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余光瞥了一眼因为没被搭理而委屈地种蘑菇的须王环，颇觉得有些头疼，这种人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那种类型啊。
像热情的小狗一样的人，跟他也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所以还是得先摸清楚须王环可能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才行，任何再对症下药……嗯，会喜欢可爱型的吗？
藤冈春绯就很可爱，须王环也总称呼藤冈春绯是他的可爱女儿……可是他一点都不可爱啊，他这样的性格应该说很糟糕吧。
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任务太过无望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消极，毕竟——
“到顶了！”
双生子异口同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元优夏心神一收，游戏机上的方块果然因为他走神而到顶了。
可是，这两个人刚才不还在那边吗？
元优夏手指一动还没重开，游戏机就被常陆院光抢走，常陆院馨问，“小夏一个人坐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吗？”
元优夏的目光随着常陆院光的手中的游戏机移动，“不，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而已，所以不用搭理我。“
“那可不行！”常陆院光弯腰低头，手撑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把元优夏困在沙发里，笑盈盈道，“一个人玩，不如带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了！”
“……”元优夏缩了缩身子，“你先起开。”
“有进步哦！”常陆院光靠近元优夏，“还是因为熟悉了？能这样和我们说话了。”
靠得确实太近了些……元优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抬眼看着常陆院光。
“这么看着我——”常陆院光的鼻尖已经快要触及元优夏的颈项，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馥郁的香味。
……是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闻到吗？
好神奇，明明味道这么浓郁，偏偏超过某个距离之后，什么都闻不到。
元优夏因为常陆院光的动作心惊胆战起来，他抬手抵住常陆院光的脑袋，求助的目光移向了双生子弟弟的身上，“馨同学……”
“需要帮忙吗？”常陆院馨问，他看起来比常陆院光似乎正常多了。
元优夏连忙点头，“光同学，现在好奇怪。”
而且他根本推不开这个人，就好像……梦魇一般。
常陆院光被鼻间的香迷得脑子有些恍惚，他甚至有种牙齿很痒、想要咬东西的冲动，这让他不自觉地舔了舔牙齿。
要不要咬一下，尝尝味道呢？常陆院光这样想着，后颈的衣服却被人捏住往后拉，“光，这样就有些过分了，已经吓到人了。”
鼻间的香味在那个距离之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样那种状态……又消失了。
“谢谢馨同学。”元优夏感激地看了一眼常陆院馨，果然这个人比常陆院光好说话多了。
常陆院馨说，“只是见不得光这样莫名其妙的。”
“谁莫名其妙了？馨才是，明明什么都不懂！”
常陆院光看起来好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很显然，那股香不对劲。
常陆院光直勾勾地看着元优夏，他知道很不对劲，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要、想要咬一口那个地方。
并且是一定要咬一口。
他的眼神看得元优夏后背发凉，莫名有一种被恶犬盯上的错觉。
元优夏小心且快速地从常陆院光的手里将游戏机抢回来，然后飞快地滑下了沙发，把桌子上的棒球帽拿上，说，“这个位置……光同学好像很喜欢，我让给你了。”
“嗯哼？好像被嫌弃了馨。”
“被嫌弃的是光，不是馨。”
“啊，明天我要当馨！”
“如果是想交换身份去靠近他的话，他还是能认出来的。”常陆院馨看向元优夏的背影，他说，“他和镜夜学长的关系很不错哦，倒是光你很奇怪，刚才是准备做什么？准备咬他吗？”
常陆院光定定地看着常陆院馨，他们是双生子，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他们的世界里也一直都只有对方。
但是现在他有了秘密，而这个秘密，他不想告诉常陆院馨。
常陆院馨收回视线，他明白，他和常陆院光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让常陆院光发生这些改变的……就是元优夏。
元优夏抱着游戏机和帽子颇有点横冲直撞的感觉，常陆院光刚才的状态让他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一样，仔细想想，上一次其实也是那样。
虽然常陆院兄弟看起来有些爱捉弄人，但以元优夏对他们的观察来看，绝不可能对一个只算熟悉的人做出这样堪称亲密的行为来，他们明明很有边界感，甚至两个人自成一个世界的，为什么……
是因为他吗？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常陆院光那样了吗？元优夏下意识抬手去摸颈项，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要撞上桌角了。”凤镜夜的手挡在了元优夏面前，“神思不属，在想什么？”
“镜夜同学……”元优夏倏地停下脚步抬头。
凤镜夜看了一眼元优夏的脸色又去看元优夏的游戏机，“光和馨，捉弄你了吗？”
“不，没有。”元优夏连忙否认。
那个算不上捉弄，倒像是中邪了。
凤镜夜伸出手握住游戏机，“今天忙了一下午，为公关部赚了不少经费。”
“那……再接再厉？”元优夏声音不自觉弱了下来，“镜夜同学，我有被投诉过吗？”
“为什么这么问？”凤镜夜问。
“就是、好像让有个女孩子不是很开心。”元优夏声音很低，“所以……”
“对方为什么不开心了？”
“因为……”元优夏迟疑着不太想回答。
凤镜夜也没有逼问元优夏，他只是抬起修长的手指推眼镜，这个动作看得元优夏惴惴不安，心底七上八下的。
他虽然打定主意好好做，可是讨女孩子欢心毕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不想被人投诉，他也很想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没有人投诉你。”凤镜夜没忍住微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这项工作，毕竟要接触很多不同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在意。”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元优夏低下头看着鞋尖，“必须得好好做这件事。”
因为是自己进来的，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保证完成度，就像玩游戏一样，总想有个好结局……仅仅是这么简单而已。
凤镜夜注视着元优夏因为低头而露出来的雪白后颈，他说，“你做得很好，小夏，大家说想一起出去赏樱野餐，你觉得怎么样？”
……
“不如一起出去野餐吧！把小夏拉进我们部里来，总不能一直让他一个人这样吧，看起来好可怜的。”埴之冢光邦兴致勃勃地提议，“我想要小夏也成为我们的家人！不想他在那边一个人坐着玩游戏！”
……
“赏樱？野餐？”元优夏有些奇怪，“你们想去的话当然没问题。”
“不是你们，是我们。”凤镜夜说。
“我……”元优夏反手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地问，“我、们？”
“既然是同一个部的，那么赏樱也要一起不是吗？大家都希望你去，你来之后，也没有和大家一起活动过。”
的确是没有的，他也不自觉地避开和所有人一起相处，会觉得很不自在。
元优夏抬头，看向聚集在一起的公关部成员们，那些人都看着他，似乎听见了他和凤镜夜的话，在等他回答一样。
“虽然不知道小夏为什么突然疏远了我。”凤镜夜低头，镜片折射出某种闪耀的光芒，“我还以为，小夏已经在信任我了。”
信任……
“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元优夏咬了咬唇，饱满的唇瓣被压出痕迹，又慢慢地恢复，“镜夜同学是……”
这句话、好像不该说，他身上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可图的，而且他并不认为凤镜夜是这样的人。
凤镜夜的视线落在元优夏的唇上，在元优夏的声音突兀停止后接话，“说我是什么？因为你身上有利可图吗？毕竟你只是一个刚刚加入男公关部，和我们关系并不算多深，我不该这样对你对吗？”
元优夏：“……”确实如此，特别是坐在他前面的那个男生，知道他加入男公关部后，自来熟地和他科普着男公关部这些人的事情，甚至天天告诫他早些远离这些人什么的……
“他们说的也没错。”凤镜夜站直了身体，平静道，“我的确是利益至上的人。”
元优夏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让凤镜夜难过了。可是这样想好像又显得他太自大了，毕竟凤镜夜和他也——不是的，在男公关部里，他和凤镜夜的接触是最多的，凤镜夜真的很好，也很照顾他了。
他只是……
“那么，这是你疏远我的理由吗？”凤镜夜的声音打断了元优夏混乱的思路。
元优夏微微睁大眼看着凤镜夜，“不，不是。”
凤镜夜看了元优夏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看元优夏是不是在撒谎，最终没有再就着刚才那个话题说下去。
他松开了握着游戏机的手，然后问，“赏樱，你会去的，是吗？”
元优夏低声说，“是。”
凤镜夜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镜夜同学。”元优夏下意识拽住凤镜夜的衣角。
凤镜夜回过头来，“怎么了？”
总觉得……
元优夏愣愣地看着凤镜夜的表情，然后松开手指，然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帽子，“不，没事了，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拉住了凤镜夜。
【是被讨厌了吧。】系统说。
或许吧。
在凤镜夜心里，或许他已经是个人云亦云的笨蛋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了。
这样挺好的。
他慢慢地扣上帽子，他得去甜品店打工了。
说起甜品店，他总在那里看见埴之冢光邦，看起来这个人是真的很喜欢吃甜食啊。
哦还有，店里养了只小小的流浪猫，特别可爱——
“歪了。”
“……”
元优夏有些茫然，凤镜夜……是在跟他说话吗？
“帽子，没戴好。”
凤镜夜抬手替元优夏整理好帽子，看着元优夏的神色，修长的手指碰上元优夏的鼻尖，“突然就低落起来了。”
低落……他吗？
“莫名其妙被你疏远的人明明是我。”凤镜夜轻叹口气，“怎么不开心的人是你？”
元优夏抿直唇角，他很清楚自己做得不对，为了不让自己有可能因为分别而难过，所以选择不和其他人过多的接触……看起来好像在保护自己，其实就是自私和伤害了对他好的人而已。
“休息日去看樱花。”凤镜夜说，“我去接你。”
“诶？接我？”元优夏呆住。
“作为你疏远我的惩罚，所以不能拒绝。”
男公关部（9）
休息日前一天，元优夏就和甜品店那边请了假。
他收到凤镜夜的邮件时，刚刷完牙。
【小夏准备穿什么？】系统问。
“穿……”元优夏打开衣柜，取了件黑T，“这个。”
【不行不行！今天出去赏樱，你难道没准备攻略你的攻略对象吗？】系统好着急，【你得稍微打扮一下。】
“……”元优夏迷茫，“可是我是男孩子啊，男生看男生应该不会关注他穿什么吧？莫名其妙关注男生穿什么的才不正常吧？”
系统：【赏樱怎么能穿黑色？】
元优夏：“……”
穿衣服还那么讲究吗？难道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吗？
【不要仗着你长得好看就那么随便啊！】系统说，【今天也不准带游戏机出门。】
“本来也没打算带游戏……”元优夏嘀咕着换了件T恤，又取了外套，“而且凤镜夜就要来了，我总不能让人家在外面等我吧？”
系统：【……】诶，它真的好操心啊。
不过这样也行，反正有这张脸，怎么嚯嚯都行。
元优夏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放在电脑前面的游戏机，他手指摩挲了一下，戴上连帽衫的帽子关了门。
一直被主人随身带着游戏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元优夏给凤镜夜的地址是那天他让埴之冢光邦停车的地方，他出来的时候，凤镜夜果然已经到了。
元优夏把拉链又往上拉了一下，走近凤镜夜身边，“镜夜同学。”
凤镜夜回过头看着几乎大半张脸都被衣服遮住的元优夏，无奈地低笑一声，“真的这么害怕出门吗？”
“……”
“而且，说了叫名字，还加上同学这样的称谓。”
“抱歉，只是不太习惯。”元优夏轻轻地眨了眨眼，极轻地叫着，“镜、镜夜。”
男生的声音又轻又柔，十分悦耳，这样叫着他人的名字时更是显得格外温柔，像是在叫着自己最亲密的情人。
凤镜夜一顿，随即伸出手替元优夏掀帽子，“试着……把帽子放下去吧，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
栗色的头发被帽子带起来几缕，有些许凌乱，又显得十分调皮。
旁边有人经过，笑声传入了元优夏的耳中，以往这些声音他都听不见，因为他总是带着耳机，让自己不要被外面的声音影响。
他也不会感受到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总是低着头拒绝去看旁边的东西，同样也拒绝其他的任何东西看到他。
元优夏眨了眨眼，适应着外面的阳光。
凤镜夜的手指轻轻地压了一下元优夏翘起来的头发，他说，“走吧，上车。”
车子停在不远处，元优夏有些不太习惯整个脑袋被风吹着，更不习惯旁边那些怎么样也没办法隔绝的视线。
凤镜夜朝元优夏伸出手问，“需要吗？”
之前也被凤镜夜握过手腕，可牵手……
“不用。”元优夏低声说，“没关系的。”
凤镜夜闻言，收回手去。
【唉。】系统叹了口气。
元优夏不知道系统莫名其妙地叹气做什么，他抿了抿唇，偷偷地看了一眼凤镜夜。
明明是他拒绝了凤镜夜的手，可是此刻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拒绝的，总觉得今天比以往……更紧张一些。
他……
他悄悄地伸出两个手指头轻轻地捏住了凤镜夜的衣角，再次偷偷看了凤镜夜一眼，凤镜夜没有任何反应，元优夏在心底唾弃了自己一下，手指捏得更紧了。
凤镜夜在元优夏的手指捏到他衣角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一眼元优夏，对方故作镇定的模样让他眼底覆盖上一层浅淡的笑意，真是可爱，像偷偷捣乱又不敢让主人发现的小猫一样。
靠近车子那一瞬间，元优夏飞快松开凤镜夜的衣角，在对方看过来时，若无其事地转头，实则心里尴尬得想原地找个洞钻进去。
特别是在他听见了凤镜夜的轻笑之后。
司机拉开了车门。
元优夏坐好后心情恢复，他偏头去看旁边的凤镜夜，“他们呢？”
“他们？”凤镜夜回答，“我让他们先走了。”
“其实我也可以坐电车去的……”
“小夏家里没有人吗？”凤镜夜问。
元优夏手指轻轻地捏了捏衣角，“没人，没在这个地方。”
“一个人在这里上学？”
“嗯。”
“那么到时候也会回去找家人吗？”
“嗯。”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凤镜夜眸光微暗，“那么小夏的家人，在哪里呢？”
“在很远的地方。”元优夏转头去看外面的景色，没有注意凤镜夜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凤镜夜顺着元优夏的视线往外看。
难道，元优夏那句总会走的指的是回家吗？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很远的地方吗？”他喃喃着。
元优夏没有听见凤镜夜的低喃声，他只是扒着车窗往外看去。
“好大的气球啊。”元优夏的目光定格在街边飘扬的气球上面，惊叹，“好大。”
凤镜夜也看到了那个气球，上面还画着蓝色的哆啦A梦。
“可爱。”元优夏转过头来看着凤镜夜，“那是什么？”
面前的男生双眼明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凤镜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元优夏，充满了活力和好奇。
他说，“是哆啦A梦。”
“那又是什么？”元优夏问。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元优夏已经看不见那个大大的气球了，“我应该知道吗？”
不知道也不是不可能，凤镜夜却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他说，“是一个机器人，它肚子上有个口袋，里面有很多神奇的东西，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
元优夏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从未来回到现在……”
凤镜夜没有错过元优夏那一瞬间的不对劲，他把车窗摇上去，“风大。”
元优夏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外面再收回视线时凤镜夜在接电话，很显然是男公关部的其他人打来的。
凤镜夜说，“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你们可以自己先决定要做什么。”
“这边的话——”
车子骤然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毫无防备的元优夏肩膀撞在车门上，还不等他感受到疼痛，又扑到旁边那人的怀里。
凤镜夜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落在元优夏脑袋上，声音有些冷淡，“怎么回事？”
“抱歉，刚才有辆车突然冲出来了。”司机说。
凤镜夜看了一眼那辆已经驶远的车，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没有什么动静的元优夏问，“撞到哪里了？”
“……”元优夏因为疼痛一时没有回答。
“小夏？”凤镜夜又叫了一声。
“抱歉。”元优夏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微的鼻音和颤抖，“请允许我再等一下才起来。”
哭了？撞疼了？
很少运动的身体，本来就是很敏感的痛觉……疼。
元优夏很努力地想把眼泪憋回去，不想那么丢脸的流泪，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呢？
下一刻，他的脸被抬起来，手帕擦上脸，把泪渍擦去，凤镜夜的神色依旧平淡，元优夏却总觉得凤镜夜很温柔。
“哭也不丢人。”凤镜夜的目光停留在元优夏微红的眼睛上面，“撞到哪里了？”
“……肩膀。”元优夏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就是有点疼而已，凤——镜夜。”
凤镜夜拉下元优夏外套的拉链，把元优夏外套拉开，这个动作惊得元优夏声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