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主子
宋净庭与李怀慈几人是一同到的,恰巧撞上刚被赶出来的韩辛移。
韩辛移虽未发一言,但瞧着脸色属实是不好看。
宋净庭是何等的聪明,心里已然猜到了一些,站在一旁的周衡却还要问道:
“这是怎么了?四爷不在?”
韩辛移瞥了他一眼,说道:
“萧少爷来了,四爷不让人打搅。”
听到这话,周衡与李怀慈几乎一同坐下,晓得这是有得等了。
韩辛移见他们这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忍不住皱眉。
只有宋净庭望向他,脸上一贯挂着温和的笑。
“韩公子,既然萧少爷来了,四爷免不了要被耽搁许久,接下来的安排怕是有变。”
“不如你先回去歇着,若是有要事,我再与你说如何?”
宋净庭有意想要支开韩辛移,韩辛移又怎会不知。
只是宋净庭说的这些话已经足够客气,他没法当众抚了宋净庭的面子,只能顺着他的话应下了。
“那就有劳宋先生了。”
等韩辛移走后,宋净庭才慢条斯理的坐下。
周衡顺手给他倒了盏茶,笑着调侃道:
“是你喊他来,这刚到便又让人走,宋大人是什么意思?”
宋净庭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的反问道:
“你说呢?”
“既然萧少爷来了,何必留他在这添堵?”
周衡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另有看法道:
“我看未必是给萧少爷添堵吧?”
宋净庭轻瞥了他一眼,见周衡一脸坏笑,怎能不懂他的意思。
韩辛移在这,萧河添不添堵他们不知道,但四爷肯定是了。
“有什么好笑的?”
李怀慈无奈道:
“四爷不高兴,我们能好过?”
听闻此话,周衡轻咳了一声:
“就怕萧少爷走后,四爷心里更感不痛快了。”
雀宁恰好从外面走了进来,冷不丁的听到,忍不住骂道:
“你这乌鸦嘴,还是快少说两句吧。”
周衡得了他一白眼,便悻悻然的闭上了嘴,双腿翘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眯起盹儿来。
他虽是高子瞻的心腹,但即是跟了四爷,便是四爷的亲信,待他与雀宁几人一般无二。
萧河从伏水渊出来后,脸色发冷,往常也会停下与他们寒暄几句,
今儿个倒是视他们为无物,即便是几人行礼皆不理。
萧河走后,宋净庭只得感慨一句: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挺钦佩四爷的。”
“钦佩?”周衡笑了,他心直口快,更是口无遮拦道:
“钦佩四爷每每都有新的法子惹萧少爷生气吗?”
众人听罢,皆是想笑又不敢笑。
宋净庭是个聪明人,不好听的话他从来只说一半,也只有周衡才会接上这么一句。
听到四爷的声音,四人才收起脸上的笑,一一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萧河走时瞧着不太高兴,他们四爷的脸色看着更冷。
每每议事,都是由宋净庭打头阵,这一次也不意外。
他倒是已经十分习惯了,顶着压力开口问道:
“四爷,怎么不见沈熠?”
时钊寒轻瞥了他一眼,淡声道:
“他有别的要事在身。”
听到这话,宋净庭忍不住皱眉,他先是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周衡,想说却又犹豫。
见他这般,时钊寒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四爷,恕属下多嘴,”宋净庭斟酌着开口道:
“沈熠毕竟是萧少爷的人,如今萧家站位不明,萧少爷一人未必能做得了萧北侯的主儿,倘若日后双方利益真的起了冲突….”
“萧少爷难免不会为了保全萧家,而与四爷您….兵刃相向。”
宋净庭的这番顾虑,也正是李怀慈几人的顾虑。
只不过他们看在眼里却未必敢说,如今宋净庭说出了口,无论时钊寒是喜是怒,都应谏言。
听闻此话,时钊寒忽而勾起唇角,声音不大却清晰明了。
“那照宋大人的意思…..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本王先杀了萧河吗?”
听到这话,宋净庭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当即跪了下去。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不敢!”
时钊寒的目光并没有在宋净庭的身上停留,而是一一扫视过站着的几人。
伏水渊内静的可怕,几人皆面色发白,不敢多言一句。
直至时钊寒重新坐下,手指轻点石桌,过了良久,才听到他开口说道:
“以后,关于萧河的事,你们不得随意猜忌。”
宋净庭伏于地上,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称是。
但时钊寒接下来的话,却令众人皆为一震。
“见他如见我,他就是你们第二个主子。”
宋净庭惊的忍不住抬起了头,直至他的目光与时钊寒的目光相碰,才知此话严重。
雀宁虽表面不显,心中震惊丝毫不少于宋净庭。
但他好歹是最早跟随王爷的人,他知晓王爷与萧河之间的情谊,并非常人所见到的那般简单。
是以如此一来,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而除周衡之外的其余几人,皆是受恩于时钊寒、全心全意臣服于他的忠诚之士。
即便时钊寒的命令是错的,即便要他们立即舍命于此,亦是在所不辞。
今日,即是时钊寒表明了态度。
无论他们以往如何看待萧河,从这一刻起,他的地位就已经等同于时钊寒。
几人神情肃穆,无所不从,是以周衡尚不能理解,但他并未多言。
过了一会儿,时钊寒便挥手命其起身,宋净庭这才缓缓立起身来。
“沈熠是阿鹤信得过的人,便同你们一般无二。”
说罢,时钊寒拾起石桌上的卷册,扔到四人的面前。
“再过几日便是父皇的寿辰,万宁与陇康孝此前已经呈递过折子,是想要为魏贵妃巫蛊之祸翻案了。”
“即便翻案不成,也能借着寿辰的由头为晋王求情,难免武帝惦念父子之情,从而就这般放了他。”
待到时钊寒说完,宋净庭才斗胆走上前去,捧起那卷册。
只见不过巴掌大、不到半米长的卷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朝廷官员的名字。
从九品芝麻官乃至从一品的大臣,其上写有彼此来往事项,是否勾结营私。
宋净庭越看越是胆战心惊,只觉得其上深受牵连的官员,竟莫名的有些熟悉。
“四爷…..这卷册可是方大人送来的?”
时钊寒并未说话,但瞧着神情却已然默许了。
宋净庭长呼一口气,随后将卷册放至一旁。
即是方长恒呈上来的,想来这一年多过去,夏娘子的身子养的也算不错了。
当年杜家灭门惨案还历历在目,而追查这名册单子的官员却早已查无匿迹。
如今,夏娘子却将这本册子重新交到了方长恒的手里,再借由方长恒的手呈至时钊寒的面前。
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并非是好事一桩。
当年杜晚之所以能做成这些个肮脏事,背后本就有人撑腰。
只是再怎么揣测,却也不敢往深处想。
直至今日,再重新回看这封名册,其上牵扯到的官员,无不指向唯一的幕后真凶。
勤王。
但勤王就一定是当年的布局者吗?非也。
可如今勤王远赴封地,即便他再处心积虑的布局,人已不在凌天都,势必会带走大部分的心腹,重心也会随之而转移。
但凌天都的局势却并没有因为勤王的离去,而有所变化。
仍旧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使其稳而不乱的朝着其目的发展。
即便他们知晓了也只能当作不知,绝不能轻举妄动。
“即便是皇帝真要放了晋王,温皇后那边不会没有动作。”
李怀慈斟酌道:
“而且晋王结党营私一事并非作假,就算要放人,倘若不待罪立功,也势必要寻一正当的由头。”
宋净庭点头应和,“巫蛊之祸与魏家霍乱一事,是皇帝亲自判的,不过一年而已,哪怕万宁几人再能言善辩,怕是动摇不了皇帝的想法。”
“倒是前些日子,我听方大人言,北境尧关屡遭蛮夷突袭,而驻守在那的将领乃是鲁措将军。”
“鲁措将军年事已高,而驻守在那的长远军兵力不足,常年松懈而疲于应对,已是三战三败。”
周衡也听闻了此事,开口道:
“不错,除了萧北侯之外,大臣们也正在力举能驻守尧关的年轻将领。”
北境苦寒,而驻守尧关的长远军不足三万兵力,其中老弱病残更是占去七八千余人。
而朝廷每每拨去的军饷丰厚,但经过层层官员的剥削之后,已所剩无几,勉强饱腹而已。
鲁措也曾多次向上递交折子,但都被压下,亦受到了上头的警告,不敢再递。
“倘若晋王真的想要待罪立功,此乃良机。”
宋净庭附议道:
“北境虽苦寒,但好在尧关足够远,只要远离凌天都,即便温皇后的手能伸的再长,也未必能伸的如此长。”
“倘若假以时日,晋王未必不能韬光养晦,重整旗鼓。”
见状,雀宁看了一眼时钊寒。
时钊寒不曾发言,但他心中恐怕早有定论,只是想先听听他们的意见罢了。
于是,雀宁跟着开口道:
“即便晋王抓住机会离开了凌天都,但尧关距离稻城仍有数十里地,长远军每年征兵不足三百人。”
“多为吃不饱饭的老百姓卖掉孩童,或是遗弃家中老人,军中滥竽充数者无数,又如何抵御外侵?”
“即便是韬光养晦,三五年内仍是不堪大用。”
“属下以为,放晋王去尧关,本就不足为惧。”
“而重中之重,是如何利用好方大人呈上来的名册,在朝中站稳脚跟才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