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们是通过故事来理解这个世界的。
叙事性在人类的思维能力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是因为世界的表象是具体的,而人类对于表象的认知过程是抽象的,因此叙事成为了抽象与具体之间的桥梁。
例如一个人如果要认知和阐述“某人是一个好人”这个具体事实, 他势必要“编造”一个小故事,无论是扶老奶奶过马路, 还是丢给乞丐一个钢镚。
因此, 叙事的失序在某些时候也会彻底扭曲人们的认知。又如,徐长嬴等人在活人艺术品案件中,就对赵兰月与王添笑这两人的实际功能产生了致命的认知偏差。
整整四天后,徐长嬴才接到李嘉丽的通知,在夏青助理的协调运作下, 他获取了暂时出院的机会。
“咚咚”两声, 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埋头整理资料的众人抬起头,只见足足一个星期没见的beta探员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 一张俊脸上还是熟悉的不着调的笑。
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同样几天未见的夏青,两人一前一后穿着一黑一白,十分亮眼。
邵巧巧第一时间惊喜地叫道:“徐警官, 夏教授, 你们来啦!”
齐枫直接站了起来, 一边作势要去扶徐长嬴一边埋怨道:“阿嬴你可真是飘得不行, 好好的轮椅不坐拄什么拐杖, 你身上的伤口还少吗?”
徐长嬴伸出手指摇了摇示意不用扶,一脸笑嘻嘻向着自己的老位置一瘸一拐走去,“你不懂,这是经验之谈,用拐杖恢复更快。”
但是在李嘉丽边上坐下来的时候, 夏青还是稳稳地扶了他一把,随即自己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
因为案情太紧张,以至于宋瑜立等人在爆炸案之后就没有来得及亲自探望徐长嬴,此刻看见生龙活虎的徐长嬴不由得心里都松了一大口气。
徐长嬴先与严建柏和方溥心点了点头打了招呼,一脸真挚热切道:“虽然就几天,但是总感觉好久没见大家了,我在医院里都要发霉了,今天可真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哇。”
余梅和李嘉丽同时抬起眼望了望窗户外的瓢泼大雨,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最后都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方溥心很关心徐长嬴身上的伤,先是温和又仔细地询问了徐长嬴这几天的治疗事宜,最后还是有些歉意道:“按理说徐警官您身体伤成这样,绝不应该再让您参与工作,但您是523大案的核心骨干,再没有人比您和夏教授更了解案件了,所以还是辛苦您再跑一趟。”
徐长嬴眼睛弯弯笑起来:“方副队,咱们之间都是好几次过命的交情啦,不用这么客套,其实明明是我死缠烂打一定要来的,还顺便把夏教授也拉过来了。”
连续几日深陷案件阴霾的严建柏和方溥心看着beta专员,眉头都不由得舒展了些,便直截了当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工作。
坐在一旁的夏青先替徐长嬴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率先抬起头看向严建柏:“严队,请问目前掌握了哪几个渠道的王添笑信息?”
谈起案件,整个办公室就瞬间换了一个气氛,坐在对面的邵巧巧提前开启了白板前的液晶显示屏,严建柏看了看谈松,沉声道:“谈松,你来总结一下目前的情况。”
之前这些发言和归纳工作的一般都是赵洋来做,尽管平日里没人说,但赵洋确实是青年警员里的顶梁柱,所以今日少了赵洋,就让人不由得感觉空荡荡的。
谈松对着手中的纸质和电子资料看了看,继而抬起头沉声道:“在确定被制作为256号展品的死者身份是王添笑之后,市局联合国内多部门对王添笑在去年下半年的实地行踪、社会关系和海内外社交平台发言都进行了追查,目前得到了关键信息有——王添笑的自媒体账号、去年7月之后的出境记录、家属朋友的笔录,以及留学课业信息。
此外,AGB也提供了王添笑在海外的行踪信息,银行账户流水以及线上聊天记录,我们已经对以上信息进行了证据链拼接,建构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王添笑的犯罪行为。”
徐长嬴抬起头,疑惑道:“王添笑的犯罪行为?”
谈松点点头:“是的,我现在就为您解释一下。”
话音刚落,办公桌边上的电视屏就连接上了谈松的笔记本,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孩生活照出现在了屏幕里。
虽然徐长嬴之前看过王添笑的证件信息,但是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生活照中的王添笑也是一个容貌亮眼的女生,仔细看还与赵兰月眉眼间有相似之处。
“这是王添笑在去年年初在微博发的生活照,而这一张是去年12月底在海外Ins上发的,”谈松调出了第二张照片,而在场的所有人立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一张照片里的王添笑身穿日常的吊带牛仔裤,像是和朋友同学聚餐时的抓拍,眉眼秀美,气质清丽,头发还很用心思地编了起来,尽管已经是26岁的成人年纪,但却还是能一眼看出还在上学。
而第二张照片里的王添笑的容貌没有变化,但气质和穿着的变化则是翻天覆地的,她身穿成套的奢牌成衣,手腕上和脖子上都戴着卡地亚、宝格丽此类品牌的首饰,浅笑着坐在类似高档餐厅的背景里,眼眸中散发着自信和欲望的光辉。
“虽然我不想采用刻板印象,”徐长嬴摸了摸下巴,“但我非常好奇一个普通家庭的年轻女孩是如何在几个月内跨越社交圈层的。”
谈松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这两张照片只是一个鲜明的对比,暗示王添笑在去年突然跨越了消费阶层。AGB和我们在对王添笑的海外账户追踪中,发现从去年9月下旬开始,王添笑的金额流水逐步攀升,并在11月突然暴涨。
在21年8月之前,王添笑账户中最高一笔流水还是2万美金,用于缴纳学费,但在9月下旬短短10天里就进账了5万美金,而在11月4日开始,她的一个月流水就高达30万美金。”
屏幕上显示了王添笑三张银行卡的流水账单,谈松继续平静阐述道:“我们立刻怀疑王添笑在9月开学后接触到了某个特定的人物,二人之间产生了钱色交易的关系,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向王添笑转账的并不是某个特定的个人账户,而是加密后的国际银行账户,追踪起来难度很大,而这种账户往往只会出现在涉及洗|钱的金融犯罪中。”
坐在办公桌前的徐长嬴和夏青都在十分认真地倾听着,但二人的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甚至疑惑的情绪,就好像他们已经预想到谈松所提及的一切。
徐长嬴轻轻叹了一声,抬起头,无奈浅笑道:“我其实真的更好奇,王添笑是怎么联系上赵兰月的。”
谈松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肃然地看向徐长嬴点了点头,“是的,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一开始设想的犯罪情节完全颠倒了。”
“故事的主角并非曾经深陷泥潭的赵兰月,而是社会关系干净简单的王添笑。”
谈松打开了一份社交聊天记录,“因为王添笑的生活在去年9月下旬发生巨变,因此我们着重调取了7月到9月的各个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终于,我们发现王添笑在一个长期不用的**号上对一个账号发了数十条消息,而对方正是赵兰月学生时代的账号。”
“在对王添笑的调查里,我们发现这个年轻女性善于运营人际关系,至今她的亲人同学对她的描述均为乖巧、热心和善良的形象。
王添笑本人有主动维护人际关系的习惯,而8月14日正是王添笑定时登录和检视**号内信息的日子,也因此,她发现了系统提示赵兰月在一个星期前登录过**,因此主动对其发送了联络信息。”
徐长嬴望着眼前的聊天记录,越往下翻他的眉头越发紧锁,夏青察觉到了他的神情,侧过脸示意怎么了。
徐长嬴将身体倾斜向夏青,鼠标不停滑动,只见数十条的聊天记录都是王添笑单方面的倾述——也有可能是因为赵兰月那时并不在线。
-兰兰姐,我好想你,我没想到你还会用这个账号。
-你过得还好吗?我每年夏天都会想起你。
-我有时候觉得全世界应该只有我记得你了,但是我又不敢对其他人述说。
-我知道过去对于你来说是痛苦的黑夜,就算连同我一起忘记也没关系。
“单看聊天记录,王添笑对赵兰月的感情还挺深的,而且能看出她应该是赵兰月唯一有亲密感情的家人,”徐长嬴边翻边说,但下一瞬,他滑动鼠标的手停住了。
那是第38条消息,也是最后一条消息:
-兰兰,如果你也还记得我的话,可以联系我,只说一句话也可以,我很想念你,这是我的电话。
王添笑附上了电话号码。
徐长嬴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戏谑轻蔑的光芒,他抬起眼和夏青对视了一眼,看向谈松道:“王添笑在联系赵兰月时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危机?”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了寂静之中,众人都抬起头看向徐长嬴,谈松翻笔记本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道:“为什么,徐警官你这样就能知道王添笑此时有经济问题?”
徐长嬴抬头看着屏幕上放大的聊天记录,笑了笑:“太明显了,这38条消息简直字里行间都写着‘给我钱’——乍一看是很深情感人的联络,但内里逻辑是错位的。
如果只是想念,她只要说明自己很想她,问一下她过得如何就好,但王添笑使用了一个很巧妙的话术,将自己从迫害赵兰月的家庭里摘了出来,明明说连同自己一起忘记也没关系,但又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徐长嬴顿了一下,继而无奈道:“善于维护和衡量人际关系的王添笑,明明8年都不曾与赵兰月联系,一抓住机会就不顾自己的尴尬身份大打感情牌,那必定是有所图谋。”
徐长嬴的毒辣眼力让齐枫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在一旁低声对余梅道:“明明我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好感人的说,差点就流眼泪了。”
谈松咳了一声,重新开口道:“徐警官说的没错,我们后面调查了一下王添笑的电话记录,在8月17日,一个香港ip主动打给了王添笑,这次通话较短只维持了5分钟,此后一直到22日,连续五天,王添笑都会主动在下午给赵兰月打10分钟左右的电话。”
“最终在22日打完电话后,王添笑的一个海外户头收到了1万美金。”
夏青突然开口了,他语气清冷道:“赵兰月与王添笑的感情之前很亲密吗?”
谈松眼中露出了一些复杂的神情,齐枫将一份笔录资料递给了徐长嬴和夏青,见二人开始翻看,谈松这才继续道:“我们针对王添笑与赵兰月的关系,重新提审了赵秀贞一家,得出的结论确实如此。
赵秀贞丈夫在审讯中提到赵兰月遭受王齐源侵犯的那天,是王添笑在她情绪失控时给她注射的抑制剂,以至于自己的手臂被赵兰月挥刀划出了一个很深的伤口。
尽管王添笑没有能力,也不想背叛自己的母亲兄长,但她曾经陪同被侵犯的赵兰月离家出走了四天,如此一看,对于赵兰月而言,王添笑的身份是复杂的,她既是加害者阵营的人,也是孤立无援之时唯一的共情者。”
徐长嬴一目十行地看着笔录,点了点头,“也怪不得她认定赵兰月会联系自己,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仇恨嫉妒这些强烈的情绪,时间一长全被冲淡了,去年8月赵兰月刚开启新的人生,也许再次回忆起王添笑,反而会生出许多温情和愧疚的滤镜。”
夏青抬起头问道:“这1万美金应该是沈锋打给王添笑的,王添笑为何会索要金钱?找到二人的联系踪迹了吗?”
谈松解释道:“这个比较好查,尤其是在海外AGB专员们的帮助下,这1万美金最终被转入了王添笑的学校财务账户中,这时我们才发现王添笑家人的笔录与现实有出入。
王齐源在结婚生子后就没有固定工作,家庭经济比较紧张,因此王添笑留学这件事就引起了哥嫂的不满,但王添笑一直保证自己可以通过奖学金抵消学费的开销,但在去年暑假前的学年里,王添笑有两门课程都挂了科,因此连最低档的奖学金都拿不到。
所以,她的经济危机就出现在这里——王添笑一直欺骗父母自己获得了奖学金,但是在9月开学后,她就再也无法隐瞒自己没钱缴纳学费的事实,很有可能就此被中断学业。”
“这一万美金解决了王添笑的经济危机,此后王添笑确实没有再联系赵兰月,”谈松将笔录资料合上。
“但是,她和沈锋联系上了对吧,”徐长嬴也合上了笔录资料,抬起头道。
这时方溥心点头回道,“是的,而且是沈锋主动联系的王添笑。”
沈锋比起徐长嬴想象中还要敏锐和谨慎,他使用的是外网不需要实名认证的聊天室与王添笑联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需要多少钱”。
沈:你需要多少钱。
王:你是谁?不是兰兰吗?
沈:你需要多少钱,联系她没有用,她没有钱。
王:我对兰兰姐不是这样的感情,是她和你抱怨了吗?
沈:最后一次机会,你需要多少钱。
夏青拿着鼠标帮徐长嬴滑动着聊天文档,徐长嬴的眉头则再也没有放松下来。
聊天记录里,王添笑直接以退为进说自己确实需要钱,如果赵兰月帮助自己这次,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工还钱,而沈锋则冷冷丢下一句“2小时后,去查一下账户”,就要下线。
这一方面可以看出赵兰月有心帮助王添笑渡过这个难关,并且如实地把所有的情况都和沈锋说了,另一方面又能看出沈锋则对赵兰月想做的事也是尽量满足,尽管在黑暗中行走的他一眼看穿王添笑的心思。
所以可以判断,沈锋是瞒着赵兰月想要主动花钱打发走王添笑。
然而,当看清聊天记录的下一句对话时,就算是心眼与沈锋差不多阴暗的徐长嬴也愣住了,继而从心底生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王添笑:你是阿风哥,对吗。
也是在这一秒,徐长嬴真切地意识到了王添笑这个年轻女性的可怕之处,她的头脑和情商实际上远远超出一般的同龄人。
沈锋很显然也被王添笑吓了一跳,也许对于沈锋而言,王添笑只是一个赵兰月突然提及的一个年轻亲友,是完全陌生人的存在,因此他在联系王添笑时并没有太过顾虑。
他至少在这一秒绝对没有想到王添笑会直接根据不到十句话,隔着屏幕判断出他的身份。
沈锋并没有回复,但王添笑已然知道自己猜中了。
-我猜就是阿风哥你,以前在学校时你就是最关心兰姐姐的人。
-你和兰姐姐在一起了吗?
-你和兰姐姐现在是在香港定居了吗?
-阿风哥,兰姐姐现在是不是还有很多男人追她呀,你可得一直好好表现哦。
如同不起眼但柔韧的藤蔓,在人无知无觉时悄然包裹住猎物,并在一瞬间绽放出成簇成簇的鲜艳危险的花朵。
沈锋这时很快明白王添笑就是8年前与赵兰月同校的表妹,自然是听说过自己和当时的那些传闻人物,但常年的犯罪经历让他意识到王添笑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于是更加不再弯弯绕绕。
沈锋:你说错了,我不认识你,收了钱就闭嘴,别再来找她。
王添笑:阿风哥,我真佩服你,兰姐姐那么漂亮,你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呀,嘻嘻。
沈锋没有回复。
-我们是beta,不是闻不到信息素吗?兰姐姐应该真的很爱你。
-兰姐姐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你,你还没有和兰姐姐结婚吗?
-如果你想多了解姐姐,可以问我哦,虽然很多事情我得问一下姐姐,才能和你说。
徐长嬴看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也都冒起了寒气,他虽然已经预设了王添笑是为钱联系赵兰月,但是他也没有想到王添笑的性格会是如此冷酷和敏锐,他意识到这个生于“普通”家庭的beta女性,其内里人格潜藏着无尽的欲望。
这种欲望正是犯罪的唯一前提。
在王添笑提到她还会去找赵兰月的时候,沈锋回复了她,但徐长嬴知道,做事滴水不漏的沈锋这时已然暴露了自己的缺点。
沈锋:多废话一句,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王添笑:阿风哥,你真的不想多了解姐姐吗?你越了解她,就越容易把握住她,毕竟你只是个beta,是无法满足兰姐姐的吧。
沈锋:我不需要,我已经取消转账了。
王添笑:我是全天底下唯一知道姐姐秘密的人,连过去的同学,香港的朋友都不知道。
沈锋这次三个小时没有回复王添笑。
就在徐长嬴以为暂时结束的时候,夏青又翻了一页聊天记录,上面显示沈锋在凌晨发去了最后一条的消息,那是一串号码。
沈锋:你这么想卖,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啪,”谈松将手中的笔记合上,抬起头,神色凝重道:“这个号码已经查明是一个澳洲高档俱乐部的负责人,在昨天早上AGB行动专员已经控制住了这个负责人,此人证实从去年9月开始,王添笑就被介绍进入了这个俱乐部。”
屏幕上出现了去年9月到10月的王添笑新注册的ins内容,此时的她逐步陷入到了纸醉金迷的世界之中,一个月的账户流水甚至超过了之前三年加在一起的金额。
徐长嬴望着那张犹如菟丝子般娇俏青春的面庞,缓缓开口道:“那么她在11月之后去了哪里,她是如何陷入了LEBEN的犯罪漩涡之中的?”
谈松翻看着手中的资料道:“根据调查的AGB专员返回的信息,这个高档俱乐部实际上与LEBEN的关联程度并不高,至少资金来源较为‘透明’,不过是当地权色交易而已,但俱乐部中的一些流动的客源就说不准了,沈锋就是掌握了这些人脉资源的人物,所以能与负责人有所往来。
就此我们也能看出,沈锋做事依旧较为谨慎,他在给予王添笑这个门路后就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对于沈锋而言,王添笑彻底成为了生活中一闪而过的小插曲,并很快被他们遗忘。”
“然而,”方溥心眼中流露出讽刺与怅然杂糅的复杂神情,缓缓开口补充道,“王添笑实际上是一个可怕的定时炸弹,此人无比聪颖且充满野心,在去年11月就通过俱乐部里经营的人脉,与一个男性Omega和女性Omega一起‘跳槽’到了一家夏威夷游轮公司。”
“而那里,才是犯罪故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