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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误会

第58章 误会
千家的翻案很快便有了结果。

已故的千老太师被重新恢复了身份和名誉, 千家被罚没的财产也被全部归还,当初被问斩的成年男子有官职者皆被追封,没入教坊司的女眷也已被重新安排好了去处。

所有的罪名都被重新洗去, 千尧从此再不是罪臣之后。

可惜千家直系如今只剩下了千尧一个, 也正是因为此,当初被罚没的财产自然全部归了他。

于是岐岸派人送来了一匣子的房产地契,里面全部是千家旧产。

千尧瞬间便拥有了许多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东西,然而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反而更觉得烦闷。

大概是因为他和原主的生长环境差不多, 所以更能共情彼此。

有这么多钱又如何,最爱他们的亲人都不在身边了。

因此虽然千尧连那些“亲人”的面都没见过,却还是觉得难过。

亲人一向是他最在意的,因此千尧根本无法排解,于是干脆拎着两壶酒跑去了隔壁村。

叶长生正在授课,因此千尧并没有直接进去打扰,而是一直坐在学堂外等着他下课。

叶长生是个负责任的先生,确保每位学生都没疑问后这才散了学。

一出来就看见了坐在学堂前老槐树下等着他的千尧。

于是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也不进去等, 外面多热。”

“这不是怕打扰你上课。”

“这有什么打扰的。”叶长生说着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提着的两瓶酒上, 瞬间笑了起来,“我昨日还在想你酿的米酒,你今日就给我送过来了, 看来你我二人可真是心有灵犀。”

“是啊。”千尧闻言也笑了一下,说着站起身来, 和他一起向叶家走去。

叶家颇有家底,院子很大,可惜只住了叶长生一人, 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叶长生倒不以为意,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然后和千尧一起喝起酒来。

“怎么看起来有烦心事?”叶长生问道。

“这么明显吗?”千尧反问道。

“你以为你很会藏事?心事都写在脸上了。”叶长生说着喝了一杯酒,然后问道,“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开解开解你?”

“其实也没什么。”千尧说着也喝了一杯酒,然后抬头向天上看去。

此时夕阳西下,月亮还未完全升起,天地间已经散去了白日的燥热,凉风习习。

“就是有些想……爹娘了。”

“这个事儿啊。”叶长生说着单手托腮,也幽幽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无解,我也想啊。”

千尧闻言转头看向他。

然后就见叶长生还是笑吟吟的,只是不知怎么,脸上的笑看起来有些苦涩。

“但也没办法,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他们的牵挂好好活下去。”

“那你会觉得孤单吗?”千尧突然有些好奇。

然后就听他回道:“当然了,不然我找媒婆给我说亲做什么,虽然我是断袖今生不会有孩子,但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

“那你有相中的人吗?”千尧问道。

叶长生听到这儿瞬间有话要说,“哪儿有那么容易,虽然如今大家对此事颇为开放,但还是觉得传宗接代才是正途,就算偶尔有人愿意相见,也是玩弄者居多,更有甚者还想让我做外室,真是离谱。”

千尧听得感慨,果然感情问题无论古今都不容易。

“唯一顺眼些的便只有你。”叶长生笑了笑,“可惜你不是。”

千尧闻言瞬间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场景。

“我……”

“不必解释。”叶长生直接打断了他,“能做朋友也不错,难得有能聊的来的。”

“我也是。”千尧闻言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虽然突然穿到古代挺苦的,但好在遇到的人都还不错。

当然,狗皇帝除外。

叶长生是个很有趣的人,两人也很聊得来,而且他这人博闻强识,无论是史料还是八卦都如数家珍,因此很快千尧便被他引得没空再想那么多,后面基本全听他讲故事了。

“其实我觉得你将来要是不教书了还可以去说书,肯定大有作为。”千尧真诚道。

“你别说,我还真想过。”叶长生立刻接道,“但后来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为什么?”千尧有些好奇地问。

然后就听叶长生回道:“茶馆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都有,我长相太美,怕登徒子骚扰我。”

千尧被他逗得直乐,“那我就去保护你,若是遇见登徒子,我替你教训。”

叶长生闻言将千尧的小身板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信,但千尧明显喝醉了,因此叶长生也不和他争执,只是顺着他的话附和,“好啊。”

两人就这样东拉西扯,足足喝光了两瓶酒。

到了最后千尧整个人已经有些晃了。

叶长生见状想留他住一晚,然而千尧闻言却拒绝了,“不行,小麦子和小黄还在家等我。”

“小麦子?不是小麦吗?看你醉的。”叶长生也不拦他,“你若是还能回去就走吧。”

“我可以的。”千尧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就累了。

于是就这么蹲了下去,转头对着叶长生道:“我还是在你这儿住一晚吧。”

叶长生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啊,我去给你找新被褥。”

千尧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告诉小麦子一声他今晚不回去了。

但后来酒意上头,实在太困,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千尧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然后拍了拍床边,本以为会摸到小黄,然而什么都没有。

于是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并不是家里的床。

昨夜的记忆回笼,千尧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这是在叶长生的家里。

既然是在别人家,千尧自然不可能再赖床,可惜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明显已经不早了。

“真是……”

千尧连忙起身,收拾好被褥后便走了出去。

然而没想到刚到院子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小麦子。

小麦子看起来很是不高兴,直挺挺地站在树下,一副跟人置气的模样,直到看到千尧,脸色这才缓和。

“哥哥。”小麦子立刻冲他跑了过来,“你昨晚怎么没回家?”

千尧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并没有告诉小麦子自己不回家的事,心中瞬间涌起一阵愧疚,“我昨晚喝多了,你不会等了我一晚上吧?”

“没有。”小麦子立刻回道,“只是下次不回来要记得告诉我。”

“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那就跟我回去吧。”小麦子说完便想拉着他向外走。

然而刚一动作便被叶长生叫住,“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饭都做好了,吃完饭再走吧。”

“不……”小麦子刚想拒绝就被千尧捂住了嘴。

“那就多谢叶兄了。”

千尧说着去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院中吃起饭来。

小麦子明显不情愿,但还是和千尧一起坐下,只是不知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你弟弟今日一大早就来找你了。”叶长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吗?”千尧一听心中的负罪感更重。

“是啊,我一开门就看见他在门口站着,我让他先进来,说要去叫你,他还不让我去,说你睡不饱会不开心,他倒是比你像哥哥。”叶长生笑吟吟道。

千尧听完已经愧疚到快吃不下去,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补偿一下小麦子。

吃完饭后千尧和小麦子便向叶长生告辞。

“今日耽误你上课了,真不好意思。”千尧见他今日没去学堂,于是抱歉道。

“没有,本来昨日就答应给他们放一日的假,我今日有事要去一趟县里。”

“那就好。”千尧闻言这才放心。

说完后千尧便示意小麦子和叶长生道别。

然而小麦子却好似不情愿,许久,才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告辞。”

千尧以为是他昨晚没睡好,因此一回去就让他补觉,自己则打算替他去地里干些活。

然而去了之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于是只能又回去。

本以为小麦子应该已经睡着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醒着。

一看见千尧立刻跑了出来,“哥哥,你去哪儿了?”

“去地里了。”

“你去地里干什么?你又不会干活。”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睡不着?昨晚不是没睡好吗?”千尧有些奇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

小麦子明显还想掩饰,但千尧根本不给他机会,“快说。”

千尧还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的事在生自己的气,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却直接抱住了自己。

“怎么了?”千尧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回抱住了他。

然后就见小麦子埋在自己怀里,闷闷不乐地说道:“哥哥,你会不要我吗?”

“说什么呢?”千尧立刻道,“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

“可是我都听大娘说了。”

“说什么了?”

“那个人是个断袖,还有人给你们说过亲。”

千尧闻言瞬间听明白了,有些忍俊不禁,“我们只是朋友。”

“可你昨晚一夜未归。”

“昨晚喝醉了。”千尧说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小年纪,思想不要那么复杂。”

“我不小了。”小麦子听到这儿立刻反驳道,“我也可以照顾哥哥,哥哥,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好好好。”千尧其实能理解他的想法,现在的小麦子大概就像是像现代那种怕父母离婚被抛弃的小孩儿,因此千尧立刻和他保证道:“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哥哥都不会不要你的。”

小麦子得了保证,看起来这才好受了些,乖乖回屋里开始睡觉。

因为小麦子最近格外没有安全感,所以千尧之后许多天都没去找过叶长生。

叶长生也没有来找过他,这让千尧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之前叶长生隔三差五就会来找自己,千尧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因此趁着小麦子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去了隔壁村一趟。

然后就发现叶长生家里并没有人,千尧以为他在学堂,然而没想到到了学堂才发现他也不在这里。

千尧见状不免有些奇怪,于是询问了一下他邻居。

然后就听他邻居道:“好些日子都没见他了。”

“大概有几日?”千尧连忙问道。

“就是从他那日去县里后就没再见过他。”

“去县里……”

千尧闻言瞬间想起那日他们赶车时叶长生说的话,那不就是自己在这儿借宿的第二日。

想到这儿千尧便感觉有些不对,于是匆匆回去后和小麦子交代了一下后便搭乘了一辆马车去了县里。

可是到了之后千尧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来县里干什么?连从哪开始找都没有头绪。

他对叶长生的了解目前只有名字,因此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硬着头皮只靠名字和长相打听。

这一举动无异于大海捞针,果然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这也让千尧更加担心,纠结了许久后还是决定去报官,希望能借助官府的力量找一找叶长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官府后千尧却反而有了他的消息。

接待他的差役听到叶长生的名字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

“叶长生?住在十里村那个?”

“是,您知道他吗?”千尧闻言瞬间激动了起来。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差役放下了手中的笔,“别找了。”

“什么意思?”千尧闻言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差役没多说,只是收起了面前的纸笔,然后抬手指了指上面,“得罪人了。”

“得罪人?怎么可能?大人,他性格那么好,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千尧见他一副要走的模样,瞬间急了,连忙追了过去,悄悄给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差役这才停下脚步,但却依旧没多说,“反正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人,你别管了,省得牵连到你。”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可不可以告诉我?”千尧追问道。

那差役闻言有些犹豫,先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凑到他耳边说道:“大牢里。”

“大牢?”

“低声些。”那差役立刻压低声音喝道,“反正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别管了,快回去吧。”

千尧有些茫然地走出了县衙。

他还是不明白叶长生怎么来了一趟县里便得罪人了?还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到底是谁呢?

千尧又想起了那差役的动作,抬头向天上看去。

看了许久后,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升起。

应该不会吧,原因是什么呢?岐岸可是皇帝,为何要和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过不去?

难道是因为……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岐岸确实有了这么做的原因,叶长生和自己相亲的第二日岐岸便出现在了清酒村,自己在叶长生那里借宿的第二日叶长生便出了事。

所以真的是因为自己?

也是,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陆砚洲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岐岸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他是见识过的,当初为了让自己死心不惜让陆砚洲假死,还逼着自己亲眼去看陆砚洲出殡。

如今因为自己和叶长生走得近而把他投入大牢也不是没有道理。

又是这样。

口口声声说放自己自由,但却先派人监视,后又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儿千尧一时间只觉得怒从心头起。

从前他还会因为惧怕岐岸帝王的身份而不敢对他太过强硬,生怕他随时反悔把自己重新抓回皇宫里去,可如今愤怒直接烧毁了他的理智。

因此千尧一回去便直接写了一封质问岐岸的信让寒一转交给他,让他放了叶长生。

可是一连许久千尧都没有收到岐岸任何的回信。

千尧担心叶长生,见岐岸不回信干脆一日一封,直到这日终于收到了他的回信。

千尧看到信后连忙展开,然后就见岐岸在信上写道:

勿担心,已处理。

千尧看到这儿只觉得他事到如今还在装模作样,看样子是想装作不知情。

于是故意又回了一封:

难道陛下对此事并不知情?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手笔?陛下堂堂天子何必和一个百姓大动干戈,计较至此。

写完后千尧便让寒一给岐岸送过去。

然而这日还没等千尧收到回信,就见寒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公子,叶公子已回去。”

千尧闻言只想冷笑,“这是终于舍得放人了?”

说完便立刻向十里村赶去。

两村相隔不远,因此千尧很快便赶到了叶长生的家里。

千尧刚一进去就见叶长生躺在床上,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上还有伤,一看就是在牢里受过刑的模样。

“怎么伤成这样……”千尧见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一开口便有些失语,最后只能满脸抱歉道,“对不起。”

叶长生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千尧自然没办法坦白他和岐岸的关系,因此只能摇了摇头。

然后就见叶长生笑了一下,“你自责什么?又不是你害的,该死的明明是那个马家玉。”

“啊?”千尧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来,“这是谁?”

“县太爷的儿子。”

“县太爷的儿子?”

“嗯,我以前不是说过有人想让我做外室,就是他,之前在茶馆就骚扰过我,这次我去县里买墨不小心碰到了他,没想到他这次更过分,直接让手下把我往家里拉,我一气之下拿起一块砖头砸了他的头,然后就被知县下令抓了。”

千尧听到这儿终于反应了过来,所以那天那个差役神神秘秘地说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只是……县太爷吗?

他还以为是……

不过也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知县确实是得罪不起的人了,所以他为什么第一反应会是岐岸啊?还给岐岸写了那么多信。

他应该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吧。

想到这儿千尧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时间为什么不能倒流呢?

“你怎么了?”叶长生见他面色不好,连忙问道。

“没什么,可能有点中暑。”

“中暑?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千尧说着在他面前坐下。

刚一坐定就听叶长生小心翼翼地对着他道:“千尧,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千尧闻言,立刻强打起精神道。

话音刚落就见叶长生冲他举起了右手,“我手骨被他们在牢里夹断了,一只手不太方便,可否劳烦你照顾我几日,你放心,我会给报酬。”

千尧一听立刻答应了下来,“这自然没问题,还有不许提报酬,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那就多谢了。”叶长生感激道。

“不客气,只是我得回去和小麦子说一声,顺便拿些换洗的衣物。”

“好。”叶长生立刻应道。

答应了叶长生后千尧便回家取衣服,然而没想到的是刚一进门先看到了桌上的书信。

会给他写信的只有那一个人,在叶长生回来之前千尧恨不得立刻让岐岸给他答复,但现在……

只要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千尧便尴尬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因此一直磨磨唧唧不愿去看那封信,而是先进屋收拾起了衣服。

直到一切都收拾完毕,千尧这才拿起那封信,磨磨蹭蹭地展开。

然后就见岐岸回道:

已了解来龙去脉,确实非朕之手笔。

他与你交好,朕若动他,你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