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待看清车窗后面的人, 陈悯之脸上一愣:“卫殊,你怎么在这里?”
“你今天不是去公司了吗?”
卫殊视线从姿态亲密的二人身上扫过,喉结鼓动了一下:“事情提前处理完了, 来接你回家。”
陈悯之小声说:“不是说好上完课再来接吗, 现在才中午,我下午还有课呢。”
卫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有些沉:“悯悯,先上车吧,家里做了饭。”
现在是午休时间,离下午第一节课只有两个小时,陈悯之嫌来回跑麻烦,中午原本没打算回家的,但现在卫殊已经做了饭, 他为了不浪费粮食也只好答应:“好吧。”
直到陈悯之坐上副驾驶, 驾驶坐上的男人都没和立在车外面的顾明珏说一句话,只有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一道如出鞘重剑, 沉而藏锋, 一道似水, 却同样刚硬坚韧,在刀锋跟前丝毫不让。
空气沉得可怕, 两道视线几乎要擦出火星子, 只有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毫无所觉, 他正埋着脑袋鼓捣着手上的安全带, 很奇怪地嘟哝:“怎么卡住了…”
卫殊倾身过去,沉默着帮他把卡住的安全带扯出来,绕过身体系好。
男人身材高大, 肩宽背阔,靠过来时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将身形纤瘦的少年完全包裹起来,挡住了车窗外投来的视线。
那双兽类的瞳眸如鹰视狼顾,冷冷朝窗外瞥去一眼。
面对不加掩饰的敌意,顾明珏则如老僧入定,连唇角的笑容弧度都未改变分毫。
时间仿佛暂停在这一刻。
直到一无所知的少年拍了拍卫殊的肩膀,奇怪地问:“你还趴在我身上干什么,过去呀。”
“哦。”卫殊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坐正身体。
陈悯之对窗外目送他们的顾明珏扬起一个笑容:“拜——”
第二个“拜”字还没说出来,漆黑的劳斯莱斯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轰然弹射出去,速度快到陈悯之险些从座椅上跟着弹射起飞。
直到驶出学校,驶入外面的主干道,车辆速度才缓缓平稳下来。
陈悯之惊魂未定地抓着安全带,一头雾水地问卫殊:“你开这么快做什么?”
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味地盯着前方,脸色沉得像暴风雨来临的夜晚。
男人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喉管处青筋起伏,小麦色的肌肉一下一下地跳动,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陈悯之看他脸色凝重,关切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卫殊还是没说话,只是一脚将油门轰到底。
男人手背上鼓起青筋,没一会儿,方向盘上面的软皮竟被他徒手捏爆了。
飞驰的车速下,陈悯之顾不得再去和卫殊说话,只能紧紧抓着扶手,生怕自己一个转弯就被突然甩出去。
尽管在豪车良好的性能和配置下,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但陈悯之其实并不喜欢坐这么快的车。
他的养父母就是出车祸去世的。
所以卫殊开车出门的时候,他总是会对他说开车慢一点,路上小心。
尽管知道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一辈子碰上两次车祸的概率微乎其微,但陈悯之还是在每次卫殊开车出门的时候,祈祷他平安回来。
为此他还亲手做了一个平安福,挂在了卫殊的车上。
现在,那枚平安福却仿佛置于狂风暴雨中,在飞驰的车速中晃荡得摇摇欲坠,要散架似的。
良久,风暴终于过去,在地下停车场阒静的空气里,平安福缓缓停止了晃动。
陈悯之脸色还有些白,却转过头,有些担心地伸手探向卫殊的额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下一刻,他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男人漆黑高大的身躯如山般倾轧过来。
他的唇被堵住了。
男人滚烫的气息毫不留情地侵入进来,如同火炭般燎遍了他的唇舌,烫得他下意识往后一缩。
而他小幅度后退的动作却仿佛一个导火索,激怒了男人,让对方彻底发了狂,卫殊掐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可怕,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亲吻他的动作也骤然变得凶狠,宽大虎口卡住他的下巴,让他合不拢嘴巴,逼着他打开了内里温热柔软的腹地,好让人侵.犯到更深的地方。
比起亲吻,男人更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般,在蛮横地啃咬他,粗大又烫热的舌.头缠遍了他口腔里的每一寸,锋利的齿缘叼着柔软的唇瓣,仿佛野兽叼着食物般不放松,又是嗦又是咬,陈悯之几乎有一种错觉,觉得卫殊把他的嘴巴当成了一块儿肉,要撕咬下来吃进肚里。
“唔——卫——”
陈悯之觉得此刻的卫殊好陌生,就像是家养的大狗突然变成了凶残嗜血的豺狼,让他感到陌生又害怕,他仿佛一只被狼叼住脖颈的兔子,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
可卫殊察觉到他想要逃跑的意图,却仿佛发怒的野兽般从喉咙里发出一生低吼,变本加厉地增大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对方的身躯已经全然从驾驶座上跨过来,死死压在他身上,似沉重又坚硬的钢铁,不容他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呜…”对方亲得太凶了,即使是在他答应卫殊告白后,卫殊情难自已的那次,男人也没有这么凶过。
毫无章法的野蛮啃咬下,陈悯之甚至尝到了嘴里泛起的淡淡铁锈味,不重,但却足以在他大脑的某根弦上,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仿佛一个开关,陈悯之心底的委屈一下就漫了上来,他不再挣扎,而是微微颤抖着,在男人的亲吻下呜咽。
少年连呜咽也是很小声的,不是大吵大闹的那种哭,而是低低的抽泣,像只胆子很小、很容易就感到胆怯不安,连哭也只敢躲在窝里小小声哭的兔子。
既让人爱怜,又会让人忍不住生出更恶劣的心思,想要把他欺负得更狠,让他哭得更可怜更漂亮一点。
卫殊很喜欢听他哭,男人虽然在床下很听话,但上了床就会变成一点也不听话的恶犬,总要很恶劣地故意把少年欺负哭,再温柔又笨拙地去哄人,用舌.头一点点舔掉从少年眼角流下来的泪水。
但现在,那落到卫殊嘴里的咸涩眼泪,却仿佛当头一棒,狠狠将这头发疯的野兽敲醒了。
唯有公主的眼泪,是唤醒野兽的魔药。
他愣愣地看向哭泣的少年,看着少年柔嫩唇瓣上被他咬破皮的伤痕,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男人本就是常年锻炼的体育生,一身结实勃发的肌肉,这一巴掌下去非同小可,直接把自己扇得脸部血管破裂,殷红的鲜血从唇角流下来。
陈悯之被这阵仗吓得呆了,连哭都忘了,停下来愣怔怔问:“你、你干什么?”
卫殊却别过头,不敢看他似的:“对不起,悯悯。”
男人声音嘶哑,像粗糙的砂纸,充满了对自身的悔恨:“我答应过要保护你,自己却把你弄伤了。”
身形高大、眉眼浓烈英俊的男人垂着脑袋,像只犯了错的大型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讨厌我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能不能不要提分手。”
但空气中只是一片安静。
迟迟听不到回答,卫殊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场审判,而少年的决定就是审判他的铡刀。
他浑身紧绷得像拉到极致的弦,就在他快要断掉的下一刻,一双柔软的手臂忽然抱住了他。
少年的脸颊轻轻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在贴近他心脏的地方轻声说:“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更没有要和你提分手。”
无奈似的,陈悯之叹了一声:“我只是想问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卫殊怔了几秒,随后,如同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狂喜地回抱住了少年。
他把头埋在少年脖颈处,闻着少年柔软的黑发的雪色皮肤上传来的馨香,声音几近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心胸狭隘,愚蠢善妒,才让你受到了伤害,对不起悯悯。”
听到他的话,陈悯之沉默了几秒钟,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什么,问:“是因为顾明珏吗?你吃他的醋了?”
卫殊抱着他的手没松开,大狗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咕噜:“嗯。”
陈悯之无奈道:“你吃他的醋做什么,我跟他现在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他虽然在感情方面是很迟钝,但也知道自己和别的男人走太近自己男朋友会吃醋的道理,但当时他只是跟顾明珏很普通地走在街上,什么也没做啊。
卫殊闷闷地说:“他抱你了。”
陈悯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是因为你开车开得太快,他怕你撞到我才把我拉开的。”
卫殊:“我不会撞到你。”
他车技很好,即使是在那样的速度下,卫殊也确信自己不会擦到小公主一点皮,最多也就是把顾明珏撞飞而已。
陈悯之:“那你也不能开那么快,这是在学校里,撞到人怎么办。”
卫殊低下头:“知道了老婆,我以后不会了。”
这幅模样实在很像一条长相凶狠却很听话的大狗狗,陈悯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乖。”
两秒钟后,卫殊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他:“可他抱你了。”
陈悯之:“… …”
你在这儿回档呢?
陈悯之现在只庆幸,幸好卫殊没看到陆承轩舔他手,以及秦陌把他摁在墙上啃的场景,要是看到了,一定比现在还疯,到时候他都不知道怎么哄了。
想到自己隐瞒卫殊的事情,陈悯之掩饰般地咳了声,小声道:“都说了那是特殊情况,以后不会了。”
但看到卫殊仍然不太高兴的脸色,陈悯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哄狗狗似的抱住比他高大了一倍的男人,在男人背上拍了拍:“好啦,我向你保证,以后都和他保持距离还不行吗?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和他抱在一起了,就算在路上看到他,也会远远避开,这样可以了吧?”
卫殊更紧地回抱住他,在他颈窝里说:“老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我喜欢的只有你。”少年松开手,有些害羞似的低下眼睫,“卫殊,我是第一次喜欢人,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或许会有很多不会的地方,但我们不要生气,也不要吵架,你有事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
卫殊听到他这番话,心脏鼓噪地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哪里还能去生什么气,他红着眼眶说:“好,都听老婆的。”
误会解开,陈悯之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他甜甜地笑起来,奖赏一般,凑过去在卫殊脸颊上亲了一下。
男人的目光却骤然变得灼热起来,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又扑上去吻了上来。
陈悯之没有挣扎,而是顺从地接纳了这个吻。
只是男人亲的时长比他预想中长得多,以至于到后来,原本单纯的亲吻渐渐变了味儿。
陈悯之抓住男人试图去撩他卫衣下摆的手,红着脸道:“上、上去,不要在这里。”
可卫殊却眸光烫热地盯着他:“就在这里,好不好?”
陈悯之推他:“有人会看见…”
卫殊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唇角:“车窗是单向的,不会有人看见。”
“可、可是…”
可是这种事情对向来循规蹈矩的陈悯之来说还是太出格了。
但男人跪在他身上,像只听话的大狗一般垂着脑袋,仿佛乞求、又似诱哄地低声道:“就这一次,好不好,公主?”
陈悯之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最终还是红着脸,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或许,他也需要给卫殊一些安全感的。
但就在这时,他看见卫殊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儿粉色的布料。
那布料挺小一片,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陈悯之回忆了半晌,终于想起这是卫殊带着穿公主裙的他从城堡里逃出来那天,他最里面穿的那件胸衣!
他瞪大眼睛:“它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他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不是把这些东西全部扔了吗!
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卫殊眼神躲闪地道:“那天,我把这件偷偷收起来了。”
陈悯之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收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放在车里?”
男人跟只咬了主人内衣被抓包的大型犬一般,垂着个脑袋不说话。
陈悯之迟钝的脑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不是早就…”
早就想在车里让他…
陈悯之又羞又恼,生气地蹬他一脚:“变态!”
但男人已经扑过来,大狗似的在他脸上舔了一下:“穿给我看,好不好,公主?”
*
一小时后,男人脸上多了几个通红的巴掌印。
那一小片粉红色布料也已经被扯得完全不能看了。
迷迷糊糊的公主到此刻才忽然想起自己中午回家的原因,是为了不浪费卫殊做好的午饭。
于是他抓着男人的胳膊,声音虚弱地道:“…饭、饭要凉了。”
辛勤耕耘的卫殊满头大汗地抬头:“什么饭?”
陈悯之:“你不是说你做了午饭吗?”
卫殊动作一顿,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陈悯之瞪大眼睛:“你不会没做吧?”
卫殊低着个脑袋:“老婆,要不你再打我一巴掌吧。”
陈悯之把那片湿哒哒的布料砸到他脸上:“滚!”
最后,小公主哭着明白了一件事。
再忠诚听话的大狗,也会有骗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