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没有了借口, 许言烛也就没有再来校医室。
谢归宴看向沙发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偶尔会一愣, 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一个陪伴自己很久的大型玩偶突然不见了。
但更多的时候,谢归宴感到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消失了。
不用再时时刻刻关注许言烛的情绪。
不用再担心许言烛突然的冷漠。
许言烛的冷漠是很突然的, 谢归宴记得有一次自己的论文成功地登上了期刊, 兴高采烈地想跟许言烛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是许言烛不知为何突然不搭理人。
等谢归宴轻声细语地将人哄好后, 谢归宴再也没有分享喜悦的心情。
许言烛本身就长得冷, 气场清清冷冷, 让人难以接近。生气不搭理人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需要谢归宴时时刻刻关注着许言烛细微的表情变化, 才能感知许言烛的情绪。
谢归宴尝试过跟许言烛沟通这个问题, 但许言烛总是对他生气的理由避而不谈。
久而久之, 一股疲惫之感从精神深处蔓延出来。
一段时长只有三个多月的恋爱, 却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三年。
谢归宴沉浸式地读完几篇全英论文后,收回思绪,琢磨着自己的心情变化,难免感到悲凉。谈恋爱到这个地步, 也真是少见。
许言烛不再来校医室后,他最大的感受竟然是轻松。
既然这样, 他们俩的关系还有必要维系下去吗?
……
另一边。
艾辉看着班上的一个女生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站在许言烛面前道:“言神, 我们加个好友吧, 下次轮学号,轮到我们一组做小组作业, 加好友比较方便……”
艾辉眼神移向许言烛。
许言烛将黑色背包往身后一带,眼神看向女生时,眼里一点情绪都没有,清冷精致的脸庞毫无波动:“借过一下。”
“只是为了做小组作业而已,连好友都不加一下,怎么做小组作业?”女生不放弃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
许言烛:“我可以向老师申请独自完成。”
女生哽咽住了,眼神一瞥能够看到组员们对她谴责的眼神,都十分着急,害怕她将一个大神赶走,白白丢失了一个可以躺赢的机会。
艾辉听到心中也“噗”了一下。
许言烛是真的独。
他站了出来打圆场:“你们小组不是已经拉群了吗?有什么事情直接在群里说吧。我们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等艾辉说完后,许言烛毫不犹豫地错身离开。艾辉也跟了上去。离开学院楼后,艾辉忍不住道:“你老是这么拒绝女生,下次就没有人敢跟你表白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要开始编排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了。”现在已经开始编排了。
不过艾辉觉得许言烛单纯是不想谈恋爱罢了。
许言烛身边根本没有玩得好的人,自己是他的舍友,勉强还有些交集。但实则两人间根本不熟悉,许言烛喜欢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
眼见许言烛越走越快,艾辉疑惑了。
“你急着去哪啊?接下来也没课啊。”
许言烛瞥了他一眼:“校医室。”
“?”
疑惑写在了艾辉脸上。
许言烛:“我低血糖了。”
“?”艾辉满脸迷茫。
哥?
你刚刚上课的时候写代码的速度可不是那么说的,而且现在你的脚步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像是有低血糖的人?
艾辉脚步迟疑了。
一下没跟上许言烛,就只能看着许言烛离去的背影。
艾辉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哪有人低血糖需要整天在校医室里待着的?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种低血糖!
低血糖难道不是准时吃饭,随身备着糖就行了吗?还有人低血糖可以这么淡定地去校医室的吗?
许言烛推开门来到校医室,就见到谢归宴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在听一个学生的心跳。许言烛冷着脸坐到了沙发上,等谢归宴发现他。
谢归宴在病历本上写了些症状,然后让人离开了校医室。
他早就发现了进门的许言烛,但他还是选择先将校医的工作完成好,等病人离开后,他才有空关注许言烛。
他一看向许言烛,就看到许言烛很明显地冷着脸,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许言烛冷脸时,眼尾会低垂,显得线条冷硬而不可接近。
看到许言烛这副表情,谢归宴的心就轻松不起来。
他有点抗拒再跟冷着脸的许言烛交谈。
他喜欢许言烛安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地坐在沙发陪他坐班,他知道许言烛看上去冷漠,实则心软。
可是……
许言烛一次又一次地、无缘无故的生气,让他心里只有无尽的疲惫。
他逃避似的站在药柜前,将各种药瓶一罐罐地摆出来,然后再按顺序摆放回去。背对着沙发的位置,不想再看到许言烛的冷脸。
校医室里安静下来,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种安静,使得谢归宴一听到许言烛说话的声音,心就被提了起来。
“你在收拾什么?”许言烛问道。
谢归宴心一紧:“我在将这些药都摆放整齐啊。”
“是吗?”
谢归宴笑了一声:“是啊,收拾一下,以后找药更方便。”
沉默了一会儿,许言烛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希望我再来校医室吗?上次是你提出不用我来校医室的。”
听到这,谢归宴终于忍不住停下收拾药瓶的手,转过头。
“是我不想你来的吗?”谢归宴问道。
“不是吗?”许言烛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反问道。
谢归宴:“你出去比赛,熬了几个大夜都没低血糖,那我能怎么说?”谢归宴一时没控制好情绪,语气带上了点凶意。
果不其然,许言烛脸色一变,表情更冷了。他盯着谢归宴,似乎想要看穿谢归宴,谢归宴从来都没有这么凶过他。
这让许言烛也控制不住,话多了起来。
“是你先跟他们说我低血糖的。”
“嗯?”谢归宴被逗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归宴追问。
许言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跟他们解释我的病因。”
“那我不解释清楚,我一个校医,为什么要出现在你们计算机学院?如果我不这么解释,大家以为你有重病怎么办?”
这一长串话让许言烛哽住了,一时没有吭声。
谢归宴越说越憋不住:“还有,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见了我发的消息对吧?你明明看到了我打的电话对吧?为什么一条消息也不回?而且两条电话你都挂断了。为什么?”
“我一时没看到。”
许言烛又用了上次的借口。
“没看到?真的没看到吗?你敢发誓,你真的没看到我的消息吗?”谢归宴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体面,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
谢归宴这么说,也是想要给许言烛一个机会。
看许言烛能不能好好地解释清楚,能不能好好地跟自己沟通,解决问题。
在谢归宴心里,那天电话被挂断的速度如此之快,平均十几秒被挂断一个电话,许言烛主动挂断他电话这件事已经实锤了。不可能出现“看不到”这个情况。
谢归宴从下午就开始发信息给许言烛,难道许言烛一下午加一晚上都没有拿起过手机吗?
“好,退一万步说,你那天没有看到手机。那你第二天出发去比赛之前,为什么不发条消息给我?难道你一直到出发前,都没有碰过手机吗?”
许言烛沉默了一会,低低“嗯”了一声。
谢归宴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山,虽然表面看不出痕迹,但高温高热的熔岩已经翻腾奔涌。
“‘嗯’的意思是?你从那下午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想起我?”
“怎么可能?”许言烛当即反驳。
谢归宴:“那你怎么去比赛前都不跟我说一声?难道不是没有想起来要跟我说一声吗?为什么不发条信息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去你们院找到了艾辉,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去参加比赛了,而且还是一个封闭式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没想起来跟我说吗?”
“我……”
作为一个未来的准外科医生,谢归宴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但今天就连他也绷不住了。许言烛连续几天没有来校医室,刚一来到校医室,就冷脸,冷脸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谢归宴迅速打断许言烛的话,继续说道:“你没想起来?你突然失联,连续五天不能来校医室,不能发消息出来,你就没想过我会担心你,你就没想过我会找你吗?”
听到这话,许言烛终于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拉谢归宴的手。
谢归宴往后退开一步,直接避开了许言烛的手,谢归宴直视着许言烛:“你先解释。”
许言烛站在原地,被谢归宴的眼神盯得没有办法,眼神看向旁边,避开了谢归宴咄咄逼人的视线,抿了抿唇,不得已道:“我是真的没看到。”
话一出口,校医室里又安静下来。
这诡异的安静氛围,让许言烛把视线又收了回来,看向谢归宴。
然后他就看到了谢归宴的眼神。
满眼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