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59章 狼心狗肺

第59章 狼心狗肺
军营中,萧文壁在二人军营前又说了几句话,告别后,两人进了营帐,洗漱后灭灯便睡下了。

营帐并不宽敞,也只够放下一张简陋的行军床。徐忘云与萧潋意并肩躺着,听着外面久久没动静了,这才几近无声的对萧潋意道:“乱葬岗上的人和他有关系。”

萧潋意点了点头,凑近了些,微声道:“这疫乱也和他有关。”

徐忘云不吭声了,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萧潋意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傻阿云,现下还杀不得。”

徐忘云当然也知道杀不得。但也再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那你说如何。”

“先找着地牢入口,看看下面有什么。”萧潋意忖量道:“那地牢下面肯定藏着东西,我不信萧文壁真是为了什么失踪的骑兵才出现在街上,先前我们可能都猜错了,他可能并不是再找什么,我怀疑……嘘。”

萧潋意那一侧的帐外一阵窸窣,显出个人影,像是个起夜的骑兵。萧潋意和徐忘云脸对着脸,放缓了呼吸等了会,待那骑兵解完了手,打着哈欠走了。萧潋意这才翻了个白眼,厌恶道:“……跑到别人账前行秽,什么毛病。”

“……”徐忘云安慰他,“你当没看见吧。”

“我不要睡里面了。”萧潋意的矜贵病不合时宜的又犯了,他抓了徐忘云的衣裳,手指绕了一圈缠紧了,对着他软声道:“阿云,你和我换好不好?”

“……有什么分别?”

“就是有分别。”他更近地凑近了徐忘云,鼻尖几乎要挨着他,声音黏糊得不像样子,“求你了,好不好嘛?阿云?”

徐忘云后仰脖颈,和他拉远了距离,忍无可忍道:“你不要……”

萧潋意无辜道:“什么?”

“……”

不要再对着我撒娇了。徐忘云在心下想,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来。萧潋意也许是在“令和公主”的壳子里装了太久,入戏太深,现下已无法自拔了。徐忘云将自己被他缠住的衣料拔出来,放弃道:“……没什么,睡吧。”

他爬起身子,还真就和萧潋意互换了位置。萧潋意心满意足地将徐忘云整个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柔声道:“阿云,睡吧。”

徐忘云没有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身侧人呼吸绵长且清晰,睡到半夜,徐忘云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却见萧潋意还维持着他入睡时的那个姿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正望着他。

身后,营帐轻飘飘的帘子被风吹动,露出外面的一点漆黑夜色。徐忘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他非要睡在外侧,是为了挡住整座营帐唯一的那处缺口。

第二日一早,萧文壁的声音便响在他们帐外,“二位可醒了?”

徐忘云早在脚步声靠近时便醒了过来,他萧潋意对视一眼,萧潋意高声答道:“醒了!多谢殿下关心!”

“醒了就好。”萧文壁音色温润,语调温雅,若只听声音,绝对是个让人会无端生出许多好感的人,“早膳已备好了,若二位起来了便请用吧。”

萧潋意应了声,与徐忘云一道起了身。片刻后他们掀起帐帘走出去,萧文壁端坐在桌前,上面放着些简单吃食,见二人出现,微笑道:“昨夜睡得还好?”

徐忘云说:“很好。”

“如此便好。”萧文壁说:“军营粗陋,我一直忧心会委屈了公子。”

“已经很好了。”

萧文壁了然一笑,像是满意。萧潋意问道:“昨夜走失的骑兵殿下可曾寻到了?”

“自然。”萧文壁眼神转向某处,二人随之一同看过去,见不远处路边有个骑兵手抱着一口大锅正扎着马步,已经不知是被罚了多久,扎得满面青筋暴起面色通红,浑身汗如雨下,只叫人看着便不由觉得手酸脚软,筋疲力尽。

“问了才知道,这人原老家就在峪阳,此次随军回了这,惦记家中老幼,这才趁夜跑了出去。”

萧文壁举起茶杯,接着说:“士兵私自出营可是重罪,只是现下这情景,我也不能真将人处死。只好折中罚他顶三个时辰的锅,吃些皮肉苦头,也好叫他长长记性。”

三个时辰,差不多半天也就过去了。萧潋意违心道:“……殿下宽宏。”

徐忘云暂且没心思管那仁兄的死活,他手磨蹭了会旧桌子身上崎岖不平的纹路,垂眸想了会,开口问道:“殿下为何驻扎在此地?”

“嗯?”萧文壁没想到他突然起了这个话头,“瘟疫起于垧北峪阳,症状与往常的都不大一样,我想着其后或有什么隐情在,便带军北下,想找出源头在哪。”

“源头。”徐忘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殿下可找出什么没有?”

萧文壁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许是我无能,我们来得实在太晚,城中那时几乎已空了,找不出什么太有用的线索。”

左右又聊了几句,萧文壁便被一个骑兵喊去了。饭桌上只剩了他们二人,萧潋意瞧了眼徐忘云,嘴唇上下轻碰,做口型道:阿云怎么看?

徐忘云摇了摇头,道:等。

几日后,两人自请混进了施粥的队伍,在城中施粥时悄无声息溜了出去,左绕又转了半天,在城门口找到了等着的陈簪青。

“这一别就是六七日,我还以为你俩丢下我们跑了。”陈簪青抱臂看着二人冷嘲热讽道。徐忘云没和她呛声,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这是什么?”

陈簪青正色下来,接过药丸,“哪来的?”

“珵王军中的人身上带的。”徐忘云低声道:“那些人身上都带着这个,我看见他们会将这个磨碎了涂在身上。”

这东西他们藏得很好,这一小颗,还是徐忘云趁一骑兵洗澡时偷偷顺过来的。

陈簪青用指甲小心地扣下一点药粉,指腹捻了捻,放在鼻尖嗅了嗅,断言道:“这是笄龄草。”

“笄龄草是什么?”

“是一种稀世罕见的草药。”陈簪青说:“这种草药只生在沙地腹中处,每十五年长成一株,正与女子及笄年岁一样,因此得名笄龄。”

“用途呢。”

“解毒。”陈簪青思忖道:“但也奇怪,这东西只能用来解斑蝎的毒,这种虫子也只在沙地才有,这些人在峪阳涂这个做什么,强身健体?”

话说出口,她心下倏然闪过一个念头,猛地抬头道:“难道……”

徐忘云与萧潋意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像是早就猜到了,此次来只是为了求证。陈簪青却是实打实吃了一惊,“这不是瘟疫……是毒?”

徐忘云点了点头,眉心紧紧蹙在了一块。

怪不得那些人肺脏乌黑,怪不得此次疫症如此棘手,怪不得她会觉得乱葬岗上那些尸体身上的怪味这么熟悉!

怪不得疫乱迟迟控制不住,原来是一开始便用错了方法。

“那十一具尸体就是源头。”陈簪青道:“那些人服了毒,才会连骨头都长满了疹子。”

徐忘云道:“萧文壁不能再留了。”

为求权而不择手段,若真让这种人登上皇位天下就真得完了。萧潋意道:“萧文琰已被流放了这么多年,珵王却始终未能登上储位。高后用这一招,是想给久不上沙场的珵王添一桩丰功伟绩,好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

陈簪青面露不快,“狼心狗肺。”

“那地牢是一定要去一趟了。”萧潋意道:“陈簪青,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陈簪青正色下来,“你说。”

“我怀疑珵王的毒窝就在那地牢里,我要下去一趟,两日后,若我们没有出现在这,你要想办法去救我们。”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陈簪青说:“你以为我是照空?我只是个医师!”

“你可以的。”萧潋意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和阿云都信任你。”

陈簪青满面无语,“……地牢在哪。”

“县府大牢下面。”

“怎么进。”

“不知道。”

“……”陈簪青认真道:“萧潋意,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将地板打通吧。”萧潋意满不在乎,“我摸过,那就是层薄薄的石板,稍微用点力就能砸通了。”

这话说的,就好似那大牢地下铺得不是几块石头,而是张用来糊风筝的纸皮似的。陈簪青张嘴老半天,嘴里积年的毒液甚至也在此时黔驴技穷了,末了道:“……我先说好,我不一定能救得湳楓出来你俩。”

“谁也没指望你真救。”萧潋意却道:“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你心里好受点,免得再觉得是自己眼睁睁地看我们去送死。”

陈簪青面无表情:“谢谢,我不会的。”

“拿着。”萧潋意往她手中抛了个哨子,“怎么用,不用我教了吧。”

陈簪青接过哨子没吭声,揣进了怀里,“知道了。”

徐忘云这才发现身侧少了个人在,问道:“宋多愁呢。”

陈簪青眼也不抬,一手指了指城门外。二人随之看过去,依稀见城门外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默不作声地跪着,正是宋多愁。

徐忘云疑道:“这是怎么了?”

“守灵呢吧。”陈簪青也瞧了眼那边,“还记得咱们初进城遇上的那个老翁吗?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和那小东西混在一处了,连着厮混了好几日——昨夜死了。”

她正色道:“我觉得是被那小东西吵死的。”

徐忘云心下无言,侧头看了一眼城门外,走了过去。直至快要走到宋多愁的跟前了,宋多愁这才听见了动静,慢半拍似的转过头来,一见是徐忘云,神情一愣,只瞧着他,半响没有反应。

“跪傻了?”萧潋意伸手在宋多愁眼前晃了晃,“小蠢货,你的魂是不是一齐被阴差勾走了?”

“云哥哥……”宋多愁竟没有再哭,他垂下眼,小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徐忘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多愁正对着的一座简陋的土包,与其他四个并列在一块。他没说话,只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宋多愁的肩头。

“我……”

他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不会哭的!”

徐忘云说:“没谁不让你哭。”

“我不哭。”宋多愁说:“爷爷说了,人死后是不能碰到眼泪的,会淹湿过河的船。”

他抬起手,狠狠地用袖子来回擦着眼眶,给自己洗脑似的,“我不哭,我不哭,我不会哭的!”

什么眼泪会淹湿过河的船,多半是那老翁看宋多愁实在太能哭,随口诓他的。但三个大人倒谁也没戳穿,萧潋意用脚尖踢开了土地上的几根杂草,忽然注意到那坟包前面放了个小小的珠串,眉头一挑,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