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颗糖
穿衣镜前的凌瀚正在系衬衫扣子, 闻言微微回头，露出半张俊美的侧脸。
男生即将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吃多少也不见长胖, 身高占优的同时，身形却有些单薄。好在他身材比例好，是很优质的衣架子。
漂亮幼崽长大后, 依旧很漂亮。
林樾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伸手用力揉凌瀚的脑袋，把男生的碎发揉乱。
凌瀚没躲，随便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少年揉。直到见对方的爪子朝自己领口抓, 才伸手挡了挡。
“干嘛不让我揉呀，收拾那么整齐干啥, 你是不是想吸引小女娃的注意？我要告诉妈妈你早恋！”
林樾棠疯狂输出，主打的就是一个恶人先告状。
男生却一点都不慌，只挑了下眉毛，那双如墨的眸子注视着小少年。
“是你不想让别人注意我。”
“胡说！我才没有！你又不是特工，我干嘛不让别人注意你！”
凌瀚没说话。糖糖只要心慌, 就喜欢满嘴跑火车。听听他在说什么吧，完全没有逻辑。
林樾棠高一声低一声地哼哼，一下下地瞥着点点, 还是没忍住，飞快伸手, 把男生领口处的衬衫扯皱。见凌瀚也没有重新整理发型, 这才满意地吹着口哨, 双手插兜, 走出衣帽间。
“你这衣服怎么不好好穿！”
林浦泽一声暴喝传来，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小少年，“咻”地一下躲到凌瀚身后。他比男生矮些，猫下腰就能被遮住。
凌瀚站直身体，配合地挡住林樾棠。
然而挡住也没用，林浦泽看了一眼男生，更怒了。
“你又把人家小瀚头发弄乱干啥！”
凌瀚没吭声，林樾棠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振振有词。
“爸，这叫凌乱美！是一种fashion！”
“……”
林浦泽深深呼吸，对着小少年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和妻子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小时候的胖团子长到十二岁半，脸上还有婴儿肥，俊俏可爱、一团稚气，偏偏长了张嘴，叭叭叭的时候可气人。
还有，这崽小时候明明又乖又甜，结果长大后，依旧进入了男孩子人嫌狗憎的年纪。
林浦泽闭眼吐气，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岳淑在旁边的沙发里坐着，知子莫若母，笑眯眯地打趣儿子。
“你把小瀚头发弄那么乱，是怕他太帅了，在学校抢你风头？”
“才没有，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不是的！”
小少年一脸严肃，胳膊一撞男生，挤眉弄眼的。
“对叭点点？你说你怕我抢风头不？”
凌瀚看了林樾棠一眼，俊美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笑。他的皮肤白，又长得好，没什么表情是像一团冰雪，露出笑容时，仿佛阳光照耀在雪团上。
近在咫尺的林樾棠，和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林樾柳，审美相近的姐弟两个一起看呆了。
“……”
没有回答，凌瀚笑完就低头，摸了摸凑过来的大狗。
从两只幼崽三岁时陪着他们的萨摩幼崽，如今已经长到了半人高。九岁的糕糕在大型犬里算高龄了，行动也有些迟缓，一双狗狗眼仿佛通人性，绕着两个少年转了一圈。
被这么一打岔，林巡在旁边开口提醒。
“再不出发，路上堵起来就要迟到了。”
林樾棠和凌瀚应了一声，挥别家人，上了司机的车。
等车子开出去一段路了，林樾棠回头一看，见家里人还在门口站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
凌瀚垂头看书，没有理会。他在心里默默数了十秒，手上的书就被一双爪子忽然盖上。
“不要看啦！到了学校要一直看书呢！”
林樾棠遮着书，理直气壮道。
“咱们今天可是第一天远离家人去上初中，你都不想他们的呀！”
司机：……
还有五分钟就能到校车停靠的地方，校车开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这个距离比大小姐上班都要近，算“远离家人”吗？
凌瀚也被震了一下，和小少年圆滚滚的杏眼对视了一会儿，伸手，掐住小圆脸。
“嗷！”
小少年惊恐地捂住小圆脸，男生便将书放到一边，想了想，回答少年刚才的问题。
“咱们小学六年，都是这么上下来的，该习惯了。还有，”
看着糖糖气鼓鼓的样子，凌瀚最终还是选择配合。
“有糖糖你在，如果我想家人了，你会安慰我的。”
林樾棠满意了，骄矜地仰起下巴，没有计较刚才被捏脸，颐指气使道：
“等到了学校，点点你也要嘴巴这么甜，让新老师们像小学老师们一样喜欢你喔！以后就靠你啦！”
凌瀚有点无奈。从小到大接触这么多人，也就只有糖糖和爸爸，才会觉得他嘴甜。
等家里的车送他们到了校车停靠点，已经有其他学生在排队。看着两人上了校车，司机才掉头离开，回去接大小姐上班。
头一天正式上学，林樾棠和凌瀚出发得比较早，也早早到了他们的初一（三）班。新班级还没有排座位，两人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凌瀚继续看书，林樾棠四处看看，就拿凌瀚的胳膊当枕头，脑袋压上去，偷偷摸出手机玩。
男生看也没看，就配合地调整姿势，帮忙遮挡着。
这两个男生走进教室的时候，十分引人注意。凌瀚在这个年纪的男生里都算高的，一身校服干净笔挺，长相又俊美，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校园王子。
而跟他走在一起的林樾棠，虽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可顶着一头天生的小卷毛，校服也不好好穿，塞了一截在裤腰里——在诸多初中小屁孩的眼里，少年小归小，可也很潮呀！
他们明明画风不太相同，走在一起却融洽无比，坐下来后也没有社交距离，似乎很亲近的样子。这就让一些不认识他们的新生，对他俩有些好奇。
“凌瀚！糖……林樾棠啊！”
林樾棠飞快收起手机，然后才抬头打了个招呼。
“祁祁！”
“……”
周祁心里委屈。他都被叫“祁祁”这个一点都不酷的小名，怎么还要被凌瀚威胁，不让在学校叫林樾棠“糖糖”呢！
然而对上凌瀚清冷的眼神，周祁也只能抬手回应了一下。
曾经的小胖子周祁发育得很好，明明才上初一，个头已经超出一米七，比在场诸多同学们都壮了一个型号。原本他从门外走进教室，四处环顾的时候，有的同学都觉得有点害怕，然后就听见男生被叫了“qiqi”……
哦，叠字小名啊。
不叫“qi哥”，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初一小屁孩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周祁可不知道同学们差点认他当老大，在那两人身后的课桌放下书包，还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凌瀚桌上的书。
“凌瀚你看啥呢？”
男生没回答，只是将书举起来，让周祁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全国中学生数学奥X匹克竞赛习题大全》。
周祁：……
怕了怕了，谁开学第一天就看竞赛书啊。
他满脸敬畏，和心有戚戚的林樾棠对视一眼，友情在此刻得到升华。
*
七点二十五分，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叽叽喳喳地相互交谈。
林樾棠早就收起手机，好奇地四处看。
这所学校是本市的市重点初中，公立中学，还是本市五大名校之一，十分有名。
当年林樾柳的整个中学，上的是私立初中和高中。因着本市的大学很多，且她学习很认真，便考到了本市一所名牌大学。
到了林樾棠和凌瀚该上初中时，林家人很是头疼了一番。
在大人们看来，林樾棠只要别不学无术、太过败家，反正有林樾柳在，他过得开心就行。让他在私立学校里面读几年，将来再考个本地的大学或者出国，都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凌瀚过目不忘，实在太聪明了。这样的天赋，加上他自己爱学习，进私立学校总觉得浪费了。
如果让两个小孩上私立中学，学习氛围没那么浓郁，凌瀚会显得格格不入。如果让林樾棠进私立，凌瀚去公立……
林樾棠当天晚上便嗷嗷大哭，一边哭，一边在地毯上打滚，让打扫卫生的阿姨直呼“小少爷辛苦”。
最后，林家夫妻妥协了，两个小孩便一起进了这所纪律严、校风好、学习氛围浓郁的名校。
林樾棠四处看，感觉这些小孩和他的小学同学们，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虽然教室里有些吵，凌瀚并没有被影响到，一边看书，一边注意着糖糖的动静。在被小少年戳到腰上时，也反应极快地握住了小爪子。
小卷毛脑袋凑过来，林樾棠神神秘秘地跟他讲：
“点点，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眼睛哇！”
“……”
凌瀚抬头看了一眼，见班里近视的同学所占比例有些高，了然地应了一声。
“好。”
“好了各位同学安静一下，咱们先来排个座位！”
一名中年女教师大跨步走进叫声，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句，叽叽喳喳的小孩们瞬间安静下来。
林樾棠也从凌瀚身上起来，坐直了身体。凌瀚把书收起来，又帮林樾棠整理了一下书包。
女老师没有废话，自我介绍说姓“徐”，教数学，是班主任，然后就用早读时间，让小孩们拎着书包在教室外排队，男女各一列，按身高站队。
小孩们乱糟糟地排了队，凌瀚垂眸看跟着自己的林樾棠，有点无奈。
“你站这里干什么，小心坐在后面，看不清黑板。”
凌瀚的个头在班里是最高的一批，肯定要坐在倒数两排了。反倒是林樾棠，明明比凌瀚要矮些，却要努力仰着脑袋，站在凌瀚前面。
“我就是这么高，当然要站在这里啊！”
林樾棠理直气壮地回答，理直气壮地和前面的男生对视。
那男生比林樾棠高一些，欲言又止，但想到这是同学，便很有同学情分地没说话，默认了。
林樾棠在心里给这好心同学点了个赞，决定明天给他带小零食分享。
排在凌瀚后面的几个男生都很高，周祁也是这一波的，见几人都差不多高，就干脆站在凌瀚后面。三人都以为座位就要这样排下去了，周祁后面的一个大高个探头看了几眼，大大咧咧喊了起来。
“嘿，徐老师！这里还有个小不点！”
林樾棠：……
小卷毛一个猛回头，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被叫成“小不点”。而那个举报的男生一脸傻呵呵的，压根不知道他坏了什么好事。
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徐老师闻声走来，一眼就盯住脸颊带点婴儿肥的林樾棠。
“同学，你站好让我看。”
小卷毛努力站好，徐老师皱眉。
“别踮脚！”
“……”
高个儿男生喊得太突然，无论是凌瀚还是周祁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林樾棠耷拉着小圆脸，被生无可恋地揪到了前面，然后一齐回头，看向大高个。
“……干啥，他就是不够高么。”
大高个儿被这两人看得发懵，一脸无辜。
哦，看来不是故意的，单纯就是爱管闲事。
凌瀚和周祁转头回去，从背影都看出小卷毛不开心。
林樾棠确实很不开心。本以为初中能和小学一样，和点点坐同桌，谁知道被拎到前面了……哼，那个可恶的同学，明天不给他分零食！
不能和点点做同桌，这初中还有什么意义！
小孩站在队伍里愣神，心里面表演了一场舞台剧，就轮到他被排座。虽然没有凌瀚高，但林樾棠的个头也不算矮，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被一起安排在了教室第六排。
“你好，我叫贺菡。”
两人坐下后，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林樾棠便也很有礼貌地和她交换名字。
“我叫林樾棠。”
见小卷毛似乎很好相处，贺菡便兴致勃勃地问：
“我刚才听见男生队伍里好像有些吵，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是有人起冲突了吗？”
嗨呀，怎么能让人知道，那吵闹是本少爷装高个子被揪出来了呢！
林樾棠顿时坐直身体，脸上带笑。
“有可能吧，不过他们几个说话都挺大声的，我不知道你是指什么时候……”
“哦……好吧。”
贺菡有点失落，很快又和新同桌讨论起了课表。
于是凌瀚走到教室门口时，看见的就是小少年和同桌小姑娘相谈甚欢的样子。
凌瀚：……
他抿了抿唇，目光在后几排位置上扫过，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班里女生少，男生多，前面是男女搭配，后面只能男生和男生坐了。按照老师刚才的排位方式和剩余人数来算……
他没有再移动，果然等排到他时，就见徐老师给他和周祁指了一个位置。
贺菡正和新同桌聊天呢，就见两个男生走过来。其中一人戳了下她的新同桌，没等回应，就将书包放下，坐在同桌身后的位置。
她同桌回头看了一眼，杏眼睁得更圆。贺菡再一看，也有些震惊。
呀，她同桌脑袋上的小卷毛，怎么无风自动飘扬了！
周祁坐到凌瀚旁边，见林樾棠已经高兴地拉着凌瀚聊，就朝前面的女同学笑了一下。
“你好，我叫周祁，祁连山的祁。”
哎呀，这位女同学长得很好看啊，看上去性格似乎也很开朗，应该不会因为他长得高，就害怕不敢和他说话吧？
“哦哦，祁祁啊！”
贺菡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热情地和周祁打招呼。
“你好啊，我叫贺菡。”
周祁：……
等会儿，他就这样被新同学干脆地叫“祁祁”了吗！
林樾棠没有注意周祁幽怨的眼神，只转过身，高高兴兴地趴在凌瀚桌子上，仰头和他说话。
“点……你坐我后面呀，那还差不多！我还担心咱俩离太远，我找你说话都费劲儿。总不能上课的时候，也给你发短信吧！”
凌瀚挑起一点唇角，看向小少年时，眼里是说不出的柔和。
“老师的排座有规律。我算过了，不能和你坐同桌，也能当前后排。”
别人这样说仿佛装逼，凌瀚这样说，林樾棠晃晃脑袋，觉得他家点点果然厉害！
他伸爪子拍了拍凌瀚的肩膀，老气横秋。
“好聪明的崽崽，要好好学习呀！”
这句话说完，林樾棠就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震惊目光。他一侧头，就见新同桌看看他，再看看凌瀚，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周祁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见怪不怪，贺菡却是受到了冲击。
“咳……我俩认识，我跟他开玩笑呢。”
林樾棠可不想刚开学就被当成小流氓了，连忙给同桌解释，还指了指凌瀚，给他们做介绍。
“这我发小，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他叫凌瀚。”
“我同桌，贺菡。”
男生微微点头：“你好。”
“……同学你好。”
贺菡莫名觉得这位新同学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认为是这人有点冷，还是她同桌更好相处一点。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徐老师利用早读时间排了座位，又让大家做过自我介绍，便由着小孩们自己去交流了。这一天所有的任课老师都点了一次名，给大家讲讲教学计划。
一天下来，无论相互间是否认识，小孩们都认了个脸熟，也大概记住了同学的名字。
这一日起，他们的中学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
其他人来到新环境或许有各种不适应与不安，但对林樾棠来说，虽然也是到了新环境，可有凌瀚陪着，那就没啥事儿。
从小到大，糖糖只要和点点在一起，那就是无敌的！
两个小孩晚上回到家，被家人们好一通询问学校里的情况。得知俩人是前后桌，林家夫妻放心了很多，还拉着凌瀚嘱咐，可千万要盯着林樾棠。先不说是否要好好学习，绝对不能和坏孩子交朋友。
小卷毛在旁边跳脚，凌瀚先表示“糖糖很乖肯定不会变坏”，然后才表示会监督他学习。
“你俩在学校怎么叫对方呢？不会还叫‘糖糖’和‘点点’吧？”
林樾柳在旁边好奇地问。她可是知道，青春期的小男孩自尊心强得很，被其他人知道叠字小名，那不得闹腾啊！
林家夫妻和林巡也好奇地看过来。
林樾棠正坐在地上给糕糕梳毛，闻言抬头。
“那当然不行！这、这是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小名！让那些同学知道了，不就随便叫了！”
凌瀚：“在外面直接叫名字，私下里叫小名无所谓。”
众人无语，俩小孩讲究还挺多。但他们讲究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便不再说什么。
明天开始，老师们就要正式讲课，今天也布置了预习的作业。俩小孩吃完晚饭，又和家人聊天消食完，便自觉地去预习。等预习结束，他们还打了会儿游戏，才去洗漱睡觉。
因着他们都不是从前的幼崽体型，再睡一张床就挤了。但两人关系好，小时候一起睡林樾棠的卧室，现在一起睡在单独的卧室里面，两张床头碰头。
林樾棠还有点兴奋，叽叽咕咕说着小话，凌瀚时不时应一句，直到头顶的另一道呼吸逐渐平稳，才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临出门，林樾棠果然给书包里塞了些小零食，决定今天过去跟周围的同学们分享一下。
两人在走去教室的路上，还在聊昨晚的游戏，忽然被一起拍了拍肩膀。
“糖糖，小瀚，这么巧啊！”
两人一起扭头，就见从背后拍了下他俩的男生，正笑着看他们，面容清秀文雅。
也是他们幼儿园时就认识的、比他们大一级的小伙伴，方文畅。
林樾棠飞快看了看四周，严肃地对方文畅低声道：
“你在学校不准叫我小名！要不然直接叫全名，要不然叫棠少！”
方文畅：……
男生嘴角抽了一下，仗着自己比小孩高，揉了一把小卷毛。
“还棠少，你了不得啊糖糖！”
呀！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林樾棠瞪圆了眼睛，看着方文畅脸上得意的笑容，双手叉腰——长大后终于有腰了——气沉丹田，严肃道：
“文文，你对本小舅舅要尊重一点！”
方文畅：……
【作者有话说】
糖崽：当时本糖少站在路边，就跟文文论了下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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