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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操盘

第59章 操盘
《每日邮报》对西蒙的专访文章发表后,J.M.皮特一夜之间摔下神坛,“犯罪基因之父”的名号摇摇欲坠。这篇报道仿佛将黑布撕开一个口子,让那些因为质疑皮特而被打压的学者见到了阳光。他们纷纷站出来诉说自己的遭遇,谴责J.M.皮特的狭小气量和不过关的学术水平。

铺天盖地的批评和谩骂声中,迷茫的公众第一次知道,他们备受景仰的科学家,其实是个让人唾弃的剽窃者。

与此同时,西蒙的曝光度大涨,几乎每个新闻网站的头条,都挂着他慈祥微笑的照片。有记者联系他的前妻和助手,想求证是否真是他发现了犯罪人基因,有的为他的境遇唏嘘感慨,呼吁关注《隔离法案》,更多的人,尤其是震惊的科学界和焦虑的政客,急于求证抑制剂的真实性。

安东尼奥接到上头的命令,发了一大通脾气,却无可奈何,只得暂停对陈坚等人的调查,转而审讯起西蒙来。

形势急转,杰弗里通过安德鲁联系上杨州,质问他抑制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从未向自己报告过。

“实验昨天才成功,”杨州没有多做解释,“如果能争取到沃克先生的支持,这将是个废除《隔离法案》的好机会。”

西蒙在“自首”之前就向媒体公布了许多细节,史密斯的文章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安排的好戏,但杰弗里听着杨州不痛不痒的语气,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推论,“是你在操盘?”

“谈不上。”杨州问杰弗里,两个月前召开的联合国议会临时大会,因为七号基地的独立而被迫中断,如今是否能够重启。

“我不知道……”那头,杰弗里犹豫地支吾起来,如同先前每一次,一旦真的有了能够彻底废除《隔离法案》的机会,玫瑰派成员总是在最后关头退却。他们嘴上鼓吹平等,内心却惧怕天生犯罪人中发生大规模暴力犯罪,担忧自己的政治前途因此受影响。因为一旦出事,公众追究起来,曾经的推动者必将被问责,甚至引咎辞职。

谁愿意担这个风险呢?何况是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做个样子,高高在上地从他们那里攫取利益不是最好吗?

“杰弗里,”杨州的声音轻缓,却好像在耳边撞钟,“这大半年来发生了许多事,连环杀手K,各个基地的独立游行,七号基地的战争,还有现在的B75和抑制剂,一件接一件,像弹簧一样已经压到极致,马上就要反弹。《隔离法案》是文明的倒退,民众也许犯了错,但错了三十年,理性应当回归了。”

两人只连接着语音,看不见表情。过了一会,耳机里传出一声叹息,杰弗里说:“路易斯,我突然想起你刚进UNPO的时候了,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突然的伤怀让气氛变得微妙,杨州却丝毫不受感染,继续冷酷地分析局势,像个生意人。

“之前你们总担心废除《隔离法案》后,就无法控制天生犯罪人。但现在有了抑制剂,可以通过抑制剂牵制他们。”

杰弗里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杨州煽风点火:“废除《隔离法案》是历史的必然,如果玫瑰派在关键时刻推一把,将来会获得巨大的政|治和经济利益。”

“我需要跟议会里的同伴商量一下。”杰弗里明显动摇了,“可是怎么争取沃克先生的支持?现在白鸽派占着上风。”

“局势一天一个样,”杨州哼了一声,含着淡淡的讥讽,“他不是要竞选议长吗?我听说最近他身体出了问题,支持率一直在掉。倒是那个德国的候选人,年纪轻,思想又开放,各个媒体都预测他是黑马。沃克先生如果想赢,只有改变以前模糊的态度,站到玫瑰派这边,等《隔离法案》废除后,几个基地的选票自然会投给他。”

“而且以后选举法肯定会改,”杰弗里接过话头,陷入对未来的美好构想中,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天生犯罪人不再相当于五分之四个公民,而是和普通人同票同权,这样就多出来不少选票,如果不出大问题,以后每一次普选,他们都会投给玫瑰派。”

杨州一点也不激动,始终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他打断杰弗里,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有条件。

听到他说要保住几个人,杰弗里很不高兴,认为他要的太多。然而杨州有恃无恐地告诉他,世上只有西蒙知道抑制剂的配制方法,而西蒙只听他的调遣。

杰弗里涨红了脸,被杨州步步紧逼的滋味不好受,他为这种颠倒的地位和受制于人的困境感到憋屈,暴躁地踹翻了椅子,却只能硬生生忍住火气,粗声说了句再联系。

杨州切断通讯。他抬起头,看到西蒙家里残缺不全的吊灯。它本是一丛玫瑰的形状,如今掉的掉,坏的坏,只剩几个灯泡还闪烁着。杨州盯了一会,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

安东尼奥·斯坦森自从来到一号基地,就没有一件事顺心。审讯几个年轻人吃了瘪,面对六十几岁的老头子依然讨不了好。

任他在这头吼声震天,西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几句话,一追问关键问题就装疯卖傻。

“沃克先生的电话。”安东尼奥出来透气,朗恩递给他一个微型耳机,因为两人关系好,他也没退开,好奇地站在一旁围观。

安东尼奥十分恭敬地问候了沃克先生,那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骤变,好几次愤怒地张口,却只能百般不情愿地把质问咽回去,憋曲得额角青筋直跳。

眼看对方要挂断,安东尼奥没忍住,语无伦次地发出哀求:“可是……这个西蒙有问题……B75肯定不是抑制剂……是的,我有证据,虽然不是确凿的证据,但是……给我一点时间……”

“斯坦森先生,服从命令。”

通讯断了,安东尼奥发了一会怔,跺着脚,骂了一串脏话。朗恩连忙安抚他,问出了什么事。

安东尼奥挥开他的手,在过道里暴躁地走来走去,喘着粗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他让我们全部撤走,把老头带到纽约。联合政府将在那里组织科学家重复他的实验。该死!沃克先生一定是被玫瑰派收买了,竟然任凭那些假新闻到处传播,让大家以为B75计划就是抑制剂实验!”

“可抑制剂实验也是违反《隔离法案》的,”朗恩不解。

“你懂什么,抑制剂的成功可能直接导致《隔离法案》的废除!”安东尼奥忿忿地望向窗外,这次任务受挫激发了他偏执的性格,他知道陈坚就是有罪,西蒙就是在说谎,再有几天时间,他一定能找出确凿的证据,可偏偏在关键时候冒出一个老头,扬言配制出了抑制剂……

“玫瑰派那几个已经放陈坚他们离开了。”一个中立派同事路过,幸灾乐祸地看了安东尼奥一眼。

“跟我汇报了吗!”安东尼奥怒气冲冲地往大门外跑,身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嘲讽,“沃克先生下的命令。”

快到大门口的岗亭时,安东尼奥遇见了一个熟人,他匆匆刹住脚步,嘴角抽动着,“路易斯,又见面了。”

杨州“嗯”了一声。短短两天,他们之间好像又掉了个,现在灰头土脸的成了安东尼奥。不过安东尼奥并不自知,调整着呼吸,挤出一个笑,“又来探望朋友?”

杨州确实是按耐不住,过来打听情况的。沃克先生虽然答应他放人,但调查组这边一直没有动静,他怕安东尼奥违逆命令,特意过来看看。

“你和陈坚到底什么关系?”安东尼奥神秘地扬着嘴角,隔着铁栅栏上下打量他,用一种轻松而恶毒的语气说,“那天你走后,我在他面前提了你几句,他忽然就生气了。”

杨州“哗”一声推开铁门,嘴唇抿成一线,像在克制什么激烈的情感。

“那个西蒙,你认识?”安东尼奥低下头,好像一头嗅猎物的猛兽,“还有史密斯那篇文章,分明是提前写好的,真是可疑。”

“老头带我去了他的实验室,在北区一栋破楼里。仪器很少,连常见的无菌室都没有,明显就是才布置出来的。我看他对那里也不熟,根本就是没去过几次。”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杨州冷淡地望着他,丝毫不感兴趣。

“别装了,路易斯。之前我总觉得云里雾里,现在见了你,突然全部想通了。”安东尼奥将手搭在杨州的肩膀上,手掌下温润而富有弹性的肌肤让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你在包庇谁?”

杨州忍着恶心,偏过头看安东尼奥那只丑陋的大手,它沿着肩胛骨,顺着柔韧的腰线往下滑。

“我对沃克先生很失望。不管怎么样,我会按照线索继续调查下去,将真相曝光。”安东尼奥凑得更近了,一股浓烈的体味将杨州包围,“或许,你可以帮帮我?不然,你费尽心血保住的人,恐怕还是得进监狱。”

杨州闭了闭眼睛。他在心里发誓,如果安东尼奥再动一下,他就将他的手踩在地上,然后生生折断每一根指节。

还没来得及将暴虐的想象付诸实践,安东尼奥忽然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弓成了虾米,而他缩在身前的右手,小拇指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耷拉着。

“拿开你的脏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

杨州心里重重一跳,盯着脚尖不敢抬头。

安东尼奥面孔扭曲,那一阵尖锐的疼痛已经过去了,但他丢了面子,怒火攻心,凶狠的目光依次从陈坚和杨州身上刮过,“很好,你们两个串通一气,瞒天过海,等着吧,我会报复的!”

安东尼奥低声咒骂着返回了政府大楼。杨州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耳边听不到任何响动,呼吸声、脚步声都没有了,他才轻轻扭过头。

陈坚并没有离开,在几米外平静地迎着他的视线。他眉头微蹙,看起来有点生气,但更多的像是一种亲昵的埋怨,似乎等杨州抬头等得不耐烦。

杨州心口和喉咙都很热,他不敢妄自猜测,惊慌之下,一句“你还好吗”都说得磕磕绊绊。

“还好,大概需要睡一觉。”陈坚说。接连的审讯让他声音嘶哑,当他看着杨州时,无形的目光变得沉甸甸的,好像负担着极大的力道。

“哦,”杨州手足无措,很重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嗯”一声。

陈坚似乎也无话可说了,神经绷了这几天,他已经精疲力竭,此刻困倦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强行忍住一个哈欠,指了指家的方向,“那我走了。”

杨州说了个好字,陈坚又看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陈坚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杨州才后知后觉地想,他是在等他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