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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其实,若河伯仔细想一想就明白,正如他与雾野之神自小成长的经历类似,共历风雨的童年玩伴亦亲亦友,是最易放下戒备获得信任的人,是生了口角还能和好的人。更别提杉弥早已在情初时种上相思,非他人的时日所能及。

第57章

其实,若河伯仔细想一想就明白,正如他与雾野之神自小成长的经历类似,共历风雨的童年玩伴亦亲亦友,是最易放下戒备获得信任的人,是生了口角还能和好的人。更别提杉弥早已在情初时种上相思,非他人的时日所能及。
明月临秋,榴花爽气,杉弥在宫里摘了朵金菊,想赠给远方的弟弟一枝洛阳秋。又觉得百谷不在乎风花雪月,只会讨要些吃的,便打算明日去看看零食铺子,希望不要都因国丧关了门才好。

都说神仙辟谷,百谷进入修行后倒如其名,荤素不忌胃口更佳,借口自己还在长身体,吃什么都香。

正思念完这事打坐,清明镜台间忽生尘埃杂暗,翻澜起苔,转眼青绿相续的茶田、沁凉的芜味蔓延开来,百谷从他熟门熟路的灵知里闯进,边唤着:

“九鸩哥,九鸩哥,洛阳人有没有为难你呐。”

九鸩差点走岔了经络,连忙调息运气,失笑摇头:“我弟来……你真是我的魔障了,以后找我时先打个商量成不。”

百谷不懂其中门道,还怪他:“嚯,这么生分,要不要再请门童通报个我呢。”

他依旧亲昵的声音带给杉弥一瞬错觉,仿佛百谷还是自己一个人的,整方世间就是他俩的天下。那半步之外,就是被二人游戏时惊扰了的孔雀,还有救活的小猪,迷路时发现的野韭菜田;在某个清早,待掐叶的春茶与未种的花籽正等他们到来。

做哥哥的顿时就从“杉弥”化为“九鸩”了。

百谷推了他:“说话嘛。”

“嗳,依我看。”

九鸩抄着胳膊,悠哉说道:“却不是你自己要来找我的,定是听你爹的吩咐。”

百谷藏不住心事似的转了下眼睛:“不对,就是我自己来的,你走时没叫我一声,我是来责问你的。”

“责问我?”九鸩好笑地掐着他的脸:“那我反倒问你,为何看我眼神像看个旧人呢?”

百谷虽是老老实实地挨掐,却说:“我们不就是旧人的关系么?不对,是旧友,也不对,是旧情,诶,是老交情,你把我绕进去了。”

看他对自己答得极为随便,毫不在意的态度,九鸩甚不满意,直白引导他:“交情始终是交情,百谷只给阿兄留一个情字就好。”

百谷的头脑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呆,一会儿敢戏弄徐鉴,一会儿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想着哥哥这句,他竟没觉出差别:“不是一样么,九鸩哥怎么斤斤计较起来?”

九鸩抿着嘴唇,刚才见他的欢喜像被风雨打落的柚子,二人接壤的灵知境界中风声里粘滞,连通的茶庄也被挡住去路,一树花初结冰霜,落满山坡。

九鸩放开人,转头重新在镜台打坐,平复灵知中的变化。

“九鸩哥?”百谷望着他:“怎么了嘛。”

“固然老交情用得顺手,还是先照顾新交情更好,”他道,“同新友新情多说说话,免得人家跟你没熟到那份上,掉头就跑了。”

百谷都不知从哪句开始驳:“为何把能做朋友的人想成坏人哩?津滇并无寡意,你与他打交道后自然明了。”

他还拍拍胸/脯保证:“你们会成为至交呢。”

九鸩被气得阴阳怪气起来:“我是怎样的你都不知,就已懂别人了?还是终于有了更相配之人,使个眼色都比你同处十几年的阿兄更清楚心意呢。”

百谷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他意思,顿时“嘿嘿”笑地走近:“阿兄,你这是……吃醋啦?”

九鸩也笑意和煦地回:“是呀。”

“嗳……”

百谷问出来反倒没下文了,坐在九鸩旁边看着意念中的山水家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偷看他漂亮如宫图的眉眼。九鸩却只顾闭目冥思,一句不回。

过了阵儿,这灵境里呼吸不畅,玉露更凛。百谷自问自答觉得难捱,怪没面子,忍不住说起正事:“好啦九鸩哥,我爹刚才要找你……”

九鸩这时才打断他:“呵,果真是阿叔让你来的,还要诓我呢。”

百谷羞愧地垂头丧气,依旧慢慢把话讲完了,见阿兄懒得理自己,便不自在地打算告辞,离开灵知境界。

“那,等你从洛阳回来,我们见面再聊吧……”

“还要再见么?”

九鸩睁开眼睛,往常最平静的温柔双眼,今夜涌动暗流,好像要把弟弟卷入自己的心:

“如今夜黑了,你要去河伯那里同睡?”

百谷又吭哧了一下:“啥,没有,我不去,我自己睡呢。”

“自己一个人睡不寂寞吗?”

“……阿兄,这话奇怪,不要说了。”

“那过来吧。”

九鸩拍拍自己的腿,命令弟弟:“坐过来。”

九鸩在神修上比百谷超越太多,他释放出难得一见的压力,令百谷不安地挠头,纳闷儿道:“为什么,你要打我吗。“

九鸩侧头看他:“你觉得我会打你。”

百谷左右都做不对,认输似的赶忙摆手道:“没,我说笑呢。”

九鸩一向温润的面情上,再无笑容丝毫,变得让百谷有些陌生,有些心乱。

他对哥哥太随性太任性了,什么话不假思索就出口,这样的随性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百谷找不到面对哥哥严肃时的说辞,他心里抓耳挠腮的。

“以往,只要看见阿叔打你,我几时没拦着?为何觉得阿兄要伤你了?”

九鸩摇头叹息:“到底也有你不爱我的关系。”

百谷急了:“哪有?!你不要多想。”

他越是急,越说不出个所以然,比比划划地:“我爱你这么多呢。”

九鸩心已悲观:“我确实料不出像河伯那样恣意的神也会愿意守在你身旁——是今有对比,我确实有所不及。”

“怎么会,九鸩哥就是九鸩哥……九鸩哥跟别人都不同。”

九鸩本打算待事情处理完再与弟弟好好聊一次,结果今日一见,才明白自己不是那样宽容大度好说话,他失望极了,失望到一定程度,就失去了想争夺的愿望。

无处可收的爱情像什么呢,像山里的杏,时节到了掉在地上,味道慢慢变得邪恶。感情也会在催发之下改变模样,如果他进,是与河伯划分占据百谷的亲近范围,如果后退,是直接宣布无能的失败。

数月之间,落成这样子。

百谷用鞋子尖搓着地,看九鸩哥扯了一把茶叶尖揉碎了,再开口时却说起从不谈及的身世:

“你知道的,九鸩不是个好名字,这名字里带着毒,不讨人喜欢。”

他避讳着父母的秘密,鲜少尝试解密。但百谷听爹说,九鸩娘因为向中原卖蛊被毒虫反噬,虫又传到他爹身上,二人死时浑身的皮肤没有一块完好的。没过多久,阿公给他们送葬,也被从尸体里钻出的虫咬了一口……他给九鸩起了这个坏名字,坏的思念,贪心而起的屠戮,血光之灾,让他记住接连而死的坏教训。

可这不是让一个孤儿能受得起的。

村里人躲着他,取水也不要在同一侧旁,生怕沾染毒蛊染疾。阿嬷本来老得不能动,一看这情况只得爬起来重新种地,养活重孙儿。

“有三番五次我想改名儿,阿嬷也同意。但当我从河里救起你,当你叫我时,这两个毒字却十分好听。”

百谷可怜兮兮地用手去抓他胳膊,牢牢锁着,生怕被哥哥拍开。他嗫嚅道:“本就是好听的。”

九鸩扭头看他:“你不知那时我的处境,孤独的孩子脾气很大,极易发怒。但从那时起,这个名字就有了别的意义,从我弟弟那里,名字和我的狠厉都消失了。”

“是吗。”百谷有了小希望:“我对阿兄也有益处呢。”

“那是自然了,百谷,你提着我的心呢。”

九鸩话锋一转,避开弟弟的视线:“可现下,我的一切在你眼里还算得上好么?你见识了许多神,尝了跟从他们的好处,阿兄觉得……这些年辛辛苦苦去得个仙道,求个长生,也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了。”

“你不开心这个选择。”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本是要让弟弟过上好日子才选择离开他去闯荡,就算被师父夸奖早早出师,甚至得到洛阳那位妄自尊大的天帝看重,但只要弟弟看不起他,皆是非心所愿。

这茶神之位瞬间变得孤零零又小小气气,让九鸩引以为傲的仙格都不成本事,他似乎又变回那个人人嫌弃的孤儿,每日朝河心里扔着石头,看溅起的水花。

山岛含烟,在他们俩的周围氤氲带寒,灵知境界中的春山茶园若蒲柳凋零,像中原的秋色,蒸茗化为山头千秋雪,白鹇遥空倚碧天。百谷有些冷,他想靠近九鸩哥取暖,但对方并无暖意。

“我想,你不情愿来找我的,是么?”

九鸩连续问他,嗓音竟略有发干:“你跟阿兄好,只是因为我们自小就熟,不好意思拒绝,或是你爹的劝令才不得已接近我,是这样么?”

“九鸩哥想到哪里去了呀,只是这些时候特殊,我又得罪许多人……”

“百谷,现在只有我俩,你就说实话。若你真不爱我,此后便不缠着你了,这世间还有我许多去处……”

百谷好像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猛地抬头看他,眼圈都红了。

两人视线稍一接触,九鸩就别过脸,看着朦胧的边际线。

“我先帮你诛杀邪魔,之后阿兄可以离你远远的……或许是山的另一边,或许留在洛阳,余杭。”

百谷几乎不敢置信他的决意,耳朵里嗡嗡响,用手使劲揪着发尾:“九鸩哥,你在说什么……你要因我离开家乡?这水田这茶庄我要与谁同工?”

九鸩低声答:“若真要与你分别,如你相似的山与水,我便不能再去看了。”

不知怎么话就说到这个地步,到了无法挽救的程度。

百谷嘴上哽咽,眼神汹汹:“那你走吧,我看你能走多远。”

他推了哥哥一把:“走哇。”

又喊:“你往后一眼都不要看我,我实在讨厌你了!”

“过来。”

九鸩伸出右手,他嗓音变得更生涩,透露许多即将有破绽的情绪。

“哪怕从此我走了,再也不见,现在你也要过来。”

百谷被拖拽在阿兄的腿上,还没坐稳就被对方捧住脑袋咬上嘴唇,惆怅的茶香一并涌来。百谷向后闪着,要躲掉他不讲理的放肆。哪知这一躲更惹九鸩伤心,他掐住了弟弟的肩膀,想令他的举手投足合自己心愿,想令他臣服自己,做不得草草应付。

吻是责备,是惩戒,是否定,是说不出口的那句难听话。

百谷心中是涨满的疼,他一时不能接受九鸩的决定,一时气自己忽视最重视之人。九鸩明明不是熟人,不是朋友,也不是哥哥啊。

“不要离开我,阿兄。”百谷的嘴唇好痛,他被吻狠了,就反手搂着对方:“我要做什么呢,做什么你能高兴?”

九鸩只道:“百谷,猜一次我的心吧。”

百谷用舌头舔阿兄的喉结,撕翻带裳,整人扑去。一会儿细肤软光相依,斯须轻风陪明月。

但九鸩不住小声问他:“我输给谁了百谷,阿兄输给谁了?在你心里的是谁?”

百谷鼻子一酸,险些要大哭起来:“九鸩哥……你在我心里,何曾取出来过呀。不要提输赢的话了,你今日怎么总要惹恼我,我一恼,就知道是自己做错了,那我就会厌恶自己,饭都不想吃了……”

活水还须活火烹,百谷太易得意忘形,他这历练与见识管不了别人,还是让人管着的好。

九鸩煞费苦心让百谷寻一寻烦恼,今后他说话就要小心些,免得再不把自己当回事。

二人轻啄深吻啜饮不休,茶浓香永,渐入佳境。九鸩把百谷剥开又不享用,让他独自找一找乐趣。

“你来弄。”九鸩诱导他,把百谷的双手按在他那处:“看着阿兄慢慢来摸,只想着我,做的好了便原谅你。”

百谷羞得口不多言,被阿兄下了蛊似的抚弄起来,心里渐渐生了快活的感觉。人像被石头碾过的糯米,半刻不到就碎成一颗颗的粒子;再若流霞,轻易被云雁来回涂抹。

一会儿,他在哥哥的声音里唤起病渴交加的吟唱,胸中春动,颓玉风流,尽情抛去。如灌了七分浓酒似的,面也红了,人也倒了。

百谷好一番才清明回来,看自己的手都沾脏,还说:“阿兄,我是想着你泄了的,没想别人。”

九鸩这时才又拥他,告解心中之苦,说完了便摸他头发:“我弟,先去睡吧,待我领了皇帝佬的礼物去找你。”

境界中的露叶若新发新采,又复从前仙色样貌,沸水汤响,茶香似泼。

百谷退舍,离开境界,转眼依旧是夜黑烛起时,自己蒙着被子跪在床上。

只是裤子确实半褪至膝,褥子也湿了。百谷瞬时恼羞成怒地坐起来,想着明天又多了件凡事要干。

只是他却闻见空气里多了点味道,从阿兄那里清淡素缈的茶香变成了浓重酒气。

迎面“哐”一声响,百谷惊讶抬头张望,于黑暗中,他看见津滇竟坐在一方矮桌旁,双眼赤红地喝酒。偶一瞥百谷,那眼神充满恨意。

他何时来的,从何时看的,据不知晓。

百谷对阿兄的痴态,他全知道了。

河伯拎着酒坛走过来,脚步踟蹰,显然已灌了许多,又或这一幕太苦,无可消愁。

百谷望着他,刚要开口,耳光的声音却比他更响。

河伯对着情人的脸打过去一巴掌。

他又饮进一口酒,忍住眼中水汽,再也不看百谷,转头离开。百谷的神知紧跟着他,却没想河伯跃身而起,腾飞入空,消失不见了。

百谷呆坐在床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重复回忆着一个画面。

那是他爹问他喜欢几个人的时候,那日他心里鼓涨,爱意绵满,想跟每个爱人都能共度一生,浸入爱河,生死不离。

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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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喜欢的修罗场是这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