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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砰砰砰。”

第60章
“砰砰砰。”
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寂静,萧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店主,吃饭了。”
此时已是黄昏低垂,晚霞满天。
江炘遥将钢笔盖子合上,咳嗽了两声,应道:“等一会,我先洗个澡。”
“是。”
洗完澡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江炘遥下楼,此时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文件美食记录节目。
叫做《寻访遗失的味道》。
主持人正站在巷子里一家有些破旧的酒楼门外,“王记酒楼,建立至今已有三百年历史,世代御厨传承,传闻曾经还接待过许多王公贵族,门口上的牌匾就是两百年前一位王爷为王记酒家提的。”
这时镜头切到“王记酒楼”的门头上,门口的牌匾已经很老旧了,但那四个字却依然古朴大气,看得出的确有帝王挥毫的霸气,但此刻却更显英雄落寞的荒凉。
“王记酒楼当前的主厨是王敬和师傅,别看王敬和师傅年纪轻轻,但手艺却是得了前一任主厨王老爷子真传。让我们去后厨看看。”
主持人很快来到后厨,正做菜的年轻厨子正是前不久在梁家看到过的那个准顾客。
他在镜头面前挥汗如雨,笑着介绍自家祖传的手艺,眼神中满是骄傲。
见江炘遥难得注意力被电视吸引,萧序解释道:“店主,我见这节目里面的食物挺新奇的,想学一学。”
尽管知道江炘遥吃不出味道,但萧序还是每天变着花样做各种适口性比较好的食物刺激他的食欲。
现在光是从食物卖相上看,他至少称得上一级大厨了。
江炘遥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不用学那么多,我吃家常菜就可以。”
“好的,店主。”
萧序应道,却没有关掉电视。
整期节目并不长,只有二十来分钟,王敬和一共做了八道菜,对着镜头脸都要笑烂了。
停止录制后,王敬和止住笑容收拾厨具。
这时店里另一个主厨陈河冲进厨房,他长得肥头大耳,一副标准厨子长相,“敬和,你快看看刚才直播的评论!”
王敬和拿起擦手布把手纸擦干净,来到储物柜拿出自己的手机,点进视频网站,找到刚才的直播,翻到留言栏。
[早些年王记酒楼的确不错,不过王老爷子去世后就没落了,尤其是那道花雕鸡,怕是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这家酒楼我去年吃过,号称御厨之后,不过味道一般,就它的价位来看,属于又贵又难吃。]
[小年轻能做出什么好手艺?什么人都能称得上御厨的名头了?]
[国内御厨我只认黄秉先师傅,这王记酒楼是从哪里冒出来蹭热度的?]
越是往下看,王敬和手指攥得越紧,到后来手机壳都开始有些扭曲。
陈河也是咬牙切齿,拳头敲得工作台邦邦响,“这肯定是黄秉先的阴谋!当年要不是师父收留他,哪能有他今天?他偷走了菜谱不说,你去找他学手艺居然还把你赶回来,真就个白眼狼!”
王敬和眼神黯然,深吸了一口气,“没事,陈叔,的确是我厨艺不精,没有传承到爷爷的精髓。”
“你今年才几岁,能学到什么精髓?要我说也是师父他老人家走得太突然。”陈河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王敬和从小跟在王老爷子身边长大,厨艺基础也是小时候打好的,从小王老爷子就说要把这家酒楼交给他,让他好好学厨。
王敬和很听话,从小到大,哪怕要上学,也没有荒废了厨艺。
不过他厨艺天赋一般,比起王老爷子做的菜,总是差了些味道。
王老爷子也不急,说那是一道菜的神韵,等他大学毕业后,就给他进行特训,总能找到感觉的。
然而不等王敬和毕业,王老爷子就突然过世。
王敬和还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宛如天崩。
王敬和想退学回来继承爷爷的心血,但所有人都劝他继续完成学业。
之后两年,酒楼全靠陈河撑着,陈河是王老爷子的小徒弟,在酒楼干了十几年,虽然手艺也还行,但他厨艺天赋一般,与老爷子差得太远了。
没有了撑得住门面的大主厨,酒楼生意不可避免的下滑。等到王敬和回来时,酒楼员工就只剩下包括陈河在内的两个厨子,还有两个负责买菜打杂的小工。
王敬和自认手艺不精,得知黄秉先是自己的师伯后,想去找他学习,然而几个月下来,他却发现黄秉先只把他当做打杂小工,根本没有给他学习的机会。
而前不久,另一个厨子也辞职了,王敬和不得不回到酒楼。
这次接到节目组直播邀请时,他兴奋得三天没睡着,为了他们到来做足了准备,以为能够给酒楼做点宣传。
然而现在却是这个结果。
陈河安慰了王敬和几句,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你这几天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店里我来收拾。”
王敬和嗯了一声,脱下身上的厨师服,将它迭好放进储物柜,然后走出厨房。
走着走着,王敬和却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来到刚才节目组拍摄的包间里面。
此时人已经走了,满桌的菜肴完完整整,大部分都只是尝了尝,整体摆盘基本没有动过。
在桌子边站了一会,王敬和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拿起一双新筷子,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块鸭肉,塞进嘴里。
这道菜叫宫廷仔姜鸭,肉已经凉了,但还是尝得出菜的本味。
不咸不淡,鸭肉也炒得很嫩,没有腥味,仔姜清脆,带着一点仔姜特有的辣味。
没什么不对,但又哪里都不对。
这道菜结合在一起,只有两个字能形容——普通。
王敬和至今记得第一次吃爷爷弄的这道菜时,他脑海中甚至产生了鸭子在跳舞的画面,与那种欢声雀跃,爆炸般的感觉相比,面前的这道菜只能用普通到低劣来评价。
一道菜接着一道菜,王敬和一口一口细细咀嚼,每一道菜他都在心里细细点评。
最后,他放下筷子,颓然靠在椅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举到眼前。
他的右手手心布满了老茧,左手每一根手指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旧伤疤,但饶是这样,还是不够。
他做出来的菜,还是不好吃,他体会不了爷爷说的那种一道菜的神韵。
难道这间祖祖辈辈传承了几百年的酒楼,就要在他手上落幕了吗?
王敬和抬眼望着天花板,店铺的装修很古韵,虽然已经没落了,但天花板上的花纹依然彰显着往日的大气。
不行。
王敬和猛地站起来,转身朝门外跑去。
一定不能这么放弃!
刚才过来准备收拾碗筷的陈河看到他匆匆跑出去,急问道:“敬和,你去哪?”
“去找黄师伯教我!”王敬和边跑边说。
陈河张了张嘴,想劝王敬和别去,黄秉先不会教的,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但张了张嘴,到底没开口,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随后叹了口气,默默走进包间开始收拾。
王记酒楼在岳省安城,黄秉先的私家菜馆在燕城,坐飞机也得三个小时。
王敬和行李都没收拾,直接买了最近班次的机票,直奔燕城。
下了飞机,顾不上休息,王敬和直接打车来到了黄秉先的私房菜馆外。
这家菜馆开在四合院里,位置有些偏僻,车也开不进来。好在王敬和在这里打了几个月的杂,对这里非常熟悉,没多久就到了门外。
门关着,周围只有路灯亮着。
王敬和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现在已经是凌晨,店里根本没人。
但来都来了,他也不打算走,直接在门口墙墩子旁坐下,拿出手机开始复习爷爷教过的做菜要领。
早上八点,有人打开了门,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王敬和猛然惊醒,拍拍身上的灰,抹了把脸,朝门边走去。
“小王,你不是回去继承酒楼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开门的是黄秉先的徒弟杨兴。
“杨哥,我还是想让师伯教我做菜。”王敬和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杨兴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你别犟了,师父说过不会教你就不会教你。”
“为什么?”王敬和自然不会放弃,固执的追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杨兴说道,“师父说了,你再来也不会让你进门。小王,你赶紧走吧。”
“不行,我想听到师伯亲自说!”王敬和没动,眼睛不停往店里看,却只看到门口的屏风,“我就在这里等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杨兴见王敬和油盐不进,叹了口气,“其实师父昨天受邀去外地做菜了,不在店里,你在这里等也没用。”
“他什么时候回来?”王敬和问道。
“三天,或者五天,我也说不准。”
王敬和毫不犹豫道:“那我等他。”
听到王敬和这么说,杨兴点头,“行,你等吧,不过可千万别挡门,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王敬和这一等就是五天,他每天除了上厕所,就连睡觉都在门外蹲着,期间他多次问来开门的杨兴,得到的答案都是黄秉先没有回来。
第六天下午,王敬和早晨去上厕所,顺便打理了一下个人卫生,正准备回来继续等,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聊天。
他认得两人的声音,是杨兴和黄秉先的另一个小徒弟孙洋。
“可算是走了,师兄,这犟驴可真够缠人的,师父总算不用天天走后门了。不过他做了什么?师父宁愿走后门也不想和他说话。”
这是孙洋的声音。
走后门?王敬和此刻只觉得宛若一道晴空霹雳打到自己头上,黄秉先没有出差?
他还没想明白其中因由,紧接着,他又听杨兴说道:“你是不知道,那家伙是咱师父早年师门的现任继承人,不过他技术不到家,想找咱师父学习呢。谁不知道咱师父和他前师门怨气重得很?会教他才怪!这家伙也是傻,耍了他几个月还凑上来,也是咱师父良心发现,这次才直接不让他进门了。行了,走了最好,进去吧。”
听到这里,王敬和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见两人要走,他猛地冲了出去,伸手抓住杨兴的衣领,“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王敬和这几天在外面蹲着,虽然打理过,但不可避免的胡子拉碴,再加上长期睡眠不足的满眼血丝,配上额上毕露的青筋,狰狞得像头恶鬼,显得格外瘆人。
杨兴被先是被他惊了惊,随后却是笑出了声,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轻慢,“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正好说开吧,省得以后再来烦师父。你听好了,师父不会教你任何技术,哪怕是简单的切菜,也不行。”
王敬和瞳孔缩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呆愣愣问道:“为什么?”
杨兴嗤笑一声,却不欲与他解释,抬手捏住王敬和的手腕,猛一用力,硬生生把他掰开。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脸上再不见之前半分虚假的和善,眼里皆是鄙夷和嫌弃,“你这样的落水狗,我都不乐意打,滚回你的破酒楼去吧。再来,我打断你的手,让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做菜。”
杨兴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渗透着阴寒与威胁,叫人不寒而栗。
王敬和看向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陌生的神情,有些想不明白。
他没想到,一个人能一瞬间变化这么大。
但饶是他再缺根筋,也明白过来了——这些人一直在耍他!
不,不对!
紧接着王敬和又飞快反驳了这个想法。
黄秉先之前每次看到他都还是和颜悦色的,他说过会教他的,肯定是杨兴自作主张。
王敬和想到这里,看向杨兴,抬高了声线说道:“这事你做不了主,我要和师伯亲自说!”
杨兴表情越发不耐,正想开口,这时门里走出一群人,为首就是黄秉先和一位年长的老人有说有笑的出来。
杨兴朝孙洋使了个眼色,两人二话不说,一个拉胳膊,一个捂嘴巴,把王敬和拽到了巷子里。
“唔唔唔!”
王敬和死命挣扎着,但他本来体型偏瘦,加上这些天休息不足三餐不继,整个人都是虚弱状态,根本干不过两个体型健壮的男人。
挣扎过程中,他又被狠狠捶了几拳,杨兴按住王敬和的手指,恶狠狠地说道:“再闹腾我把你手指掰断!”
感觉到手指上传来的疼痛,王敬和浑身一僵,终于不再出声。
他还要继续学厨,厨师是一门精细的手艺,他任何一根手指都不能出事。
好在杨兴也没打算做得那么绝,见王敬和不叫了,也就松了力道。
“师兄,要我说,直接把他手给掰了算了,省得他老出现,烦人得很。”孙洋紧紧捂着王敬和的嘴,眼神不怀好意的看向他被杨兴桎梏住的手。
“唔唔唔!”王敬和惊恐地瞪大眼。
“这次警告警告就得,别太过分,小心给师父惹麻烦。”杨兴说道。
这时巷子外传来黄秉先的声音,“杨兴,孙洋,回来了。”
杨兴和孙洋闻言放开王敬和,各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把他摔到地上,起身离开。
有些缺氧的王敬和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朝巷子外追,他要亲自和黄秉先问一个答案。
王敬和跌跌撞撞跑到菜馆大门口,师徒三人刚踏进门。
王敬和还没开口,就见黄秉先朝他看了过来,他刚准备扬起笑脸说话,却看到黄秉先冷漠地转开了视线,“关门。”
“砰!”
朱红色的大门在王敬和眼前关上。
王敬和站在门外。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被人耍得团团转,十分可笑。
黄秉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教他任何东西。
失去那层掩饰之后,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臭虫。
王敬和失魂落魄,也不知道方向,缓缓朝前走着,直到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才终于醒过来。
他想了想,打开关机了几天的手机,想要买回程的机票,正此时,陈河的电话打了进来。
王敬和接通电话,眼神空洞,声音还有些木讷,“陈叔。”
陈河明显松了口气,“呼!终于打通了,我的小祖宗,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再打不通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我在燕城。”王敬和打起了点精神,不让他听出自己的低落,“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你赶紧回来吧,前天御厨协会上门,说是过两天要来我们店进行审核,如果不通过,就会把我们从御厨协会剔除。”陈河语气焦急,“你才是真正的传承人,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什么?!”王敬和声音陡然抬高,“御厨协会不是五年审核一次吗?今年才第三年吧。”
“还不是因为近两年咱们店口碑急速下降,这种情况下,协会有权利提前审核。”陈河说道,“快别说这么多了,赶紧回来,店里还要靠你主持大局呢。”
“好,我这就回来。”
挂断电话,王敬和火急火燎买了票赶向机场。
四个小时后,他重新回到店里。
现在是用餐高峰期,不过店里一如既往冷清,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两个小工坐在大堂里玩手机,见到王敬和进来,连忙站起来招呼他,“老板好。”
王敬和没理他们,大步走向后厨。
陈河正在择菜,看到王敬和进来吓了一跳,“哎哟,你这形象,几天没睡觉了?我就知道,找黄秉先那白眼狼肯定没啥好事,失败了吧?”
“嗯。”王敬和神色暗淡,紧接着又问道:“陈叔,御厨协会到底怎么回事?”他在飞机上想了又想,以前不是没有御厨店铺口碑下滑生意惨淡,但御厨协会从来没有出现过提前审核的先例,怎么到他这里就提前审核了?
陈河放下手里的菜盆,叹了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我观察他们的言行,貌似是协会上层有人提出来的这事。我听说,黄秉先现在是协会副会长。”
现在一听到黄秉先这个名字,王敬和就不仅想到前几个月加上这几天的经历,心里又是屈辱又是愤恨,他压住愤怒,问道:“陈叔,你实话和我说,黄秉先到底和我爷爷有什么恩怨?你之前说他偷菜谱是怎么回事?”
王敬和对黄秉先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很小的时候黄秉先就离开了王记酒楼,爷爷也没有和他提过他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在学厨无门,又知道黄秉先是他大师伯后,脑子一热就去找他学手艺,最主要是想学那一道爷爷的拿手菜,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河拉出个板凳给王敬和坐,自己也搬了个凳子坐下,开始慢慢讲起那些尘封的往事,“黄秉先是师父的大徒弟,他厨艺天赋高,没几年就学到了师父八分手艺,然后他想学师父的拿手菜,也就是那道宫廷花雕鸡。
“师父说,那道菜是祖传的手艺,只传给酒楼继承人,也就是当年还不满三岁的你。”
王敬和目光落在厨房角落架子上那堆不知被空置多久的花雕鸡陶罐上,往年厨房里萦绕着的花雕鸡浓郁香气仿佛又再次回到鼻间。
他记得那时候,厨房里随时都有十几个厨师忙碌着,一派热火朝天,外面每一层楼都是宾客爆满,全国各地的食客排着队,就为等爷爷一只花雕鸡。
半晌,他吶吶道:“可是我爷爷并没有教过我这道菜,甚至连菜谱都没有留下。”
陈河也跟着看过去,眼里神色沉痛,“菜谱可能是师父怕再发生一次那种情况,所以没有写。他本来计划你大学一毕业就教你,他本想着,把这道菜教会你,怎么说这酒楼也有一个招牌菜,南来北往的客人总会买账,但……世事无常。”
是啊,世事无常。
空间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王敬和回过神来,打破了这窒息的寂静,“后来呢?”
“后来。”陈河咬着牙,神色变得愤恨,若是黄秉先在他面前,他说不定就一拳抡上去了,“后来那贼人竟然半夜偷偷潜入师父书房,偷走了王家的祖传菜谱,跑到燕城自立门户,还一度不要脸的与师父明着打擂台,把咱们酒楼的客人抢去了小半。
“不过好在他虽然习得了花雕鸡的做法,但却未得精髓,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丢人现眼了。但这仇却是结下了。
“本来你之前说要去找黄秉先学手艺时,我就想和你说这事,但我知道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加上其实也有点想着万一那白眼狼回心转意了呢,就没劝你。”
“结果……”说到这,陈河摇了摇头,“也怪我没事先和你说清楚,叫你去受委屈了。”
“没事,不关陈叔的事。”王敬和也知道陈河说得对,不管他劝不劝,自己反正都是要去的。
可尽管这么说,他心中的那股郁气却怎么也平不了。心脏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里头气多得明明快要胀得爆炸,出口却像是被一只大手拧紧,半点泄不出来。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御厨协会考核。
他们王家,祖祖辈辈都是以御厨这面招牌自居,这次考核不过,这面招牌就彻底砸了。
这是王敬和宁死也不想看到的场面。
“御厨协会考核内容是什么?有规定菜色吗?”王敬和尽量维持着平静。
“内容就是,”陈河说到这里,抬眼看向王敬和,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忍心,但犹豫再三,他还是说出了口,“考核内容只有一道菜,就是师父的拿手菜,那道宫廷花雕鸡。”
说罢,他不敢再看王敬和的表情。
王敬和此时却没什么表情,他像是一具被蛀空了灵魂的空壳,目光怔愣落在那堆布满了薄灰的陶罐上。
他感觉自己此刻宛若一缕孤舟置身无垠大海,茫茫然找不到方向,四面风暴潮他袭来,他却没有任何支点,孤立无援。
陈河见王敬和这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着气走出厨房。
陈河走后,厨房里变得极度安静。
王敬和朝那堆陶罐走去。
每一个陶罐上的盖子都盖得好好的,像是等待检阅的战士,它们整整齐齐排列着,和爷爷走之前一样。
事实上,爷爷走之后,这些陶罐,除了打扫卫生,就再也没有人动过它们。
王敬和伸手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这个陶罐,陶罐盖子把手上有个小缺口,像个小月亮,这个陶罐的名字也叫做“小月亮”。
这个缺口是他小时候调皮不小心弄坏的。
他记得当时怕被爷爷骂,吓得直哭,爷爷看到后,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个陶罐小和做了标记,这就是你今后练习做花雕鸡的专用罐子了,快给它起个名字。”
于是,“小月亮”成了这堆陶罐中,唯一有名字的陶罐,王敬和的专属陶罐。
陶罐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温度有些凉,凑近了仿佛还能闻到那股陈年花雕酒的香气。
王敬和小心翼翼把“小月亮”从置物架上抱下来,放到灶台上。
他不甘心,他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