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间房对面就是金鳞湖度假村,没有窗户,不见日光。外面院子里风雅的假山池塘,精心打理的花木草坪,从这里统统看不见。
被定格的画面忽然动了起来,床上的人开始微弱地扭动,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几秒之后,门开了。
许月看见他自己出现在屏幕中,脚步虚浮地走进来,脸色青白,眼窝深陷,好像一个吸血鬼,站在陆纪华的床头,低头凝视着她。
于是陆纪华扭动地更厉害了。
许月开始觉得头疼,一柄铁铲在脑子里搅动,疼痛从颞叶里的海马体像闪电一样蔓延,和脖子上的伤口连成一线,沿着血管和神经,向四肢百骸发散。手上的旧疤像被通电激活了那样,争相地活跃起来,疼痛起来。
画面里的陆纪华扭动得更加厉害了。站在床头的男人却宛如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后背绷成一条直线。
“她最后死了。” 秦海平贴着许月的耳朵,突然说话。
许月浑身一抖,仿佛遭受了重击:“我没有杀她。”
秦海平转过来,身体挡住了显示屏,背后屏幕画面闪动的光线尽数扑在他的背上,勾出一个黑暗的剪影,声音远得像从地狱而来:“你相信你自己吗?”
许月张了张嘴,半截话堵在喉咙眼,难以吐出。
墙角忽然传来一声低微的□□。
秦海平的脸上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表情:“戏要开场了。”
他从显示器前走开,画面已经变了。房间的门大开着,方嘉容从外面走进来,许月趴在那张床前,疯了似的摇晃着床上已经毫无生息的陆纪华。
下一秒,警察像潮水一样涌进了画面,方嘉容束手就擒。许月被人从陆纪华身上拖开。
许月的手心一片冰冷,全身像被浸入了冰水里,止不住地发抖。
是他杀了陆纪华。
这段视频里,方嘉容分明是在陆纪华死了以后才进来的。
绝望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像沉船要被海水吞没。
他长久以来的噩梦终于变成了现实。他再也不能依靠着别人提供的虚假安慰来逃避了。
秦海平推着一把椅子过来,椅子下面的滑轮骨碌碌地摩擦过货柜的地面。椅子上面躺着一个女人,和许月一样被绑在了椅子上,嘴上贴着一块胶带。
秦海平将那女人身下的椅子推过来,和许月并排,粗暴地撕下了她嘴上的胶带。嘴唇上的大片随着胶带被扯掉,血液瞬间涌出来,糊了她一嘴,顺着下巴蜿蜒地往下流。
女人瞬间大声惨叫起来,口齿模糊地喊着求饶和救命,声嘶力竭。
秦海平蹲在她旁边,解开捆住她左手的绑带,食指在唇边靠了一下,嘘了一声:“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这里没人。”
那女人兴许是吓的,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哆哆嗦嗦地扯着嗓子干嚎,乱七八糟地说着些允诺的话。
秦海平冲她笑了笑,仿佛爱怜般地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许月从屏幕里回过神来。他侧过头盯着旁边的女人看了几秒,那女人向他伸出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救救我,救救我啊。”
许月苦笑,勉强抬起右手,示意她自己也被绑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秦海平:“秦海平,你要找我报仇,我人就在这里,由你发落。放了无辜的人。”
秦海平正背着他们在那张桌子前摆弄着什么东西。闻言转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女人:“无辜?石明华,你很无辜吗?”
许月吃惊:“她是石明华?”
那女人也有些吃惊,抬起那张下巴上满是血污的脸:“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秦海平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摆弄着他手里的东西,一面说:“怎么会不知道呢?如雷贯耳啊。陈琦到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还有那两个发帖上网的学生,也在你的暗示下被孤立了起来。一个学上不下去了,早早地退学了出去胡混,另一个勉强考了个高中,也是混日子。三个孩子,外加上你这些年教出来的那么多学生,你大名在外,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只比外面机器轰鸣的声音大一点而已。
石明华剧烈地抖动起来:“你你你是谁?你是陈琦的家长?我教育他都是为了他好,他作业不写,考试低分拖全班的后腿……”
秦海平猛地转过来,手里拿着一截扯下的胶带,又重新贴回那女人的嘴上。
“太吵了。”他说。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石明华的出现,顿时将许月从陆纪华的死中惊醒。
叶潮生还在等着他,他身上的监听器只能工作三个小时,他不能浪费时间。
“秦海平,”许月再次开口,“你要为方嘉容报仇,是吗?”
秦海平背对着他:“报仇?你想太多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你们想象的那种父子情深。”
许月哑着嗓子,继续说:“你在海公大的停车场把我带走,警察很快就会顺着监控找到我的。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回头都来得及。”
秦海平笑了一声:“那不如我们来试试,你的小警察能不能在我们抵达公海之前找到你?”
许月心里一紧,他们果然在海上。
秦海平接上了最后一根线,将手里的东西立了起来,许月这才看到,他一直摆弄的是一个摄像头。
秦海平打开摄像头,后面的屏幕上随之出现了镜头拍到的画面。
秦海平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表:“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出发了。”
许月喉咙发紧:“什么东西要出发了。”
“邝平,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 秦海平看着他,“邝平正在火车上。还有十五分钟,那辆车就要出发了。你猜猜他带着什么?”
☆、昨日重现 五十
秦海平的声音传出来:“……就要出发了,你猜猜他带了什么?”
刑侦队办公室在场的所有人惧是一骇,呆在当场!
邝平家里的那两桶汽油是干什么的,已经不言自明。
郑望哗地起身,疾声厉色道:“去联系火车站,叫他们立刻启动应急预案,按照最高等级处理!停运全部进出站的列车,疏散所有旅客!通知特警、消防和防爆小组,马上就位!”
海城的两个火车站是本省的交通枢纽,每天都有上百辆客运货运车出入站,客流量上万,一旦发生火灾,极容易出现踩踏事故。
而行驶中的火车发生火灾,高速行驶的列车会快速扩大火势,荒郊野岭的地方消防车难以进去,不能快速处置火灾,就等于将人闷在罐头里烧,后果不堪设想。
汪旭已经飞快地调出了两个火车站的运行时间表:“叶队!南站和西站加起来,十五分钟后出站的列车一共有五个车次,其中三个车次是货运车。”
“邝平一定在客运车上,叫他们上车去,挨个车厢疏散旅客,一定要把邝平找出来!” 叶潮生说。
“叶队,这边有新情况了!”
监听许月监听器的同事举着耳机喊道,他接上功放设备,里面立刻传出了许月的声音。
“……乘客都是无辜的……嘶——”
他还没说完,被什么打断,被迫发出一声低呼。
叶潮生倏地握紧了拳头。
郑望伸手在叶潮生的肩膀上重重地捏了一下:“冷静。”
叶潮生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听。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秦海平。” 许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抖,“列车上的人,他们甚至不认识你我,还有这位石明华石小姐。那上面的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妻儿、丈夫、父母,他们不该承受无妄之灾。”
“石明华也在秦海平的手里?!” 办公室里有人惊呼。
叶潮生回头问:“交控那边怎么样了?追踪到秦海平的车了吗?”
他话音刚落,蒋欢挂了手里的电话:“那辆车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港口的收费站。”
功放设备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许月你真是善良啊。” 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是秦海平,“生命在你眼里是这么宝贵吗?”
“是,生命是宝贵的,不应该成为谁的牺牲品。” 许月说。
秦海平笑了一声:“哦,那陆纪华的生命也同样宝贵吗?如果是,为什么你不救她?”
许月沉默了下来。
电流和背景里隐约的机器运转的声音,将沉默衬托得格外漫长显眼。
“我们在船上吧?你想带我们去哪?” 许月终于开口,生硬地转过话题,拼命想要给监听器那边多一点信息。
汪旭抬头:“他们如果在船上,出港必须经过核准放行。”
那边同事已经心有灵犀地去给港口打电话核实了。
“今天没有出港的船,他们很可能还在港口。但是港口那边没见过那辆白色厢车!”
叶潮生焦躁地踱了两步:“不对,秦海平不可能拖着一个大活人在港口里跑……”
“叶队,南港!” 小吴突然一拍脑门,大喊起来,“南港还没修完,那边是没有监控的!”
这么一说,汪旭也想起来了:“对了!是南港!南港那边新修的公路全部都配了道钉!之前我们在监听器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应该就是车压过道钉的声音!”
“叶潮生,你申请配枪,立刻带人去南港。” 郑望发话。
叶潮生点头:“汪旭留在这,盯着监听器。”
刑侦队的办公室顿时空了一半。
南港旧码头上,一片寂静。
整个南港从去年开始翻修扩建,目前只完成了外面的主体道路施工,港口部分仍关闭,只用来临时停靠不能进坞的船只。
烈日下,几艘货船静静地停靠在码头,上百只集装箱像巨大的积木,在甲板上堆成山丘。
钢制的集装箱在阳光下暴晒一天,外壁烫得几乎要冒烟。
秦海平从角落搬出一台心电检测仪,接到石明华身上。
石明华已经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隔着胶带有气无力地呜咽。
“嘀”地一声,心电监控仪开始工作。
秦海平重新走回许月身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救陆纪华吗?”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许月半闭着眼,躺在椅子上,身体被迫贴着人造革的椅面,汗流浃背。
他的身体被撕裂成了两部分,一边是如海啸般要将他吞没的焦虑,另一边是阻挡着海啸侵袭的老旧长堤,竭力维持理智和思考。
“我,我会去举报许之尧。” 他颤抖着嘴唇说。
秦海平站起来:“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救那辆火车上的人。”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乌沉的东西,猛地拉了一下,接着塞进许月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右手上。
许月的手蓦地一抖,那是一把枪。
“这是方嘉容的枪。” 秦海平说,“石明华的心电监控仪连着一台自动传真机。只要你杀了她,仪器检测到心跳停止,传真机就会把邝平所在的车次发到报警中心。那一车厢的乘客就得救了。”
许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才是那把刀。不是邝平,不是曹会,而是他。
他艰难地发声:“你疯了。道德选择困境是没有意义的。”
秦海平低下头,轻轻地摸了一下许月的头发:“许月,你还是不敢,对吗?一个车厢六十八个人,六十八条人命,这回你会不会彻底疯掉?”
许月捏紧了那把枪,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此时此刻他抬手对着秦海平扣动扳机,那么一切就能结束了。
他缓缓地举起手,对准秦海平。
秦海平仿佛笃定他不会开枪,冲他笑了一下,转身走到货柜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货柜门重新落下的一瞬间,旁边的石明华剧烈地扭动起来,疯狂地摇着头,呜呜直叫。
许月回头看她。她脸上的液体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瞳孔因为害怕而放大,下巴上全是已经干掉的血迹。
许月看了她几秒,突然朝她伸出手。
石明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拼命想躲,但手脚都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许月伸手摘掉了她胸口的电极贴片。
旁边的监护仪发出报警声,传真机却没有开始工作。
“看来这样不行啊。” 许月自言自语。
他拿着电极贴片看了一会,反手贴在了自己身上。报警声停了,监护仪重新开始工作。
石明华已经呆了。
许月扭头冲她笑了一下,说:“你向那几个学生当面道歉过吗?”
石明华呆滞地摇了摇头。
“等你从这里出去以后,要去找他们道个歉,好吗?” 许月接着说,“真心实意的道歉不能弥补伤害,但是能让他们好过一些。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改变结局,但是总算是一个交代,你说对不对?”
石明华看着他,拼命掉眼泪,不知道是怕还是什么。
许月不再说话了,他握着枪闭上眼,开始小声地数数,仿佛是等待死神降临的重病之人,又像是等待骑士从天而降的王子。
南港离中心区不远,开车也得十分钟。唐小池已经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叶潮生在副驾驶上打电话,远程指挥已经抵达南港的派出所和分局:“找!拿上仪器叫所有人上船!所有的货柜都打开找!开上摩托艇封锁整个海域,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这个港口!”
港口海关常年备有雷达探测仪,这会派上了大用途。
叶潮生挂了电话,另一个电话紧接着进来。
“叶队,秦海平好像走了。”汪旭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起来,抖得像只蝉,“但是,他临走前逼许老师杀了石明华,来救火车上的人!”
“什么?” 叶潮生举着电话大吼,“现在呢?”
汪旭抖抖索索地说:“许老师声音太小了,听不清楚了,叶队你们要动作快点!”
汪旭不敢说,他觉得许月最后跟石明华说的那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像遗言。
叶潮生挂了电话,车已经开到了南港。
车还没停稳,叶潮生就开了门跳下去,对面的留着接应的同事立刻跑过来汇报情况。
叶潮生听了两句,飞快地打断:“那边那条船搜过了吗?”
同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几台抽水机正在工作,旁边是上个星期才入港清箱的一条船,还没回坞。
同事说:“还没有。”
“拎上仪器跟我走!”
船被晒了一天,热气一个劲儿往上腾。
叶潮生握着仪器的手隐隐发抖。
突然,仪器响了起来 ——
“这里边有动静!”同事大喊,一个健步冲到货柜门口,两下剪断了挂在上面的锁。
叶潮生拿着仪器焦急地等在后面,余光突然瞥到货柜拐角闪过一道刺眼的反光。
他警觉地抬头,几乎是同时,一声枪响!
“小心!” 叶潮生猛地扑到同事,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当”地一声打到了船甲板上。
开枪的人一击不中,立刻退了回去,接着便听见货柜里传来当当两声巨响。
同事爬起来就去追。
“是秦海平!” 叶潮生站起来,抓起腰上的通讯器,“各单位注意,目标嫌疑人在最左这艘船上,他手里有枪,注意安全!”
他把通讯器塞回腰间,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握上货柜被烤地滚烫的门把手,一把拉开了门。
货柜里昏暗,等叶潮生的眼睛适应了光线,看清了室内情况时,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许月!” 他一声怒吼,“你给老子把枪放下!”
☆、昨日重现 五十一
西站的旅客像失去了牧人的羊群,焦躁不安,挤挤挨挨地聚集在西站前的火车广场上。
洛阳抹了一把汗,蹲在月台边缘,眼看着同事把邝平像拎小鸡一样从车厢里拽了出来。
后面跟着一个人,抱着一个用隔火的油布裹起来的巨大背包。
洛阳站起来,过去交代了几句,随即跟在提着硼砂等各种清洁剂的工作人员后面,上了车厢。
从三号车厢开始,一直到到十五号,车厢走廊内洒满了汽油。
邝平背着一大瓶汽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过了安检,从三号车厢登车,借着旅客找座位放行李最闹腾的那一阵,无声无息地把汽油洒满了十二节车厢。
直到十五号车厢,一个退伍的消防兵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汽油味,职业习惯使然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从邝平的裤脚里竟然伸出一根管子来,源源不断地往下漏着透明的油状液体。
退伍兵当场就把邝平给按住了,正好赶上外面的警察上车来找邝平。
“喏,看看,都弄到这里来了。” 工作人员提着硼砂,指着车厢连接处的大块油渍说,“启动刹车的时候要是蹿上来一点火星,顺着就能烧上去,这些涂料都不是防火的。到时候外面烧里面也烧……”
工作人员想到那个画面有些不寒而栗,说不下去了。
洛阳盯着那块油渍看了两眼,说了句辛苦,长腿一抬,翻上月台,去给局里打电话。
同事小吴从后面匆匆过来,举着电话:“洛哥,局里让我们去南港增援。”
整个港口区的交通已经被切断。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南港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海平被人从藏身的货柜里带出来,整条左胳膊被鲜血淋透,软软地耷拉在身侧。
叶潮生站在舷梯下面,看着同事把他带下船。
秦海平怪笑一声,从他旁边路过,一个劲儿地扭头看他。
唐小池过来:“叶队,他们在秦海平的办公室搜出来一些东西,你可能想看看。”
他被叶潮生看得莫名有些紧张:“跟……许老师有关。”
叶潮生沉默了几秒,开口:“我知道了。你过去盯着他们押送,别再出岔子。”
许月和石明华被警察从货柜里带出来,先一步送到了医院。
急诊病房被帘子隔出来一个角落,许月手上打着点滴,半靠在床头,跟警察做笔录。
他最近来医院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从船上下来以后,叶潮生对着他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冷漠过。
许月想到这里,不安地揉了一下额角。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同事收好东西站起来,“后面应该还要再补充,今天许老师先休息吧。”
同事说着掏出一个物证袋,把许月的鞋从床下拿出来,装进了袋子里:“这个作为物证,我们也得带走,许老师不介意吧?”
许月抽了下嘴角:“应该的。”
同事一走,许月摸出手机,给叶潮生发信息:【是我,我的鞋被当做物证拿走了,你过来的时候能帮我带一双吗?】
他刚按出发送键没几秒,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手机的鸣响,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叶潮生寒着脸进来,提着一个保温桶,哐地一声搁到病床床头,一言不发地坐下,打开保温桶,把隔层一层一层地往外拿。
许月心里敲鼓,突然紧张起来。
“阿生,” 他舔了下嘴唇,“你听我解释,行吗?”
叶潮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一次性勺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说。”
“你进来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干什么。” 许月刻意避开了可能火上浇油的两个字,“我只是在想,要是把监护仪破坏了会怎么样。”
叶潮生把勺子上的塑料包装扯开,啪地一声扔到保温盒盖子里,看着许月:“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许月插着针头的那只手缩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许月,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叶潮生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裤腿,上面有一小块油污,大概是在船上蹭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我再强大,也受不了看着你在我眼前一次次找死。你想当英雄,你去好了,你还跟我在一起干什么?”
许月心里突地一跳,慌得厉害。
叶潮生这是想分手的意思……吗?
他从没想过叶潮生有一天会流露出分手的意思。哪怕那个时候他不告而别,也没有过这样的担忧。在他心里,仿佛这个人就在原地,永远会接纳他。
叶潮生没有再多说,也没多留,说了句“把饭吃了,我晚点过来”,就走了。
许月张了张嘴,想留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看着叶潮生走了。
没过一会,石明华被护士推回来了。
石明华比他伤得严重,右腿骨裂,可能是被踹的。秦海平给她打的镇定类药物剂量也高,大概原本没打算让她清醒着。
许月听见她被推回来,被挪到隔壁的床上。护士开始问她家属的联系方式,石明华小声说了句没有家属。护士无奈,交代了几句转科的事情就走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