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星不是昭华,想到什麽就是什麽,做事仿佛没经过脑子一样,虽然想著该抽时间再去面摊转转,可是在把阁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毕抽出空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之後。
到了面摊看到的情形,把他惊得半天没回过神。其实文星一向稳重谨慎,哪怕是天在眼前突然塌了一块下来,他就算做不到像阁主那样视若无睹,至少也能称得上是面不改色。
其实面摊里跟平时一样,哑巴在灶台前切面煮面,因为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客人很少,十来张桌椅才坐了三、四桌的客人,所以哑巴现在很悠闲,一边煮面一边还抽个空往面摊後面的那个小仓库的方向看。
小仓库前面有块不大的空地,燕青侠正站在那里,抡著他那把生了锈的铁剑帮哑巴劈柴。
江湖上最顶尖的剑客之一,抡著那把在兵器谱上能排进前二十名的宝剑,劈柴……文星觉得自己的下巴好像掉下来再也合不拢了。
燕青侠的那把剑,名字叫做锈剑,因为它看上去的确很像一把锈蚀严重得随时都会断掉的铁剑,可是如果谁真的把它当成一把快要断掉的锈剑,那就准要吃大亏。锈剑,仅仅只是外表看上去像生了锈的剑而已,事实上它是一百年前,铸剑山庄的当家人,用一块从千年寒潭里捞上来的罕见锈铁打造而成,当时这把剑打造成功之後,剑身两侧根本就没有开刃,只把剑尖打磨得十分锋利。
锈剑的特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奇重无比,因为剑身没有开刃,有时候都可以拿他当棍子砸,凭著自身的重量,那是砸谁谁都得断几根骨头,很多人都不明白,以锈铁这样离奇的重量,打造成枪、棍甚至是一把大砍刀再合适不过,为什麽偏偏要打造成一把以轻盈为主的剑。
因此,在过去一百年来,这把锈剑成了铸剑山庄打造的唯一一把没能排上兵器谱的兵器,也没有人使用它。直到十年前,当时还是铸剑山庄里的一个剑仆的燕青侠,决定离开铸剑山庄的时候,铸剑山庄的少公子看在两人相处多年的情分上,打开了藏兵库,允诺他可以任意挑一件兵器带走,多少神兵利器,燕青侠独独挑中了这把外表不扬的锈剑。
然後,这个在当时还只能算个孩子的剑客,在江湖上一点一点的显露出一个天生剑客的峥嵘,多少次在生死之间,他用这把沈重的锈剑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这个沈默的剑客,用事实告诉江湖上所有的人,这是一把好剑,就连号称能削金断玉的巨阙宝剑,也没能在它的剑上留下哪怕是半个缺口。
於是,锈剑开始榜上有名,随著燕青侠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它在兵器谱的排名也直线上升,每一把最终被它取代的兵器,其下场都只有折断碎裂四个字可以形容。
燕青侠是剑客中有名的杀剑,而锈剑,则是兵器中的终结者。
可是现在,这把终结者正在终结的对象,却是一堆毫无用处的木头。
一股莫名的怒气,出现在文星的胸中,他的双手捏成了拳,全身都气得几乎发抖。一个真正的剑客,怎麽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兵器,对於剑客来说,兵器就是生命,爱惜尚且不及,怎麽可以拿来糟蹋。
不可原谅!
哑巴终於看见了文星,因为文星正从灶台前面大踏步经过,他是哑巴,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於是高高的举起手,正想用手势来招呼,蓦然发现文星面容扭曲,眼里直冒怒火,哑巴几乎条件反射性的垂下了手,低头使劲揉面。
没看见,他什麽都没看见。
有杀气!
剑客是敏感的,尤其是燕青侠这种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生死搏斗的剑客,没等文星近身,他就反射性一扬剑,扭腰,转身,直刺,动作很简单,也很迅速,快得文星都没有反应过来,燕青侠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身没有开刃,并不代表没有危险性,刺不死人不代表砍不折脖子,所以文星停下了脚步,依旧愤怒,但脑中已经恢复清醒,看著燕青侠没有说话,心里却反复盘算著如果刚才他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在有准备的状态下,能否避开燕青侠这一几乎称不上招式但却无懈可击的一击?
答案是……不知道,到了他们这种级别的剑客,没有真正的过招,就永远没办法分出高下。
看到是文星,燕青侠拧了拧眉,缓缓垂下剑,转身又开始劈柴,劈了两下,想想不对,又看了文星一眼,问道:“有事?”
“……没事。”文星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
“哦……”燕青侠转身又开始劈柴,劈了两下,好像想起了什麽,转过头又说了一句,“还有四天。”
离他们约定的比剑日,还有四天。
文星暴怒了,好在他是沈稳惯了的人,几个深呼吸就将情绪勉强控制住,却仍带著愤然的说道:“我只和真正的剑客比剑。”
燕青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带著几分疑惑,似乎并不明白文星的意思。
文星愤愤的又道:“我决不会拿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的剑去做不是一把剑应该做的事情,剑客,有剑客的尊严,剑,也有剑的尊严,不尊重剑的剑客,也不值得别人去尊重。”
这一次燕青侠明白了,他看了看文星,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有钱。”
这和钱有什麽关系?文星正要说话,耳边却听燕青侠继续道:“我要吃饭,就得每天到城外砍一捆柴,卖了,正好吃一碗面,把身体调养好了,才能去比剑。”
燕青侠来到黄龙镇的那一天,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吃过东西,他是个剑客,除了用剑,他几乎不会任何生活技能,那天他砍了一捆柴,卖了两文钱,等在哑巴的面摊外的时候,虚弱得几乎站不稳脚。他并没有想到这里的面居然正好两文钱一碗,这是他吃过的价钱最低的一碗面,而且是那麽好吃。
後来他才知道,原来哑巴收他的钱比收别人的少,再後来哑巴知道他每天砍柴去卖,就让他把柴卖给面摊,哑巴免费每天给他做三碗面。哑巴说,一捆柴只卖两文钱卖亏了,他不懂行情被人坑了。
至於劈柴,燕青侠是自愿的,反正闲著也闲著,再说究竟是他不懂行情被人坑了,还是哑巴同情心泛滥,各自心照不宣,反正燕青侠说过,他会保护哑巴,剑客不轻易承诺,一旦承诺,那就是抛弃生命也要做到。
文星并不知究竟,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被自己看重的剑客,做出了为五斗米折腰的行径,不,不是为五斗米,而是为一碗面就折腰了。
他气得脸色一片铁青,指著燕青侠一字一顿道:“四天後,我一定会击败你,我,黄天宫第一剑客,不会输在你这样的人手里……”
燕青侠垂著头,对文星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文星极度失望的离开了,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著这里的哑巴,等他一走,马上就跑了过来,拉著燕青侠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
燕青侠抬起头,却见哑巴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他安慰的拍拍哑巴的肩,道:“没事。”说著,他向文星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忽然叹气,“他不懂,剑,只是剑。”
哑巴挠了挠头,没听懂,不过看燕青侠不像有事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了,又回去揉面。
燕青侠又开始劈柴。
文星回到镇龙阁的时候,正撞上昭华拎著一盒点心出来,一眼就看到这个打小一块会儿长大的兄弟满脸愤怒,昭华奇怪的伸手挡在额头前面望了望天上的太阳。
“有人在生气耶,奇怪,今天的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文星踢了他一脚,目光扫过点心盒的时候,嘴角往上一翘,“错了,你连哑巴都不如。”
这就是暗指昭华做的饭菜阁主不吃,可哑巴的面条,阁主却吃得欢快。
“喂喂,文星,谁得罪你了,犯得著把气往我头上撒。”对於一个神厨来说那话太毒了,昭华气得眉头都竖了起来,“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这小气鬼一般计较,燕妮还等著吃我做的点心呢。”
燕妮是是非的妹妹,也是谷如华的弟子,如果是非能顺利继承镇龙阁阁主的位子,那麽燕妮就毫无疑问会成为下一任的黄天宫宫主。
这小妮子现在才十五岁,性格活泼可爱,极是惹人疼爱,尤其是昭华,格外宠溺她,隔三差五的做一些精致的小点心送给她吃。
昭华踩著重重的步伐走了,不再理会文星这个神经兮兮的反常者。
再往里走,文星一眼就看见阁主站在一株桃树下。桃花已经谢了很久,连青桃都已经长成了熟桃,挂在枝头沈甸甸的。
今天不是第一次看到阁主不在房中练功,文星觉得自己应该做到见怪不怪,可是阁主现在在做什麽?发呆就算了,还一边发呆一边无意识的用手捏捏桃子,可怜那只桃子,已经被捏得皮破汁流,惨不忍睹了,可阁主还在继续捏。
是非木然的从身边走过,被文星一把拉住:“那桃子得罪阁主了?”
是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昭华哥说,阁主这是思春了。”
“……”
文星立刻把桃子和女性身上的某个部位联系起来,想像了一下,又板著脸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阁主走火入魔的可能性更大。
“是非,别瞎逛了,快去练功。”
身为镇龙阁二把手的责任,让文星马上督促起是非练功。九转化神功练到第八转,就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更何况阁主还练得这麽勤,新旧阁主之间的交替是一件大事,一般情况下,只有将九转化神功练到第五转的时候,才有资格继承镇龙阁阁主的位置。
其实是非练得已经算是快了,才两年就进入了第二转境界,可是谁让他的师父是个百年罕见的武学奇才,别人要修炼十几年才能到第八转的九转化神功,他短短五年就修到了,估计他会成为有史以来最短命的镇龙阁阁主。
想到这里,文星叹了一口气,以往每个修炼九转化神功的人,在练到第五转以後,都会自行停止修炼,原因有两个,一来练到第五转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黄天龙,二来九转化神功练到第五转以後,就算停止修炼,功力也会按照心法路径自行运转,只是速度比自己修炼会慢一倍,这样修炼九转化神功的人也能多活几年。
可是他眼前的这位阁主,好像怕自己不会死一样,五年来时时刻刻都在修炼,现在突然不练了,文星也不知道自己该为阁主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已经练到了第八转,就算停止不练,又能多活几天?
看到阁主这个样子,文星在燕青侠那里所受的气,一下子全部不翼飞,剩下的只有对这位年轻阁主的无尽怜惜和遗憾。
“阁主。”
终於还是把阁主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文星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是在进行解救那只可怜的桃子的伟大行为。
谷少华如同从梦中刚刚苏醒,看了一眼文星。
文星轻咳一声,瞅了瞅那只桃子。
谷少华也看向桃子,反应慢了半拍,才慢慢缩回了手,宽宽的袖口垂了下来,遮住了满是桃汁的手指。
文星揉了揉眼睛,他眼花了吗,为什麽刚才好像看到阁主千年不变的冰霜脸孔上,闪过了一抹可疑的红色,虽然只是那麽一瞬间,可是……这是一个理论上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吗?
如果不是一向处事沈稳,文星几乎就要抓狂了。
不是他不够处惊不变,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不过……在目前,文星似乎还不能体会到这一点。因此,他郁闷了好几天,直到与燕青侠的比剑日期的到来。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原则上,文星只通知了黄天宫宫主谷如华一个人,因为要在黄天宫的试剑台比剑,这是必需的礼节。
不过显然,昭华是不用人通知也知道这件事的,因为他们约定比剑的时候,这家夥就在旁边,再经过这家夥的大嘴巴一宣传,差不多整个黄天宫的门人弟子包括看大门扫大街的,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
於是,这天从清早开始,就时不时有人在试剑台外转悠,门人弟子们自称是来练剑的,至於那些看大门扫大街的,一个个都说是来做卫生的,勤快得堪比勤劳的小蜜蜂。
文星当场黑线万丈,他是来比剑的,不是来让人看猴戏的,於是大手一挥,用镇龙阁二把手的身份,把这些瞎凑热闹的家夥通通赶走,不过有几个人,他还是赶不走的,比如黄天宫宫主谷如华,比如身为客人的君临海和林月儿,比如昭华那个脸皮比城墙厚的家夥……
这段小插曲,燕青侠是不知道的,比剑的前一天,他特地把身上那件已经开始发白的衣服脱下来洗得干干净净,挂在面摊旁边那株银杏树上吹了一夜风。
因为没有衣服换,燕大剑客显然也不会在夜里表演裸奔,於是就向哑巴借了一套衣服,照著自己的身材比了比,胖瘦差不多,但是长短就……於是大半个小腿露在外面的燕青侠当晚就没有离开面摊,打算借哑巴两张桌子拼一拼,凑合著睡一晚。
然後……就是理所当然的,当更声二响的时候,镇龙阁阁主和燕大剑客,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镇龙阁阁主的脚,亲密的接触了燕大剑客的腰,把燕大剑客从桌上直接送到了面摊外面。
“我的……”
谷少华冰著一张脸在桌边坐了下来,哑巴捧著面碗站在旁边直发愣,这时候他才发现,燕青侠睡觉的那张桌子,好像就是这个仙人平时坐的那张。
巧合,绝对是巧合。
燕青侠扶著腰,一拐一拐的从面摊外面走进来,哑巴连忙放下面碗,过去扶他。
“我没事。”
燕青侠冲哑巴扯出一张勉强的笑脸,目光却在谷少华身上打转,有些吃惊,又有些警惕。燕青侠是剑客,剑客当然不擅拳脚,但是会这麽轻易被人近身,却是第一次,於是他对这个冰脸男人有著很高的评估,考虑到明天的比剑,燕青侠决定暂时先放下今日的一脚之耻。
“面……”
谷少华的脸色更冰了,冷冷的目光在燕青侠的身上一晃而过,如果那是冰刀,燕青侠身上的衣服早已碎裂成条,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哑巴扶住燕青侠的那双手上。
好像全身都被冰住了一样,哑巴寒毛倒竖,赶紧捧著面碗送了过去,没等放稳就逃也似的躲到了燕青侠的身後。
好可怕好可怕,今天一定忘了烧平安香。哑巴暗自嘀咕著,眼神也不由自主往银杏树下瞄去。自从到这黄龙镇的那一天,他就在银杏树下堆了个小土堆,在上面捏了个土地公公,每天拜拜求平安,初一十五还点三柱香。
不过……初一刚过,还没到十五啊……
“不怕,我保护你。”燕青侠拍拍哑巴的背,给他壮胆。
谷少华的脸干脆开始发黑了,拿著筷子不捞面,改戳面。哑巴看得心疼,这面这麽戳下去,还能吃吗?有了燕青侠壮胆,哑巴想来想去,终於鼓起勇气,对著仙人比比划划。
“不好吃……不吃了……”
谷少华一扔筷子,冷冷的瞪著燕青侠。
来者不善!既然承诺了要保护哑巴,燕青侠当然要尽责,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冰刀子嗖嗖嗖的迅速反击。
难道还怕你不成,燕青侠继续瞪。
就这样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夜,直到天色发白,鸡鸣三遍,谷少华才冷哼一声,起身飘然离去,经过燕青侠的身边,大袖一拂,一股劲气直逼向燕青侠……身上的衣服。
总算燕青侠反应快,及时运气抵挡,保住了哑巴的一条裤子,至於上衣……在那瞬间化做蝴蝶纷纷飞……
我的衣服……哑巴被他们两个人吓得心惊胆颤,一夜没合眼,看到仙人要走,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看到自己借给燕青侠的衣服变成蝴蝶飞,顿时欲哭无泪,他就这两身衣服轮换著穿,哑巴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开始盘算买一件上衣要花多少钱。
好深厚的内功……燕青侠惊出一身冷汗,亏得这个冰脸男人没有伤人之心,否则……转过目光看到哑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燕青侠又拍拍他:“不哭,我赔你衣服。”
哑巴撇撇嘴,你自己都只一套衣服,比我还穷……
正在这时,谷少华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面摊里,哑巴吓了一跳,而燕青侠则是满脸警惕,还没有说话,谷少华一扬手,哑巴就让几十套衣服给埋了。好不容易在燕青侠的帮助下从衣服堆里爬出来,那人早不知走了多久。
仙人……好像还不坏,哑巴看著这些衣服,傻呵呵的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僵住,这是什麽?女人的衣服……还有这件……婴儿的肚兜?
难道仙人挑衣服的时候……都不带看的吗?
哑巴一脸呆滞。
燕青侠换好自己那件补丁衣,又拍拍哑巴:“留碗面……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一拐一拐的走了,谷少华那一脚,踢得真不轻。
到了黄天宫,不用通名,就有人认出他那把锈剑,吆喝了一声,从大门里抢出十几个门人弟子,一个个热情似火,抢著要给他带路。
“多谢,我认得路。”又不是第一次来,燕青侠拱拱手,这些热情得过份的黄天宫门人弟子,让他感觉一阵诡异。
远远的,文星就看到燕青侠来了,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不过……那家夥走路怎麽一拐一拐的?
登上试剑台,燕青侠抬起头,正要说话,猛的眼前出现一张带笑的脸。
“燕兄,我们又见面了。”
君临海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将文星挡在了燕青侠的视线之外。
燕青侠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站在君临海旁边的谷如华和林月儿,然後抱拳:“请让一让。”对女人,他似乎客气不少,如果只有君临海一个人,恐怕直接就是一个“滚”字。
“希望一会儿能有机会再与燕兄畅饮一杯。”君临海笑脸不改,带著两个女人让开路。
“燕大侠,要对我家文星手下留情哦。”
谷如华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可惜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解风情,根本就视若无睹,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到了文星的身上。
“来吧!”
文星缓缓拔出自己的剑,肃然以待。风吹过了衣襟,显露出如书生般文弱的身体,但剑客的凛冽气息,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看。
这是关於剑客尊严的一战,文星毫不收敛的释放著自己的气息,他要让燕青侠知道,一个真正的剑客,不应该那样对待自己的剑。
君临海眼睛一亮,对著谷如华笑道:“你家的这个……不错不错……”
谷如华横了他一眼道:“黄天宫门下,也就这麽一个两个高手,不能跟你君山世家比。”
“师妹说笑了,黄天宫高手如云,师兄早就心羡不已,哪像我家中,连个像样的人都带不出来。”君临海挥挥扇子,轻描淡写的带过去。
谷如华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一双美目看向场中,不再分神。
林月儿听他们两人一来二去,低下头抿唇而笑。两家人结盟已久,怎麽会不清楚对方的家底,这种场面话说得虚假无比,偏偏还得说著,让她这个旁听的,都暗自发笑。
燕青侠与文星对视了片刻,一拐一拐的上前几步,拱拱手,缓缓道:“比剑之期再延十日,失礼之处,燕某这里赔罪了。”
“你……”
文星紧憋的一口气没落到实处,气势顿时一散,差点没摔在地上。
燕青侠却已经转身,一拐一拐的走了。刚下了试剑台,就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冷冷的看著他,燕青侠瞪了回去。
今日比剑延期,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那一脚……燕青侠揉了揉自己的腰,他没有小看文星,所以他才要以自己最佳的状态来面对文星,延期,是不得已,解释,却没有必要,一个真正的剑客,是能够理解的。
“燕青侠,你站住!”却是气不过的文星追了下来,不料一眼瞥见站在树下的人,愣了一下,顾不得找燕青侠的麻烦,连忙恭敬道,“阁主!”
镇龙阁阁主!燕青侠一惊,又摸了摸自己的腰,难怪,这麽轻易就近了自己的身,这一脚,挨得不冤。
谷少华冷冷的目光扫过燕青侠,最後落在文星身上,开了口:“十日後比剑,我为证。”
燕青侠挑了挑眉,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阁主?”文星却有些惊愕,阁主这又是在想什麽?
谷少华抬手又对文星一指:“你,跟我到剑阁去。”说著,他转身离开。
“啊?”
文星还在发愣,昭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背後踢了他一脚:“兄弟,你走运了,阁主要指点你剑法,还不快跟上。”
“啊……哦哦哦……”生平,文星第一次失态至此,梦游似的追著阁主去了。
燕青侠沈思了一会儿,挠挠头发,继续他的一拐一拐。
等人全走光了,君临海才摇了摇扇子,对谷如华笑道:“稀奇稀奇,师妹,你弟弟这是唱的哪一出?”
谷如华掩去了眼底的惊讶,对著君临海妩媚的斜眼:“他高兴唱哪一出就唱哪一出,我才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