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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们一起走一程,同路的话我就送你一程”

第57章 “我们一起走一程,同路的话我就送你一程”
其实要问的是。

为什么要躲我。

虽然答案宣之于心, 但还是仍不住问出来,像在讨要一个交代。

谢以没有转身,用着一种哄人的语气, 又轻又温和:“回去养病,这里不太适合,还是安静点的地方更好些。”

骗子。

如果真的喜欢安静的地方, 为什么总要叫着杜叔背着人溜出平芜。

为什么总站在院门口、站在落地窗前往山下望。

为什么这些天迈入他的生活, 看着他被簇拥在热烈的人群里时, 总是站在一旁舒展又欣悦地投过来温沉的目光。

分明是最喜欢热闹的人。

官周喉咙有些发涩, 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很艰难地说:“不是因为这个。”

你明明知道。

谢以静了片刻,可能也不知要怎么面对这样直接又留有余地的质问。

明明冷硬的刺都竖起来了, 却在即将扎到人时又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客厅里的钟, 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不知道转了第几圈,谢以缓缓转过身,将拉着他的那只手回握住, 然后捋着指头一根根展开,揉着上面泛白的指节。

“是因为这个。”他温声说, “你还太年轻, 没见过的东西太多, 离别这种事很正常。我们一起走一程, 同路的话我就送你一程, 到了岔路你也要接受自己走。”

他看着少年逐渐抿直的嘴角, 和悄然变化的脸色, 语气又放轻松了些, 明明笑意寡淡到近乎没有, 却玩笑道:“我只是回去养病,又不是死了,我们还有微信,你有事找我随时都可以。”

纸一样苍白的指节被揉得泛起淡淡的红,血色回聚。谢以把他的手放回去,收手的时候悬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斜下方是官周细软乌黑的发顶。

最终还是只看了一瞬,便收回了手:“太晚了,早点睡觉吧。晚安,小朋友。”

他转身没入没有灯的楼道里,身影在官周的视线下逐步消失。

官周只觉得这碗饺子太辣了,一定偷偷放了椒油,刺得他嗓子里又涩又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官周一整天都没看到谢以的影子。

他们回来恰逢国庆,按常理来说江北一中高三的学生只放三天假,只是前些天隔壁二中偷偷开班被人举报了。教育局的人派了人严查,没人敢顶风作案,校长索性大手一挥放满七天假。

宁阿姨说他早上七点钟就出去了,中午没回来,快到晚饭也没回来。

官周看着一尘不变的聊天框,想发一个问号,但是昨天的话说得那样委婉又明白,他几度调开页面,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最后直接把手机关机,扔到沙发角上离脑袋半米远。

客厅里的电视放着广告,再过十几分钟就会到定时定点的新闻联播。

宁阿姨搬了个矮凳坐在垃圾桶旁择菜,手里翠绿的豇豆掐去头尾,被掰成长度相仿的一段,摞在塑料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周,你可以去叫一下你爸爸了,可以准备吃饭了。”宁阿姨端起筐扶着腰站起来。

官周撑坐起来,想起来走之前她高血压的事,抬眼问道:“阿姨你上次去医院没事吧?”

“没啥事。”宁阿姨笑了笑,“阿姨好着咧,还能再看你十年。”

官周打量了她几眼,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抬步去三楼叫人。

三楼他上来得少,一个月也来不了两次,平时官衡不在家,谢韵一个人在上边,他就更不愿意来。

这里刚搬进来的时候,地板铺的还是浅色的木板,墙面是冷调的大白漆,白茫茫的一片,连个钟都没挂,看上去只比毛胚房好一点。

这才几年,地上换了柔软的地毯,趿拉着鞋也不会发出声响,墙面上刷了层护眼的乳胶漆,挂了各种小众艺术家的画,被浓重的生活气息包裹。

与官周不让人碰的二楼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截然不同。

官周以前听人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其中就有一句,说“女人是房子的灵魂,有了女主人房子才是家”。

他看着周遭的变化,无端地想起来这句话,过后又觉得自己大抵是昏了头,摇了摇脑袋,停在卧室紧闭的房门前抬起了手。

曲起的指关节即将叩在木门上,却忽然停在半空,被里头的声响临时截住。

官衡谢韵的声音透过门传过来,他们像是在争执什么事情。

前者苦闷严肃、情绪很高,还有些急。后者特意压着声音,语带哭腔,字句都透露着一种为难,却又很坚定。

官衡:“你不要多想,这件事交给我,我找个时机,想办法告诉他。”

谢韵:“没有到时候,太早了,这不该这个时候发生阿衡。这两年好不容易缓和一点,没有必要又恢复成以前的状况。”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也是在成长的。小周现在长大了,懂事了,我们也要试着去跟他敞开谈一谈,我儿子我知道,他能理解!”

“那如果不能呢?如果不能又要怎么办呢?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了,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为什么要添加一些未知的因素,来搅乱自己的生活?”

“那你呢?我不仅是一个爸爸,我也是一个丈夫,我对我儿子负责的同时也得对我太太负责。小韵,您摸着良心,你真的愿意么?你心里真的也能完全这样想么?”

房间里陷入几分钟的沉默,然后女人的声音又轻又缓地传出来,像叹息一样,话语里裹挟着含糊的鼻音:“我可以这样想。”

门外官周蹙紧眉,手搭在胳膊上迟迟不落。

他们这些话含糊其辞,听到最后也没听出个具体的事,一直都是代词,连个人名都没有。但却好像又跟他有很大关系,一直绕着他在说。

没等他多想,房门突然从里被拉开。官衡显然也没想到外头站了人,瞪着眼睛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开口。

“小……小周?你怎么在这??”

官周退几步让开路,语气淡淡:“宁阿姨叫我喊你们吃饭。”

“啊……好好……”官衡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招呼了一声,揽着他儿子往楼下走。

“你……”走到楼口,言辞闪烁地试探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什么吗?”

这话很清楚,前后一联系就知道是不希望他听到。反正听了也是一头雾水,猜也猜不出什么事,官衡不想让他知道,他多问也没用。

官周瞥了他一眼:“什么?”

“没事没事,就是问一句。”官衡拍了拍他的背,“走吧,去吃饭。明天要邀请你那一帮同学们吗?我订了个包厢,菜已经选好了,今年我们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不请那些还人情的外人。”

官周听这话还有点惊讶,好几年了,前些年每次过生日开个几十人的大包厢,认识的不认识的能坐两三桌。

今年这是茅塞顿开灵光乍现,他爸终于想开了??

晚饭谢韵没下楼,餐桌上只有官周和官衡两个人。

少见的沉默里,官周看了一会儿他爸,突然开口:“这菜好吃么?”

“哪个?”官衡恍惚地抬起头,“你说这个?好吃,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你也吃点儿。”

“是么?”官周纳闷了,“你刚刚两筷子都没夹到菜,怎么知道好吃的?”

官衡筷子一停,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吃白饭,干笑了一声:“闻着香,肯定好吃。”

魂不守舍的,看起来就有鬼。

官周收回眼,没拆穿,利落地吃完最后几口饭,把碗筷往洗碗池一放,回了房间。

高三的学生到底清闲不了两天,心中有根弦一直绷紧,从集训营里一抽身出来,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就会不知不觉地涌回来。

官周打开台灯,从包里翻出一本物理竞赛题,护眼灯柔黄的光线罩在纸面上,计时器随着短促的一声“滴”开始运作。

卧室里静谧到只剩笔尖磨过纸页的沙沙声,随着月上斜梢,一楼细细碎碎的动静渐渐平息。

他写题速度向来很快,一道大题,读完题就能快速地捕捉到重点,五分钟列出关键信息点选中原理,庖丁解牛似的逐步拆解。

只在切页的间歇,从沉浸的思绪中短暂抽离时,习惯近处的视距突然放远,一阵晕眩的模糊后,他的眼睛会对着窗外的某个方向重新聚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楼大门传出来轻微的一声开合,几乎听不见的脚步愈来愈近,停在了哪个位置。

像触发了什么开关,这一刻,官周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疯狂地振动,一条又一条信息纷至沓来,屏保上的通知栏被拉出长长一条。

一中扛把子:老大,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我们还是好兄弟!!兄弟跟你同在!!

我为周哥举大旗:周哥生日快乐~事事顺遂,永远积极,永远向上~

一中扛把子:哥,生日快乐!

备战高考,学习勿扰:官同学,生日快乐!新的一岁,我们要一起进步!

官衡:儿子,生日快乐。今天开始你就是个成年人了,爸爸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保持开心、快乐,做你想做的你自己!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爸爸的骄傲。

……

官周握着手机,注意力却不在眼花缭乱的各类祝福上。

长久的缄默中,只隔着一扇房门,他听到一声低低的“生日快乐”。

黑色水笔长时间悬在半空中,墨水顺着笔尖汇聚成一块,郑重地落在书页上某道题的中段的一个逗号上。

他的十八岁,就这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可能会跟着后天的一起发~因为感觉内容还有点多,又不好拆,放在一起会比较完整~

大家期待的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