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龙卷风
转眼间,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庆典的欢愉恍如隔世。哀号此起彼伏,夹杂着不知所谓的祈祷声, 和呼唤母亲的悲鸣。
凤尧的视线朦胧,一切声响都是如此沉闷, 所见所闻, 皆不真实。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某个透明玻璃罩中,与世隔绝。
眼前的一幕幕画面随之被震碎, 裂成细小的一粒一粒,好似信号消失前屏幕上的雪花点。
她怔怔地, 抬手随手一抹, 玻璃罩破碎,雪花点化作点点沙砾,从她的指尖滑落, 随风飘散。
这个幻境, 源自于她笔下的世界,她有能力改造它, ——此时, 凤尧对此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繁华的表象被撕开, 露出内里不堪的
她似乎真的拥有足以帮助那个少年的力量, 能够帮助他永远留住此刻的温暖。
“少废话, 我能怎么办?我的术法都被封印了!”
“哎呀,你真没用啊老李!术法用不了, 你还不能用物理方法吗!”
“什么?”
“你揍她啊——”
聒噪的叫嚷声仍在继续。
迎面飞来一道黑色的阴影, 直接盖上凤尧的脸,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她眼冒金星, 瞬间倒地。
天旋地转之后,世界安静了。
世界消失了。
地动天摇的巨大动静蓦地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平静,除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原本吓得动弹不得的鸟人们一脸莫名,茫然四顾。过了好一会儿,有人终于忍不住发出惊声尖叫,如同发令枪响,惊醒了所有呆愣在原地的鸟人们。他们再也顾不上许多,纷纷抱头鼠窜四处逃散,几乎是转瞬之间就都跑没了鸟影。
等凤尧悠悠转醒,广场上空空荡荡凄凄凉凉,只剩下他们几个。
她的头疼欲裂,才坐起身,就感到头晕目眩,忍不住俯身,一阵阵干呕。
“肿么肥四……”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嘴角牵扯,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诶诶诶,好了好了,应该是清醒了吧?可算是醒了,祖师爷爷保佑啊!小咸鱼啊,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吧?”
严粟的大嗓门威力十足,问题一个接一个,朝凤尧开来连珠炮,震得她耳膜咚咚作响。凤尧想将噪音污染源头挥开,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稍一动作就忍不住再次干呕。
“里表吵,偶想吐……哕……”
她努力想要说话,可她的嘴却好像是新长出来的那样不听使唤。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抬头,茫然四顾。
李山吾和严粟依旧是一副丑娃娃的模样,只是模样比之前更加狼狈,衣服几乎碎成布条,勉强挂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是踩踏事件的幸存偶。
“你感觉如何?”说话的是道长娃娃李山吾。只是他的语气有些古怪,不太像是单纯的关心。他手上还拎着小小的牙签桃木剑,警惕地对着凤尧的方向比划,——只是剑身从中折断,看着就像是匕首,气势大打折扣。
别说他们,就连装扮精致的小木偶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带上了几分狼狈。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猫猫头仙人了,依旧是刚进幻境时的那身装扮,干干净净,毛发蓬松飘逸。——哦,还有他的腰部挂件,帅哥娃娃钥匙扣。
墨观至挂在猫猫头的腰间,和鱼头骨沉默相对。
凤尧懵懵懂懂,伸手去摸自己的头,总觉得原本还算流畅的咸鱼脑袋摸起来不太对劲,这里凸起一块那里冒出一个鼓包,摸上去有点烫,有点麻,还有点疼。
凤尧一面倒抽凉气,一面继续大着舌头发表困惑。
“怎磨肥死,偶的碾怎磨变成居头惹?”
她有点怀疑,是在场的这几位合伙揍了她一顿。咸鱼的视线狐疑地在几人身上打转。
严粟表现得十分坦然,声音也格外洪亮。
“别哄抬自己啊,你的头顶多就是个咸鱼脑袋,哪儿有猪头值钱啊。”
确定了,就是这个人揍的自己。
咸鱼脑袋怒目而视。
严粟大感冤枉,摆手否认道:“可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呃,我……我是说从严谨的角度来说,我只起到了一个道具的作用。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啊……”
说着,他简陋的小眼睛漂移,挤眉弄眼,努力示意凤尧去看始终置身事外的猫猫头。
凤尧看过去,猫猫头满脸坦然,毫无悔意,甚至微抬下巴,看着还有几分骄傲。
凤尧:“……”
墨观至努力蹬腿,两只棉花小短腿飘来荡去,终于调整好挂姿正对凤尧的方向。
“抱歉啊,”墨观至的道歉十分真诚,“当时事出紧急,得尽快将你从被蜃操控的状态中解救出来,咪崽迫不得已才用严粟先生砸了你的头。不过另外有几拳是严粟先生趁机拳打脚踢时补的,还有几个洞是李山吾道长趁你脸砸地后用桃木剑戳的。”
小木偶咯咯笑,邀功似的补充道:“还有我哦,我也踩了好几脚呢!”
众人:“……”
凤尧现在对国家力量在玄学方面的部署表示怀疑。她打算出去后就写群众反应信,并绝对不会送锦旗上门。
不过,咪崽……
她的视线忍不住在猫猫头脸上打转,并在成功惹怒对方前慌张收回。
认真的吗?仙人居然叫这种古古怪怪又可可爱爱的名字?
墨观至以为凤尧还在担忧,好心地安慰道:“你别担心。咪崽说了,只要你能从魇中清醒,身体应该就会很快恢复。咪崽还说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盖上了软乎乎的猫爪肉垫,大半个身子都被挡住了。
猫猫头责备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人类娃娃,转而看向凤尧,眼帘微敛,虹膜收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仙人模样。
凤尧很熟悉猫猫头的这副架势,但此时再看,不知为何心里产生了多余的想法。
她强忍住笑,更不敢跟着墨观至一起喊咪崽。迫于强大的求生本能,她谦逊地垂下咸鱼脑袋,聆听猫猫仙人的教诲。
猫猫头说道:“喵之前告诉过你,大蛤蜊要维持这个幻境,得汲取你的能量。你们是相互掠夺的的关系,你越弱它便可越强。在你心绪波动时,它便趁虚而入,试图污染你、将你同化喵。人类,你的意志力太弱了,明明手握利刃,却如此容易屈服。你幼崽时期的生活一定过得很不愉快吧喵。”
凤尧:“……”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猫猫头和凤尧说话时,语气明显不如和墨观至说话时娇软活泼,甚至还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但凤尧早已习惯了,听完还是心存感激,庆幸自己遇见这么一位高人。
这个幻境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只有她自己,估计还是也会被卷进来,只身一人……只身一鱼对抗传说中的神兽,她可没有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像是生怕凤尧遭受的刺激还不够重,严粟赶紧插话道:“所以是‘童年治愈一生’的意思吗?蜃缔造有关母爱和童年的幻境,你小时候没有得到过足够的母爱,所以特别容易在这方面受到伤害,就成为蜃能轻易攻击你的弱点。
要不怎么说,这人啊,一旦有童年阴影,就得早治疗早干预,知道不?该骂回去骂回去,该揍人就揍人。我可听说过一个观点,我觉得挺科学的,童年阴影这种东西,三十岁以前还可以怪家庭怪社会,三十岁以后就只能怪自己了。
不要自己憋着不提。不然谁知道哪天问题就莫名其妙爆发出来了,被阴影袭击这么一下子,你看多吓人?这动静整的,搞得和世界末日似的。不过不得不说,你的童年阴影力量声势浩大,还挺牛逼的,远超过99.99%的普通人了。”
说罢,他还特意举起脏兮兮的小短手,看样子是打算给凤尧点一个大拇指。
凤尧:“……”
不过不得不说,咸鱼脑袋的恢复能力就是好,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凤尧就觉得自己好了不少,起码脑袋清明,说话也不再含糊。她这才有心情打量周遭的环境,不看不知道,细看才明白严粟口中的“声势浩大”是什么意思。
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露台凹陷了,戏棚坍塌了,白鹇的乐船侧翻着飘在浑浊的湖面。笑脸傀儡的鱼竿折了,哭脸傀儡抱着那口大黑锅怔愣望天,鸟人居民们消失无踪。一切的一切,再不见之前张灯结彩的热闹小镇的痕迹。
凤尧目瞪口呆。
我的童年有这么不幸福吗?
凤尧禁不住自我怀疑,百思不得其解。要说她的童年不幸,或许是有一点的。她小时候也算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工作,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她只能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几年后,父母的经济状况好转,又添了妹妹,一直养在身边。又过了几年,外婆走了,凤尧初中都快毕业了,父母才松口接她去另一个家,真正的那个家。
凤尧至今都记得初次见面时,小她三岁的妹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闯入自己家的小偷,而父母则客客气气地请她进屋换鞋,拿的拖鞋是一次性的。
凤尧一直以为自己心大,除了逢年过节,她总是绞尽脑汁不回那个家外,这么多年和父母相处得还可以,从没红过脸,就当亲戚处着。
如今想来,她并非不介意。每当她看见父母和妹妹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相处时,她都尴尬得无法自处。只是年少时她习惯了不让外婆操心,努力保持懂事、安静、不制造麻烦,久而久之,已经不会提要求和表达感受了。
父母或许不是不爱她,他们同样会对她嘘寒问暖,同样支持她的学业,同样会关心她的生活——又或者,这种爱只是出于愧疚和心虚的某种表象。只是,不可否认地,他们更爱自小养在身边的妹妹,倾其所有地爱着她。而人,是最经不起比较的。
这样的童年对我真的没有影响吗?
凤尧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以前,她一直觉得童年阴影是只会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的极端心理问题,是给主角制造障碍必要的手段。没想到啊,她活了这么多年,才真正意义上地正视自己的问题,才第一次将视线投向自己灵魂深处的角落。
难道,她在潜意识里,是想通过个人的优秀来换取父母的爱和肯定吗?
她找到了一项自己喜欢且能够胜任的工作,做出了一点成就,享受过目标视线时短暂的满足。她如此努力地创作,想要成为全国最顶级的漫画家,想要获得更多的赞美和认可。
你们看,妹妹只是一个普通人,做着月薪微薄的普通工作,嫁了一个普通人,生了资质更普通的孩子,最后就连那份普通的工作都没保住。
而我,我才是你们更优秀的女儿。
原来,这些想要对父母说的话一直在禁锢着她的灵魂。她不快乐,不自由,不为自己骄傲。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无法接受自己不够优秀的事实,不能接受她的作品已经被这个时代的读者抛弃了。
如果她不够优秀,又怎么值得被人喜爱呢?
每个人的生命中,或晚或早会遇见这样一个时刻。它有很多名字,顿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原本模糊不清的事实,在某个瞬间,赫然在眼前展露无遗。如此真实,不容拒绝。
凤尧笑出了声,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哀伤的咸鱼脑袋想必哭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衰样。
原来真相如此简单。
我居然是这么一个矫情的大俗人,真丢脸啊。
严粟说的没错,三十岁之后的问题通通都是自己的问题。
已经成为成熟的大人的凤尧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麻烦出现了,现在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要尽快振作起来,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想到这里,凤尧不由有些有些惭愧,真诚地向猫猫头和其余人道谢。他们也同样友好地接受了,并表示没关系。
气氛难得其乐融融,直到他们身后传来一道阴鸷的男声。
“我说,你们够了吧。”
众人诧异回头。
严粟惊呼道:“诶你不说话,我还真把你给忘了!”
说话的正是白鹇。受到幻境空间崩塌带来的反噬,他的状态看起来也很糟糕,头顶的部分羽毛被火灼伤,形成一小块斑秃。
凤尧看得心有戚戚焉,心道人果然是一点儿秃都不能沾,你看着这好端端的帅哥,脑袋上秃了一块,再好看也白搭。
察觉到众人同情又古怪的神色,白鹇更加恼怒,眼神里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
“你们这群该死的异乡人!几次三番破坏招亲会,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凤尧小声嘀咕:“这听着也太像不成器的反派了吧。”
严粟同样点头赞同,甚至还出言挑衅道:“那你要我们怎么付出代价呢?我看你也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还把自己给烧着了呢?这植毛得花不少钱吧。”
白鹇气得浑身发抖。
严粟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往后躲了躲,同时将举着半根牙签的李山吾也扯了过来。凤尧的脚比她的脑子转得快,紧随其后,也跟着缩到后排,和两只娃娃站到统一战线,远离战场。
“当然,我不是说我很厉害哈,”严粟不怕死地继续大声挑衅,“我只是说比起我们的咪崽大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你看见没,咪崽大人可是咪咪界唯一的真佬!你背后要是有人就赶紧地都摇过来吧,一会儿打完了我们还得赶回家吃完饭呢。”
猫猫头双眼眯缝,眼神如飞刀欻欻往严粟身上扎去。
无辜受到波及的凤尧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却见那煽风点火的丑娃娃依旧心态良好,岿然不动,对猫猫头的死亡凝视浑然不觉,——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简陋导致眼神不好压根没看见,还是他胆子太肥看见了也依旧若无其事。
凤尧忍不住小声问严粟:“你干嘛要故意激怒那只鸟?万一他进入狂躁状态我们打不过怎么把?”
严粟双肩一塌,忧愁地长叹一声,同样压低声音,解释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想徐徐图之啊。这不是情况有变嘛。我和老李的修为虽然被压制了,但这么多年的经验也不是吃干饭来的。我俩都能感觉到刚才那一场‘地震’导致这个幻境空间十分不稳,要是不尽快想法子出去,搞不好卷进来的人都得折在这里。”
凤尧吓得打了一个嗝,急切道:“这么严重!可我不是已经清醒了吗?”
“这么说吧,本来呢幕后的那个家伙是想一口气吸收你的能量补充自身的,技能都放出来了中途被打断施法,对它也是有影响的。老实说,我们揍你的那几下都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那只猫,因为他的出手,你才能彻底醒过来。
你这一清醒,幕后的东西遭到反噬,就开始发疯了,开启无差别的攻击模式,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能量修复。你看现场这乱糟糟的,其实也不都是你干的,很多来不及跑远的鸟人估计都进了那东西的肚子了。它现在还没现身,估计就是在消化呢。要是等它神功大成,我们这种小菜还想跑?直接塞牙缝吧。
要是能提前把那东西逼出来,打起来胜算也更大。啊我是说,当然是大佬出手打,我负责摇旗呐喊。”
凤尧无言以对。都到如此危机的时刻了,严粟还有心情贫嘴,也不知道那个叫非人办什么的组织到底严不严格,员工上岗前有没有受过专业培训,怎么这样不靠谱呢?
“那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严粟诧异地看向凤尧,说道:“可以啊你这位咸鱼同志,竟然这么敏锐。”
咸鱼脑袋艰难地翻了一个白眼,回道:“废话,我没经历过还没瞎编过嘛。一般故事进行到这种时候,都得有个关键人物把倒计时问出来,这样才有紧张的气氛啊。”
这回轮到严粟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确定地说道:“具体时间我们现在也算不出来,但总归不会太长,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吧,最好是能在半小时内结束战斗,这样就真的不耽误晚饭了。”
凤尧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转头去看猫猫头,现场唯一的大腿。
就听猫猫头正义凛然地喊出:“喵不打你,你不好吃。你让那只大蛤蜊出来,最好不要背着壳,喵想喝汤。”
凤尧:“……”
她真的很无助。
不知白鹇是否在被蜃抽走能量的同时也抽干了脑髓,整只鸟都疯疯癫癫的,听了猫猫头的话也只是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越来越厉害,眼见着就要笑昏厥了。
凤尧默默又后退了一步。
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
“既然如此,那干脆都一起来吧!”
白鹇说出这句不明所以的宣言。他的声音沙哑,形容枯槁,神态癫狂,再不复亮相的风采。
突然,他动了!
他张开双臂,仰面朝天,仿佛是在召唤某种神秘力量的降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广场上不知从哪儿刮起阵阵邪风,越来越大,风拧成一股,飞速旋转,最后形成巨大的龙卷风。漏斗状的云管自上而下贯通天地,以所向披靡之势席卷一切。龙卷风急速来到湖泊上,漏斗云管倾斜朝湖心弯曲,像超大功率的抽水泵,哧溜一口,湖水瞬间被抽干。
龙卷风龙卷风,弯腰吸水的姿势真的好像一头巨龙!
这还是凤尧第一次直面龙卷风,那一瞬间只觉双脚离地,自己的脑子都被吹散了。
变故只在一刹那。还不等凤尧意识到自身的危险,站在众人前头的猫猫头蓦地动了。
只见他抬起右手,凌空比划出繁复的手决,而后爪子往前一弹,一道符裹着金色的光芒,势如破竹,劈开风浪,直直朝那龙卷风飞去。
严粟紧紧扒在凤尧的小腿上,两只开了线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金符,激动得整只娃娃都在颤抖。
下一瞬,金符击中漏斗最细的部分!
金光大盛,一柄巨斧破空而出,霎时将那龙卷风拦腰斩断!
锵锵——
“巨龙”引吭哀号,顿时化作千万水珠,洒向四面八方。
凤尧躲闪不及,迎面被泼了好大一捧水,嘴里都是令人作呕的咸腥味。她一边干呕一边呸呸吐口水。
严粟和李山吾比她还要狼狈,内里的棉花吸饱了湖水,整只娃娃都变形了。
小木偶倒是灵敏,见情况不对,老早就蹿到猫猫头的身后抱起了大腿,此时看着狼狈三人组哈哈大笑。
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半空中簌簌砸下无数黑点。
是雨?
不对,是棉花娃娃!
是龙卷风将湖里的所有棉花娃娃都吸到了天上!
凤尧愕然,来不及多想就抱头蹲下。严粟和李山吾鸡贼地躲在她身下,俨然一副拿咸鱼当肉盾的架势。
和凤尧想象的不同,娃娃砸下来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然而心灵上创伤一点儿也不小。
只因那些娃娃落地后竟然蠕动起来,满地扭曲爬行,口中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听起来竟都像是人类!
“啊,怎么回事啊,我的脑子好重啊,我是不是要长脑子了?”
“我们不是在看直播吗?怎么忽然就没意识了?”
“卧槽我终于瞎了!天黑了吗!”
“我也不记得了!”
“妈呀,我的腿!我腿断了!嗷——”
一时间,鬼哭狼嚎,哀嚎遍野。
棉花娃娃们似乎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