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更好的世界
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环境的不对劲, 丑娃娃们挣扎得更加厉害。他们都本能地想要逃跑,却因不熟悉新的身体而扭打在一起。无数短手短脚交缠在一起,扭曲、划拉。蠕动, 远远看去,竟像满地的蛆虫。
凤尧忍不住又哕了一声。
正这时, 眼前突然有黑影晃动, 抬头去看,只见罗刹魅从阴影处现身, 身后拖着那辆破旧不堪的摇摇车。罗刹魅不言不语,如同一尊泥塑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再也不见哼唱摇篮曲时的灵动温柔。也不知她之前怎么躲藏的, 历经地震和龙卷风,竟然毫发无损。
被她保护着的雏鸟们同样安然无恙,只是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此时他们挤挤挨挨地窝在摇摇车里, 瞪着豆豆眼, 惊恐地看向众人,木若呆鸡, 一动不动, 好似就连叫唤求助的本能也忘记了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 凤尧总觉得那些小鸟身上有哪里不对。
墨观至同样在观察雏鸟们, 冷静地指出被凤尧忽略的细节。
“他们的羽毛变了, ”墨观至说道,“颜色变深了, 原本还很模糊的黑色条纹现在非常清晰, 尤其是腹部。”
凤尧连忙去看,果然,雏鸟们已经褪去灰扑扑的绒毛, 长出了更加坚硬的带有纹路的褐色羽毛。只是他们的体型依旧幼小,双爪稚嫩无力,几乎是憋着气强行撑起一副盔甲般的羽翼,浑身炸毛,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颗颗被强行催熟的小榴莲。
催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凤尧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墨观至继续分析道:“其实这几只雏鸟,从体态看来,不太像是同一窝的小鸟,甚至很可能是不同种类的雏鸟被放到了一起。只是他们褪下绒毛后,居然都生出了类似雉的标志性花纹,就好像他们被统一‘培养’成了雉。”
凤尧眼巴巴地盯着墨观至,等对方进一步解释。
鸟帅哥不负所望,很快便道:“我们之前分析过,蜃外壳上的纹路和 雉的花纹很像,因此有‘雉入大水为蜃’的说法。民间传说往往源头驳杂,没有形成科学的观察体系,毫不相关的两者有时也会出现互通替换的现象。如果这种传闻为真,那就说明曾经有人亲眼看见过雉鸟入水后蜃出没的情景,便得出它们互相转化的结论。
但其实,我们还有第二种解释。传说中,蛟龙会以燕子一类的禽鸟为食。我个人认为,雉入水之后恐怕不是直接化身为蜃。更像是水中原本卧着沉睡的蜃蛟,被雉唤醒,蜃吞食雉后动静太大才现身人前。从这个角度来看,雉入水更像是某种召唤蛟龙的献祭仪式。
雉是食物,是祭品,是蜃蛟的能量补充。
那么可以再进一步推测,所谓的招亲会目的并不是单纯地给雏鸟们寻找新的亲鸟。或许招亲会只是想挑选更加合格的‘饲养员’ ,用棉花娃娃喂食雏鸟,等他们成熟之后,再作为祭品献给龙潭,试图召唤出更多或是更强大的蜃蛟。”
“啊?那那那……现在……”
“现在因为一系列意外,原本招亲会的流程走不下去了,他们只能加快整脚步。或许他们想用大量的棉花娃娃的能量强行让雏鸟提前成为合格的祭品。”
凤尧听得两眼瞪圆,觉得荒唐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墨观至言之有理。
只是如此一来,那少年和其他的雉鸟岂不是凶多吉少?她几乎已经能够肯定,每一只雏鸟体内蕴藏着某个孩子的魂魄。
凤尧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猫猫头和墨观至。墨观至同样抬头去看猫猫头。猫猫头却无视两人的视线,慢悠悠地拿爪子挠耳朵尖儿上不慎沾上的水汽,一双不谙世事的琉璃大眼珠闪动着纯真无辜的光。
凤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无需猫猫头多言,她已然知晓答案。
“对对对,这里是咸鱼侠小镇。得靠我,我是作者,我才是作者啊。”
只是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她攥紧拳头,在心中不断默念:我要救他们,我可以救他们,我可以……
或许是错觉,凤尧隐约中好似真的感受到一丝微妙的和这个幻境的连接感。她并不确定,但同样不敢迟疑,只能迫使自己更加用力、更加投入地想着心里的愿望。她嘴上不停循环念叨着自我打气的话,下意识啃咬脸颊内侧的习惯动作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紧张和恐慌。
只可惜,思维永远是不受理智控制的。凤尧越是想要专注,注意力就越是可悲地发散,她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的停更宣言,想起过往微不足道的社死时间,甚至想起昨天晚饭的细枝末节……这简直不可思议,仿佛凭空出现一股力量,正在阻挠她。
凤尧懊丧,几乎就要放弃。
“别停喵,继续。”
猫猫头清亮的声音传来,如一捧清泉灌入凤尧的脑海,她顿时灵台清明,真真切身体会到“醍醐灌顶”四个字。凤尧一个激灵,不敢分心,趁机继续尝试。
这一次,她大有进展。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描绘着自己的心愿,冥冥之中,仿佛有根根透明的线从她的灵魂深处往外延展,丝丝缕缕,将她同幻境的核心连结在一起。
这个世界,正在响应它的创作者。
白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痛苦倒地。
紧接着,雏鸟们身上起了变化。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拉伸,像蜡像融化后又被重新捏成新的形状。
不多时,雏鸟们竟然变成一个个人类孩子的模样!
满地的丑娃娃们眼睁睁目睹这神奇的一幕,惊呼声此起彼伏。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自打被卷入这个幻境后就变得浑浑噩噩,对周遭一无所觉,此时完全在以普通人类的心态在大惊小怪着。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我们是穿越了吗?”
“是不是做梦?谁来让我掐一把。”
“刚刚说话的什么人啊,做梦还想占便宜,你怎么不打自己一耳光?”
“什么什么?你们都在喊什么?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废话!你连眼睛都没有,你能看见个屁啊!”
“为什么他们还是人,我们就是丑娃娃?是歧视成年人吗?”
凤尧连忙睁开眼睛去看,果然见到罗刹魅身旁多了一串人类孩子,数量竟有二十几个。他们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大多数看着都不超过十岁,看上去懵懵懂懂的,好像没能理解自己面临的状况。
——这样的年纪,正好是人一生中最天真浪漫的时期,拥有未曾被社会“修正”的纯真,足以创建新世界的想象力,大概就是蜃最喜欢的能量。
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凤尧见过的那位少年。他比那些年纪小的孩子表现得还要麻木,对外界的反应漠不关心。
凤尧震惊得合不上嘴,不禁脱口而出道:“他们哪里能搜罗来这么多的小孩?都没被发现吗?”
墨观至沉声回道:“社会上,被忽略的、无故消失的、甚至是非自然死亡的孩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凤尧安静下来,无言以对。
幻境的变化仍在继续。只是一两句对话的工夫,龙卷风消失后形成的细密水气逐渐融合,最终聚集成一整片浓郁的灰雾。雾气氤氲中,有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看轮廓,竟然是那些消失的鸟人!
鸟人们的身影重重叠叠,绕成一个大圈,将人类围在其中。他们没有实体,更像是某种影像的投射,沉默地凝视着圆心内的人。
包围圈收缩、再收缩,黑影们越来越近。
被这样浑浊沉重的视线盯着,凤尧只觉浑身爬满鸡皮疙瘩。满地的丑娃娃们也察觉到诡异气氛的压迫感,三三两两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再不敢说话。
浓雾迫近,人影憧憧,一个刺耳的声音叫嚷起来。
“咦,好恶心啊,竟然是人类崽子。”
紧随其后,更多的应和声响起。
“就是就是,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怎么长得跟人一样?”
“太恶心了,异类,异类,异类!”
“人类怎么配做祭品呢?亵渎!亵渎!亵渎!”
声浪此起彼伏,如潮水涌来。
凤尧起先是茫然,继而震惊,最后只觉得荒唐可笑。
特立独行的个体无论放在哪个群体都是会被群起而攻的存在。人类群里的鸟人,鸟人群里的人类,都是异类,都是其他族人无法理解、忌惮、试图摆脱的怪物。排除异己是人性的本能。所谓暴力、霸凌、无缘无故的欺侮,莫不源自于此。
只因你和他们不同,你的光芒使得他们的“寻常”无处遁形,他们运用自身匮乏的知识阅历无法理解你的存在、无法将你归类于“无害”,你就会成为靶子,成为他们打击的对象。他们试图用拳头教会你掩藏自我,收起锋芒,垂下眼眸,变成浑浑噩噩中的一员,泯然众人。
她不禁自嘲一笑,心想,真是讽刺啊,她一时竟分不清是因为鸟性本恶,还是正因为鸟人们具备了“人性”才如此恶。
凤尧的视线再次对上那个双目无神、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少年,万千思绪散去,终于冷静下来。她的脸颊肉依旧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着,细密的盐粒在咸鱼脑袋上飞落,她的决心却前所有未地坚定。
这个世界,或许并不美好,且还在持续“恶化”,无数阴暗面逐一暴露。我们的人生并不总是走向光明。生命一旦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就面临诸多身不由己。
谁也无法保证天真的孩子可以永远不受伤害和侵蚀,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孩子长大后,想要过怎样的人生、选择走哪一条路,应当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要承受的“果”。而成年人的责任就是尽可能让这个世界宽容、安全、平和,至少能够让这些孩子顺利长大到能够自主选择的那一天。
只要我想,我就可以。
这里,是我的世界。
凤尧闭上双眼。
正如猫猫头所言,蜃气构建的这个幻境汲取凤尧的识海力量而生,依托她的想象力拓展成一方小世界。从某角度而言,凤尧就是此间的“创世神”。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能意识到自己的潜在力量,便可“逆天施为”,重新赋予鸿信“活着”的意义。
凤尧拥有的最强有力的工具就是她的画笔。
她的右手手指流畅地比划起来,好似正握着她最熟悉的画笔,以空气为画布,肆意挥洒笔墨,凌空画出一格又一格的只有她知晓的剧情。
一缕七彩的亮光自她翻飞的指尖飞出。起初只是小小的一团,逐渐聚集、放大,最终变成一道难以忽视的强光,如灼日刺破苍穹,直直朝擂台中央的少年飞去。
七彩光团到来时,鸿信刚从一场漫长的、平静的梦中醒来,浑身绵软、懵懵懂懂,像泡在冬日露天的温泉里一般惬意舒服。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哥哥温暖的怀抱。他嗫嚅着试图喊一声哥哥,可惜梗着脖子奋力出声,依旧只发出微弱的啾啾声。
好奇怪啊,鸿信迷迷糊糊地想着,我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小鸭子一样呢。
抱着他的人垂下头,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清秀脸庞。明明是用粗略的线条构建出的脸部轮廓和明暗,鸿信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果然是哥哥。
哥哥却在笑话他。
“你现在是一只小鸿雁呀,连羽毛都还没长好的小鸟。”
鸿信啾啾两声,似乎在恼火地反驳哥哥的调笑。然而,哥哥的存在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小鸿雁眼睛眯起,几乎又要睡过去。
七彩光团就是这个时候砸到了他的小脑瓜上的,惊得小鸿雁浑身炸毛,整只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喂,小孩,你快醒醒,别再睡着了!”
那七彩光团圆乎乎的、也光秃秃的,没长眼睛也没长嘴,活像一颗色素汤圆,没想到竟然能说话。
鸿信只觉新奇,满脸好奇道:“你是谁呀?”
他还没能完全觉醒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和意识,只是本能地觉得会说话的汤圆有些古怪,却并不害怕。
七彩汤圆鼓着脸憋着劲儿,胖乎乎的圆球身体飞速旋转起来,亮度蓦地又拔高两度,像一颗炫彩舞灯小灯泡,叮地照亮了小鸿雁眼中的世界。汤圆越转越快,甩出无数道缤纷的色块,泼渐在各处,颜色融化、晕染,最终灰扑扑的世界唰唰被染上色彩。
鸿信惊诧地瞪圆了一双豆豆眼。
汤圆终于停下了令鸟头晕目眩的旋转舞,踉跄着滚动几下。稳住身形后,它面朝前方,语气严肃道:“你别管我是谁,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在这个世界睡着。”
尽管汤圆团子没脸没脚,小鸿雁还是下意识地绝对对方此时正拿“屁股”朝着自己,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我在这里哦。”
闻言,汤圆圆滚滚的身躯明显地震颤一下。斑斓的七彩光圈在它周身浮动,汤圆像星球自转那般一点一点转了一个面。
依旧是没有五官的一张圆饼,鸿信姑且能从汤圆的饼脸上不住舞动的色块中读出一丝庄严的味道。
汤圆再次重复:“别睡,你不属于这里,你得回去。”
这一回,鸿信听明白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那汤圆散发出来的光变得愈来愈强烈,好像有一股能量顺着光线传递到自己身上。他软若无骨的身体逐渐有了力气。
小鸿雁眨巴眨巴豆豆眼,眼神清澈无辜。
“可是我只是一只小鸿雁,我哥哥说,我的羽毛还没长好呢,我哪儿也不能去。等我长大了,我哥哥会带我回去的。”
汤圆:“……”
汤圆立即转变了话术。
“你已经是大鸿雁了,你有能力自己飞出去的。我为你画了一条能出去的桥,也给你画了一对强壮的翅膀。你是鸿雁,你能飞,你顺着彩虹云桥往有光的方向一直往上飞,不要停,你就能回家了!”
啊,原来天上的那道彩色的云轨不是飞机留下的痕迹,而是一座桥呀。
一座只属于鸿雁的桥呢。
鸿信心想。
我原来已经是一只会飞的鸿雁吗?
可是,回家……
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啊。
他想起来了。
“我回不去了。”
小鸿雁定定看向汤圆,眼中并无神采,语气轻描淡写,就像不是在谈论自己。
“我有病,是一种治不好的病,很厉害、很贵的病,要很多钱,也治不好。我的妈妈、我的哥哥都得病死了,接下来也轮到我了。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太想活了。”
汤圆抖动了几下,七彩的光晕散开再聚集。它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会的,我有钱,有很多的钱,我可以帮助你。现在医学发展得这么快,以前没办法治的病,再等几年说不定就可以痊愈了。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做很多很多事情,过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是吗?”鸿信声音微颤。他年纪尚小,还无法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分辨大人们的承诺,很容易动摇心神。
“当然!”
汤圆上下滚动,似乎在重重点头。
“我只问你,你想活吗?你想活下去吗?”
鸿信语塞。
说实话,他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否定。死亡的阴影盘踞在他心头太久太久,鸿信早已接受现实,且接受良好。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拥有另一条路,还能获得帮助。
他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如果活下来,是不是就可以活到成年,变成哥哥口中有能力遮风挡雨的大人了?
他确实想看一看哥哥向往过的外头的、更大的、更好的世界,带着哥哥的份儿一起,肆意地见识那个世界。
鸿信心头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扬起脖子看向抱着他的人。
印象中温和的少年眉眼如故,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哥哥总是这样,总能第一时间洞察鸿信的内心。他是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鸿信不太确信,自己真的能抛下这样的哥哥,独自活下去吗?
“我……”
鸿信迟疑着,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汤圆耐心地等在原地。
第一个动作的竟然是怀抱小鸿雁的少年。
他,松开了手。
鸿信一个趔趄,身体不可抑制地往下掉。他本能地挣扎起来。他原本所在的高度距离擂台的地面不足一米,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狠狠砸上地板。神奇的是,在他身下,擂台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不见底的幽蓝,好似他正堕入深渊。
鸿信就这样姿势狼狈地一路滚落,往无穷无尽的深处坠。
汤圆在他近旁乱飘,焦急地大声出主意。
“你快飞啊!快扇动你的翅膀!你能飞起来的!”
鸿信笨拙地扑扇翅膀。陌生的身体部位带来的触感很奇怪,他一时无法掌控,反而因为身体失衡,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鸿信几乎快要放弃时,有一双手自黑暗中探出,温柔而有力地托住了他的小小的身躯。
是哥哥。
鸿信的眼眶发热,接着那双手的力度,一点一点展开翅膀。
有风呼呼吹来,轻柔地拂过鸿雁脸颊的绒毛,吹向架有彩虹云桥的远空。
小小的鸿雁身体腾空,乘风往上。他飞得很慢、很慢,却也很稳、很稳。
身下的深渊褪去,池水的幽蓝被天空的碧蓝取代。
鸿信拼尽全身的力气往高空飞去,翅膀酸痛也不敢放松。在跃出幽蓝的那一刻,阳光穿过他稚嫩的羽翼,在天空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松开了。
鸿信明白,这一次,哥哥是真的放手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自他的眼眶砸落,无声消失在阳光里。
“我想活下去,我想。”
鸿信嗫嚅着,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音,大喊。
“我想活——下——去——
请救救我——
救救我——”
他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呼救,如此渴望自己的声音被听见、被在意。
站在原地未动的凤尧也哭了。她身体抖得厉害,双眼仍旧紧闭,滚烫的眼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混着盐粒,又咸又涩,像无尽的深海。
——好,我来救你。
瑟缩的丑娃娃们愕然看着惊变的一幕,几乎忘记自身糟糕的处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浓雾包围圈的正中心。
那里,有一个少年,身披羽衣,舒展双翅,化身一只年轻的鸿雁。他发出一声清亮悠扬的鸣叫,浑身散发耀眼的光芒。
他的光冲散了浓雾和怪影,突出重围,像一颗逆流而上的流星,直冲云霄。
而天幕尽头,有一座闪亮的彩虹云桥,桥的尽头也有光,好像那头是一个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