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很深很沉, 路途并不远,但人烟稀少。
偶尔路过休息区,才能看到灯火通明, 排得整齐的大车,也都累得疲惫入睡。
庄沭开着深夜电台,主持人嗓音醇厚, 伴着沙沙的电波声, 给路途披上一丝迷离。
一路没有月亮,能看到涌动的云层,在远处流动。
车开下高速, 雨终于落下,夜空被水汽洇湿,黑得沉甸甸的。
电子锁识别成功, 嗡嗡两下弹开门锁,一瞬间门厅感应灯全部亮起。
庄沭回身轻轻关上门, 抬头就看见置物架上, 摆着胖乎乎的Q版“无我”。
他被放在橙亮射灯下,是整个架子最温暖的地方。
他还是那样,闭着眼,睫毛又长又翘,发尾坠着玉石, 卷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一如初见。
庄沭的手指隔空点在他的泪痣上, 看了良久,直到被费芦雪的声音打断。
“庄先生, 您怎么这么晚回来?”费芦雪和阿姨披着衣服跑过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庄沭收回手臂, 低头换鞋:“没事,我就是提前回来了。”
“开车回来的啊?”费芦雪震惊。
节目直播她一天不落地追,快八点才结束,没大巴没高铁,想回来唯有开车,大晚上又下雨,四五个小时开回来,仅仅是提前回家?
庄沭额发有点湿,衬衣也落了雨雾。
他开剧组的车不能进轩玺地库,只能停在稍远的地方走过来。
“您先擦擦,身上都湿了别感冒。”阿姨拿来毛巾,费芦雪边嘱咐,边调节空调温度。
庄沭擦了擦头发:“雪姐我没事,打扰你们休息了。”
“洗个热水澡再睡吧。”费芦雪忙前忙后,去厨房煮姜茶,“庄先生,您不要着急,天黑开这么远车程,太危险了。”
二楼客厅,只亮着星球灯落地灯,是贺正从国外带来的。
橙色的月亮,在轨道上围着地球旋转,忽明忽灭,起起伏伏,好似转了亿万年。
“雪姐,贺先生呢?”庄沭盯着那盏灯,心神微动。
费芦雪把姜茶递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非常谨慎地说:“贺先生今天是在家的,晚间突然有个应酬。”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庄沭低头喝姜茶,难怪费芦雪脸色突变,他这模样像极了夜奔查岗。
他喝掉小半杯姜茶,就往楼上走:“雪姐我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抱歉把你吵醒了。”
“庄先生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费芦雪担心地看着他,“记得洗澡,不然会着凉。”
庄沭点头,上楼走到房门前,看了眼隔壁紧锁的门。
心里仅有的几分失落,也在理智回归后,消散殆尽。
幸好、幸好,还没有碰到。
他进屋靠在房门上,月亮爬上薄云,收敛起白亮的光,雾蒙蒙像罩了层窗纸。
夜深了,你在哪里呢……
贺正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酒店睡眠系统显示,他睡了五小时十六分,只有两小时深度睡眠。
很意外,他做了个短梦,谈不上好坏,只是很清晰。
梦里他还年轻,骑着机车穿街过巷,突然撞断了老宅门槛。
大哥站在屋檐下,看见他笑着说:“阿正回来了。”
天在下小雨,贺正有些狼狈,扶着门槛急切地说:“哥,别笑了,快帮帮我。”
“断了就断了吧。”大哥的声音很远,但目光很近,“我们阿正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要去扶什么破门槛。”
雨越下越大,贺正身上湿透了,还在摆弄破门槛,再抬头时,大哥已不知去向。
破败院落,凹凸不平的石条地面,积着一洼一洼水,雨砸下来,溅成一片白色。
年轻的贺正站在大雨中,茫然不知所措……
贺正拉开窗帘,走到露台上点了只烟,没有抽,看着它微弱火光在晨风里,明明灭灭。
他是个理智到近乎苛刻的人,不喜欢做梦,那些光怪陆离,总想扒掉他的盔甲。
如果有人能研发剔除梦境的产品,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投资。
昨晚美国的律师团队传来消息,FVX收购案件有重大突破,众议院几番干涉后,终于对收购透露出比较积极的态度。FVX内部也发出了正式交易的信号。
此次跨国收购长达三年,无数人心血砸进去,难得有好消息传来。
贺正回到公司,紧急召开会议,制定下一步计划,并决定第二天飞往美国,亲自坐镇本次收购。
由于第二天行程较紧,随行高管和他都入住了集团旁边的五星级酒店,方便随时出发。
祝修进来的时候,老板已整理妥当,正在吃早饭。
他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私人飞机、航线都准备完毕,另一个是庄沭昨晚半夜开车回家。
贺正从邮件中抬头,沉默一瞬,表示知道了。
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面?
压抑的期待,在胸口流窜过,被沉入更深处。
贺正略微走神,眼前有只淋了雨的小狐狸,湿漉漉、可怜巴巴地挠沙发。
“先去趟公司,准备出发吧。”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完这句话时,带着多么遗憾的叹息。
事发突然,贺正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就准备离开。
刚到电梯厅,他摸摸手机,好像少了“无我”那台实验机?
祝修马上返回,叫人仔仔细细翻找,却毫无收获。
贺正回想一下:“昨晚落在家里了。”
“我这就派人给您去拿。”祝修说着就要拨费芦雪电话。
贺正打断他:“不用,就这样吧。”
庄沭那么聪明,多次试探,随着脚踝链曝光,他手上已毫无底牌,不需要玩不起的,藏起个实验手机。
如果、如果这就是天意,那便顺其自然好了。
贺正整理下袖口,迈开长腿,大步走进电梯。
……
庄沭是被鸟吵醒的,露台上觅食的斑鸠,“咕咕、咕咕”地叫着。
他睡眠清浅梦多,睡得越晚醒得越早。
躺在床上,他脑子里出现各种烤小鸟画面,多放孜然、辣椒、五香粉,解气后带着晕乎乎的头疼,缓慢爬下床。
起得太早,屋里很安静,楼下厨房偶尔出来准备早餐的声音。
二楼客厅还落着纱帘,朦胧天光下,星球灯恪尽职守地转着,贺正买的玩意,跟他本人一样无趣、刻板。
庄沭百无聊赖,不怀好意接近星球灯,贱贱伸出手指阻碍它转动路线。
发出柔亮光芒的月球,滚动到他指边顿住,往后退了退,见他没有收走障碍的打算,居然灰溜溜地倒退回起点。
“滴”一声短促报警后,星球灯熄灭,它罢工了?
庄沭看得目瞪口呆:“玩不起吗?”
他悻悻罢手,准备去开主灯,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一下。
夏天室内拖鞋很薄,庄沭很快感觉到这是部手机。
他捡起来一看,虽然是智能手机,但看上去很老土,厚重而且是没见过的品牌。
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亮起,居然没有密码,直接进入主页面?
主页面干净到只有一个应用图标,这是难以想象的情景。
“npc实验版?”庄沭越看越奇怪,应用图标和《武战》游戏一模一样,只是名称相差很大。
他犹豫一下点进去,依旧没有密码,只是ID处显示是贺正的手机号?
“AInpc调试系统,智能手机端。”庄沭一字一句念出系统名称。
这跟老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用他的手机注册的?
睡眠不足让庄沭思考迟钝,脑子里像有钝锤击打,突然警醒又立刻迷糊下去。
当他点开日志,更加震撼五千多页,光最近一周就有三百页。
庄沭像被烫到一样,无从下爪。
他在一团乱麻里,点开两周前的日志,突然瞳孔地震,居然是老贺与AI的对话!
AI(相思成灰):你老婆已经两周没有上线了。
贺正:他在忙。
AI(相思成灾):那我换装换了个寂寞,给谁看啊?
贺正:他会看到的。
AI(相思成灾):承认吧,你喜欢他。
贺正:……
AI(相思成灰):雎鸠,你在向他求偶,却不肯说喜欢。
贺正:我们是合法夫夫。
AI(相思成灰):合法但不住一个房间的夫夫。
贺正:这没有影响。
AI(相思成灰):你在害怕什么?
贺正:从未拥有,不便束缚。
AI(相思成灰):那就这样默默的看着,直到他离开你吗?
这个问题,贺正一天一夜没有回答。
本以为下次上线,他会假装看不到问题,却没想,他是真的去思考了。
贺正:我会克制,但是……我也会想念。
之后,贺正没再上线,中间是AI“无我”的自我维护信息,还有游戏内路人各种调戏信息。
庄沭看得都恍惚了,终于明白“无我”人格分裂的来源。
他一直不敢确认老贺就是“无我”,唯一阻碍就是“无我”还有个特不靠谱的人格,与老贺南辕北辙。
这下真相大白,原来“无我”是贺正调/教出的npc,只是调得有点跑偏。
庄沭也曾天马行空地猜想过,“无我”压根不是什么npc,就是老贺从游戏公司内部要到的特殊号。
是他太过孤陋寡闻,原来老贺是用这种方式,在很早很早以前,就陪在他身边。
庄沭迫不及待翻到最近一段对话日志。
AI(相思成灰):余生空留念想,你是个自虐狂吗?
贺正:不是,但也习惯了。
AI(相思成灰):你承认了,你爱上他了。
贺正:我试着克制过。
AI(相思成灰):说出爱,似乎对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贺正:什么都没有,就不怕失去。
AI(相思成灰):你很矛盾,我不理解。
贺正:我不确定,我有资格去爱一个人。
AI(相思成灰):为什么?
贺正:因为我爱的人,他们……都不在了。
“滴”短促轻响,星球灯突然恢复运转,柔亮月球慢慢滑向,固执亿万年的轨道,围绕着地球旋转。
天亮了,太阳却没有出来,纱帘透出青色的光,小客厅雾蒙蒙一片。
庄沭攥着手机,坐在地毯上,脸上表情是空白的。
别人眼中的贺正,永远是勤奋的,忙碌的,如一台永不停歇的血肉机器。
他自律稳重,冷静果断,从不耽溺任何事物,大多时候都只是置身事外的高人。
他冷的像一块高傲的冰,在神面前,许下永不消融的诺言。
没人在意,他是否有一颗跳动的心,有温热的血,有柔软的肉。
他强大到无坚不摧,也强大到一无所有。
这种感觉,庄沭品尝过无数次,每一本书,每一次轮回,像树木生长的根,会慢慢将人拖入死境,烂入泥土,分解成肥料,被永久地遗忘。
庄沭伸出手,青色朦胧的光照在上面,掌纹清晰,生命线很长,能活很久,不会丢下那个人。
这只手,抚摸过那台冰冷机器,知道在监牢般的身体里,有一颗火热的心,它跳起来那么有力,那么热烈,甚至灼烧到他的指尖。
费芦雪轻手轻脚走上二楼,突然看见蹲在茶几边的人,吓一大跳。
“庄先生,你怎么起来了?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
庄沭起身,看起来精神不错:“雪姐,我有事要出门,不吃早饭了。”
“啊?那怎么行,都做好了,多少吃点吧。”费芦雪满目担心。
庄沭连声说不用,快速换好鞋,走进电梯去地库开车。
费芦雪开着门,目送他急匆匆离去,担心蔓延开来。
庄先生看起来不是很好,不会与贺先生有什么事吧?
哎呦!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她关上门,双手合十许愿:庄先生、贺先生都是很好人,保佑他们平安、长久。
庄沭边开车边给陶微打电话,得知贺正还在公司,不过马上准备飞美国出差。
他淡定吩咐:“你先给我把人堵住,我马上到。”
说完挂断电话,开导航直奔贺家集团公司。
陶微拿着手机,感觉职业生涯马上要完蛋了!
贺正扣上西装扣,打开办公室门,就见两个助理像门神一样,把路堵得死死的。
“你们要干嘛?”他长眉蹙起,莫名其妙。
祝修不想找死:“陶助理有事跟您汇报。”
“没有时间,回来再说。”贺正给他一个让开的眼神。
陶微灵机一动:“庄先生刚打电话说,他要来送您,已经在路上了。”
贺正顿住,再看了看表,吩咐祝修:“再推迟十分钟。”
“你下去接人。”他转身返回办公室,对陶微说。
关上门时,贺正调整腕表,调慢了五分钟。
十五分钟,掩耳盗铃也罢,自欺欺人也罢,他想给庄沭留下更多时间,奈何今天实在太特殊,很多人在等他。
他多年严苛自律,不肯放纵一息,严酷守护着大哥留下的一切,心里唯一保有的情不自禁,只有那短短的五分钟。
清晨未进入高峰的街道,庄沭车技高超,压着限速疾驰,没进地库,直接开入大楼广场,横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外。
庄沭下车锁门一气呵成,陶微立刻上前:“贺先生推迟了十分钟,等您呢。”
“谢谢,辛苦了。”庄沭穿得很随便,衬衣牛仔裤,不知道还以为哪里来了个实习生。
未到上班高峰的大厅,只有安保和保洁在忙碌。
陶微将他引到最里面的专梯,刷卡后扶门请他先进。
这时他才发现,庄沭手里捏着个泥娃娃?
庄沭指尖不停摩挲着“无我”发梢,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内心焦灼着。
高速电梯又快又稳,将他们送到总裁办公室。
电梯门缓缓张开,庄沭看见贺正就站在不远处,专门在等他。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三件套,深色领带,肩线到手臂,挺拔锋利,像一柄孤独的刀。
男人五官深邃,眉目俊朗,嘴唇轻抿掩饰着情绪,淡然里有股凛然不容侵犯的傲气。
庄沭走出电梯,突然站住,就这样远远描摹着他的轮廓。
贺正仿佛能读懂,弥散在空气中的情绪,没有着急的动作,一动不动,任他看穿伪装与底牌。
太阳跳出雾霭的缝隙,向电梯厅投下一瞬光亮,在地面上拉出他们浅淡又颀长的影子。
他们只有短短十五分钟时间,是爱人们在第一秒就相拥,都会抱怨温存的流逝。
可他们只是平静地对视,看到彼此眼中淡淡的眷恋。
贺正慢慢走过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有他们的影子,肆无忌惮交叠在一起。
他垂目深情又不舍,手碰上庄沭指尖,指腹顺着指节攀上去,最终落在手心里,紧紧攥起。
庄沭的手指,带着晨雾萧瑟的冰冷,贺正的手很大,干燥温暖,捂着一团凉雾,很快便热了。
他们没有说话,聆听时间在寂静里流淌,一分一秒奔赴心房。
贺正牵着庄沭的手,沉默又坚定地走过悠长走廊。
走廊上挂着贺氏集团的业绩、历史,和那些已经不在的人。
在这里,他每日匆忙而过,从未留意这条走廊如此长,好像一条时光隧道,那些好的,不好的回忆,如一场春雪簌簌而落。
身边没人的时候,这里的冷意,会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必须咬紧牙关飞快地冲出去,遗忘,再遗忘。
而当他牵着庄沭的手走过时,回忆的痛苦仿佛被时光稀释,雪落下来轻飘飘一层,很快就化了。
贺正关上门,偌大办公室空如旷野,他们就站在门口,鞋尖对着鞋尖的方寸之地。
“你的护身符,落在家里了。”庄沭一直垂着眼,不是不想看,是不忍,怕再多看一眼,就不会容许他离开。
贺正的手很大,“无我”落在掌心,变成小小一只:“谢谢,麻烦你跑一趟。”
庄沭顶着雨雾而来,头发氤得湿黑,头顶没来及收拾的聪明旋儿,扎起一根不听话的软毛,可怜又可爱。
“抱歉,在这个时候,有事要处理。”贺正忍不住抚过他绵软发丝,语气里的遗憾惆怅,蔓延开来。
他并非天性凉薄,只是理智到近乎残忍,这个世界上他永远要去做对的事,有利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庄沭摇头,打开自己的掌心,再打开他的掌心,两只手向上,如一组坦白的誓言。
“你看,我的生命线好长,都快到手腕了。”他比划下来,手指落在贺正掌心生命线上,“你呢,也很长,但比我短点。”
贺正看着他,专注的眷恋从眼神里漫出。
“所以,”庄沭慢慢将掌心合在他的手掌上,“我会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贺正瞬间明白其中意义,被打入心底的柔软禁地,落下一根轻羽,悸动的轻颤在血液中横冲直撞。
庄沭还未反应,便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干燥温暖的白檀香环绕着,让他闭上眼,留下满足的喟叹。
“即便离开,我也比你晚,你放心,别害怕。”庄沭回应拥抱,掌心落在男人背上,轻轻拍了拍。
贺正对情绪克制的很快,拥抱的力道瞬间收敛,他像退去的潮水,给庄沭留下潮热的一片沙。
正欲开口,手机震动,男人拿起平静听完祝修十分钟报时,说道:“你弄错了,还有五分钟。”
庄沭没有戳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无论是五分钟,还是五十分钟,对他而言都太少、太少了。
贺正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的情感被动又自虐,深如潭水。
“抱歉。”拇指来回摩挲庄沭的下颚线条,他的眼神逐渐染上侵略性。
庄沭脖颈白的好似一捧雪,轻轻一碰就会融化。
而他就是雪化时的阶梯,被映出青灰色的心。
庄沭仰头看他,眼睛亮得仿若星辰:“嘘~不要说抱歉,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
贺正迎着他低头,抵着他的鬓,贴着他冰凉额角,长久地跟他对视。
男人太高了,庄沭叹息,手摸到他的领带,往下拽,借力向上唇尖碰了碰他的唇角:“我想看看你的那只雎鸠,它在哪里。”
贺正捧着他的脸,鼻腔里的呼吸声短而急促,催促时间的手机,在寂静里嗡声鸣叫。
“等我回来好吗,等等我。”贺正的心神像风暴里的小舟,摇曳抵抗。
有很多人,很多事还在等他。
犹如大雨中断裂的老宅门槛,狠狠压在他身上。
贺正双手从庄沭脸颊滑落到脖颈,再到肩膀、手臂,最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时间到了,我要去机场了。”
“我知道,那你要快点回来。”庄沭用最后一点任性,回握住他的手。
贺正最后拥抱他一下,打开门长久驻足,却不敢回头,直到手机催促再次响起,才不得不迈开长腿,向电梯走去。
电梯里,祝修按部就班汇报着收购案的最新进展。
贺正摸着被庄沭抓过的领带,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想起早晨的梦,大哥在雨中对他说:“我们阿正以后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要去扶什么破门槛。”
他的心回味着拥抱的味道,在监牢里横冲直撞。
电梯的数字还在向下跳动,三楼、二楼、一楼……
贺正突然摁下开门键,沉声对祝修说:“出去!”
祝修迷茫却遵守指令,一步退到电梯外,眼睁睁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关闭电梯门。
电梯面板显示,他将重新回到三十三层,总裁办公室。
电梯里四面八方投射着贺正的身影,如重重迷宫,而此时,他再也不会迷失其中。
电梯门缓缓打开,贺正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解开袖扣,走向办公室。
那里有个人在等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