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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杀死水蟒后,雨停了。

第59章

杀死水蟒后,雨停了。
十夜站在深红的泥沼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未褪的黑色纹路。

“呃,糟糕了。”十夜很明白刚才是什么情况:吸血。

主神限制了某些血统的负面影响,比如血族的畏光、惧银等,但不代表不能开发出来。原著的西海队队长莱因哈特就有吸收他人基因能量的自创技能。

说到那个骚包的养殖专业户,十夜就怒,字母大一定和《银河英雄传说》的作者田中芳树有仇,给他起里面人物的名字。

不过银英里的莱因哈特也是个帅得掉渣的家伙,十夜对小白脸没兴趣,他喜欢智将杨威利。

楚轩等人走了过来,破云而出的月色笼罩在这片人间惨境上,反射出淡淡凄迷的血色雾气。

“哟。”十夜招了招手,看见伙伴们平安无事,笑容充满阳光和欣慰。楚轩眼神一动,凝视他粲然不染的笑靥,好像没有血腥能够玷污。

继续进化下去,他会被基因主宰吗?

轮回世界的法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同进化的不可逆转与不可选择,而决定进化方向的是基因。可是在《咒怨》里,他说:人有灵魂。

怨灵的意念扭曲了现实,违背一切科学定理。而斐十夜的求生意志,甚至能改变基因,穿越时空。

但他还是死了,在上场团战。

夜色下的黑眸一沉,笼上深郁的浓雾。

康诺问:「你又是怎么想的?」他回答:「不知道。」其实他讨厌这种感觉。

和面对未知的研究欲不同,这是一种无从掌握的挫折感。曾经满足于被慢慢教导,可是这个人有时又会说让人心烦的话,如“儿子”,“找女朋友”,还有——“爱”。

明明也说了“你可以信任我”,答应他不会输给郑咤的复制体,结果死得凄惨无比。

他知道不能怪十夜,实际见证和数据分析都表明他和复制体郑咤的实力差,但是这屡次想指责的冲动是什么?理性无法解释。所幸这小子很识相的没再说出“相信我,下次不会输”之类的话,否则可能控制不住。

但他在努力变得更强大,时常投向远方的专注目光说明了他的决心。

生与死的几率是一半对一半,到目前阶段,主神的进化进入终程,恐怖片难度会越来越逼近极限。本来只要50%的胜率就能赌,也只有赌,可是为什么他会想些蠢透了的问题,比如“失败了会如何?”。答案很简单:死。

他死了,就不能再对自己欢笑,勾肩搭背拉他和郑咤他们一起吃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嗅个不停两眼放光,不会再说些烦人的话,不会再有明亮眩目的灵魂之火,死寂,空无——

但同样不会再死掉,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时间定格在他说“对不起,楚轩,不能让你有感觉了”的一刻,那是连思维也停止的静,就像看星星的时候……

不对。楚轩听到自己的呼吸频率变得急促紊乱,混乱的记忆碎片再度涌入脑海,他像那天一样拼命吸气,吞噬某些漫溢出来的东西,但是他还是回想起来:鲜红的血,绞碎心脏的黑色能量丝,他把手放进去,做徒劳的拼补,手指被炸碎,血肉交融,应该是痛的,但十夜不会再教训他……

活着,只有活着,这个人必须活着。

他在他的心脏周围结下了戒律锁,不会再毁坏;就算碰上郑咤的复制体,也可以提前毁掉……对,由他来结束……

楚轩在清明和混乱间摇摆,失焦的视线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

“怎么了,淋雨感冒了?”

十夜腰微弯,从头发下瞅着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关心,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热度。

“楚轩,你是肚子饿还是犯困?”血族少年摸着下巴,隐约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熟悉,没有焦点的瞳孔,苍白的脸,静静抱膝坐在他身旁……

“呃,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十夜突然有种无法面对的感觉,微微侧过脸,“我看光了你的秘密,所以只好把命抵押给你了。”

他妈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说得爽,在这个世界哪有逞狂的权力,拼了命也是一点点争取活的希望,哪有一定能活到最后的美事?

可是这小子不懂,他在摆这副死样——

楚轩做了个推眼镜的手势,没发觉眼镜已经没有了:“秘密?抵押?”他疑惑地重复,思路尚未恢复往日的清晰。十夜深吸一口气,两手重重按上他的肩,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

“我们有重生十字章,黄泉果实,第二次复活的纳尼亚传奇,楚轩,这个世界已经很好了,比我原来的世界好。”

“……”楚轩回望他,没说话。

“还有长生不老药,延年益寿又治病的筑基丹,能增加免疫力的素质点……”十夜越说越陶醉。楚轩打断:“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不爽地瞪他,十夜伸手按了按他的头。

“楚轩,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除非我有把握。”他一字一字道,“你叫我撑到你回来,别输给恶魔队队长,我做到一半。”

指点的手划破暗夜,一一点在曾有人驻足的位置:“樱空死了,零点死了,萧宏律死了……将来我和郑咤也许也会死,在这样的世界,谁能完全掌控住自己的命运?你的几率也只有50%,这足够了。”

“我们不想接受,所以在变强,但是接受最终的无能为力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我讨厌这世界,理智上我能说服自己满足种种好处,但讨厌还是讨厌。”

“你大概跨不过这关吧,但是楚轩,人要想开点,你是人不是神。”

十夜抱起他,将这具无感的身躯拥进臂弯,感受着他的心跳、呼吸和重量:“等你有了感觉还要矛盾。其实你一开始的起步点就比我们高了,有能够翻转命运的智慧。我们凡人终究无法战胜命运,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努力过,拼搏过……只是没成功而已。”

“凡人的智慧。”楚轩淡淡地说,“要我提醒你血缚的影响,以及拥有感觉后80%以上对思考的外在干扰?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你会失去你口中非凡的智慧。”

“啊。”十夜眯眼笑了,十分愉快,“那就一起挣扎好了。”

冷银的月光从落地窗嵌入,在静谧的房间里营造出宛如黑白剪影的效果。

一张风格简洁的黑檀木椅摆放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独坐的男子闭着眼,长睫落下一层浅浅的银霜。

被黑衣包裹的高挑肢体靠着椅背,长长的发丝如有生命般,在黑夜中流曳着神秘的辉光,沿着挺拔的体线倾泄而下,从椅座垂落至边缘镶金的黑色长靴上。

他安静地坐着,无声流淌的波动围绕他晕出朦胧的氤氲,「宁静领域」,他的心灵之光。

黑暗,无尽的黑暗,黑暗中燃烧着熊熊狱火,炙烤得人喘不过气来。焚烧的剧痛中,又有一丝滑腻如蛇的冰凉,在苦与乐的给予中,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诱使饥渴的旅人不断前进。

焦灼和痛苦达到临界点的一刻,他的神志与肉体分离,沉入一片宁静的深海。

那是蓝黑色的心之疆域,可以栖息他疲惫的灵魂。

一股股清冷的水流拨开黑暗,漫漫向四周涌去,深蓝的寂静中,一切如水宁和。

突然,清澄的嗓音一波波渗入心之海:

“郑咤。”

潮水缓缓退去,他睁开眼,仿佛暗夜日食的金瞳,寄宿着强大的意志和内心的光辉。

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月色勾勒出深黑的军服和前襟一字排开的银扣,短短的黑发如清澈的丝帛,镜片后的双眼流动着如月冷清的银色。

恶魔郑咤微怔,朝他伸出手:“怎么了,楚轩?”

他的心灵之光还环绕在房内,捕捉到一丝丝不稳定的暗流,来自眼前的人,相同的大剑血脉和长久的力量同调也让他能够感应到对方心底的陌生情潮,汹涌激荡。

恶魔楚轩默默站着,表情不辨深浅,银眸渐渐变回沉郁的黑,宛如一轮幽黯的黑月升起。

“你的觉醒者状态,具体是怎样的?越详细越好。”

明了之情闪过脑海,恶魔郑咤微微一笑:“你心魔了,过来。”

锐利的黑眸微眯,射出近似不悦的阴冷光芒:“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平举的大手,没有一丝颤动。

“你伤不了我,过来吧。”

不由自主的,恶魔楚轩握住那只手,肌肤相触的瞬间,一波难以言喻的感触冲刷过身心,没有感觉的男子不知如何形容,好像撞进一个水晶色的泡泡,一切的杀意、暴虐、焦躁都被洗涤,只剩丝丝缕缕的迷惘,融入早已沉淀于心湖的情感。

“没事了。”黑发青年拉近他,轻抚他的背,拥在怀里的身躯气息淡淡缭绕,如一束冷香,沁入骨髓不能割舍。

黑衣军人倾靠在他肩头,听着那低醇的声音安抚下心底的余韵,和记忆中那个敌人一样清悦的男中音,却透出安稳沉静的调子,深蕴着专属于他的温存。

郑咤从来不会用左手抱我。恶魔楚轩注意到,环着他的右臂不着痕迹地将他与戴着神兵器的手隔开,坚定如港湾。

平静下来后,他任爱人调整他的位置,抱坐到膝上。

“做完实验了?”恶魔队队长温和地问,“要吃夜宵吗?”

军师推了推眼镜,恢复清晰的黑瞳直直看着他,开始例行审问:“你说我伤不了你,但你被我的本体伤到了。”

停顿,不是出于尴尬,恶魔郑咤端秀的容颜浮起困惑之色,凝神回忆片刻,歉然道:“什么时候?”

原来不记得。恶魔楚轩心意顿平,这说明他的本体在郑咤的记忆里连一席之地也没有。

“忘了就算。”恶魔队军师的思绪回到先前关注的问题,“心魔是什么?”恶魔郑咤沉默了一下,整理爱人所要的答案:“基因锁四阶是控制基因,越是挖掘基因的能量,远古生命的意识和本能也会被唤醒,通常是非常残暴的杀戮冲动,这是心魔的一种。还有一种是心障,长久积压的感情,看不破的心结,都可能成为心魔,阻碍进化。”

“楚轩,我没有完全化解你的心魔,因为你心里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恶魔楚轩不做声,恶魔郑咤也没追问,只是在一股难言的情绪中,揽着他肩的手紧了紧。

他没有立场询问什么,本来就是他单方面需要,楚轩才会和他在一起。

定了定神,他平静地说:“你的情况不严重,妖魔基因引发的感情,对你来说是未知信息,已经被你自己排除,我会帮你彻底清除掉。你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事,也可以慢慢想,只要过了基因锁四阶中级,你就能拥有感觉,到时很多事自然会懂了。”

深夜的时光静静从他们身边流过,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恶魔楚轩像是眷恋地倚着这个人,脑中回放着他的低语,仿佛钢琴般空灵寂静,安定人心的声音。

良久,恶魔楚轩清澄干净的嗓音响起,一贯冷静淡漠的语调:“那中州队的强者也会陷入这种状态?”

“呃……”恶魔郑咤想了想,黑眸笼上不明显的暗雾,“我的心魔很简单,杀死敌人就行了,因为那时我没有在意的东西。我的本体怎么样我不知道。楚轩,越是执着的人,心魔越难过。到了四阶高级,还有一关,那就是感情的障碍。”

“那么你能过了?”恶魔楚轩意有所指,像有浮冰在水下激撞的口吻。恶魔郑咤惊讶地看了看他,嘴角扬起轻快的弧度。

“基因锁五阶,只要你一句话,我的军师。”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发上,淡得不留痕迹,“不过我想等到你有了感觉以后,楚轩,我希望你至少知道被我抱着是什么滋味。”

那他将来回想起来,还会有一丝触动吧,不会太深也不会太浅。

银色的眼眸无波,将犀利的审视隐藏在平淡的眼神下。

“哦,不包括接吻和做 爱?”

听出他的试探意味,黑发青年克制住自己,清绽的笑意宛如永夜中开出的洁白花朵。

“这个问题,等你懂得喜欢和讨厌再来问我吧。”

他轻声说:“你该睡了,楚轩。”

在轮回世界历练,都要磨砺自己的心,柔软的痂结上硬壳,流出的鲜血也打磨成利器。

坚强和痛苦铸造奇迹,又被冷酷的命运碾压成泥,生命在此焕发豪情,却抵挡不住冰冷死亡的吹息。

人性是充满变数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要期待人性,只以利益最大化为计算布局。然而超凡的智者却放弃了掌棋者的地位,被那些眩目的火花所迷,直到不知觉时,身心已缠满枷锁,曾经能翱翔九天的翅膀再也无法腾飞。

成为凡尘中挣扎的微不足道的卒子?

这不是楚轩能接受的结局,十夜期望的是他和他一起做个凡人,生也尽欢,死也无惧,或者互相帮助,或者被他呵护,但楚轩不能认同。

他要赢,无论是血缚的后裔影响,还是感觉的外在干扰,他都要战胜。天生超越凡俗的智慧不是让他匍匐在泥里,和这些凡人一样随波逐流。超越,哪怕已经被感情污染,他也要重新掌控住大局,恢复棋手的位子!

内心的风暴忽然止息,楚轩听到了遥远时空的回响,心魔带来的徘徊和蒙蔽,被他用傲气和冷静撕得粉碎。

映在十夜眼中的,是他交织着阴郁紊乱的眸骤然清晰,清晰得冷绝寒心。

下一秒,如一池寒水惊破,楚轩笑了。

他笑的原因很简单,十夜扣着他的腰,他怕痒。

缓缓地吸气,吐气,他像刚学会呼吸一样,生涩地吸进陌生的空气,一丝丝的轻寒与腥甜,他很容易判断出是这个人身上雨和血的气息。

心里有轻痒似的骚动,身子渐渐发热,血脉起了共鸣,他慢慢抬起手,交抱住环着自己的双臂。

胸口泛起酸涨,心跳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原有的速度,体温在贴近的空间传递,舒服,安全,温暖……这些过去只是计算机上冰冷信息的词汇变成了触得着的实感,楚轩的嘴角轻微地勾起满意的弧度,原来,这就是拥抱的感觉。

十夜呆呆看着他的变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楚轩的笑从来只是拉动面部神经,眼里没有表情,这时却如乌云散尽,曙色破晓,第一缕洒下的洁白晨光,凝聚在时光中,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微笑。

“怎么了吗?”他不知所措地问,心底有个猜想呼之欲出。

“你很蠢。”楚轩敛起笑弧,微微昂起下巴,挑眉的同时举起手,指尖在半空微妙地停顿,察觉自己没戴眼镜。勃然大怒的十夜没注意到:“你这不可爱的小子!”

“十夜……楚轩从来不可爱,可爱的是你吧。”被遗忘许久的中州队长终于逮到机会插话,一脸无奈。

“哼。”十夜余怒未休地放下儿子,本想手劲重点,但下意识还是轻轻放,转身与郑咤一起打扫战场,看看蛇尸上有没有什么可剥削的。

楚轩脚下微微一晃,第一次体会到的重心让他很不适应,但是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以自己的步调前进,一步步踏起细碎的露珠和鲜红的泥泞。

体内沸腾着新生的力量,与血一起奔流,又那么冰冷,冰冷得如同北海的水,胸腔里的心脏燃烧着跳跃着,脑海深处却冷漠得像凝固的冰。

大爱无情。

解开心魔的境界,他选择的超越之道。

他失去了永堕凡尘的机会,再深刻的感情都无法撼动他的思维,但他同样没有忘记他的初衷,那份情谊是一种永恒的刻印。

以我的智慧和能力守护你,守卫你们。

夜色下,绝世的智者眼神冷彻,脸上带着宛如神灵般不屑于众生庸俗的孤清,抬手抚摸左眼上的绷带,粗糙的触感,干涸的血迹磨痛他的手指,恍若现世微弱却持久的联系。

我是楚轩,中州队的军师,我会让你们大部分人活到终战,赢得胜利,离开轮回。

而十夜,你只能活着,做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