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狠
“倘若你我结契,我为青君…..你可愿娶?”
时钊寒看着萧河的眼睛,神情平静,却难掩内心的暗涌。
萧河微怔,他与眼前人相识相知也算两世,今日听闻此话,却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
原是真心的喜爱,哪怕身为亲王,也是能为心爱之人放下身段结契为君的。
而当这个人是时钊寒时,他所需要放下的东西只会更多。
放弃处心积虑所谋划的一切,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更会失去至死追随的亲信与部下。
时钊寒真的能做到吗?他又如何能做到?
倘若他真的做到了,反而让这一切的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也让上一世的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萧河垂下眼眸,只是答道:
“我不愿娶。”
“即便是你想嫁,我也不愿娶。”
萧河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好似怕时钊寒不死心,拒绝的话说了整整两次。
即便是时钊寒心中早有预料,仍觉得这些话语如同利剑,深深的刺穿了他的心脏,疼痛难忍。
他自嘲一笑,忽而开口提起了从前。
“你还记得那一年虎头山上的事吗?”
萧河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时钊寒说道:
“那一年进山沿路猎杀豺狼,你只是揍跑了它们却并未伤及性命,公子修说你心软以后难成大器…….”
时钊寒看着他,向后拉开一些距离,眉眼之间难掩悲凉。
“我虽屠尽豺狼,但终究做不到真正的毁灭情欲……如今看来,你的心倒是比我狠多了。”
“我所求而不得的,正是你急于摆脱的,不是吗?”
萧河并未作答,伏水渊内水声潺潺,飞舞的光影与游龙照映着两人的神情莫测。
“求而不得?”
萧河站起身,他看向时钊寒的眼睛,忽而发问道:
“怎么,难道从始至终求而不得的只有你时钊寒一人吗?”
“当年我痴迷于你时,你又是如何做如何回应的?”
萧河的眼神很冷,言语更为冰冷。
“如今,我倦了烦了!再也不想要了!你说你生了感情,你也算求而不得了?”
时钊寒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透了,但一颗心仍旧受其拉扯,他道:
“从前的种种,皆是我的错,倘若你愿意给我弥补的机会,如何不能终身偿还!”
听罢,萧河笑了。
“时钊寒,你还不明白吗?”
“有些事是你强求就能得到的吗?”
直至今日,之前两人和平共处的假象彻底被撕裂。
时钊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你就看看,我是否能强求得了!”
萧河被他气的有些头晕,好一会儿才勉强镇定下来。
“难道现在这般有什么不好吗?只要你能登上帝位,你我之间虽为君臣,亦是彼此最信任的师兄弟,并非再无瓜葛。”
听到萧河能说出这般话,时钊寒只觉得可笑至极。
“君臣?师兄弟?”
时钊寒上前扯住了萧河的手,力道之大,即便是萧河也被其拉扯着踉跄两步。
两人靠的极近,以至于萧河能闻到那人身上冷冽的气息。
“你何时见过上了床的君臣?”
时钊寒怒极反笑,双眸之中难掩疯狂之色。
“倘若姜师叔知道你我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师兄二字你还能叫的出口吗?”
萧河被这些话羞红了耳朵,只想让他闭嘴。
然而时钊寒却仍旧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什么君臣!什么师兄弟!还是你想要我效仿勤王,即得了赵维,又不肯放弃追逐皇位,仍就娶妻生子?”
萧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向时钊寒,失声道:
“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
时钊寒却捏紧了他的下巴,直至萧河无法再挣脱分毫,脸上露出更为阴鸷的笑。
“又或者,你觉得我真的能容忍到亲眼见你娶妻,而无动于衷的地步?”
“萧青鹤,你真的太高看我了。”
听到这,萧河止不住心里狠狠一跳。
自从萧瑶定亲之后,萧捷再次被派远征燕康,萧父便有意在自己下一次领兵之前,为小儿子寻一门合适的婚事。
虽说萧河上头还有两位哥哥萧斐、萧野尚未成家,他本也不用这么着急成亲。
但萧斐萧野乃是庶出,前者政务繁忙,后者又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是以不愿过早成家,萧父也就不过多干涉两个儿子的自由。
可如今萧北侯在朝野上已是位高权重,试图拉拢萧家、为各个皇子谋其位的,不在少数。
他常年在外领兵,很少着家,大儿子早已成婚,而小儿子的婚事却迟迟未落。
萧北侯人在凌天都,尚且还怕被有心人算计,而牵连整个萧家。
要知道当今圣上,最忌讳结党营私,或是暗中争夺皇位而痛下杀手。
萧北侯不能站位,他的儿子女儿们亦然。
是以,在二皇子时寻夜被封勤王之前,经过自己女儿的同意后,萧父便为萧瑶提前定好了一桩婚事。
也避免了勤王若是有意要娶萧家女,而被皇帝所猜忌。
萧父的顾虑,也正是萧河的顾虑。
萧瑶的未婚夫出身并非世家子弟,但其祖父、父亲皆是忠义之辈,为先帝效命三十载,先后为国捐躯,战死闵辽。
天武帝登基之时,司徒宏一脉已然没落,直至司徒瓒应征北骑军,其骁勇善战而用兵如神,深得萧捷的青睐。
胜仗而归之后又得封赏,官至北骑军副统。
是以萧河随兄一同前去演武场演习,见到司徒瓒本人之后,这才萌生了一些想法。
在萧河的印象中,上一世的司徒瓒并未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侍妾也无。
听说他一直都心有所属,奈何所爱之人早早离世终成遗憾,此后便一直醉心于谋略,无心其他。
原本萧河有意想要撮合他与萧瑶,但短暂的寒暄过后,听司徒瓒所说,竟然传闻并非作假。
如此一来,萧河只觉得可惜,看来两人并无此缘分。
谁知自那过后,司徒瓒倒是视其为朋友,时常约萧河出来喝酒。
两人年纪本就相差的不多,谈天说地倒是意外的合拍。
一来二往的多了,关于司徒瓒的心上人之事,萧河实在是好奇便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司徒瓒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萧河见状,倒觉得此等场面十分熟悉。
再三追问之下,司徒瓒才道出自己喜爱之人,竟是萧四小姐萧瑶。
知道真相的萧河哭笑不得,天下竟有这般凑巧的事,原以为没指望的事,也会峰回路转!
是以,有了小弟萧河的撮合,大哥萧捷的支持,司徒瓒终是赢得了美人的芳心,一举定下了婚事。
而到了萧河这里,他的顾虑只多不少。
按照萧父的意愿,倒是更倾向于家世清白、温柔贤惠的女子,得以夫妻相互扶持。
可萧河知道,他若娶妻对于那位姑娘来说,也许并不公平。
不止是因为时钊寒,更多的则是他己身心境的变化。
他答应赫连凛,待一切安定之后,远赴羌肃之约,或是走出天凌,不受任何事物所困。
倘若娶妻,必定辜负于她。
是以萧河这些时日,也因此事而忙。
他知道此事本也就瞒不过时钊寒,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得知此事的时钊寒,竟恼怒到全然不顾的地步。
萧河要比时钊寒更快的冷静下来,蹙眉道:
“你若执意如此,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放开我,我这就走。”
时钊寒怎会真的听他话,说放就放,他勾起薄唇,将人紧紧的揽入怀中,低头嗅发。
萧河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兰香,莫名的能令人安定心神。
“阿鹤,你明知我做不到。”
时钊寒贴近了萧河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倾洒于脖颈之间。
“你要我亲眼看着你与他人成亲,还不如杀了我更痛快些。”
萧河想躲,却又实在是躲不开,只能缓缓闭眼道:
“放手吧,难道非闹的难堪你才满意吗?”
萧河只感觉身后靠着的胸膛一僵,时钊寒慢慢放开了他。
萧河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抬眼看向他:
“你并非是留恋儿女情长之人,即便是为赵维疯魔的勤王,亦能分得清孰轻孰重。”
“婚嫁之事,也并非我所愿,倘若你执意如此……”
萧河忽而停顿,时钊寒却笑着替他问了下去。
“倘若我执意如此,又当如何?”
萧河微微垂眸:
“以后是敌是友,便难说了。”
时钊寒笑了,非但不恼,而是面色有几分愉悦。
“死在你手上…..也算我毕生所求。”
“可是萧青鹤,”时钊寒忽而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平静的说道:
“若是你落到我手里,怕是不会像今天这般简单了。”
萧河并未说话,事已至此,时钊寒并未因定亲一事而昏了头,不留一丝余地。
他深深看了时钊寒一眼,是对是错,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
他绝不能像上一世那般重蹈覆辙,有些错误即然拨正不了,那就阻止它错的更深。
他与时钊寒,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