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收到了琴酒的通讯。
【任务内容变更。】对面的杀手冷淡地说，【FBI的人来了，不用在宴会厅狙杀目标。】
这句话当然不是指就这样放过目标了。
贝尔摩德了然，对这位同事颇为了解的她也想到了工藤之前的猜测上：“你给他装了炸弹？”
【哼。】琴酒那边传来了烟点燃的声音，【算他运气好，想必在爆炸中死亡也感受不到痛苦吧。】
贝尔摩德略感无语，但她一向不会对他人的作风太过指手画脚，所以也只是懒洋洋地感慨了一句：“你还是那么粗暴啊，Gin…之前对待苏格兰也是，下手可真重。”
【不要多管闲事，贝尔摩德。】他警告了一声，果断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金发女明星倒也不是很在意被挂电话的事情，跟琴酒那家伙打电话十次有七次都是这样，剩下三次则是她抢在前面挂，习惯就好。
既然那边已经改了计划，接下来用不到他们去跟目标搭话了，贝尔摩德也就收起手机，准备去找另一边露台上等着自己的苏格兰离开这里。
刚刚他们本来是呆在一块聊天的，但也许是她的那些试探让现在这种状态的苏格兰产生了排斥，对方在她跟琴酒通讯时就一声不吭地暂时去了别的地方。
贝尔摩德倒也不意外，就算对方是听命行事，那听从的也是朗姆的命令，她对苏格兰而言只是朗姆分配的搭档，行动之余自然不用听她的。
刚一靠近那处露台，她隐隐约约就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嗯？
贝尔摩德收步，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她再靠近对方就会发现了，这个距离虽然只能听见只言片语，但起码不容易察觉。
“……那位先生……”
“引开……注意力……”
“……我是……您……傀儡。”
贝尔摩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意识到苏格兰正在跟朗姆通话，而且他们的通话内容…
她不再犹豫，选择不加掩饰地朝那个方向走近。
时间再往前推几分钟的露台上。
【这很不妙啊。】朗姆叔听完现在的情况后，语气凝重，【如果新一也在的话，倒是没问题……】
“……嗯。”工藤心虚地应了一声，“其实那位先生的确来了。”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朗姆叔其他人都是他假扮的马甲，所以朗姆叔到现在也以为他们是真的都穿过来了…至于为什么记忆里还在寻找工藤的萩原他们也在这里，朗姆叔才不在乎。
他跟这群警察不熟，哪里会关注他们。
【是吗，他也去纽约了？】朗姆叔怀疑了一下，但其实不是特别在意，很快换了话题，【不，在这个时间就跟工藤夫妇对上，新一真的想好了吗？】
朗姆叔还是有些担忧的。
“那位先生说，他会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工藤现在还是做不到自己管自己喊‘新一先生’，太羞耻了，‘那位先生’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提醒朗姆：“只是我现在还是听从您指令行动的傀儡……”
所以想要提前一步避开其他人离开，还是得需要朗姆叔出面。
【我明白了。】朗姆叔淡定地嗯一声，【放手去做吧，我给你们托底，但是要记住……】
工藤听见背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意识到是贝尔摩德靠近后，他的手一抖，不小心按了免提，现在再抢救似乎就有点欲盖弥彰了。
工藤心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等等，朗姆叔的自由发挥会创死人的……！
【无论你过去是什么人，现在你都只是朗姆手下的人偶。】分辨不出性别的机械音冷冰冰地说，【如果不能抛弃你的思想为我所用，你就应该回炉重造了，苏格兰。】
意识到贝尔摩德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复杂以后，工藤闭上嘴，浅浅地安息了。
要是他说朗姆叔的意思其实是‘知道你是演员，好好演现在的角色，不要给新一拖后腿，不然就换别人来演了’的话，贝尔摩德会信吗？
工藤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他觉得那个时候，贝尔摩德一定会直接把他送进精神病院的。
心里再怎么尴尬痛苦，表面上工藤还是得配合着表现出苏格兰对这样的话语也毫无波澜的状态。
他垂着眼帘，向掌握着自己生死大权的朗姆平静地应答：“收到，朗姆大人。”
电话挂断后，苏格兰才看向贝尔摩德：“朗姆大人通知我接下来的事情我不用参与，有新的任务。”
贝尔摩德看上去比最开始要对苏格兰警惕不少了，如果说本来她以为苏格兰只是被洗脑成库拉索那样的朗姆手里的武器，现在她更加肯定这个想法，并多了一些别的猜测。
听上去……苏格兰好像还有恢复自己意识的机会啊，当然，如果在那之后他没有被朗姆‘回炉重造’的话。
“好啊，我正好也要来通知你，琴酒说不需要我们去引导目标了。”贝尔摩德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地说，“U盘？”
“我会交到朗姆大人手上。”苏格兰点点头，淡声说。
由于两人明面上还是夫妻设定，离开时当然也得同行，所以当工藤有希子在电梯里只看见那位春城夫人独自一人时，顿时心生疑惑。
组织成员会犯这么初级的错误吗？这样不就让人怀疑起他们的身份了吗……
电梯忽然晃动了一下，顶灯熄灭了，有希子下意识抓住扶手，察觉到有人凑近的同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到此为止了，有希子。”微微沙哑的女声响起，“组织的事情参与得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工藤有希子的眼睛微微睁大，意识到那个春城夫人竟然就是好友莎朗易容的，先前因为她跟优作的注意力都在春城先生身上，竟然忽略了这位低调的春城夫人！
“莎朗……”有希子的表情有点复杂，在黑暗的电梯厢里看不太清，但是贝尔摩德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凝重，“那么那位春城先生——”
哎呀，还在试探她吗？
贝尔摩德微微叹气，抬手抚摸了一下有希子的侧脸，她就是仗着电梯里没有信号、刚刚又断电了才直接说出口的：“离他远一点哦。”
金发的千面魔女语气隐隐认真：“那个男人…现在可是从地狱好不容易才爬回人间的恶鬼啊。”
她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建立在苏格兰没有自我意识了的前提下，可听他跟朗姆的对话，他似乎是仍然残留着原先的思想和思考能力的。
这样不是更加残酷了吗？那个原本是卧底警察的家伙该是付出了什么，才能让朗姆那样的人也愿意把他重新派出来，让他重回人间呢。
苏格兰的危险性，得打一个问号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跟有希子说太详细，只是提了一句后就等电梯打开施施然离开了，没有再回答任何有希子的问题。
也因为离开得太过潇洒，回到自己楼层的贝尔摩德尚未发现，即使电梯到了底楼，有希子也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在酒店的大堂里严肃地跟耳机对面重新恢复联络的丈夫讲着刚刚的事情，像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她是那么说的啊。】工藤优作沉吟，【但这句话不能全信，目前我们之间只有你近距离见过了春城先生，有感觉到什么除了跟新一像以外的不对劲吗？】
“欸……”有希子皱着脸，刚开了个头，忽然就止住了声音。
她的目光原本是漫无目的地在透明落地窗外飘荡的，现在却凝固在了某个地方，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小新？”
【什么？】优作也愣住了。
“我…好像看到小新了！”有希子下意识站了起来，她也顾不上跟丈夫多解释什么，大脑空白之下顾不上拿雨伞，拔腿就冲出大门，跑进了雨幕之中。
绝对不会看错的，哪怕看上去跟新一其实并不是很像，只是一个较之新一更为成熟的侧脸，甚至在黑色的伞下被遮挡得模模糊糊。
可是在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有希子脑海中就只有一句话了。
那个，就是她的儿子。
母亲的直觉是不讲道理的——工藤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本来只是想用平井亚瑟的身份在工藤有希子附近晃一圈，让她看见脸以后再功成身退，
可谁知有希子居然直接跑了出来，弄得他条件反射也转头就跑，虽然暂时是把她甩开了，但……
工藤皱着眉看了眼天空，现在雨下的越来越大了，短时间内没有停下的打算。
另一头，追出来的有希子现在是难得失态的状况，她一出来就发现那个人似乎也在避着她，哪怕成功追着跑到了一条巷子里，这也是她能跟的极限了，面前的巷子看上去很深，地上又都是积水，没办法分辨脚印。
如果追进去的话，不熟悉这段路的她根本没办法找到那个人。
【新一还在日本。】耳机里，优作也因为妻子的反应而有些急切，他保持着冷静出言努力安抚着有希子，【他不会出现在纽约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新一，你清楚对吧？我们的儿子现在很安全，有希子。】
其实并不安全，毕竟那孩子已经跟组织对上了，优作也很清楚，妻子一直都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不安，只是在孩子面前会掩盖住这份动摇，坚定地支持孩子的一切选择。
但同时，新一的处境也算安全，因为跟其他和组织对上的人比起来，他们家新一身边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和他站在一起。
有希子没说话，她当然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她的小新，小新现在还在米花呢，早上她才跟小学生状态的儿子通过电话，当然知道了。
“优作，如果刚刚你也看到了他的话，一定也会认出来的。”她的声音被雨声拍打得散乱，“我——”
她耳边的雨声变钝了，没有再淋到她，而后，一件留有余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有希子的身体稍稍回温，她的棕发现在贴在脸侧，显得有些狼狈，可她转过头看过来时，那双跟某人同样颜色的蓝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看不出儿子都要成年了的模样。
“夫人，下雨天还是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站在她身后的青年撑着黑伞，大半张脸被伞沿挡住，而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白伞，伞正撑在有希子的头顶，“很危险，您的家人会担心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是被什么东西模糊过了，语气也很礼貌疏远，工藤有希子无法从中听出熟悉的感觉，可露出的那半截下巴就足够让她心念一动了。
然而当她想往前一步看清那把伞下的脸时，眼前一花，伞的主人把白伞塞给了她，自己已然消失在了她眼前……就好像他只是单纯想来给她这个‘跟踪者’送一把伞一样。
工藤有希子的眼睛却比刚才还要亮了，她在雨中又站了一会儿，这次没有选择继续去寻找那个人的踪迹，但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已经笃定了一件事。
绝对不会错，那个人是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