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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突然,庄林心里猛地一疼,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一次而已吗?

稍微缓了缓,辛仲远拖着肚子侧过身,对庄林说:“该你了,”又指了指刚刚已经退到一半的底裤和睡裤,“我不方便,你来吧。”

那一刻,庄林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真的没想到,辛仲远竟然愿意这样对他。顿了顿,他抽了几张纸,擦干辛仲远下腹的液体,然后,几乎是在辛仲远的惊讶中,帮他穿好了衣服。

“你这是……”

庄林很是宠爱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笑着说:“这笔帐先记下,等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再连本带利还给我吧,到时候,我要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看辛仲远一脸惊讶,庄林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

给辛仲远裹好被子,庄林去了卫生间,很久才出来。脸上和头发都是刚刚才洗过的痕迹,就算不说,辛仲远也知道他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庄林又爬上床,看起来心情很好,像小孩子抱着心爱的抱枕一样把辛仲远拥进怀里,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

辛仲远一怔,原来,他这么清醒,他什么都没有忘。

重重地点了点头,哪怕只是为了你,我也会这么做。

“我早上去你公司的时候宁总说了,要你养好身体稳定情绪,还说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不用你操心,所以明天就别赶着去上班了,嗯?”

辛仲远不知道这是不是宁总的原话,但料他也不敢胡说,又点了点头。

总之今晚,什么都听他的好了。这或许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

又过了一会儿,庄林突然抓住辛仲远的手腕,把指头搭了上去,一脸认真的模样。

辛仲远一愣,问:“你干什么?”

庄林笑道:“把脉啊!”

辛仲远无奈,“原来我们庄大医生还是中西合璧。”

“那当然,”庄林得意地说,又空出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做老态龙钟掳胡须状,装腔作势,“壮士,你知道你脉象如何吗?”

“如何?”

庄林眨了眨眼,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壮士!实不相瞒,你这是已经七个多月的喜脉,喜脉啊!”

辛仲远噗的笑了出来,渐渐的,脸色有些怅然,望着天花板,说:“庄林,你喜欢什么字?”

“什么意思?”

“你既然对宝宝这么好,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孕夫的失败与骄傲

辛仲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庄林讲了很多笑话,他笑了好久,然后就意识不清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庄林已经走了,床头上留了张便条,写着:谢谢你给我为宝宝取名的权利,我决不会敷衍了事,等想到满意的再告诉你。

辛仲远欣慰地笑了,一扭头,无意间看到窗帘上也贴了张纸,拖着肚子下床走过去,上面写的是:多拉窗帘多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呼吸新鲜空气。

辛仲远照办了,果然,一道阳光射进来,暖融融的,就连这间一直被他忽视的房子,似乎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了。他又打开窗子,吸了吸早晨的空气,身体顿时轻松了许多,看来,只要愿意,哪怕是最简单的事,也能给人带来快乐。

来到卫生间洗漱,庄林的便条又出现了:洗澡时小心滑到,洗完澡了也要把地上的水晾干再用。

紧接着,他就发现几乎到处都充满了庄林的便条,冰箱上他写着:每周去采购一次,既不会太麻烦又可以吃上较为新鲜的食品,切忌挑食偏食,采购清单如下。

辛仲远细细看过那张长长的清单,吃的喝的生食熟食作料一应俱全,就连重量也附在后面。

洗衣机上,他写:西装衬衫之类的当然要干洗,就不用说了。其他的衣服用洗衣机洗要注意水量别太大,衣服别放太多(这种洗衣机好用是好用,但排水系统总坏,万一整的家里发大水了你也不好收拾),晾衣服收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怀孕的人最忌向上承重的动作。

案板上写着:生食熟食不能一起切,小心吃坏肚子。别在案板前呆太久,你大着肚子,不适合这个高度。不会做的东西别逞强,想吃了找我……

大门上贴着最后一张,这次写的比较简单:我走了,保重,有事联络。

辛仲远心里闷闷的,明明只是回隔壁而已,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永别。

他把各处的便条一一收集起来,坐在沙发上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鼻子开始发酸。明明昨晚两个人已经那么那么好了,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让他在今天早上写下这些话,然后看似心情很好的潇洒离开,并且一点儿都不期望自己的挽留?

甚至自己也是一样,明明已经那么渴望,还体会到了拥有的美好,却依然狠心让他离开?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因为那个糟的不能再糟的所谓做一晚上恋人的提议吗?

他们都是守规矩的人,只要说好了,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会照规则办。这种人,大概是不会得到爱情的。因为别人在不断争取,你不仅没有争取,还主动放弃。

可他究竟有多爱自己,才愿意答应这种明知是虚假,明知是失败的试验?

纸上的那些字迹,仿佛是庄林无论何时都挂着的笑脸。辛仲远呆呆地看着,心想,要不要找他回来?毕竟,自己是需要他的,跟他在一起,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轻松到可以忘掉一切。

自己虽然在工作上很强,但在生活上却很不在行。即使有心,宝宝只跟着自己一个人,大概也会受不少冷落和委屈,更何况,自己这种性格并不适合给孩子良好的启蒙教育。不像他,整天笑,那么温柔那么细心,方方面面都能想到,还会讲很多笑话,也会玩很多天真的游戏,就像个大孩子。宝宝能有这样的人陪着,才会健康快乐的成长。

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找回来,邀请他跟一起生活?

似乎真的……喜欢上他了,尤其是经过了昨夜,尤其是听到他后来说结婚的那些话……

辛仲远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曾经拒绝庄林的那些话,只剩下千万种舍不得。原来昨夜,竟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个陷阱,本想着尝试一下久违的幸福,也算是给庄林一个交待,然后就各自平静离开。可没想到,那种真真实实被抱在怀里被诊视的幸福,麻痹了全身所有的神经。他早该知道,幸福这种东西,只要试过一次,就想要抓得紧紧的不放开。

可惜现在再悔恨也晚了。

不如……就给自己一个机会,最后一个机会。

辛仲远出门右转来到庄林家门口,他决定,如果有人开的话,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如果没有人开,那就是自己运气不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按下门铃,满心忐忑。连续按了几次,没人回应。他又敲了几下,同样没有反应。此时,他终于有些体会到了昨天庄林狠狠敲门却没人应的心情了。

不过,他那时是抓狂多一些,自己现在,却是心凉多一些。

回到家里,辛仲远还不死心,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掏出手机,心中暗想,如果这次你还不接的话,那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天意弄人,连接通都没接通,只有冷冰冰的机械声就告诉他:“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辛仲远苦笑,天与不取,必受其咎。这次连老天都不帮你,以后的日子,你注定了要一个人孤独地过下去。这就是你应得报应,只是,太可怜了这孩子……

其实庄林只是因为有手术把电话放在办公室充电于是就关了机,但这些可能辛仲远都不去想,他只知道,自己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没了。

突然,他想起庄林无数次跟他说过的话,顿时有了信心,抚摸着圆隆的肚子,说:“宝宝,以前都是爸爸不好,从今以后,宝宝一定会对你好好照顾你的。”

辛仲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自从那天想通了,他就万事都以宝宝为先。在公司也不像以前那么拼命,加上宁总有意让他轻松,所以都是些简单的工作。按时上下班,再不会动不动早到,要么就加班到很晚。

他充实了自己的冰箱,中午让秘书在一家酒店定了营养套餐,早餐和晚餐都在家吃。虽然没庄林做得好,但基本的饭菜他都会,只是以前很少动手,现在为了孩子亲自下厨,也是种乐事。

庄林以前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他的西装问题,现在他也改了。虽然在公司上班必须穿西装,但他不再顾及形象,订做了很多大号的,还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套休闲装,中午休息和不忙的时候穿。

在他的全面努力下,八个月的时候,肚子的规模已经很大了。走在街上或在公司里,都会有不少人盯着他看。自从经历了跟万隆老总的吵架事件后,他也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会故意骄傲地把肚子挺得很高,让他们尽管看吧!肚子里怀的是自己最爱的宝宝,有什么见不得人!

最近他的食量也大了起来,一天往往要吃四五顿。这天晚上,看了一会儿文件就又饿了,到厨房准备煮夜宵,才发现鸡蛋只剩一个了。辛仲远想了想,不如就去问庄林借几个吧,到底是邻居,正常交往也是应该的。

挺着肚子过去按了两下门铃,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大攻也风流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睡袍,额角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个子很高,脸也很漂亮。辛仲远愣了,第一个反应是难道庄林不声不响地搬走了?不对,屋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依稀看到视线拐角处的沙发上有散落并且扭打在一起的衣服,其中,就有庄林的。

辛仲远脑中嗡的一声,对他来说,这似乎是比庄林搬走更大的打击。

而突然有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站在面前,门里的人明显也愣住了。

“你……”

“我……”

短暂的沉默后,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停下来。门里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示意辛仲远先说。辛仲远当仁不让,礼貌地问道:“我找庄林,他在吗?”

“噢,”男人也笑得很友善,“他刚去洗澡,要不你进来等他吧。”

“不,不用了。”辛仲远想也没想就拒绝,眼看着人家好事将成,自己进去算是干什么的?

“那你有什么事吗?等他出来我告诉他。”

男人极力想做好一个接线员,可辛仲远却不配合,“没事,不用特意跟他说了。”

男人看着辛仲远离开,觉得这人怪怪的,探头出去,才发现在原来他住在隔壁,心想应该只是邻居串个门,然后看到自己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就识趣地离开,可自己敏感的双眼却探测到,他的表情并不那么简单,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保持着倾出半个身子望向辛仲远家门口的姿势,楼道里的风从领口灌进来,还真不是盖的。他打了个冷颤,于是,关上门坐回温暖的沙发,继续无聊地看电视。

庄林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男人半躺在沙发上,眨着眼睛,“林林,我们做吧~”

庄林冷哼一声,“真受不了你……”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脏衣服一气儿扔到地下,刚一勾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就整个人都缠了上来。

庄林低声咒骂:“你急着投胎啊!”紧接着一手扯开浴巾,拨开男人松松系着的睡袍,压了上去。

辛仲远看着冰箱里孤零零躺着的鸡蛋,竟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虽然他知道他不该怀疑,但却管不住自己的头脑。明明只是一个男人在他家里而已,庄林人那么好,有朋友来暂住是很正常的事,自己为什么偏要往那方面想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自我反省,一边无意识地打着鸡蛋,筷子在碗边磕出有节奏的“乒乒”声,渐渐成为夜晚厨房中的主角,昭示着周围的寂静。

辛仲远的手越来越快,一不留神,筷子飞了出去。一回头,只见它蹦蹦跳跳地钻到了冰箱底下。

他瞟了瞟基本只能伸进一个手掌的冰箱底部,又看看自己挺起的肚子,暗叹了一声,默默走到冰箱跟前跪下,一手托着腹部,一点一点试图弯下腰去。由于肚子太大,他无法趴下去看筷子的具体位置,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伸手去摸。好在筷子掉的并不深入,来回摸了几下就找到了。只是找到了筷子,他却发现自己起不来了。刚刚一直压着肚子,现在里面正一阵一阵抽着疼,腰上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突然间,一股孤独感冒了上来,没有人陪,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他挪了挪身子,靠着冰箱坐下,一手在肚子上打圈揉着,等到疼痛稍微缓和一些,再扶着冰箱慢慢站起来。洗筷子的时候,他心里还在发毛,最近肚子总疼,行动又越来越不方便,腰酸腰困抽筋浮肿的症状一个接一个地都出来了,可这明明才八个月,男性怀孕要足足一年,越到后面越辛苦,现在都有些受不住了,以后怎么办?

正想着,突然隐约听见墙那边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音,辛仲远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觉得奇怪,还特意走到墙角去听了听,这下不要紧,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彻彻底底愣住了。这墙隔音效果挺好的,是他胡思乱想产生了幻听,还是那边喊得太过高亢了?

庄林真的在跟那个男人做那种事?他不是一直对自己难舍难分么?还是说男人都不在乎这个,也没长性,那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可他相信庄林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

一定是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吧。辛仲远想,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毕竟他们只做过一晚的恋人,相互没有任何制约,无论庄林跟这个人是只上床还是真的在交往,都不是自己能干预的了得。

这不是他一直期望着的结局吗?庄林都做到了,他还有什么想不开?就算想不开,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忧。他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能得到的,只是一个自作自受的结果。

辛仲远索然无味地吃了鸡蛋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隔壁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还被他刻意放大。他心烦意乱地忍着腹中的闷痛,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庄林抓着他的手腕大喊“壮士你这是喜脉啊喜脉”的场景,虽然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但在此时,却是唯一能带给他温暖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尤其是感情受挫的时候,他还会无数次想起那个玩笑。

环视整个房间,几乎各处都有庄林留下的关心,可他此刻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做着让人心痛的事。虽然,辛仲远没有心痛的资格,但有心痛的权利。

他有些震惊,除了宋家声,他竟然开始为另一个人心痛了。

庄林酣畅淋漓地做了几次,最后两人都瘫软在不大的沙发上。庄林拿脚踹了踹了那个仍然缠着他不放的人,咬着牙说:“薛子尧,敢情你这回回来是想故意榨干我,让我精尽人亡是不是?”

名叫薛子尧的男人像只死狗一样趴着不动,“彼此彼此,你把我的腰也差点儿弄废了,一看就是憋得太久没发泄。林林啊,我早跟你说过,守身如玉是不行滴,是男人,该硬的时候就得硬,你指着我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满足你需求的深渊,是远远不够滴~”

庄林拿胳膊肘顶了顶他,“再敢乱叫我的名字我就真废了你!”心里纳闷:为什么几乎所有跟他关系好的朋友都喜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我说真的……”薛子尧低声嘟囔着,“我好歹还有别人,你就指望我一个,不被憋坏才怪。”

两人累得都不想动弹,沉默了一会儿,薛子尧大发善心,说:“哎,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有人找你。”

“谁啊?”

“隔壁一个怀孕的男人。”

虽然只见了一眼,但薛子尧凭着高度的敏感和追踪技巧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什么?!”庄林一听,立刻弹了起来,在薛子尧头顶咆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薛子尧龇牙咧嘴,“你踩着我了,还使劲儿碾了一下……”

“我问你话呢!”

“噢,我让他进来坐,他说不用,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事,还说不用告诉你。”

薛子尧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庄林一边皱眉一边穿衣服,心想完了完了,辛仲远一定是误会了。

“等等!”薛子尧叫住正要往门口冲的庄林,指了指走得一板一眼的挂钟,“你看看都几点了!”

庄林一看,愣了,都一点多了,辛仲远肯定睡了。那明早再去?可去了该说什么?解释自己跟薛子尧这种——庄林看看仍然烂泥一般赤条条躺在沙发上的人——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关系?

那时辛仲远肯定会给他一张冷得不能再冷的脸,说“这种事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

薛子尧看着傻愣在那儿的庄林,继续开动敏感大脑中的感情细胞,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好友一定是遇到某方面的麻烦了,“庄林,你有古怪哦,今天我说要做的时候你的表情就不对,跟以前不一样,还有那个怀孕的男人,不会是挺着肚子为你的不负责任要债的吧?”

庄林随手抓起果盘里一个苹果砸过去,薛子尧躲闪不及,正好磕着牙。他“唔”了一声,然后端详起苹果上的牙印,说:“别这么暴躁嘛,有心事尽管告诉知心哥哥我,包你无忧。”

辛小受被算计了

辛仲远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匆忙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上班,刚走进电梯,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高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一下!”辛仲远没做出任何反应,只看着一个男人硬生生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门里挤了进来,长吁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辛仲远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庄林家的那个男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紧了一下。

 

这时,薛子尧也看见了他。跟庄林关系好的人可能都是自来熟,昨天见了一面,好像就算认识了,薛子尧对辛仲远笑笑,说:“早啊!昨天我已经告诉庄林了,他有空的时候应该就会去找你吧。”

辛仲远没说话,只是一提到昨天,他就不得不想起那些折磨了他几乎一晚上的声音。那声音,就是庄林,和眼前这个笑嘻嘻的男人一起发出来的。

薛子尧瞟了瞟辛仲远,心想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大面瘫大冰块,比自己差远了嘛。他不着痕迹地往辛仲远身边凑了凑,开始瞟他高耸的肚子。这种大惊小怪的人,辛仲远见得多了,虽然心生厌恶,但仍然是一脸正色,爱理不理。只是由于楼层太高,电梯下的慢,不得不忍耐一下。

“几个月了?”

薛子尧又问,辛仲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孩子。突然间被一个陌生人注视还被问“几个月了”这种私密问题,确实让人很尴尬。

薛子尧倒不觉得,不等他回答,继续说:“庄林都跟我说了,他是你的医生,还说你们平时关系都不错。对了,他还说你很能干,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呢。”

 

辛仲远看看这个一脸笑容的人,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跟自己炫耀示威吗?庄林对他说他跟自己的事,又有多少保留?那句“关系不错,是庄林的原话,还是因为这个人把自己当成了情敌,所以故意这么说,让自己以为庄林跟他很亲密就知难而退?

如果真是这种无聊把戏,没有必要吧。虽然心里确实不舒服,但感情于他来说,不过是你既无情我便休,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拼命拽着一个人死死不放的。

对方已经说了那么多,自己不回应一句似乎太没礼貌,眼看着电梯就到一楼,辛仲远说:“什么老总,不过也是给人打工罢了。”

说完,他从容地走出电梯,本以为薛子尧不会再说什么,可不防那个欢乐的声音却从身后远远飘了过来:“我最近都住在这里,有空来玩啊!”

辛仲远从心底感觉到一丝寒冷,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他绝对没有好意。

不远处,薛子尧一脸奸笑看着辛仲远的背影,掏出手机,“林林啊,第一步进行得十分成功!”

庄林仍在质疑,“这样好吗?他会生气的吧……”

“放心吧!凭我的手段搞定这种故作姿态自视甚高超级别扭的人简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是有苦衷的……”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装苦情,1就要有1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活脱脱一个受虐的0!”

庄林不再说话,认认真真地聆听行家教诲。挂了电话,他歪着脑袋心不在焉地举着一张报纸,想:或许薛子尧说得对,辛仲远那种人用普通手段是搞不定的。虽然自己不想算计他,但既然是非常时期,就不得不采取非常之法

辛仲远很不善于跟人做类似的交流,再加上他确实对庄林有想法,听到薛子尧的话之后,心里的郁闷于昨晚更甚。因为无论薛子尧说那些话是什么目的,庄林跟他上过床,还上了那么久的床,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知道庄林在跟别人上床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他呢?

辛仲远甩甩头,赶紧抛掉这些危险的想法。开车时最忌精神不集中,肚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又一直不舒服,车里空间狭小,肚子被挤得更难受。他打开CD机,找了首轻音乐,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同时加快车速,早点赶到公司。

“辛总,这是今天的日常安排表,重要的有以下几个……”

女秘书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辛仲远正靠在椅子上,两手抱着肚子,紧皱眉头,额上冒了一层汗。

女秘书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文件走到他身边,“辛总,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年轻女人没有经验,此时也束手无策,“辛总,需要去医院吗?我联系救护车?”

“不,不用了,”辛仲远艰难地说着,试图撑着椅子站起来,“有点儿疼,过一会儿就好了,你扶我去里面休息一下。”

女秘书心惊胆战地点点头,扶着辛仲远的后腰慢慢往休息室走,心想连走路都这么困难,哪还是“有点儿”疼……在他眼里,辛仲远一向是男人修长身材的典范,可今天看来,却变得大腹便便行动迟缓。她有些感动,辛仲远到底有多爱那个男人,才甘愿为他受这种苦?

扶着辛仲远在沙发床上躺下,给他倒了杯热水。辛仲远说:“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就先帮我推了吧。”

“好的,辛总放心,最近没有太急的事情,”女秘书答道,又去柜子里把休闲装拿了出来,按常识,穿宽松的衣服总会舒服些的。

辛仲远接过衣服,说声“谢谢”,正想让秘书出去,只见她一脸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事?”

秘书想了想,说:“辛总,您最近真的太辛苦了,一般女人怀孩子到这时候基本上都不上班了。上次你爱人还来公司跟宁总谈这个事,现在宁总那边既然没问题,我想……辛总您就先放假休息吧,一则对身体和孩子好,二则,您跟您爱人也不会总因为这个生气了。”

辛仲远一怔,“我爱人?”

他以前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有按宋家的意思进宋氏工作,这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已经结了婚,等他怀孕的事瞒不住了,还在公司里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辛总到底是未婚先孕还是早已完婚”的风波。可就算他们知道自己结了婚,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是谁啊,这个所谓的他“爱人”,不仅跟宁总谈过,还为这事儿生气,是怎么回事?

秘书一看辛仲远疑惑的样子,也愣了,“对,对啊,上次他来找过宁总,您不知道吗?”

辛仲远摇了摇头。

秘书明白了,原来是沟通不畅,于是继续笑着说:“辛总,虽然我们当下属的不应该干涉您的私事,但我也是出于关心才这么说的。毕竟能生个孩子不容易,既然有了,就得把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不是吗?辛总您事业心太重,就忽视了家庭。我听前台那几个说,您爱人前阵子天天来送饭,我们都特别感动,能被这样爱着,真的是福气。所以辛总,工作固然很重要,但家庭是更重要的,男人往往看不到这一点,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辛仲远听得一阵阵头昏,这才知道,原来是庄林占了他便宜,让全公司从老总到前台接待都以为自己跟他是一对,确实有本事。

秘书出去后,辛仲远才有时间感慨,那种天天被送饭的幸福,恐怕再也不会有了,现在的庄林,还不知道堕在哪个温柔乡里出不来呢……

谁才是外人?

这几天一直困扰辛仲远的问题是:庄林真的是那样的人吗?上一秒还跟你山盟海誓此心不变,下一秒就跟另一个人滚床单?虽然同性恋常常跟没节操划等号,可辛仲远认为总有例外,他自己就是一个,要不是因为太死心眼,也不会吃亏成这样。以前的宋家声就不用说了,现在的庄林,似乎也面临着抓不住就要被别人抢走的危险。在他的观念里,爱情应该是有缘分的两个人自然地走在一起,跟很多人势同水火挤破了头去抢另一个人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现在想想,除了那个话痨指数更高的朋友之外,他对庄林并没有多少了解,比如前几天才冒出来的这个自来熟的气焰嚣张君,就不知是何许人也。如果他跟庄林真的好到了那种见面就上床的程度,那就让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即使自己心里确实会介意会难受,即使那种感觉就像他跟宋家声关系最好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在外面寻花问柳时一样,慢慢的,不也就习惯了么。

也许只是因为,最近的相处,让他以为庄林也是个同性恋中的例外。

其实这个世界上,例外总是少数。

辛仲远总是这样,阶段性的想通,阶段性的自我安慰,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什么都没看透。

这天晚上回家,刚一出电梯就听见楼梯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紧接着,庄林跟薛子尧就拎着大大小小的超市购物袋从里面出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愣了。辛仲远总觉得,他们俩与自己,根本是两个世界。还是薛子尧反应快,撞了撞庄林的胳膊,对辛仲远晃晃手上的袋子,说:“你好啊!我们今天买了很多东西,准备晚上吃火锅,反正你也一个人,就一起来吧!”

面对这种邀请,辛仲远从来都是敬谢不敏,“不用了,谢谢。”

眼看他要走,薛子尧恨铁不成钢地蹬着庄林,手在背后偷偷掐他的腰,避着辛仲远的视线,使劲儿做口型:快点儿啊!快!人走了!

庄林回过神来,连忙说:“辛仲远,一起来吧,已经不早了,你再做饭也很麻烦,反正菜买的很多,一起吃热闹。而且……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庄林本来就不愿意对辛仲远使出薛子尧所谓的“利用激将法逼他说出真心话”的计划。他觉得很伤人,尤其是对辛仲远这种性格的。只是孤注一掷了,想要再拼一次。可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好,话说到最后越来越无力。

可他最后那句话是对的,他们确实很久都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想到这里,辛仲远有了一些触动,回过头,他从庄林眼睛里看到了期待,真真实实的。他越来越不明白庄林想干什么了,脚踏两条船么?这种无聊把戏也实在太不讨喜了。

但他还是答应了,一则,在公司累上一天,回家还要挺个肚子做饭的感觉实在太差,其实他没必要这样,到底不过是因为庄林的一句“自己做的饭最卫生最有营养,你应该自己做饭。”二则在他心中,还是很期待与庄林继续交往的,突然想起那个什么都不顾的晚上,已经有过那样的关系,还能作假么?三则,虽然一再表示自己不在乎也不争,可眼前这从天而降嬉皮笑脸的男人让他感觉很不好,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很想知道,这人在庄林的生活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辛仲远先回家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到了庄林家里,一进门就又听见了嬉笑打闹,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声音很刺耳。看他来了,庄林还没来得及说话,薛子尧就抢先招呼起来。

“来了?饭还没好,先喝点什么吧,”薛子尧一边看冰箱一边问,“果汁还是牛奶?牛奶吧,对怀孕的人好一点,我让庄林给你热,你先看杂志。”

说着,薛子尧将茶几上的一叠杂志放在辛仲远手边,手里拎着一罐鲜牛奶欢欢喜喜的=地进了厨房。辛仲远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想要彰显主人翁身份的欲望实在太强了。突然间,脑中出现了两个圈圈,一个里面站着自己,另一个里面站着庄林,陈硕,还有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他试着给他们打上标签,意料中的一模一样:嘴快、话多、自以为是。

明明是三个同类,为什么自己偏偏对庄林产生了好感和依赖?

因为庄林还有一个标签,是他们都没有,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没有的,那是打进人心坎里的温柔。于是,圈圈里面的辛仲远试图把另一个圈圈里的庄林拉出来,还要警告他,不要跟他们站在一起,你跟他们不一样。

一抬头,格开客厅与厨房的毛玻璃上映出庄林和那个男人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上几句交换一下意见,时不时有些亲密的小动作,很美好。

辛仲远有些失神,眼神的聚焦也慢慢散掉,玻璃上的人影越发模糊,他有些落寞,还有些嫉妒,为什么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他?

明知道会看到他们这种……相亲相爱的场面,为什么自己还是来了?犯贱么……辛仲远开始暗骂咒着,总是这样,当初跟宋家声就是这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忘记了他是豪门大少爷,自己只是普通工人家庭的儿子,明明不是一类人还偏要攀高枝,结果呢?从高枝上摔下来,虽然不至于粉身碎骨,但想要恢复健康,还需要很长时间。

“喂!牛奶!”

耳边的声音突然放大,辛仲远猛地回神,庄林站在他面前,茶几上摆了杯刚刚热好的牛奶。

“谢谢。”伸手过去,果然还是庄林一贯的实诚作风,杯子烫得根本端不住。

“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噢,没什么,只是……”

“林林,快来帮忙!快点儿!”

突然从厨房传来求救声,庄林一怔,对辛仲远尴尬地笑了笑,“这就来了!”

那声宣告所有权的称呼把辛仲远堵得很难受。说那个男人没心计他真的不相信,这么无孔不入地切断他与庄林单独相处的一切可能,哪怕自己只是敷衍几句,他都不允许,还真是想要吃的死死的。护犊般的态度和架势,自己没有,看来,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先在士气上输了。

庄林家的牛奶总是很浓很好喝,这次却食之无味。可为了防止被问到“为什么没喝”这种问题,他还是一口一口灌了下去,也算有些事做,否则,难道继续看着毛玻璃上的人影发呆不成?

不久后饭菜摆了上来,各色各样,荤素皆有,中间混烫的底汤升起一层层水雾,辛仲远突然发觉,这才是家的感觉,只是现在,谁才是外人?

“哎呀终于好了,我都快饿死了,现在要大吃一顿!辛先生你也别客气,想吃哪个随便弄!”一时间,薛子尧又成了主角,一边涮菜一边说,看看一直没动筷子的辛仲远,好像明白了什么,“呵呵,庄林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薛子尧,握手什么的就不用了吧?我这两只手都占着呢。”

薛子尧自顾自说着,辛仲远下意识看看庄林,什么叫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他?庄林对上辛仲远的眼神,怔了,张了张嘴要解释,突然脚下一疼,原来,是薛子尧踩了他一下。他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了起来。

“辛先生,别光顾着看,快点儿吃啊,你喜欢哪一个?夹块排骨给你吧,补补。”

说着,薛子尧就把筷子伸进了辛仲远的碗里,辛仲远本能地把碗往后一撤,“不用。”

紧接着,薛子尧已经准备松手的那块排骨就颤颤巍巍地落在了餐桌上,顿时,气氛无比尴尬。

辛仲远正想道歉,庄林却接了话,“他不习惯别人夹,你吃你自己的。”

薛子尧嘟了嘟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很熟了呢……没关系,那我给你夹。”

 

辛仲远无语,他有必要每句话都夹枪带棒的吗?那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们很熟,我作为庄林的另一半,自然也要对你照顾周到,如果不是很熟,我就没必要对你好。

然后,这顿晚餐就成了薛子尧跟庄林的恩爱表演。

“林林,你不喜欢香菜吧,那就别放那么多了。”

“好啊,不过最近在尝试多吃一些,香菜挺好的。”

“嗯,这个鱼丸不错,我们下次去多买一些,再买点儿汤圆,当早餐吃。”

“汤圆啊,超市里卖的还是太甜了。”

“哎,这次真是买的太多了,三个人都吃不完,还别说以后两个人。”

“都是你抢着要买的,你还有脸说……”

……

辛仲远看看高兴地浑然不觉的薛子尧,又低下了头。这种时候,他能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吃完走人。其实最让他难受的不是薛子尧,而是几乎事事都配合着的庄林,看来,这似乎并不是薛子尧的自说自话,倒颇有点儿……两情相悦的意思。

自己早就应该识相的走人,毕竟,人家连委婉的逐客令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