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攻用唇亲去了他的眼泪,他好似明白了大美人的意思。
“别哭了,我听你的。”
“洞房花烛后,我将你的应玠……还给你。”
攻轻声说着:“就当圆我一场梦……”
他话音未落,大美人就吻住了攻。
大美人的亲吻是那样的热烈,而这热烈背后,却是他无尽的难过。
他比谁都想要留在这里,可他不能够让现实里的应玠死去。
他对攻满心亏欠,所以不管攻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能够用他的命换攻安然无恙,他都愿意。
红衣落地,洞房花烛。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却是最激烈,也最苦涩的一次。
在这过程中,大美人一直在哭。
哭得攻都于心不忍,想要停下。
这时候大美人就会紧紧缠住攻,白皙的腿就像柔软的蛇尾般,悬在攻的腰上。
剧烈晃动的红色帐顶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大美人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里便只剩下了攻一个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待那一声巨响响起时。
大美人被声音惊停了动作,他转过绯红的脸,汗水将他眼睫沾湿,叫他一时间都看不清闯入者是谁。
不过在看清脸之前,那身白衣已经让大美人充分意识到这人的身份。
应玠浑身狼狈,带着些许伤处,似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他提剑进入这屋子时,未想过自己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应玠铁青着脸,一字一句道:“你们在做什么!”
大美人刚想说话,就被身体深处的酸软逼得他咬紧嘴唇。
攻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换了动作,将他完全压在身下,挡住了他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
攻挑衅地望着应玠,依然不紧不慢地动作着。
“看不见吗?我在疼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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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玠该是怒极了,他挥剑砍来,剑到半途,便被无形的东西拦住。
那些无形的东西就似不断地利刃,反击在应玠身上。
它切开了应玠的白袍,割裂应玠的皮肉。
攻对应玠的态度,几乎是恨着另一个人,而不是自己。
大美人慌了,他推开了攻,连忙穿上衣服。
应玠持剑挡开了那些攻击,看向大美人时,眼底有些冰冷的怒焰。
应玠:“你还要被他愚弄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过来!”
大美人犹豫着迈出脚步,腰上却一紧。
攻占有欲十足地搂着大美人,面前却露出委屈的表情:“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大美人对攻说:“你先停下,哪有自己打自己的。”
攻不悦地皱了皱眉,到底停下了对应玠的攻击。
应玠同样停了剑,只是牙关紧咬,他看向大美人,本是想要看看大美人是否有伤处。
可这一看,只让他怒气更盛。
大美人没有伤,只有一双膝盖通红,不用想也知道是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应玠握紧了剑,只觉得前来营救大美人的自己,简直是笑话。
应玠看向大美人:“我本来觉得,你是因为救我所以才被他带走,现在看来,你倒是在这过得乐不思蜀。”
大美人无法反驳,他试图朝应玠走向几步,又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场面太荒唐了,面对应玠的怒火,他竟然有种出轨的错乱感。
大美人顿了顿:“他便是你,你便是他,你们何必自相残杀。”
应玠将剑缓缓抬起,指向攻:“心魔不除,如何能在现世醒来。”
大美人忙道:“他答应我了,只要……”这洞房花烛的话,他实在没法说出口。
“他本无坏心。”大美人只能这样说,
攻的出现,无非是因为对他有执念。
他的话,攻应该会听才是。
这时应玠的目光却在此刻落在了他的腿间,脸色却狠狠一变。
大美人低头一看,那些攻留在他体内的东西,淌了出来。
应玠将剑尖指向了大美人:“你与他,皆是一丘之貉。”
大美人朝应玠迈了一步,却感觉脸上一疼。
一道剑气削去了他的头发,割伤了他的剑。
要不是身后的攻眼疾手快将他一拉,应玠这道剑气就不止是划伤他的脸了。
应玠漠然地看着他:“妖就是妖,只需一时欢愉就能毫无立场。”
大美人看向应玠的眼,那里的厌恶不似作假。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应玠会这样看着他。
就好像,他是什么低贱的,无可救药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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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闻言,面色一变,正要上前。
大美人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他低下头,不再看应玠,而是轻声对攻道:“算了。”
攻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一挡,又是层层结界将应玠挡在外面。
攻伸手抱住大美人,回到房内。
他为大美人做了清洗,穿好衣服。
最后才是为大美人穿鞋。
一切步骤都是那样的慢条斯理,郑重其事。
他半跪在床边,给大美人穿上白袜。
攻仰着脸,笑着对大美人说:“你看,像不像小时候你照顾我。”
“现在是我照顾你了。”攻笑着笑着,似意识到以后或许他再也不能为大美人做这件事后。
笑容便渐渐淡了下去。
攻给大美人穿好鞋后,将脸轻轻靠向大美人的腹部。
“可惜的是,你没有孩子,我从前在想,如果你我的孩子出生了,我该为孩子做些什么。”
大美人眼睛酸涩地揉了揉攻的头发:“我是妖,妖怎么能够生孩子。”
攻怅然道:“也是。”
大美人不想哭,起码现在不要在攻面前哭。
大美人问攻:“所以你原本打算为孩子做什么?”
攻低声道:“想教他一切我所学的,最重要的是,得教他好好爱你。”
大美人到底没忍住流泪了,攻想抬手擦去大美人的眼泪。
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大美人。
攻的身体逐渐化为星点散开,他看了看自己逐渐虚化的身体,却没有多惊恐的模样。
倒是大美人吓坏了,他想抱住攻,却发现自己的手什么也抓不住。
攻轻声道:“晏之,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他伤害。”
“如果实在难过的话,也可以去见见他。”
他们皆知,攻嘴里的“他”是谁。
是应玠。
攻露出了些许吃醋的脸:“但是不要跟他做什么,我会嫉妒的。”
攻努力用轻快的语气,却在大美人崩溃的神情下,逐渐失控。
最后的时间里,攻虚虚地在大美人脸颊上落了个吻。
“我不怪你。”
大美人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攻。
原来攻知道了,攻知道是因为他对他用了无忧丹,心魔才会产生。
但是眼前的攻,真的是心魔吗?
还是攻在被无忧丹抹去一切情爱之前,最后的执念。
如今这点执念,也留不住了。
大美人心如刀绞,他努力想要凝住攻的影子,然而他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一点星芒的散去,攻彻底消失在了他的怀里。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要他切身体会到,他到底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他的爱人。
也是最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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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和应玠的师父,皆看见大美人吐了口血后,才缓缓睁开眼。
他们以为大美人失败了,但再看应玠,呼吸已经平稳,眉宇间的黑气已散,这是成功的象征。
青衣人:“你这是怎么了?”
大美人没什么力气地摇了摇头,他双目失神,看向床上的应玠。
心口隐隐作痛,在识海里的崩溃大哭,伤心欲绝,令他气血翻涌,旧疾复发。
大美人扶着床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出房间去。
青衣人追了出来,问他:“你要去哪?”
大美人回过头:“回我该回去的地方。”
青衣人:“你不等应玠醒过来?”
大美人沉默了一会:“我的应玠已经死了。”
青衣人愣了愣。
大美人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他回到了他抚养攻的时候,所住的院子。
那里有着他和攻的一切回忆。
大美人在房间里将攻穿过的衣服摆在了床上,就好似攻还在的样子。
他和攻从这个院子离开,前往一剑派时,有想过要回家。
可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他换上了白衣,日日和攻的衣服同眠。
只有这样,大美人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期间魔君来找过他一次,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安排,竟然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美人给废了。
他恼怒地想惩罚大美人,却在动手的那刻停了下来。
魔君盯着大美人的肚子好一会,忽然哈哈大笑:“晏之,没想到你还有那么一点作用。”
大美人本来都自暴自弃,想着魔君将他杀了也好。
没想到魔君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大美人不想理会魔君了,青衣人都说了,不管怎么样,应玠都会回到天上去。
这可不是魔君能够左右的事情。
魔君离开后,他们所在的小镇就多出了一场残忍的灭门案。
因为这是属于一剑派的管辖范围,镇长托人请来了一剑派的弟子来查看这件事。
而这些事情,大美人都是不知道的。
他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做什么。
直到这日,他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树发呆。
那树从前攻最喜欢爬上去。
有次攻从树上跳下来,他因为接攻手腕受伤。
自那以后,攻的性格就沉稳了许多,再也没有做过让他操心的事情。
陷入回忆里的大美人怔怔出神,这时院子门推开了,应玠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坐在廊下的大美人,脚步微顿,到底还是走了过来。
大美人看见他了,竟然冲他笑了笑。
“我竟然想你想到出现幻觉了。”
应玠没说话。
很快,大美人就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幻觉。
他窘迫又慌张地站起身,不知道该对应玠说什么。
应玠从他身上的麻衣,再看到他系在长发上的白布,轻轻眯了眯眼。
应玠什么也没说,直接抬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是想过来拿点自己的东西,刚开卧室门,就发现床上的衣服。
叠得整整齐齐,再结合大美人的穿着。
应玠转过头来:“你在为谁守孝?”
他用剑挑起床上的衣服。
大美人立刻扑了过去,想将衣服抢下来。
却被应玠用剑指向了颈项:“今天这一切,不都是你期望的吗?”
“在自己床上设立衣冠冢?”
“怎么,选择用无忧丹的是你,现在又痴情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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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识海里,大美人已经知道了应玠该是清楚无忧丹的事情的。
只是他没想到,如今会被应玠这样直白地揭露出来。
应玠的剑锋抵着他的颈项,他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也不想反抗了。
他手指无力地扯着那点布料,没有说话。
应玠冷冷地看了他一会,才缓慢收回剑:“是你选择不要从前的应玠。”
“你嫌他窝囊,感情用事,没有本事。”应玠说。
大美人痛苦地低下头:“别说了。”
“求你,别说了。”
他头上的白巾被应玠用剑挑开后,应玠似乎厌恶极了那白色,将那白巾割得粉碎,才将长剑收回刀鞘,转身想要离去。
大美人却喊住了他:“你为什么会知道无忧丹的事情。”
应玠没有回答,而是踏着满地的碎布,踏出了房间。
大美人坐在床上许久后,才艰难地站起身。
出了门,才发现青衣人提着一壶酒,尴尬地立在院中。
显然,他大概是听见了大美人和应玠的争吵。
大美人看向青衣人,低声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无忧丹的事。”
青衣人赶紧道:“可不是我泄的密。”
青衣人:“是他师父发现他心境变得太快,怀疑他走了岔道,这才查出了无忧丹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青衣人说,大美人也能猜得出来。
无忧丹的药引便是心上人的心口血。
这事情如若大美人不同意,也不会将无忧丹成功用在应玠身上。
青衣人看他离开不过半个月,竟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脸也苍白得没有血色,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般。
青衣人成仙之前也有过伴侣,但时隔太久,他早就忘了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今见大美人这个模样,倒比凌北更似遭遇了一场情劫。
青衣人叹了口气:“你多保重,酒我就带走了,你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喝。”
大美人再次望向院子里的树:“你曾经问我,后不后悔。”
现在能听他这句话的,大概只有青衣人了。
“我悔了。”
清风拂过,吹起大美人的发,掠过他毫无生机的眼。
那目光,看得青衣人心惊。
他莫名觉得,大美人是要活不下去了。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劝大美人时,一件事更是让人意外地发生了。
灭门案的凶手,是妖物。
那些人的死因,皆是被勒死的。
死者身旁,更是散落着灰色的蛇麟。
见过大美人原形的青衣人,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关键的目击证人。
那人说,他亲眼见到,大美人深夜进了被灭了满门那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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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人仍坐在院子里发呆,就见青衣人行色匆匆地走来。
青衣人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美人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