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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看着你,我会喜不自禁。

第59章 看着你,我会喜不自禁。
颜惊玉和廖忱都分别给了两人拜师礼, 颜惊玉的是两本秘籍,防御类的阵法给了齐慕方,符箓典籍则送给了看上去不太会和人争斗的明泽林。

得亏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记录, 不然连拜师礼都给不起。

明泽林看上去有些受宠若惊, 一边道谢, 一边呐呐:“我竟然也有……”

“我倒是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收错了。”颜惊玉笑道:“慕方莽气重,或许应该跟着他才对, 而你……”

他想起刚才对方那段长长的拜师词,想必是廖忱逼着他编的, 也不知背地里编了多少段,忍俊不禁道:“若是不爱与人冲突,这些也足够让你保命。”

“师父放心, 我会照顾好明兄的。”齐慕方拍了拍胸脯,脸上一片喜形于色,廖忱则十分豪放地放出了无数的天极法宝,淡淡道:“你们得到的都是他的心血, 贵精不贵多,本尊这里有一些天极法宝,你们一人挑三件, 就当是入门了。”

齐慕方看着他的眼神陡然变了一些:“我,我们?”

和明泽林一样, 他完全没想到, 自己竟然也有……

“本尊岂能输了他?”廖忱道:“日后你们若是看到哪个门派有什么好宝贝, 本尊也可以帮你们抢……”

颜惊玉伸手拧了他一下, 廖忱缩了下手臂, 道:“先这样,挑完就散了吧。”

小屋内的空间已经被放大, 齐慕方看得眼花缭乱,几乎不敢相信这泼天的富贵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明泽林更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力揉了揉眼睛。

……这么多宝贝,他们一时看傻了眼,完全不知道应该要选哪个。

“法宝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挑好的。”颜惊玉适当开口:“你们若是不急,也可以先放着,什么时候确定了自己的需求,再来也不迟。”

两人同时去看向廖忱,后者思索了一阵,道:“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齐慕方当即点头,明泽林则敏锐地意识到,三个月,正是渡方仙君寿命终结之日……

“不过慕方这边倒是还好,可小林修魔,他之前修习的一直是仙术,怕是练不了你的剑法……说起来,你那剑法是什么名字?”

“本尊的剑法只管杀人,无拘无束不可捉摸,没有规律,也没有名字。”

“你倒是给自己的剑取了个好名字。”

廖忱的目光扫了一把乾坤袋,避开了这个问题:“他修得了,只要废去所有的修为即可。”

颜惊玉脸色微变,当即去看向明泽林,后者神色僵硬,在廖忱冷淡的注视之下,干笑着点了点头:“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明显不是这样写的。

颜惊玉当即道:“你看上去已经是腾云之境……”

“区区腾云之境。”廖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一百多年才只到了腾云之境,以他的资质修法,再来一百年也难入晖阳,不如废了重新开始。”

“你凭什么轻易断言他的未来?”

“本尊和他的事情无需你管。”

“你至少要争得他的同意,轻易废掉上百年的修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同意?”廖忱抬手,明泽林本来还在懵懵地看着他俩吵架,身体却陡然被他吸了过去,胸口贴在他掌心的一瞬间,他便猛地感觉浑身经脉被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冲刷,当即痛苦地扭曲了面孔,那股力量强悍地经过他的四肢百骸,连接到了丹田的内丹——

轰。

他浑身一软,耳畔听到什么破碎的声音。

头顶流泻出无尽灵光,他神色呆滞,下意识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绵软无力,大脑瞬间陷入了空白。

……废了?

他被废了?

百年修行,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成为了一个凡人……

廖忱目光挑衅地望着颜惊玉。颜惊玉其实在他出手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就像当年廖忱从不听他把话说完便攻击而来一样,他在对方伸出手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

但,根本没有阻止的余地。

廖忱的动作极快,而明泽林也实在太弱,他甚至一个字都还没有出口,就看到了明泽林周身转瞬散开的灵光。

腾云之境,已经是很多修士想都不敢想的境界,只要不去大型秘境,在普通修士里面已经可以横着走。

何止是他,连齐慕方都愣愣的。

直到廖忱开口:“本尊行事,无需任何人同意。”

空气似乎重新流动了起来,齐慕方和颜惊玉都看向了跌坐在地上的明泽林,他还在恍惚,但生理却似乎比情绪更先一步感觉到了绝望,眼泪滚滚而落。

他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我的修为,我的修为……”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齐慕方也蓦地回神,拔剑道:“你这魔头——”

廖忱直接挥袖,他犹如纸片一样飞了出去,落在院子外面,背部直接撞碎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头。

颜惊玉睫毛微动,明泽林也猛地缩起了身体,他看到廖忱蹲了下来,目光甚至有些兴味:“恨我?”

“……”明泽林用力摇头,眼泪还在掉,但强烈的求生欲却让他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很痛苦啊。”廖忱若有所思,又朝外面的天空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他开始思考一个新的可能性。被自己废掉的人,是否会随着自己的隐匿而隐匿?从莲花精的叙述来看,隐匿的力量应该只是针对个人的,也就是说,他被隐匿之后,明泽林大概率会忘记是谁废了他……因为隐匿不是修复,不会因为他个人被隐匿就能将他的行为也一起抹除。

那么,在没有被他参与过的前半生的记忆下,明泽林难道不会在长久的痛苦之中产生疑惑,思考是谁将他变成了一个废人吗?

莲花精还是说错了一点。

执念并不一定非要是正向的,就像那些人固然尊敬颜惊玉,可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去在意颜惊玉的死活。渡方仙君死了,他们会唏嘘一个正义之士的离去,会为对方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感动,会在谈论起他当年的天赋之时露出向往之情……

颜惊玉的影响力的确很广,也的确在某种层面上做到了深入人心,可他的死亡却依旧轻飘飘的,不会给任何人带去任何的打击。

所以在他编造谎言,提出用百万人的执念之火拯救颜惊玉的时候,规则冷眼旁观,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是无稽之谈。

死去的颜惊玉没有任何的价值。

人信仰神,根本就与神无关。

明泽林也许恨他,可他却无可奈何,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对他做什么,而且还有他之前许诺的法宝,这或许中和了他的恨意,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更多的会选择相信廖忱这个师父真的还能再给他带去希望。

但……假如他将炼狱里面关押的百万修士,全部废掉呢?

炼狱里面岩浆滚动,将地面分割出不规则的形状,被困住的修士三五成群地坐在被流动的熔浆圈出的部分表面上,轮流运起法阵抵御着火焰的热意,还有时不时从顶上滴落的、浓稠的熔液。

在某个瞬间,忽然有一部分直觉敏锐的修士睁开了眼睛,浑身窜起了一股寒意。

他们感觉到了比死亡更加可怖的恶意。

恶意的源头,则还在认真思索此事的可行性。假如百万人不够,那便千万人,万万人,修为被废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体验,突如其来的灾难……万万人的恨意,难道还不足以让这些人想起究竟是谁害了他们吗?

“廖忱。”

颜惊玉的声音传来,廖忱略略回神。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院落里面,明泽林被带去了偏房,齐慕方似乎正在安慰他。

颜惊玉的目光从天空的阴云之中收回。廖忱固然已经跌下了魔神之境,可他身上依旧还有朱雀神性存在,方才在某个瞬间,颜惊玉看到云层之中略过隐秘的赤瞳,那是属于朱雀神的恶意。

这代表廖忱方才在酝酿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并且,他有很强烈的动机去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

廖忱的目光回到他的脸上,瞳仁果然有重瞳隐现,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颜惊玉的脸颊。

触感柔软,细腻,有些微凉,却依旧充满生机。

他眸中的重瞳归于平静,空中阴云退去,朗空复现,他缓缓凑过来,用额头碰了碰颜惊玉的额头。

颜惊玉没有躲避,他由着对方平复心绪,轻声道:“我告诉小林,修为被废也不是大事,从头练起,你可以为他重新拓展经脉,如此日后再行修炼,可事半功倍。”

廖忱点头,依旧用眉心抵着他的,他睫毛微拢,这样贴着他的灵台,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在看到颜惊玉的一瞬间,他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他要的不是在世间留下痕迹,而是需要一个能够找回他的人,其余人的恨也好,怨也好,都与他无关。

所以,他只能围绕着颜惊玉来插针,倒不是说他有多爱颜惊玉,或者说颜惊玉有多爱他。

而是他相信,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打破隐匿,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颜惊玉。

即便他们之间没有这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即便颜惊玉无意去找他,他也相信颜惊玉有能力可以办到这件事。

颜惊玉抚了抚他的脑袋,道:“今日除夕呢,收拾一下把对联贴了,慕方说他会包饺子,我们一起?”

廖忱点点头,又蹭了蹭他的鼻尖,这才终于放开了手。

明泽林已经在颜惊玉的鼓励下重新打起精神,他和齐慕方都是凡人出身,颜惊玉和廖忱不会的,甚至不认识的东西,他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比如饺子馅原来是一刀一刀剁出来的,而不是用风刃绞出来的,颜惊玉本来还在想,饺子肉那么大一块,应该是一块一块整肉包进去的,听了齐慕方的讲述,才知道原来肉熟了之后就会结块。

再比如,灶台下面的柴火也是一刀一刀辟出来的,颜惊玉是从未用过灶台的,即便是当年在苍木山的时候,他的食物也都是旁人经手,自己一心埋首于如何引灵,从未抬头看过外面的天空。

而廖忱做饭也根本不需要柴火,颜惊玉更是从未想过自己做饭的事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了他俩的帮忙,颜惊玉和廖忱算是完完整整地体会了一番真正的凡间生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明泽林的手艺竟然很不错,而且也踏实肯干,晚上他们不光吃到了饺子,还吃到了一桌丰盛的团圆饭。

吃饭的时候,明泽林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时不时看一眼廖忱,廖忱却兀自给颜惊玉夹着菜,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最终还是齐慕方开了口:“廖……师公何时为明兄打通经脉?”

“不急。”廖忱好整以暇:“他如今刚刚散去仙法,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整,这两日我先教你一些口诀,你自己把体内余下的仙力都驱除干净,时机到了我自会助你。”

颜惊玉皱了下眉,廖忱朝他看了一眼,那一眼平静而不容抗拒,颜惊玉把话咽了下去。

明泽林倒是没想那么多,得到他亲口许诺之后又稍微振奋了一些,连连表示:“多谢师父,有劳师父。”

廖忱笑了下,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

饭吃到一半,外面便传来了烟花的爆破之声,天幕跟着亮了起来。可惜他们的院子实在有些偏,放烟花的位置在屋子后面,颜惊玉很快就坐不住,先一步跑了出去,远离小屋出了院子 ,才仰起脸看到倾泻的烟花。

廖忱的身影跟了出来,与他望向同一个方向,颜惊玉还在指给他看:“紫色的,紫色的烟花!”

“嗯,紫色的。”廖忱温声附和,颜惊玉又扯着他:“蓝紫色!”

明泽林与齐慕方站在一起,看着外面激动莫名的颜惊玉,道:“渡方仙君当年可是颜府少主,什么样的烟花没见过?”

“是啊,师公竟然也不嘲笑他了。”齐慕方也有些莫名。

仙界矿物做出来的的烟花,可比凡间的还要花样百出,凡间的烟花看来看去,也都是轰一下飞上去,再砰一下炸开,可在仙界仙法的加持之下,烟花却可以多种多样,更加绚丽多姿,壶天的烟花秀,是凡尘一辈子也望不到的盛景。

廖忱的手在身侧轻招,数百桶烟花很快在村落远处的空地上出现,一个接一个地凭空点燃,冲上天际,砰地炸开。

颜惊玉马上转过了身,道:“这边,这边也有人放!”

焰火漫天,将他的面容映的明明灭灭,姹紫千红的色彩在他脸上来回闪烁,廖忱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着他眼中漫开的欣喜与笑意。

他自然清楚颜惊玉为何如此高兴,因为这可能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年,也可能是他看的最后一场烟花。

即便这烟花普通至极,再也不似当年。

他没有追问廖忱要如何救他,廖忱也无法告知要如何救他。他不说,颜惊玉也不再多问,他猜测廖忱也是束手无策的,只是为了不让他太难过,所以才告诉他有办法。

但其实颜惊玉并不难过,他转脸看向廖忱,心想……好吧,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

廖忱嗯一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静静将目光投向天幕,道:“以后还会很多次。”

颜惊玉看着他的侧脸,同样看着他的面容在烟花下明明灭灭,姹紫千红的色彩在他脸上来回闪烁,忽然仰起脸,脚尖踮起,吻上了他的脸颊。

齐慕方再次瞪大眼睛,明泽林则一把将他捂住,两人同时转了进去。

脚跟落地,廖忱已经睫毛微动,偏头朝他看了过来。

颜惊玉露出笑容:“烟花比我好看?”

“……没有。”廖忱反应了一下,眸色闪动,慢慢弯唇:“看着你,我会喜不自禁。”

而太过欢喜,会让人恐慌。

颜惊玉又笑了一下,道:“小林的事,为何要骗他?”

“我骗他了?”

“他的修为在被你散去的一瞬间,体内的仙力也会跟着散尽,哪里还有什么残留?”

廖忱拉住他的手,慢慢朝外面走去,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传他一套功法,让他自己慢慢打通经脉。”

“何需如此费力?”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颜惊玉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廖忱已经领着他继续往前:“还有很多桶烟花,你想不想自己放?”

颜惊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廖忱拥着他往前,又朝天空看了一眼。

他需要明泽林的痛苦,只有痛苦才能加深执念,所以,让他不断期望,再不断失望,只有这样,未来自己才可能被重新找回。

但只是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针,更多的,埋在颜惊玉身边,会让他产生无数疑问的针。

他的意识穿过了村庄,与另一道身影建立了联结。

魔域之中,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正在谨慎地自逐渐热闹起来的魔城之中饶过,他戴着兜帽,身披混沌灵衣,踏雪无痕。

即便上次这种行为已经被廖忱发现,但曾华采却不得不再赌一次,因为如果任由廖忱继续这么抓下去,只怕壶天也即将要被攻破。

他终于饶过了魔城,来到了魔宫外面一道沟壑之前,沟壑之中魔气肆意,而在沟壑之外,是一道满头银发的身影。

他静静地坐着,目光凝望着沟壑对面,随时可能会消失的魔宫,双目无神。

曾华采的脚步落在他身边,低声道:“他还是没有让你见他。”

秦仲游木然地摇了摇头,曾华采缓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道:“仲游,回去吧,廖忱最近在到处抓人,如今所有的仙门之士人人自危,壶天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否则……”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秦仲游缓缓伸出手,手中赫然多了一块无方石,拿出来的一瞬间,无方石中便猛地撞上来了一个面容狰狞的女子,她不断地撞击着无方石,似乎在怒骂着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抓了阮清婉的灵魂,将她囚于无方石中,我想告诉他,那天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我没有来得及帮他,他应该要相信我的,他不该直接向廖忱索要魔气……”

“你……“曾华采看向无方石中扭曲的人影,她的魂魄呈现淡金色,面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明明已经应该归墟,却被困于此处……

“若是他想折磨仇人,那日就不会将她一剑穿心,仲游,你这样,与魔头何异?”

“若知他会和廖忱混在一起,我还不如入魔……”秦仲游喃喃道:“我找了他那么多年,我寻遍了天下,却只找回了渡方剑,一百三十三年,他明明回来找我了,我却没有认出他……他明明都帮我了,我都已经猜到那个人是他,可我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即便重伤濒死,我也该亲自去找他的!是我一步一步把他推向了廖忱,是我……不,还有你们……“

他看向曾华采,道:“是我们,一步一步,把他推向了廖忱,把他逼到了必死的境地!”

“仲游……”

“我甚至,甚至还收了仇人之子为徒……为何我没有及时发现不对,这世上竟然有人和他长得如此相似,我早该发现不对的,是我,我的自私蒙蔽了我,我太想见他了,即便知道那个人只是与他相似而已,我还是会因为看到他而高兴……”

“我应该坚持的,我不该相信他已经死了,假设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渡方对阮其溪有反应的事情,我就不会觉得那么理所当然……我甚至觉得,他是他的转世……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有我这么有眼无珠的人?我真该自戳双目,我真该是个瞎子!!!”

“秦仲游……”

“你的确应该是个瞎子。”

一道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没有戴鬼面的殷蚀身影出现在沟壑之上,万千魔气托举着他,阻拦着秦仲游无法靠近的深渊,在他脚下却如履平地。

曾华采当即抽出了拂尘,道:“廖忱,你到底何时才要把惊玉还给我们?”

“还?”殷蚀,那张和廖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人都死了,我要怎么还你们?”

曾华采神色一暗,秦仲游蓦地仰起了脸,他起身,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道:“你说什么……魔域不是说,你找了很多医修救他,你不是在救他吗……”

“本尊的确曾经设法救他。”廖忱道:“但他早已油尽灯枯,所有的灵药对他都已经不起作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这群瞎了眼的所谓故友——”

他目光冰冷地凝望着面前的两人,道:“你们还妄想本尊治好他之后,他还会随你们回壶天吗?”

“可笑。”廖忱道:“他当时只是一介凡躯,秦子轩却将刀送入了他的胸口,曾华采,这是你们的授意吧——”

曾华采脸色惨白,下意识摇头:“我们只是……”

“你们只是不愿让秦仲游走火入魔,可落在秦子轩眼中,一个将死的颜惊玉却绝对会引他走火入魔!你们伤透了他的心,还想让他信任你们?”他看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曾华采,又转向秦仲游,道:“还有你,那日他苦心孤诣助你破假仙,而你破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他魂飞魄散,秦仲游,你杀了他两次,一次在摇光谷,一次在魔域,你还想再见他?你凭什么见他?在你眼中,颜惊玉就是那么卑微下贱,即便被你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也还是会无条件原谅的人吗?!”

秦仲游浑身一震。

“他临死前,让我告诉你们。”廖忱神色轻蔑:“他与壶天决裂,此生此世,此身此魂,再不归谷。”

曾华采下意识扶了秦仲游一把。

“秦仲游。”他翻掌,送出了一把弯刀,道:“你识人不清,你可知他第一次在摇光谷见到阮其溪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

秦仲游微微颤抖,那刀一点点地朝他送来:“他已经死了,死透了,肉身也在长达一年的医治之中腐蚀殆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

“既然你说自己有眼无珠,本尊便助你一臂之力,权当为他讨个公道。”

秦仲游看着面前的弯刀,泪珠滚滚而落。

“他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们,而你们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本尊与他相识一场,既然他曾经舍命助你破境,本尊也不欲追究,可怜我这宿敌……年轻时那般绝代封疆,最后竟是落得如此下场,百年蹉跎,一事无成,故人不识,挚友无用……”

秦仲游浑身颤抖不已,缓缓伸出手去。

曾华采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听他胡说……”

“你若就此离去,本尊也懒得多说。”廖忱道:“只是可惜,可惜啊……颜祈,你这一生之中,大半生都在与绝望对抗,如今身死道消,想必也是看不到的,自己的挚友,不光有眼无珠,还胆小如鼠……”

他长叹一声,转身之时,万千魔气再次一拥而上,将他送往对面。

“还好你看不到……颜祈,还好……”

“秦仲游——!”

后方传来嘶声,廖忱没有回头。

万千魔气将他稳稳地送向对岸,魔宫封闭的墙上机关运转,白玉阶梯凭空出现,他脚步平静地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秦仲游跪在地上,手中弯刀沾染朱红。

鲜血淋漓而落。

曾华采声音哽咽:“他定是在骗你……你为何,如此之傻……”

廖忱踏上白玉阶梯,步入魔宫,阶梯重新折叠,化为墙壁。

廖忱的原身在小屋之中睁开眼睛,颜惊玉正一边梳头,一边时不时挥舞着梳子指指点点:“你到底有没有记住我跟你说的口诀?这招是这样用力的吗?”

廖忱起身来到门前,颜惊玉已经转脸去看认真打坐的明泽林,连连点头:“虽然资质一般,但胜在细心好学,你是仙门之人,即便修魔,日后也一定是正义之士……”

廖忱微微负手,凝望着他含笑的面孔。

若是你复生之后,知道秦仲游双目被废……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找出罪魁祸首吧?

爱也好,恨也好……这些你在乎的人,被本尊伤害的人,你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出真相……

“颜惊玉。”他忽然开口,颜惊玉下意识仰起脸,听他道:“过来。”

颜惊玉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慢吞吞地停在他面前,道:“又搞什么幺蛾子?”

“元宵节。”廖忱道:“说好的,陪我逛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