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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太甜

第57章 太甜
  谢从心沉默了近十秒, 直到裴泽在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回过神来, 偏头看向裴泽, 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无变化,冷冷淡淡的目光与放平的唇角,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具精工完美的雕塑。

  但这具‘雕塑’掌心里的温度又是那么明显, 比普通人类的体温似乎要高一点,正好能够匀一些给他,手掌的大小也恰好能够将他的整个包住,温度通过连心的十指传递过来,哪怕没有缱绻话语的安慰, 也令谢从心稍感好受了一些。

  谢从心看了一会, 忽而另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手指缓缓掰开,改为与他五指穿插交握。

  裴泽一顿, 谢从心垂眼笑起来, 背对冯昀等人,用口型道:握好。

  因为眼尾的弧度,他笑起来时总是有一点狡黠的,但低着头眼睑半垂时, 那弧度便不甚明显,裴泽竟然在他这笑容里感到了一点依赖的意味。

  裴泽用了一点力握紧他的掌心, 放在自己腿上,谢从心大约是对这个动作感到了满意,拇指指腹在他的骨节上轻摸了摸, 同时开口道:“冯董,挑拨我和他的关系没有任何意义。”

  冯昀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讪讪笑了笑道:“怎么是挑拨?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我虽然不一定会帮你,但一定不会帮他,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谢从心直接打断了他,话是对冯昀说,但目光一直落在裴泽手背的青色脉络上,“说起来我跟他连面都没见过,关系比陌生人也好不上多少,没什么值得你们挑拨的。”

  冯昀:“……”

  “饭还吃吗?”谢从心重新看向他,微笑问道,“如果不吃了,就直接讲正事,如果不聊正事,我们就好好吃饭。”

  冯昀眼角抽搐了两下,抬起带着玛瑙大戒指的手一按,叹道:“所以说我是真的很讨厌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

  谢从心笑笑不语,他也不喜欢跟冯昀这样的人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人生时间宝贵,用来聊天实在是很浪费。

  牛排终于上来了,厨师功底扎实,调味做得不错,但谢从心对西餐不感冒,牛排难以咀嚼切割麻烦,更是没有兴趣,因而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刀叉。

  冯昀见不合他胃口,关切问要不要让厨师再做一套中餐,谢从心摆手拒绝,只默默喝着配菜里的土豆浓汤。

  裴泽知他口味挑剔,在他喝完一碗时将自己那碗也推了过去。

  两人动作自然亲密,冯昀眼神微闪,试探问:“谢院士的男朋友是哪里人?从前倒是没有听说过。”

  谢从心好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谈个恋爱也不会有狗仔跟,冯董要从哪里听说?”

  冯昀道:“只是好奇,谢院士这样的身份,男朋友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冯董是太闲了吧?”谢从心语气风凉,“房间里装个摄像头还不算,还想再问点什么出来?要不要我把恋爱史给你复述一遍?”

  冯昀有心想要捧他,见惹了他不高兴,便赔笑道:“抱歉,我这人就是话多,谢院士不想说,我保证不再问就是了。”

  一顿饭终于吃完。

  谢从心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开口,冯昀却冲他一笑,说要去睡个午觉,叫孔明辉给谢从心和裴泽也安排个房间,休息完了再谈正事。

  “……”谢从心蹙眉,面露不耐。

  冯昀却并不在这件事上迁就他,叹息道:“年纪大了啊,不睡一会挺不住,谢院士见谅。”

  而后由西装大汉们推着轮椅,施施然走了——

  “董事长每天中午都要睡两个小时,”孔明辉歉意道,“雷打不动的习惯,麻烦二位再等等。”

  谢从心刺道:“看来冯董已经瘸习惯了,也不在乎多瘸上几天。”

  孔明辉不接茬,只笑了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董事长耐性好,最明白这个道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不急只怕冷的都吃不到,孔明辉送他们到房间后离开。

  医生办公室改造成的休息室,办公桌已经撤走了,改放了一张床,铺着雪白的十二支棉床单被套。

  窗户没有窗帘,磨砂玻璃,看不清外面的景象,裴泽过去试了试,是锁死的。

  谢从心走到书柜旁,随手拿了本《Braunwald心脏病学》下来翻了两页,问:“有摄像头吗?”

  “没有。”裴泽进来时就已经看过,这个房间很干净,什么都没装。

  谢从心把书塞回去,又走到床头,从亚克力的架子里拿起一盒东西,笑了一声:“准备得这么齐全,看来是打算请我长住了。”

  裴泽回头看了一眼,谢从心手里拿的……是一盒安全套。

  他视力好,几步开外扫过那个亚克力的架子,就看到里头还放了不少东西,长条形的塑料瓶,粉红色包装,竟然还是草莓味的——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谢从心拿起那瓶子看了一眼后面的英文成分表,语气平静如同在评论今天天气不大好,“太甜了。”

  裴泽:“……”所以是用过吗?

  “窗户能打开吗?”谢从心弯腰把瓶子和盒子都放回去,走到裴泽身旁,“我需要判断地形。”

  他总有这样的能力,话题切换毫不生硬,裴泽点了点头,伸手在他的卫衣抽绳金属栓头上方一按,里头滚出一颗细小的钻石来。

  ——来源于袁家兄弟母亲的结婚钻戒,袁茗夏倾情赞助。

  “十分钟。”裴泽说。

  谢从心便靠在窗边等他,裴泽以钻头顶在玻璃与金属框的边缘,指尖微一用力,就碰出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来——

  谢从心兀自欣赏了一会他认真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裴队长有父母吗?”

  “……”裴泽顿了顿,回头看他,点了一下头。

  谁没有父母呢?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谢从心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蠢,于是改口道:“还在世吗?”

  “不在了。”裴泽重新动作,钻石沿着金属框横向推过,切口不算平整,但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谢从心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有人说天性注定,但家庭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无疑影响重大,如果父母健在,或者哪怕只有其中一位还在,裴泽大抵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见过吗?”谢从心又问。

  这个问题也很奇怪,世上没有见过自己父母的人怕是千里不足一,但裴泽很快理解了,答道:“见过母亲。”

  那么父亲就是在出生前就去世了,谢从心歪头靠在墙上,不确定还要不要问下去。

  他自己缄口不言,不想被别人探知私事,裴泽这么冷清的人想来也不会愿意。

  “我五岁的时候她去世了,”裴泽却自己接了下去,“吸|毒过量。”

  “……”谢从心微微一怔。

  他侧目看过去,裴泽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玻璃上已经割出了一个十公分宽的正方形框架,每一次用力都必须无比小心,否则随时可能坠落。

  谢从心笑了笑:“裴队长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裴泽在裂痕底部快速一碰,接住了朝内翻落的玻璃片,同时回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反驳。

  天光从那四方形的孔洞中照进来,打在他半张侧脸上,谢从心抬头与他对视,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刻裴泽的目光,与袁茗夏定格下的那一瞬间开始重叠,深瞳中似有难以描写的温柔,却又像什么也没有。

  你要说他冷漠,他确实很冷漠。

  不苟言笑,不善言辞,也不表露情绪,你说十句,他只能接上一句,你做十件事,他也只回应你一件。

  但你要说他体贴,有时候又确实体贴。

  他有责任感,能给予的关心便给予,也包容你偶尔心血来潮的任性。你不想说的事他不会多问,你要做的事情他会支持,哪怕你可能犯错,他也愿意陪你赌命。

  冯昀提到了谢霖,那些话无论是谁来听,都会对他的身世和身体里的抗体来源有所猜测。

  但裴泽一个字也没有问,却反过来提了自己的事,草草一句话里的意思,有些难以体会,又有些意味深长。

  裴泽将玻璃片放在桌上,朝外迅速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危险,才让开位置,道:“殷商应该在附近。”

  谢从心迅速收敛心神点了点头,站到他刚才的位置上朝外看去,视野不算大,但足够判断——他们身处十层以上的高度,医院大楼是折角形状的建筑物,化验中心应该在东南九十度的主楼延伸段上,需要下到六楼才能从天桥过去。

  “送我去对面,”谢从心摸了一把耳朵,从耳窝缝隙里摸出一颗细小的绿丸,“要给他们发信号吗?”

  “到了再发,”裴泽从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拆了两截电池下来,装进口袋,“现在走?”

  谢从心便将绿丸重新塞回耳窝间,果断道:“走。”

  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来的时间悲春伤秋。

  冯昀拖延着不肯讲,那么他们就亲自去,而且要速战速决。

  ——拿到‘疫苗’离开郑|州,是此行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