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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天地的另一头

第58章 天地的另一头
  领头人骤然唱起歌来,与葬歌完全不同,短促有力。歌声像是在召唤,雾气翻腾,送葬队伍后面的雾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骨爪,掌心漆黑。

  微生卧槽了一声,急速后退,骨爪速度比他更快,街道又窄,微生避无可避,大吼一声提刀就劈,刀锋过处空间荡起一圈圈扭曲的涟漪,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只骨爪一分为二。

  领头人明显急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送葬队伍开始合唱,韵律奇特,震得微生耳朵嗡嗡作响。

  街道渐渐复苏,无数的人打开门,打开窗,摇摇晃晃,步履僵硬地走了出来,他们衣饰奇特,眼珠灰蓝,头发有黑有黄,完全是异族人的相貌。

  微生试着砍了一个大妈,大妈毫无还手之力,血喷了一地,然而其他人全然无畏,犹如提线木偶,继续摇摇晃晃走来,似乎见了血,他们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透着股凶狠的嗜血气息。

  微生不敢跟他们纠缠,一心去追送葬的队伍,送葬队伍在众多提线木偶的保护下正往来路方向逃窜,微生登上屋脊追赶,健步如飞,木偶们海潮般咏过来,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古怪的尖叫。

  这他妈的也太真实了,微生预感很不好。

  他走在高处才察觉出黑白之境的不对劲,这里的建筑风格都与大靖完全不同,真实到精细的地步,而他确信他从没看过有关异族人建筑方面的书,这些高高的尖塔林立,雕像丛生的建筑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决不是他记忆里面的。

  送葬人扛着棺材跑不快,微生跳下屋脊一连砍翻了数十个木偶,逼近队伍,领头人见势不好,将怀抱的雕像用力一摔砸了个粉碎。

  木头中渗出鲜血,领头人掐着喉咙跪下,七窍流血,倒下去身躯化成了流沙。木偶们像是一瞬间挣脱了提线,茫茫然地不动了,送葬队伍哀伤地唱起了葬歌。

  木偶们全活了过来,他们叽里呱啦一下子炸了,慌张地尖叫,四处逃散,微生看着满地的鞋子烂布条看愣了一刹那,扭头去看送葬人,送葬人唱完了歌,跑得比幽灵还快。微生费了好大劲追上,一脚踹翻一个扛棺人,棺材咣当砸地,其余的扛棺人立刻逃了个干净。

  刀插进棺材缝,用力一撬,棺材合得并不严实,轻轻松松就撬了起来。棺材板中间斜斜裂出了一条大缝,微生以为能闻到臭气,其实没有,反而有股浓郁的蔷薇香,仿佛是华勋蔷薇的香气。

  他扳开棺材盖,探头一看,躺在白色蔷薇中的少女面容安详,肌肤依然白里透红,好像只是在沉睡。

  她很美,美得像在发光。

  微生疑惑地看了半天,始终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她像是领头人怀抱里的木雕,又像是……像秋薇歌。

  越看越像。他看看地上,领头人砸碎的木头雕像还在,他逐个捡起来拼接起来,拼出一张接近完整的脸,回头看棺材里少女的脸。

  少女睁开了眼睛,眼瞳全白。

  “妈耶!”微生吓得退了老远,远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大得像炸雷。微生抬头看天,天际线那边涌来黑色的光,往这边飞速蔓延,遮天蔽日。

  阴影落下,沉静的黑色笼罩一切,尖叫声也没了。黑色停顿一霎那,落下,像天空变成了大海,大海将天地倒转。

  黑海。微生一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比如黑海,比如黑海天际线边乳白的辉光,温柔又寒冷。

  他睁开眼,入眼是房间的天花板,他费力地转头,窗户缝透露出一线微光,一屋包子油条的香气。

  壶仙居不做煎饼了后,其他煎饼小贩顶上了位置,起了诸如“知事大人吃的煎饼”、“参议大人吃的煎饼”的牌面,各种假冒层出不穷,还挤在壶仙居楼下摆摊,搞得壶仙居早上永远乌烟瘴气。

  是真的吗?他已经没法确定了,四下一阵乱摸,枕头下边摸到了一本书,一看封面:《媚雪传》,昨天晚上看着打发时间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一检查自己的丹田,仿佛还强大了一些?这是进到白境了?

  微生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揉了揉眼,楼下传来苍斗山的声音:“微生,下来喝粥了,不早了。”

  “我在做梦。”微生躺回去,闭上眼睛接着睡。过了许久都没声音。嗯,就是了,他还在黑白之境,不过来到了另一边,接下来黑白之境还会幻化出什么花招,耐心等着就好。

  噔噔噔,苍斗山上楼,开门:“还睡?”

  微生闭着眼睛不说话。

  苍斗山过来推他:“起来了!”

  微生猛然出招,一掌拍在苍斗山胸口上,苍斗山猝不及防,连退几步,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狗东西突然打人干什么!发哪门子疯呢!”

  微生一下子坐起来,傻了眼:“不是假的?”

  苍斗山愤而离开:“假你个头!”门摔得山响。

  “不是,你听我解释!”微生下床慌里慌张地穿鞋子,吧嗒吧嗒追他,“别走啊!听我解释啊大少爷!我刚刚过黑白之境来着呢!”

  苍斗山下楼梯下到一半就觉得心口难受,走不动了。微生打的地方刚好是心脉汇交之处,受到震动,气都喘不匀了,好比吃馒头下肚子下到一半卡住,不上不下,就堵在那儿胀着疼,苍斗山捂着心口咬牙调理气脉,疏没疏通,把自己疼了个半死,一屁股坐楼梯上。微生看到这一幕简直吓死:“你怎么了?别死啊!”

  苍斗山觉得自己在没死之前肯定要被他气死。

  他气忿忿地说:“你老是打我,几年前你推我害我胳膊肘破皮,现在还来打我心口!”

  微生心虚又叫屈:“多少年前的旧账了,你还记恨着呢?行行行,我以后管碰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打你,再打我真变成狗行不行?”

  他一手揽住他肩胛骨,一手勾住他腿,抱起来:“哎,你瘦了好多。”

  “你可闭嘴吧!”

  微生笑嘻嘻的:“中午吃什么?”

  “离中午还早着呢,早饭都没吃吃什么中饭。”苍斗山一口气没上来,被打中的地方又生生地疼起来,微生抱着他噔噔回房,小心地放在床上:“哪儿疼呢?”

  “你打的地方!”

  “这?”

  苍斗山小声哼哼,微生帮他揉,力道轻匀,苍斗山慢慢调理,揉了一会总算把那股堵着的气顺利疏通,整个人为之一松,微生感觉到变化了,低头小声说了句:“痛痛飞~”

  “噗!”苍斗山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干嘛呢?哄小孩儿?”

  “你就是小孩儿,不高兴了就耍小孩儿脾气。”微生揉他脑袋,“小孩儿就该好好哄着嘛。”

  苍斗山抿嘴笑,微生道:“你买什么了?”

  “玉米粥。回来得太晚,街上没多少卖的,这会应该冷了,热热吧。”

  “好,我下去吃了。”微生出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苍斗山半躺在床上,姿势慵懒,眼神微眯,乍看之下,风情万种。

  他一看心都蹦出来了,小东西越长越挠心了,真惹人疼。

  他下去,看到那碗玉米粥,热热喝了,边喝边思考中午到底吃啥,想来想去想好菜单,高高兴兴去拿钱,一翻钱袋:没几个钱了。

  完了,没钱了。

  他翻箱倒柜,把平时藏钱的地方全翻个遍,怎么也凑不够买肉菜的钱,愁得想揪头发。思来想去想到了胡了,他不是在赵家好吃好喝么!管怎么说,他还没向那个便宜女婿要过彩礼钱,这怎么行。

  想到了立刻就去赵家找人,赵无涯出去办事,出来招呼的是胡了,他听到微生声音很开心,宁可不要侍女扶着也要走出来:“大掌柜,你怎么来了?”

  微生道:“你二掌柜回来了,我打算加餐,没钱买肉了,你还有钱没?”

  “二掌柜的回来了啊。”胡了想了下,“不如到赵家来吃?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做。”

  微生奇道:“赵无涯不是挺讨厌你的么?怎么现在肯让你使唤他家厨子了?”

  “过了雷劫之后变的,天晓得他怎么突然转性子了。反正现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有吃有喝。”胡了转头让侍女多端上几盘糕点和水果来,微生吃了一个大青枣,又脆又甜,“那他现在呢?在做什么?”

  “不知道。一天天忙里忙外,我又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微生嘴馋,忍不住又吃了个小苹果,“对了,我这眼睛盲了有段时间了,让二掌柜的帮我看看吧。”

  “行啊。”微生吃完苹果,“我先回去了,一会就回来。”

  微生回去催着让苍斗山起了,两人一同前往赵府。第一件事是让苍斗山看胡了眼睛,苍斗山看了会,面色凝重:“不太对。”

  微生一看他脸色,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了?”

  “眼睛里有虫。”苍斗山,眉头锁起,责怪:“你平时也不觉得眼睛痛么?赵家就没有大夫?大夫都是死人吗?”

  胡了一听也害怕起来:“平时眼睛见风流泪,我……我以为就是雷劫受的,过几天就好了。哪里想到会是虫,也没叫大夫来看。”

  “现在,赶快让大夫来!”苍斗山厉声道,胡了赶紧对侍女道:“府里有大夫没?”

  侍女说:“奴婢马上去让大夫来。”急急忙忙走了,片刻功夫领来一个须发花白的大夫来,给胡了仔细检查一番,下了定论:“是芥虫。繁殖得有段时间了,现在救治还为时不晚,只是夫人的视力可能会受到一点影响。”

  微生破口大骂:“赵无涯那个死兔崽子去哪了!这虫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赵家里的龌鹾事就是多!”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说:“当务之急是治夫人的眼睛,芥虫来源相信少家主自然会调查清楚。”道罢命人取纸笔来,一一写下所需药材。

  所有药材需大火蒸煮,煮出滚滚淡黄色水汽出来,再让胡了头朝下睁着眼受水汽熏。水汽温度极高,还得睁着眼睛,胡了又烫又疼,一抬头满面水痕,隐隐还有黑色的杂质混在里面。

  “一日一次,至少三天。三天后老奴再来为夫人诊治。”老大夫仔细检查胡了的眼底后,躬腰退下。胡了还觉得眼睛疼,泪流不止,又不敢揉,当真难受得很。

  饭是无心吃了,三人草草吃了顿便饭,侍女收拾碗筷时,有人过来通报赵无涯回来了。

  赵无涯也是听说苍斗山回来而且来了赵府,特意推了一些手头上的事赶回来的,不想一进屋,满屋的低气压,两个人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胡了眼睛进了芥虫。”苍斗山语气还算温和,“芥虫这种东西,素来只在脏污之地生存,就算在人身上寄居,也极少钻进人眼睛里去的。赵家内部仍有鬼,身边人遭了暗算,少家主也不上点心么?”

  赵无涯尴尬,支支吾吾:“这个……我是真不知情,一定彻查。”

  微生呵呵,苍斗山挑了桌上一只樱桃蜜饯慢慢嚼,也没理。胡了站起来说:“你累不?喝红茶还是绿茶?”

  赵无涯坐下来:“红茶吧,上我压箱底的赤霞。”

  苍斗山看了胡了一眼,笑道:“胡了好像胖了点啊,脸比原来圆。”

  胡了也笑:“是呢,想吃肉就吃肉。”

  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赵无涯总算轻松了点,不放心地望了胡了一眼,他在笑,可是桌底下手绞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