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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心如佛陀

第59章 心如佛陀
只是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叶英彦更生气,“郁阳秋怎么生出你们这群蠢东西来!”
转头见三个天师都盯着自己,叶英彦言简意赅:“我下山,救了他老婆孩子,他看我死得惨,过意不去把我供成了家仙。”
卫铭理解点头,逻辑很合理。
梅修永:“…”
就没有细节了?
比如为什么下山,郁阳秋的老婆孩子怎么了要等着被救,你又是怎么死的,你跟郁阳秋之前就认识吗?
余姜更是直接跳出来:“那您有恩于郁家,今天不想做这个家仙,一定有您的道理!”
梅修永抽了抽嘴角:“你别火上浇油。”
既然当初供奉家仙的事是两方都同意的,供奉又延续了这么多年,双方纠缠极深,那必然要找到关键信物才能顺利解开连结,这时候让叶英彦情绪激动,万一真灭了郁俊雄的魂魄,可就难收场了。
余姜显然也是清楚的,他不情不愿地退了回来,低声问:“梅师兄,怎么办?”
眼见让儿子特意请来的天师就要倒戈,郁老太太突然往供桌旁走了两步,她掏出口袋中一个瓷瓶,动作极快地将瓶中秽物都洒在了叶英彦的画像上!
叶英彦在画像中跻身多年,那就相当于他的家,他的安睡之地,如今床上被人泼了粪…又因污秽之物破了郁家对他的供奉,叶英彦被激得瞳孔都大了一圈,眼白几乎消失不见,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你混帐!”
完全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的郁华章都吓懵了,他凑到郁老太太身边,“妈,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家仙啊,俊雄他…”
郁老太太看他一眼,心里恨铁不成钢,到现在还想着让俊雄发财,真是鼠目寸光的东西。
这家仙眼见着对郁家积怨已久,从十几年前拒绝郁华章做主祭开始,怕是就打着与郁家鱼死网破的主意,虽然后来…郁老太太瞄了一眼郁博实,自己这个孙子靠着一副好皮囊入了家仙的眼,让供奉延续至今,但郁老太太早就知道,这天终究会来的。
如果让家仙全身而退,往后等待郁家的,除了衰败,还有家仙的打击报复,郁老太太虽嫌郁华章蠢,但可一点都不想看他穷困潦倒,悲惨度日,甚至送了性命。
这些年郁老太太没少偷偷想对策,家仙说得好听是仙,但若是没有郁家供奉,不过就是一个鬼!
为今之计,只有彻底激起恶鬼的邪性,逼他伤人性命,这些自诩不凡的天师才会出手治了他。
果然眼见叶英彦凶性大发,抬手就要捏碎郁俊雄的神魂,梅修永跟余姜再也坐不住,他们联手举起早就准备好的阵图,默契非常地往叶英彦的胳膊罩去!
梅修永与余姜毕竟是修为不可小觑的正道天师,叶英彦邪性起来连自己身周一直存着的正气都被冲得七零八落,这阵图稳稳卡住了他的胳膊,让他不得动弹。
在看不见阴魂的郁家人眼中,就是两位天师手中的阵图突然冒起黑烟,本来在挣扎的郁俊雄渐渐停下了动作。
郁老太太唇角勾起,就是这样。
然而看到叶英彦吃亏的除了郁老太太,还有郁博实,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叶英彦这些年着实厌倦了贪得无厌的郁家人,他没办法再看着这群道德底线低下的人,继续借他的荫蔽过得声色犬马,而郁博实同样如此,他亦对郁家人厌恶至深。
两人的诉求很简单——中断家仙契约,从此与郁家再无瓜葛。
郁博实到底年轻,而叶英彦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两人的算计同样浅显,不过就是趁着换主祭,让叶英彦拘了郁俊雄的魂,换得郁老太太手中信物——一把匕首。
那是当初成立家仙契约的信物,有了匕首这契约就可以中断。
他们还以为要面临的难题,不过是说服天师,请天师帮忙为他们新订一份婚契,从此一人一鬼简简单单过一世。
虽然等郁博实走完这辈子,再无契约可供叶英彦在人间逗留,但他早就打算好了,等郁博实这辈子过完,他也去轮回。
没了爱人,纵是“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郁老太太的反应完全出乎了郁博实的意料,他想不明白郁俊雄都命悬一线了,她为什么能如此冷静,难道以往对郁俊雄的疼爱有加都是假的么?
但可悲的是,除了郁俊雄的命,他们手中居然没有其他任何筹码可以利用。
叶英彦被天师所伤的事实不容郁博实多做思考,他抓起供桌上一个酒瓶狠狠敲碎,又一脚踢开哭得不能自已的郁夫人,一手抱起地上的郁俊雄,一手将残余的酒瓶碎片狠狠抵在郁俊雄下巴上。
“把匕首拿出来,不然我杀了他。”郁博实人生中第一次用仇恨的眼光直视郁老太太,见她看过来,心中紧张手上更加用力,“家仙杀了郁俊雄会灰飞烟灭,我可不会,你们不是带我去鉴定了精神病,我杀人甚至都不用坐牢!”
说来可笑,自从郁博实受了叶英彦的偏爱,开始不断有偏财进账,每天看着继子大把钱财入账的郁夫人嫉妒得抓心挠肺,还真让她想出了这么个损招,让郁华章带着郁博实去做精神鉴定,精神病患者的财产支配权可就有说道了。
这计划进行的当然不顺利,但郁博实之前为了能帮叶英彦斩断契约,总是对着郁家人装乖,再加上他心理也实在说不上健康,还真诊断出了一定程度的躁郁症。
如今这却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郁夫人急了起来,她有心想上前推开郁博实,但郁博实手中的酒瓶碎片着实危险,已经有血迹从郁俊雄的脖子上缓缓流出,郁夫人急得尖叫:“啊啊啊不要!!妈,什么匕首,你快给他啊!!!”
她急得甚至去推搡郁老太太,又拉着郁老太太就想往她卧室走,“快去找!!快去找!!!我的俊雄…”
郁老太太被这蠢货气得头疼,但她再老谋深算也架不住郁夫人年轻力壮,她气得直叫唤:“郁华章,你是个死人吗,由着你媳妇作践我!”
现场再次陷入了诡异又混乱的僵局。
叶英彦神志不大清楚被天师控制,但梅修永跟余姜也因为不敢让叶英彦继续伤人而不能动弹;
郁博实卡着郁俊雄脖子不放手,郁老太太也死都不肯拿出匕首放叶英彦自由。
方炎看热闹都看呆了,倒是卫铭其实提不起兴趣,他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被石阵吸引了目光,这东西上的“气”,比他所有的法宝都厉害,实在罕见。
这石阵上好几个符文似乎都跟情绪有关,既然不是验明郁家后人血脉用的,那这么多年一直用人血供奉的石阵,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卫铭端详半晌,实在没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
却没想到下一秒,他那不甚稳固的神魂“嗖”地一声就被吸了进去!
方炎正看热闹,下一秒就看到卫铭软软倒了下去,吓得他赶紧接住卫铭,心里急得恨不得抽他一顿,乱摸什么!!!!
那边梅修永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只有余姜不太确定地道:“那可是卫师,应该…没事吧?”
方炎跟梅修永异口同声吼道:“可是他受伤了!”
余姜:“…”
喊什么喊,又不是我让他摸的….
石阵中,卫铭虽然是离魂的状态,却没有他们担心的那样惊险,这石阵不说危险,甚至有些养魂之效。
卫铭回头看了一眼阵口,确认自己随时能离开,便放任自己四处查看起来。
在神魂眼中,这石阵中是白茫茫一片,只在中间有一道发着光的门,门中还传来一股吸力,卫铭感受了一下,没什么恶意,但他也不想那么快进去。
门后有一张方桌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闲庭信步走了过去。
那桌上别无他物,只有书信一封,卫铭抬眼看去,纸上字迹苍劲有力,走笔不失洒脱,卫铭暗道一声“好字”,忍不住第一时间看向最底下的落款,那里清清楚楚写着“郁秋阳”。
卫铭挑了挑眉,拿起书信细读。
“入阵亦能保持清明,想必来者同道中人。见道友甚为欢喜,然则英彦与吾家门,约莫缘分已尽。
请英彦做家仙实是无奈之举,又算得我这一脉,几代之后尽出不肖子,而吾友英彦秉性忠直,不善识人,吾特备下石阵,以血养之,助英彦识得人心。
此阵乃吾多年推敲所得,入得中门,即可窥探内心最为渴求之物,只盼吾友莫与卑贱子深交伤怀,只与纯稚后辈往来,略解寂寥。
做得家仙,在人世间有羁绊,亦是束缚,今需得道友介入,想必结谊已至刀剑相向,无可转圜,特奉上解契之法,愿为吾友解忧。”
行文半文半白,大概是白话刚刚流行的年代,卫铭看向下面的符阵,用心记下。
等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记住,他才继续往下看去,“如道友还有空闲,或可听我絮叨一二。”或许是画完符阵,篇幅不够,下文越发文绉绉起来。
“是年家国危难之际,吾出山助战,妻少子幼无可托,无可奈何,临行修书一封,盼山上清修好友照拂一二,如若不然,只好付之命运。
吾友英彦生于庙宇,心如佛陀,闻得国难,毅然还俗,然则下山之日,恰逢日寇进山,鼠辈狰狞,吾友自幼习武勇猛善战,以钢刀战步枪,缴获机枪数挺,英彦机敏非常,摸索一二便能上手,日寇抱头鼠窜死伤惨重。
然英彦身非铁石,以一当十,孤身奋战,伤时无人拭血,死后残衣裹身。吾听闻终了时,英彦大笑,又大笑,曰不负所托,死得其所。
吾友虽言不憾于天,不怨于人,吾却戚戚,不能释怀。执意请做家仙,愿吾友稚心无染,岁月长安。”
书信中饱含对友人的不舍与祝愿,饶是卫铭也看得心旌摇荡,一时耽误了时间。
外头方炎见卫铭久久没出来,而这次出去他甚至没经过自己的神魂,那自己还能做他的锚点吗?方炎实在担心,他又一向是个莽撞的,咬了咬牙,伸手就摸上了石阵。
卫铭只觉身后一阵熟悉的波动,接着就看到方炎的神魂被吸进了发着白光的中门,连忙追去。
而方炎只觉得神魂一阵眩晕,再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忍不住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