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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别画秋山

第60章 别画秋山
  ——“从来都只有你会后悔, 你不要我……”
  相似的声音,从记忆中传来,从身边近在咫尺处传来, 交叠在了一起, 仿佛急欲醒来的过往。
  慕韶光原本想要回答,未及开口, 先咳了一声, 紧接着,他就觉得胸口一痛, 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是当年曾真实发生过的一幕,也是此时此刻在幻境中重演的场景。
  他想起来了。
  慕韶光的性格, 本来不是会被轻易打动的人, 之所以对着步榭点了头,是因他虽然嘴上不说,但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个对他有抚养之恩, 亲如生父的师尊, 确实已经无法全然信任。
  他可以为了师尊付出生命,但人生于世,死, 总不能没有价值。
  可是步榭没来得及带他去找西天佛老,慕韶光就病倒了。
  他这么多年的心法练下来, 仙功与魔功相冲,换个毅力稍差的人练不成, 换个资质稍差的人早没命了, 唯有慕韶光竟然真的达成了问旻理想中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境界。
  但也因此,给他造成的身体亏损太过, 到了此时终于压制不住了。慕韶光这一病,就是将近两年。
  这两年里他昏昏沉沉,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能够感觉到有人经常前来看他,有的时候是包括问旻在内的门派长辈,有的时候是一些关系较为亲近的同门。
  而当那些人都纷纷离开,周围的一切归于安静时,他也知道,有个人始终静静守在自己身边。
  是步榭。
  他们去找西天佛老这件事,不能让问旻知道,若是之前慕韶光身体没问题,找个什么借口下山就行了,但如今这种情况,却是根本想走都走不了。
  慕韶光躺着躺着自己都烦了,他觉得这样像个废人一样瘫着,活不活好像也都没什么劲,步榭却还不放弃,每天给他输送灵力,找来各种各样的药给他吃,死活要吊着他这条命。
  慕韶光劝他几次,说让他看开点,有佛缘的人不应该这么执着于强求不可能的东西,步榭却根本不听,甚至连理都不理,只是沉默着照顾他。
  慕韶光简直觉得就跟头回认识这人似的,平时脾气那么好,没想到上来这股认死理的劲,魔神都没他难缠。
  慕韶光算是怕了他了,也后悔了当初答应跟步榭在一起的事,他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有天稍微好了一点,趁着步榭离开熬药的功夫,慕韶光半夜摸黑从床上爬起来,一步一挪地离开了房间,向着山下走。
  可是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厉声吼了句他的名字,震得慕韶光一惊,脚下不知道绊在了哪里,差点摔倒在地。
  有人及时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生生箍断一般,随即,慕韶光就被腾空抱了起来,一路回房,按在床上。
  “你要去哪——你还想让我有多担心你?!”
  黑暗中,慕韶光看不清楚步榭的神色,但能够感觉到对方扣住自己肩胛的手正在不停颤抖,甚至连声音都因愤怒而显得有几分失真,简直不像他了。
  这种不确定,让慕韶光不禁睁大了眼睛,努力向对面看去。
  一直以来,虽然他时常想起步榭,甚至记得很多对方说过的话,但他却怎样都难以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步榭的模样。
  而此次幻境中的经历,截止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那样熟悉,那样真实,仿佛确确实实发生在过他以往的生命里。
  他甚至能感到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正在翻腾着复苏,许多场景浮现在眼前——依旧除了步榭的脸。
  连慕韶光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世上到底是不是有这个人的存在?
  到底是他遗忘了真实的过去,还是他完整的记忆中被注入了虚假的幻觉?
  为什么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却所有人都告诉他,根本从未听说过世上有步榭这个人?
  不,他得再试试,他一定要看清楚眼前的男子——在幻境毁掉之前。
  慕韶光稍微转了转手腕,然后,慢慢按照自己的意愿控制住身体,口中道:“我也没说就要怎么样,不过出去一趟,你着急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副绝对压制的姿态把慕韶光按在床上,黑暗中,慕韶光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僵持了好一会,步榭的声音放柔了,低声说:“你觉得这样没意思,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成天躺在那里的弱者,也不想拖累我依靠我,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按在慕韶光肩头的双手滑下去,将慕韶光一把按进了怀里:“是我依靠你,是我不能没有你,我求你,你再忍忍,我会带你走的,我很快就会带你走的……”
  他的语气卑微的近乎哀求,其中又带着某种偏执而痴狂的决绝意味。
  慕韶光被他抱着,未等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感到步榭的呼吸迫近。
  紧接着,双唇已经被狠狠吻住。
  这个吻灼热而疯狂,几乎让慕韶光产生了一种飞速旋转的眩晕感,仿佛全身都在颤栗起来。
  他感觉到,对方竟然在借着这个吻汲取着他体内的魔元,骨骼脏腑剧痛的同时,那种困扰了他两年的昏沉无力之感似乎也正在随之消失。
  慕韶光只觉得一股寒气直沿着脊椎涌了上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猛地将头偏开,沉喝道:“步榭,你疯了!”
  慕韶光素来叫他“师兄”,这还是头一次直呼其名。
  “步榭”两个字一叫出来,对方的身子陡然一僵,跟着,被慕韶光一把推开。
  慕韶光忍无可忍,厉声道:“你在骗我!”
  步榭道:“没有!”
  那么为什么,口中说着“不能没有我”的人,却会在这个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你好像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却又百般遮掩,躲躲藏藏!
  这一刻,身体完全脱离了幻境的控制,慕韶光蓦地反手,掌缘如刀,向着自己心脉的位置斩去!
  魔由心生,他这一身魔功,只要斩断心脉,就能全部废掉。
  但慕韶光不是为了这个,他是要看一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骨肉撕裂般的剧痛传遍四肢百骸,慕韶光额头冒汗,一下子把嘴唇咬出了血。
  “你干什么!”
  步榭一惊,立即将慕韶光一把搂入怀中固定住,跟着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用手指顶开了他的牙关,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让慕韶光咬住。
  “咳咳、咳咳!”
  慕韶光本来就在咬唇忍痛,步榭这样直接把手腕给递过来,顿时让他一下子咬破了血管,温热的血流带着腥气涌入口腔,呛的慕韶光连连咳嗽。
  “慕韶光。”
  步榭的手臂如同铁箍一样强硬地箍着他没有松开,以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将慕韶光钳制在自己怀里,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地说道:“你为什么总是要逼我!”
  他恨恨地说:“好,你疼,我和你一起疼,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咱们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吧!”
  步榭的动作强硬而不容拒绝,时至慕韶光如今的地位,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对他这般失礼了。
  他本来应该恼怒,但对方的语气那样心痛和焦急,隐隐带着一股痴狂之意,他手腕上温热的鲜血涌出来,带着幻境中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属于人的温度。
  慕韶光搁在身侧的手无声无息抬起。
  咚!
  他猛然一拳砸在了步榭的小腹上,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步榭正是又气又怒之际,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仰。
  但下一霎,他便提气将身体一稳,跟着探手扣向慕韶光脖颈。
  慕韶光不躲不闪,手掌顺着步榭的手臂横切而上,步榭摸到了他的脖颈,反而不敢下手。
  下一刻他的手臂一麻,已经被慕韶光连点数处大穴,跟着反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
  “我知道你是谁了。”
  慕韶光伏在步榭的身上,“啪”地一声,倒是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喉咙,一字字道:“你也已经跟幻境脱轨了,解、君、心!”
  两个人的距离近乎耳鬓厮磨,对方一言未发,呼吸却沉沉的,无端透出一股冷凝。
  慕韶光的左手慢慢滑落,抓住了对方鲜血淋漓的手腕,低声道:“步榭……是你?”
  随着他的话,旁边的饮真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整个幻境都开始晃动起来。
  慕韶光没有动,黑暗中,他感到对方抬手在饮真上一握,紧接着,剑鸣声立刻停止,幻境破了。
  鲜血和疼痛都消失了,相拥的两人注视着彼此。
  光线照射进来,这一次,慕韶光看的真真切切,他面前的人,是解君心。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当真的看清楚了这张脸的时候,慕韶光的心中还是难免生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是他,竟然会是他。
  步榭就是解君心,解君心就是步榭。
  那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深刻印痕,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挥之不去,却又难以清晰记起的师兄,竟然就是眼前这名魔界的无冕之皇。
  这两人之间仿佛天差地别,毫无半分相似之处,但偏偏,眼中那种执迷与痴狂,又如出一辙。
  慕韶光想不起步榭的脸,但是他记得这双无数次在痛苦中深深凝视自己的眼睛。
  难以置信,却不能不信。
  他动了动唇,却好似发不出声音,用了好大力气,才又确认道:“是你?”
  解君心半晌没有说话。
  两个人格也同时在脑海中沉默着。
  面对慕韶光眼底的期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步榭啊,那个他一直无比嫉恨的男人。如果他是步榭,他一定舍不得让慕韶光想念和等待,而是无论天塌地陷,也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珍宝身边。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旁观者,遇见了慕韶光,并默默地爱上了他,自己却从不存在于这名天之骄子的眼中,只能渴望地凝视他的身影,嫉妒着拥有他的那个人。
  他只是一个阴暗的冒充者,趁步榭不在时,悄悄地来到慕韶光的旁边陪伴,原本只是试图稍稍照顾着他,分担他的痛苦,却在他一声声信任的“师兄”中逐渐迷失,无可自拔。
  解君心曾无数次地想过,他如果是步榭就好了,他如果能获得慕韶光的爱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无论怎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只要慕韶光因为他展露笑颜,即便让他立刻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而此刻,幻梦交织,阴差阳错,原本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机会就这样摆在了面前。
  此时此刻,慕韶光的眼中只有他,又让人该如何抗拒?
  况且,步榭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再出现了,慕韶光找他一直找的很辛苦,如果自己能顶替步榭,慰藉他的不安和空虚,是不是……是不是也是一件好事呢?
  慕韶光很少着急,但此时见解君心久久不答,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服。
  如果他不是步榭,慕韶光根本就不会愿意靠在他的怀里,不,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饮鸩止渴,且顾眼下啊。
  终究,解君心的手轻轻从饮真剑上移开,伸出双臂,慢慢的,小心的,将慕韶光抱进了怀中。
  他手腕上的伤口是真实的,滚烫的血浸透了慕韶光的衣服,仿佛要将肌肤灼伤。
  慕韶光突然想起,之前他曾经在解君心的手腕上摸到过一处椭圆形的疤痕,那时还曾奇怪,他这样的修为,为何会在身上留疤,这时才意识到,那正是自己当年咬出来的痕迹。
  解君心的声音很温柔,一如当年那个还未经历任何绝望和痛苦的步榭,带着海阔云天般的明朗回到了身边:“是我。”
  慕韶光按住他的肩,仔细地端详着他,想要从那俊美凌厉的五官中寻找到记忆中的熟悉感,可是脑海中关于这一处的记忆就仿佛被永久抹除掉了一般,依旧难以记起。
  解君心的手还环在慕韶光身上,能够感觉到慕韶光身体的每一分颤抖,他不知道慕韶光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怀疑、高兴,还是失望?
  解君心不愿意再深想下去。
  从说出“是我”两个字开始,解君心就知道,哪怕是饮鸩止渴……这口毒/药他喝下去了,就无法停下来了。
  他突然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将慕韶光紧紧地在怀里箍了一下,话也变得顺畅起来:“韶光,我今天真的好高兴啊,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那天我回了村子……看见满地废墟,一开始以为你也出了事,后来才逐渐听说你回了穹明宗,过得也很好,我还以为,这辈子咱们都再也见不着了。”
  解君心喃喃地说:“真的,真的太好了。”
  慕韶光被他这样紧紧抱着,脸埋在他的肩头上,只听见解君心的声音中略有颤意,却看不清楚对方是何神情。
  解君心说的那些事,他记得一些,不记得一些。
  当初他们说好了要去找西天佛老,但是因为慕韶光的突然病倒,步榭顾及他的身体,就一直没能成行。
  直到后来两人之间的那场冲突,事情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步榭竟然跑到穹明宗历代掌门存放灵位的圣殿外围放了一把火,趁着整个门派大乱之际悄悄带走了慕韶光。
  这些事情,慕韶光原本都记不得了,方才在幻境中倒是隐约又想起来了一些,仿佛是在西天佛老那里用了什么法子,他身上的魔气被消除了,病也确实有了起色。
  于是,步榭带着他找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小村庄住下来隐居,慢慢养伤。
  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这里来了一对相貌十分俊美的兄弟。
  哥哥性格温柔,爱说爱笑,对弟弟十分疼爱,那个弟弟身子不好,要养病,也不怎么出门,可是长得实在漂亮,只要无意中看上一眼,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相貌好的人总是容易更占些便宜,更何况步榭又是个极有亲和力的性格,两人在村子里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直到后来魔域入侵了这座村庄,那天步榭恰好外出买药不在家中,未及折返,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两人这才失散。
  如今听解君心说,后来解君心应该是回去找过他的,但没有找到,反倒被带去了魔域。
  后来听闻慕韶光重回穹明宗,双方已成敌对,便再也未曾见过。
  慕韶光想着这些事,忍不住问道:“你是被谁带到魔域去的,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解君心道:“我遇见了魔神,他看我根骨不错,便将我带走了。这些年……倒也没什么,就是练功办事,其实和以往在门派的时候没有太大分别,只是我成了这样子,又听到你那样出众,总不敢再去见你。”
  慕韶光知道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魔域是这么个地方,魔神又是那样凶残,解君心能在此地立足,中间经历的种种艰辛自是难以言说。
  这样想来,纵使还有着几分不真实,几分陌生,他也不禁心里一软。
  “对不起,那些事我先前都忘了。”
  慕韶光说:“不然,我一定会来找你。”
  解君心有些恍惚地说:“你现在想起来多少?”
  慕韶光说:“也不太多,只是朦胧记起了一点前因后果。村子遇袭那件事过去之后,我以为问旻是我偶遇的救命恩人,他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我便跟着他去了穹明宗。然后……就是这么多年。”
  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但印象中最深刻的那一幕,是身穿道袍的男人站在带着血腥味的风和火光中,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无比深邃和怅然。
  他问:“韶光,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当时,仿佛很多事情一下子就在他的脑海中褪去了颜色,忘了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觉得面前的人让他那样亲切,仿佛就是想象中师尊的模样。
  就这样,慕韶光第二次拜了问旻为师。
  第一次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对方自小抚养长大,视其如父,并成为问旻除魔大计的实验品;
  第二次他则是被抹除记忆的少年,以为是面前的恩人将自己从绝境中救出,无知无觉地跟着已经是掌门的问旻再一次踏上了穹明山,烧香叩首,成为门下弟子。
  想想其实十分荒唐且滑稽,可问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一直装的那样像。
  慕韶光叹道:“这些事,一开始我完全没有印象,师尊也没再教我练过任何魔功,直到后来,遇上一些契机,觉得有些场景好像很熟悉似的,才逐渐陆陆续续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因为脸色十分苍白,半点血色都没有,指尖亦白的如玉一般,按在眉心中,也分不清是何处的肤色。
  解君心握住了慕韶光的一只手,安抚地摩挲着:“你的意思是,其实后来你已经知道他以前就曾是你的师尊了?”
  慕韶光道:“是。半是想起,半是调查推测,当时我还回那处村子找过你,以为你已经遇难了。后来在门派中打听过你,但我问到的人,都说从没听过见过步榭这么一个人……我有的时候,几乎以为你是我的幻觉。这些事太过离奇,又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
  以为至亲无比的师尊,原来竟就是此生全部噩梦的源头,一朝发现真相,却又无处可说,那种惊悚和震骇的感觉,想必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崩溃。
  世人只见他众星拱月,风光无限,却永不会看到他默默担负的惶惑无依,痛楚怖畏。
  解君心道:“那时没能陪着你,是我的错,以后再有任何的事,都有我同你一起承担。”
  慕韶光被那句“以后”说的怔了怔。
  他还没想后面的事。
  别说以后,就是现在,他都对于自己跟步榭重逢了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仿佛超出常理的荒诞梦境一下子在眼前成了真,说熟悉也熟悉,但要相信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慕韶光从来都是一个心志十分坚定的人,他不会轻易动摇或迷惑,也很少举棋不定。
  但对感情,他不擅长。
  解君心凝视着慕韶光,没有错过他眉宇间的迟疑。
  不止慕韶光,今日种种,于他而言,亦是匆忙而纷乱,宛若在无尽黑暗中乍然绽放的烟花,稍纵即逝,灼眼欲伤,却是他一生中唯一可见的光明。
  如果不去不择手段地抓住,此生便再也无望。
  心里的愧疚慌乱在反复的拉扯中被一点点踩实。
  解君心一字字地说:“我们一同离开时,已经许了终身。”
  慕韶光猛然抬头看他。
  “如今找到你了,我不会再放手,让你我之间,平白耽搁许多光阴。”
  解君心的声音轻轻柔柔,眼中却带着近乎偏执的疯狂与执拗:“你只是忘了过去,没关系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将来,总有一天,你心里会稍微有我……哪怕一点,一点就够了。”
  就在不久之前,慕韶光还回答饮真,除了心中的道,他什么也不爱。
  如果爱什么东西,就像此时的解君心一样,要这样炽热、这样执着地追寻,对于他来说,确实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曾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他能收集到魔头的眼泪,或许只因,他比魔更加无情。
  可是……黑暗中静默的相伴,痛苦时紧紧扣在肩头的手,那满嘴又涩又苦的血腥味,却又在此时此刻纷涌入心,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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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解君心:能有几分像莞莞,也是我的福气。这福气我可得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