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阮朝一脸嫌弃地抢了过来。
他本来是想杀人灭口的, 可是修士在昏迷之后,灵力会自发地保护身体,他身上又没有一件趁手的利器, 唯一的钗子, 连皮肉都破不开……
阮朝努力了一会, 也没有在他们身上弄出什么明显的伤痕。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就会越危险, 阮朝最后只能放弃了,顺着小路一直跑到了山里。
他打算离开凌渊城。
然后想办法联系到楚星澜,寻求他的庇护。
没办法, 他炉鼎的身份注定了身边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护着,不然的话, 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阮朝依靠自己的实力, 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 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地抱大腿。
而楚星澜就是那条最合格的大腿。
阮朝伸出手掌碰了碰自己的脸。
很滑很嫩。
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楚星澜应该是喜欢他的……最起码对他这张脸肯定很有好感, 不然的话也不会收集各种天灵地宝送给他。
每隔一个月还会和他通书信。
遒劲有力的字体写满了好几张信纸,洇出的墨色几乎透过了薄薄的纸背。
他会事无巨细地和阮朝讲述这一个月的经历和遇到的趣事, 会用文绉绉的语言向他表达思念之情, 最后还会依依不舍地向他索要回信……只可惜那些信件也在这场大火中全部烧光了。
算算时间, 应该再有十日楚星澜的书信就会送至凌源城, 然后就会发现阮家突逢的变故。
到时候,楚星澜应该会派人来寻他。
所以, 他只要再坚持十天的时间, 等到楚家的人来就好了。
只是凌渊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那两个修士十有八九会将他存活的消息透露出去。
一个顶级资质, 失去了家族庇佑的炉鼎……对多方势力来说, 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就像是一块香气扑鼻的肉,谁都想上来撕咬一口。
直到傍晚的时间,阮朝才顺着林间小道, 混入了城镇里。
他买了一些包子和肉饼。
听到了周围人的闲聊。
聊得无外乎全都是关于阮家的闲话。
“听说阮家所有人都死在那场大火里,隔着好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人肉烧焦的糊味,那场景……惨得嘞。”
哪有什么人肉的糊味,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能留下几具白骨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这阮家到底是得罪谁了,一夕之间竟整个家族都被灭门了,连尚在襁褓里的孩童都不放过。”
没有吧。
阮朝咬了一口香喷喷的肉包子,感受到饿到痉挛的胃部终于好受了一些。
阮家大部分人都通过传送阵传到了凡人界。
最小的女孩也已经四岁半了,路走得那叫一个顺畅,追着家里的灵鸟都能追出去两里地远,哪有什么尚在襁褓的孩童。
“当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大声嚷嚷的是个身着青衣的散修,他将酒坛子用力摔在桌子上,酒液四溅,“阮家做的那些腌臜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上个月现世的小秘境,不就被他们阮家一家霸占了去,除了他们家族的人,谁都不许进。”
“无主的秘境向来是开放给所有修仙者的,哪有一家独占的道理!他们这种贪婪跋扈的作态自然会惹人憎恶,招人清算也是早晚的事情!”
……
阮朝一口气吃掉了四个肉包子,虚弱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很是赞同青衣散修说的话。
阮家那些长老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或者说,整个阮家除了尚不知事的孩童以外,根本找不出几个普遍意义上的正常人。
或许是被人奉承久了,狂妄和傲慢几乎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他们看不起修为比他们低下的修士,看不起无法修仙普通人,当然,也看不起他这个‘以色侍人’,‘空有美貌’的炉鼎。
因为楚星澜的存在,那些少爷小姐们有所忌讳,即使满眼都是对他的轻蔑和鄙夷,也只敢当面阴阳怪气两句,冲他翻几个恶劣白眼,偷偷摸摸克扣下他的食物,不敢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
不过,阮朝还是很不理解。
觉得他们脑子里都进水了。
若不是他和楚星澜定下婚约,结下姻亲,阮家这个在凌源城都排不上名号的三流修仙世家,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跻身到一流世家的行列,怎么可能成为需要众人所仰望的存在。
失去了楚星澜的助力,他们什么都不是。
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和他作对。
居然还敢私自昧下楚星澜送给他的法宝和灵药,携着灵器上门招摇。
阮朝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自然是要和好好地和未婚夫告上一状,可怜巴巴地诉说一番委屈了。
不出几日那些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们就携着礼物和私自昧下的法宝登门道歉了,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小心翼翼地取得他的原谅。
狐假虎威的招数实在太过好用,无论用多少次都是意料之中的灵验,不然的话,阮朝也不可能在阮家人的觊觎下,积攒出一整箱的天材地宝了。
想到那一箱法宝的去向……
阮朝的心又不可避免地开始痛了起来。
他将剩下的食物收好,起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路引,也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白天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出城,只能趁着夜晚守卫松懈的时候,偷偷混出去。
阮朝排在队伍的最末尾,很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城门的守卫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懈怠,反倒严密了许多。
他们手中拿着一张画像,仔细地对比出城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那些戴着帏帽,遮掩身形的少女,检查地更是严格仔细。
还有一人手持着一面特殊的镜子,镜子造型古朴,后面用鲜红的朱砂画着陌生的阵法。
是玲珑镜。
据说可以照破一切伪装,所有的化形之术在它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阮朝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弥漫了上紧张的情绪。
他悄无声息地从队伍末尾退了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融入进了夜色中。
那两名修士的动作比他预想中要快了许多。
又或许是其他的家族在勘察了阮家现场遗留的痕迹后,得出了他尚未身陨的消息。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现在的阮朝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他顺着林间小道,再次藏匿进了深山中。
连续两日,阮朝都没敢露头。
包子和肉饼很快就全都吃完了。
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又不敢生火烤熟,直接啃食生肉的话,阮朝又实在过不去心理那一关。
最后,他只能依靠吃野果充饥。
果子长在高高的大树上。
想要吃到甜的,只能爬到最上面,去摘树梢上面的,那里的果子接触到了阳光,不像下面的又酸又涩。
阮朝紧紧盯着又红又圆的果子。
悄悄咽了咽口水。
他不会爬树。
但好在修士的身体都是轻盈的,稍微借一下力,就能跳得很高。
阮朝成功摘到了红果子。
他眼睛微微一亮,还没等他高兴多久,踩住的树枝就咔嚓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半。
好在他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从树上下来的时候,阮朝的手脚都在发抖,细嫩的掌心上全都是剐蹭出来的伤痕,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咬了一口果子。
丰盈的汁水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很甜。
但阮朝不知为什么,忽然红了眼眶。
他现在的模样属实狼狈极了。
鹅黄色的裙摆上全都是脏兮兮的污痕,白皙的小脸也是灰一道白一道,头发上还顶着一片干枯的落叶。
他调动了一些灵力,掐了个清洁法决。
从衣裙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缠在了受伤的掌心上。
“不疼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他努力催眠自己,但微颤的眼睫,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都在彰显着他忍受着多么强烈的痛楚。
阮朝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惨过了。
他很珍惜地吃完了一整颗果子。
然后将果核埋到了地下,期望它有一天也可以长成一棵甜甜的果树。
最好矮一点,爬起来没有那么费劲,摔下来也不会受伤。
远方的丛林里忽然惊起了一片飞鸟。
阮朝心中一紧。
俯身藏在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不多时,就有三名修士路过此处。
“这么大一片山林,要去哪找个大活人啊?”
“别抱怨了,这一片搜完,还得赶着去搜另一片呢。”
“不过是个小丫头,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整个凌源城的修士怕是都被调动了起来。”
“陈家少主不是说了吗,她偷了家族至宝,不管怎样都要将她抓回来问罪。”
“这话你还真信啊。咱们出发之前,那陈家少主阴着一张脸,强调了好几遍抓活口,不许伤人。画像你看了吧?那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漂亮美人……”
“说不定就是陈家少主求爱不得,逼得那小丫头只能逃到深山里,少主又实在放不下她,只能编造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想要借助众人的力量把她抓回来搞强制爱。”
说话的修士思维灵活,转眼间便编造出了一场狗血十足的爱恨纠葛。
完完整整听完他们三人对话的阮朝:“………”
有点想吐。
灌木丛不是一个很好的躲藏地点。
待他们三人走远之后,阮朝又谨慎地转移了地盘。
这几年里他每隔几天就会来山上采药,所以对山路很是熟悉,知道哪里会有解渴的果树,也很清楚哪里可以藏人。
他扒开山涧附近的杂草和木藤。
里面赫然是个不大不小的山洞。
他矮身钻了进去,将杂草和木藤重新堆回了原来的位置,只要不人为扒开,就算是有人从旁边路过,也不会发现这个山洞的存在。
阮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
还有七天。
他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擦伤处的血迹已经浸透了薄薄的布料,呈现出了糜丽的暗红色,稍微屈动手指,都会引起钻心的疼痛。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七天的时间。
……
阮朝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一声刺耳的犬吠声将他吵醒。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警觉地四处观望。
然后听到一声又一声鲜明的狗叫,由远及近。
追捕他的人,不仅雇佣了修士,还向御兽宗租用了灵犬。
即使隔着再远的距离,都可以追捕到他的方位。
阮朝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
但他并没有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还是咬着牙从山洞中跑了出去。
惨白的月光照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
阮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
即使不慎跌倒也会马上爬起来。
有温热的触感从小腿间往下滑。
阮朝很清楚,他流血了。
但现在根本顾不上疼痛……
一只比他体型还要高大的灵犬,忽然从他的身侧扑过来,张开的血口间甚至可以闻到腥臭的气息。
灵犬扑咬的动作戛然而止。
是阮朝胸前的玉佩,再次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