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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魂兮(二合一)

第60章 魂兮(二合一)
谢逢野是这般问了话,悬在他头顶那两颗脑袋可是丝毫未动。
既不说有还是没有,也不讲事态轻急缓重。
良久,待欣赏过他这般“英姿”后,青岁才慢悠悠地说:“一境之主,还这般撒泼打滚?”
“谁知道呢。”谢逢野愈发闲适地将手臂拢在脑后,“见你几回下来都没个好事,总觉得再不趁机撒泼一回,以后恐怕都没机会了。”
他说完又偏头看向一旁乐呵呵的道君:“也辛苦你老人家送来两个小仙官,如今他们在幽都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哎呀,你用着顺手就行呐,没事干嘛抬着年纪说事。”道君永远都是这般,笑眯眯的,话里话外尽是亲和。
谢逢野却看着他暗暗眯了眼。
若说当今这不世天那一大波蝇营狗苟尤其喜欢分个三六九等,那么在他们那些勾心钻研的许多等级之中,即便功利心作祟将天帝也给划分了进去,那么面前这个道君也是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层级之中的。
他和许多上古伊始的神仙一样,在三界上下之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所谓创世并非开天辟地之功,而是成道立佛之劳。
天地存来已久,万物生灵也居其已久,只是道法自然无缘与共。
自从有第一人触到其中玄妙开始,才有这天界雏形,那个时代唤作上古。
他的生处姓名已难考究,也并无记载。
三界上下皆要唤声:道君。
时至今日,同那所谓的上古魔族打过几回照面,纵使谢逢野很是不想承认,但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可是铁律。
想当日幻境之中他招出本相来全力而击,最后却连打了个平手都算不上,后来还是成意撑力而上。
之后据土生所言,成意光现一瞬,后来便连同魔族一并消失了。
而白迎瑕解了赤月危机,按他所言,只要能护住浮念台上成意的那方本命木牌,就可保成意无虞。
其他的,若是那本命木牌当真出了什么事,姻缘府上列位守值仙官恐怕早就要打杀到他冥王面前来讨个说法。
如今既是平静一片,应是安好之况。
至于那魔族为何又起了覆灭三界的心思,以及为何非要挑拣着冥王和月老下手,谢逢野暂时不得而知。
青岁听罢,只问:“你觉得,若只为了乾坤阴阳镇世钉这一项还不够?”
说是月老冥王各为极阴极阳之体,如此才能各自坐镇九冥幽都还有炎天浮念。
“但终究这个说法也太勉强了些。”谢逢野懒洋洋地掀眼皮去看青岁,又被秋阳晃了眼,“既说我们的存在会让那魔族诡计布施艰难,若非要说我们拦了路,硬拆不了的直接碾过去不就好?”
自沐风开始,到如今。
实在太过针对了些。
青岁闻言不语,谢逢野顶着刺目亮光去瞧他:“如今他这般,可不像冲着三界,反倒像是同我和成意有不得不报的杀父之仇。”
想冥王还没被这么贬下来的时候,凡是说起月老,必定一口一个“老头”、“祸害”。
“如今叫得很是亲密啊,‘成意’。”道君自顾自挑眉品了起来,好像所谓三界之灾,亦或是上古魔族,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嗐,到了您这般境界恐怕听着魔族作乱都是当笑话来的。”谢逢野不咸不淡地呛声,“就是想不明白,我们这种小人物,如何能同你们这般地位的神仙魔族结仇呢?”
周身之外什么都是一动不动的,那黑熊妖怪还在盛怒之下长大嘴巴,未出的骂声音就这么歇在嘴边,如此“尊荣”实在有碍观瞻。
偏偏道君就在他旁边笑眼含光,清澈透亮,如立时证道于凡尘,心处乱境方得清净。
简称:格格不入。
“你这小孩如今也学会弯弯绕绕套话了。”道君收了扇,十指相抵于丹田之前,镇气定神,唱诗而起,抑扬顿挫。
“桃源旧里哀歌远,青山古栈白骨川。”
“旧日有巨石覆于蚁穴,灭顶之灾既来,或奔逃、或直面、亦或重生于尸山血海,向来都是,最繁华处最凄凉,凄凉之外见天明,风雨欲来,迎雨而行,递伞他人,还是开门以屋做篷,都是选择。”
“行善说来容易,选起来却难,行恶就更为简单些,凡有能动者,皆能为之。”
“云天已暗……”谢逢野品着这句话,莞尔笑开躺在地上真挚地点了头,“您大老远过来辛苦。”
道君颔首轻笑兀自一派春风和气,不再回答。
谢逢野这才转头去瞧青岁,直问道:“老怪物呢?”
他实在了解自己这个哥哥的性情,若能自己一人而为,绝不会向旁人多讲半个字,哪怕是对有血缘之亲的弟弟。
当时青岁能纡尊降贵地向他说一句“三界有大劫”,恐怕已到无力之境了。
如今不知怎的,谢逢野只瞧了一眼道君这般人物亲自出山,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
都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若是顶不住呢……
他尽量放松地保持着仰面闲适的动作,只有袖里的手捏了松开,松开又握紧。
实在不晓得该从哪句话问起,只好先知道老怪物的去处。
老怪物先前即便不爱出山,可打趣逗弄他这条龙可是千万年不变的爱好,即便没甚机会当面笑几句,总爱看山看水之时送张灵笺过来。
直到歧崖之后,无论是人间的姻缘铺亦或幽都的玄冥殿都再没收过任何消息。
青岁闻言,略静须臾,才掀起眼皮去看谢逢野,却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昆仑君终年受诅咒侵扰,咒他浓雾缠身不得再见天日,亦不得再出昆仑虚。”
谢逢野瞳孔骤然缩紧,青岁这才慢悠悠说了第二句:“不世天向来派天兵把守昆仑虚界门,本君不是为了监视他,是为了守着他。”
“而他,自从今岁夏里来过你这一趟,就再也没了消息。”
“灵灯,寂灭。”
青岁从不开玩笑,更不会用昆仑君来讲笑话。
“你放屁!”谢逢野想坐起来,不妨背处剧烈撕扯之痛而重新坠了回去。
方才极力压制半天,全数在此刻功亏一篑。
他实在是很失仪了。
“老怪物分明才来过我幽都歧崖,你们不世天当日下来那些天兵皆可作证!”
“谢逢野。”青岁连名带姓地叫了他,止住了他那些将出未出的声嘶力竭。
“你知道的,长明灯灭,未必就是万般不覆之境。”青岁缓缓地说,目光有意朝姻缘铺门前被定住的土生看了一眼。
“有些事,别人也会做。”
这是在暗指他当时捏了傀儡替土生挡下死难一事。
可司命如何能同老怪物相比,什么人能对他做这样的事。
谢逢野用脑袋压了压青石砖地,略平了些呼吸,最后又问:“我能做什么。”
说来也怪,对于自己这个兄长,谢逢野自小问出的疑惑能有千千万万种,却无一同今日这般带着答案去问。
有时候,很不想面对的事情,只好,劳累别人再多讲一遍。
“魔族临世,必要血洗三界,若是非到无可奈何之境,我绝不会叫你入局。”青岁平静无比地看着自己弟弟,一如之前千万年那样,他总是在不远处,这般瞧他玩闹酣笑。
“昆仑君也好,成意上仙也罢,还有许多你未知姓名的人,已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许多,你……”
“——我如何?我这不是刚准备开始做些什么吗?”谢逢野他这般口气听得浑身上下都不爽快,干脆先行打断。
“谢缘和。”青岁念了这个久违的字。
谢逢野别开头:“不知道这是谁。”
“局成,棋落,昆仑君最后一回灵气涌动也在东海之滨,你就做你想做的吧。”
这个“也”字就奇妙非常了——青岁不管何时何地,对谢逢野预备做什么或是要去哪里都清楚得很。
且他这话说得颇有歧意,细分之下可品味出两层意思。
三界要没了,你爱做什么就去做吧,谁都不拦你。
或者。
灾祸将起,去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东西。
谢逢野品不出他具体要说什么,虽然大抵不会是前者,可依旧让谢逢野很不爽快,他偏头去问:“你要说是就不能直接……”
他止了音,原先青岁所在的地方如今空荡荡一片,只能见着后面那些围观百姓。
道君没走,正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身旁那个黑熊妖的脸。
“这孩子,长得怪冤枉的……”
谢逢野:“……您还不走呐。”
“本就是中途遇见都要过来看看你。”道君乐呵呵地提袍蹲身而下,笑盈盈地把谢逢野看了又看。
“说起来,老头我今日一时兴起,还同你兄长打了个赌。”
“您别这般打量我,瘆得慌。”谢逢野从道君那盖下来的玄紫阴影中往旁边挪了些。
“我说呀,你这真情实性恐怕难改,如今就算见了面也是要怒而相问,没想到你果真没白来这人界一趟。”他说着,目光落到那个装着宝器的锦囊上面。
谢逢野听得莫名,拆开来看,里面赫然是一枚灵光涌动的宝珠,乃道君亲炼“黄天夜”。
此物乃镇魂保神之灵药,传闻当先天帝被青岁逼问得几要疯癫难控之时,众仙亲向道君求丹都被拒之门外。
“就这么给我了,你舍得?”
“药都是用来治病的。”道君那张年轻的脸上眸光无比慈爱,意有所指地看着谢逢野肩头,“此物镇痛也是一绝。”
谢逢野面色未变:“你们,知道了?”
“娃娃,那可是龙血。”道君笑说,“隔老远就闻见了。”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问:“怎么,不想让兄长知道你在开龙脊?”
谢逢野木着脸不想回答。
偏偏这些上了年纪的,一个比一个还不会看人脸色,你越是犹犹豫豫,他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疼得捱不住,还是碍着面子不想说?你说你,往地上这么一趟,也没什么作用,也就你兄长不忍拆穿你这把戏,你要是我弟弟……”
道君说罢还仔细地想了又想,才严谨地讲:“我肯定要笑到你顾不上疼。”
谢逢野难以想象这般德高望重之神仙狂妄大笑是何模样,但他指定有点毛病。
且很闲。
谢逢野是在开龙脊。
在做这样往前推几个月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即便如今不世天由青岁坐镇,但他和谢逢野一般是条龙。
本质上来说,就是神兽。
而但凡他们做神兽的,多要有些奇身异体。
就拿龙来说,肺长在心后面。有那心志坚定的,可开龙脊,即从肺后多化一心,从而以肺为界自脊梁之后再化一身出来。
可即便化出自身,也无法再分出意识过去,只是单纯又多余的一具肉身。
于修道实在无所助益,且痛入筋骨血脉,如同重历生苦。
所以,就算龙族有次异能,也没多少闲着的乐意去用。
青岁算是一个,他之所以能有如今地位,全是因他资质过人超俗,非常人所能及,尤其喜欢在年纪轻轻就轻易做到别人不能做的事情。
恰如他当年数百岁时开了龙脊,当时谢逢野连一二三四五都数不明白。
原因为何不晓得,但足以在那个动荡的时候证明此子心智。
如今轮到了他自己,道君却问得很直白:“怎么,怕你兄长瞧见了,心疼?”
“我那是怕他心疼吗,我这是嫌丢人。”谢逢野道,“再说,我摆着看,我闲着没事放神台上插香,横竖有用。”
“你看,旁人所问,你都要敷衍了事,如此又要去问旁人所为何事,岂有能真心实意回答你的?”道君摇摇头站起来,“物件送了你,老头再多讲一句。”
“你们这些龙呐,肺藏金,开过龙脊便得相克之身,火性,倒也适合你用在幽都。”
说话声音越来越缥缈,没几句,道君也散了身形而去。
只留谢逢野还躺在地上若有所思。
风静一瞬,才聊那些所谓的三界生死,于凡尘而言不过须臾而已。
待清风拂过,姻缘铺之前哪里还有两位神仙的影子,有的也只是依旧兢兢业业躺在地上悠闲而笑的冥王。
土生咂咂嘴,略觉得不对劲,依旧转头向尺岩发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尺岩肯定地回,表情诡异地皱起脸,“你这瓜子有些受潮,噗。”
土生:“别吐我衣服上!”
他抖袖抖脚地往谢逢野那处走,看那黑熊妖刚要骂什么,忽地面色大变,转阴为晴天。
哈拉着腰笑道:“得嘞,小的这就离开!”
围观之人皆是难以理解,土生却问:“怎么,今天没心情吵架?”
谢逢野眸里映着碧天云净,淡淡道:“没心情了。”
梁辰待风起之后,大概晓得了些,再过来也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尊上忽地问:“你们说,成意和那浮念台上下,关系如何?”
土生思忖道:“浮念台姻缘府最是和成意一个性子,上下能如此齐心,应当是很尊重一殿之主的。”
梁辰也点头道:“昔日属下仍在不世天时也听过许多,凡有口舌官司亦或递谏相冲,浮念台上下仙官,都不出头。”
“况且……”
他倒是歇了音,谢逢野却品出意味来了,嗤笑一声:“况且被我砸打那么百年都没动怒过,可见性子有多像成意是吧?”
梁辰:“我没这么说过。”
“行了。”谢逢野慨叹一声,稍微运行过灵气绕走几个周天,朝着土生和梁辰举了双臂,“搭把手。”
土生刚把他扶起来,人就活动着筋骨走了。
“干嘛去?”
“我带你们俩遛弯去!”
许多年后,司命重新拥有了更为光明辉煌且无比华丽的青云台,且座下仙童云集。
他时常喜欢提笔临栏远眺,所望之处云海霞光茫茫。
司命真君深沉道:“那处,曾有一楼高阁,上栖巨鸟,其有光羽泛五色辉光,鸣声震天,凡遇不世天有何大事,它皆作亮嗓鸣示。”
“哎呀,那画面当真盛大且美,云天尽头,仙鸟引颈。”
可在座仙童都看得见,那处早已鸟去楼无,空空一片。
便有那好学仙童发问:“为何那灵鸟不见了?”
老资质的神仙似乎就在等此一问,他目光深远地扭身回来:“被我骑走了。”
“……”
“谢逢野!!!我要……唔,吐了!”土生死死地抓着那些五彩光羽,越是胆战心惊,手下越是不加收敛,那灵鸟越是吃痛,非得愈发胡颠乱簸。
冥王是不太会做什么正常事的,恰如今日,他说要去遛个弯。
一遛便遛到了不世天,还尤为好心情地砸了两处天门,正以无人可挡之势往浮念台去,偏头见了这灵鸟叫声激昂几欲劈叉,便召了回霜劈毁玉楼,绑了这灵鸟过来当坐骑。
万事讲究一个……没有讲究。
西方无世祖啊,那是上古灵鸟啊!!!那比谢逢野祖宗岁数都大啊!
土生半个字感慨来不及将,罡气一掀,就让他平稳落到了鸟背上。
天兵一波接一波地踩着灵云追过来,又一次接一次地被冥王打落。
一时之间,不世天下起了天兵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在第一茬天兵追来时好耐心地说了句:“没什么,本座上来找浮念台寻个仇。”
之后就不再多将,一路坐着灵鸟往那赤梅之处去。
梁辰熟门熟路地牵着回霜做缰绳,谢逢野则盘坐在灵鸟背上,看着浮念杖出神。
浮念杖上那半颗“参归”已被取了下来,如今就剩一截质地温润的木杖。
说起来,若非是在良府得了另外半颗心,冥王如今得“参归”完整融身,才能这般在不世天上如入无人之境。
“大哥,这又是闹的哪出?”土生一路爬,一路揪得灵鸟怪叫,还有乱风噼里啪啦地拍着他的脸。
终于是艰难地爬到谢逢野面前。
冥王殿却问:“你说,他为什么要把我这半颗心缀在这节杖上?”
凡是法器,只有两种作用。
要么,是使用者法力不够,借天灵地宝所化加以辅助。要么,就是为了施术之时看起来更加美观灵动。
但这两个问题都不会是成意需要考虑的。
谢逢野掂着那截木杖,实在想不明白此举为何,总不能是为了特地制作,以表珍重吧。
会这样吗?
土生眼看着他自言自语得让自个耳侧攀上绯红,那些心思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且不说你们这种动不动就掏心来玩的情爱该如何评测……”他闭嘴忍过一阵风急,接着问,“你当年到底怎么把心玩丢的?”
谢逢野这才有了反应,面色奇异:“你不记得?”
土生理所当然:“我不记得啊。”
“你……”谢逢野还要说什么,却听梁辰在前头唤,“尊上,我们到了。”
谢逢野收了话头,侧出身子去瞧。
浮念台这赤梅灵云他瞧了百来年,如今看着甚是熟悉,心境却已大为不同。
却见那烟青法障下原本只有仙鹤漫步的石台上,早已立满了身穿姻缘府服制的小仙童,个个手持宝剑,怒目看来。
“你瞧,都是没被逼到绝境,哪有那么多好脾气。”
土生也看了眼,一眼就看得心虚。
只怕是最先冥王那寻仇之言早已送到了浮念台,以至于这些娃娃们个个如临大敌。
谢逢野却眉开眼笑地招呼道:“哎!听说你们仙君原身在此,我来取一下。”
“你!”土生愕然,却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问成意可在乎浮念台。”
凡事有牵制,一如魔族可以用月老来牵制冥王,只要是月老的原身在此一日,浮念台上下始终都在危险之中。
“还愣着干嘛。”谢逢野偏头说,“再搭把手。”
于是,那才安生了没多久的冥王重新杀回了不世天,带着离奇失踪的司命,还有那脱了仙籍入鬼道的梁辰。
齐手将浮念台掀了个底朝天。
如今冥王正是全盛之时,几处天门奈何不了他,天兵亦然,纵使出来几个武神也被打了回去。
三神之首,这些姻缘府的小仙童又如何能挡!
对此,大家所想皆是:冥王要反了。
“藏那么深,还不是叫我找到了?”谢逢野歪着脑袋挑眉而笑,故意将手里那木牌递去面前这个小仙童眼前晃了又晃。
“你倒是忠心,叫什么?”
那小仙童被回霜捆了个严实,先前就算被冥王一次次挥开,他总是第一个抬着剑冲上来的,大有要以命相护成意上仙原身的意思。
“净河!”小仙童端的是一个不卑不亢。
“好名字。”谢逢野没甚诚意地夸了句,掉头就走,却听身后净河声嘶力竭地求,“冥王莫要伤我家仙上!”
而谢逢野不嫌事大地挑衅:“我就不!”
土生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么欺负孩子的……”到时候叫成意知道,可有得你道歉的。
他有些心疼地回望净河,却见那小仙童满面紧张做不得假,目光却没停在冥王左手那块木牌。
反而盯着那截束在腰间的木杖……
“看什么呢,走了。”谢逢野扯了司命一回,把他扯得一个趔趄。
“一会再把那些苍蝇等来。”
“走走走。”司命如今也不想跟不世天打交道,待攀上灵鸟的背才问,“那接下来干嘛去?”
谢逢野唇角勾着笑:“接下来嘛……”
*
是夜,忽起浓雾凄迷,似有灵一般,独绕俞府。
俞思化院中站满了小厮丫鬟,各个用黑巾蒙了眼,皆是肃声而立,无人开口。
稍早些时候,二少爷把他们召来此院。家主和大少爷在屋内,二少爷则陪他们一同立在院中。
俞思明看着渐渐变得浓稠的雾气拢来,捏着那琉璃玉的手心也止不住地冒出薄汗。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日祠堂中,那冥王所说:“我要你三日之后,召全府上下,于他的院中,直到子时。”
“之后,万病可解。”
夜稠如墨,俞思明正给自己打气:“一切为了小幺!”
护见院前,不知从何飘来清幽灯火一抹,正正停于院前,离俞思明只有两步远。
一声号角响起,金鸣而鼓动。
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浓雾渐渐变得浓稠,深处马蹄声渐近。
而后屋中似鬼目忽睁一般,悬亮了无数点灯火,忽闪忽闪地,似在窥探人间。
阴兵入世,为首那骑高头大马之上,红衣灼灼,像腥色火点一般要将此浓夜烧开一角。
在他身后,千军万马,玄甲威严而来。
阴风乍起,鬼火森森。
吸进肺里的空气越来越湿,黏黏地叫俞思明很不舒服。
击鼓之声渐近,俞思明回望府中众人,却见他们神色无异,还有几人仍是面带疑惑不知为何来此。
——合着只吓他一人是吧。
直到谢逢野来到俞思明面前,含笑打了招呼,双眼映着鬼火幢幢。
“晚上好啊,大舅子。”
此情此景,俞思明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寒暄回去。
忽地大地又震颤了一下!
竟是那些鬼兵高马齐齐跪了下来,且朝着小幺屋门深深叩首!
像是在……认主?
这个念头才出,把俞思明惊得难以复加,再回眼来,身旁哪里还有冥王。
见鬼了。
阴兵几千年不出幽都,此举不仅吓了大舅子,更是吓了不世天。
冥王才毁了浮念台,又召阴兵。
他真的要反了……
至于谢逢野呢,他才把俞思化拉进幻境,瞧着那颗赤色“参归”一点点融进他额间。
再过去,把木牌挂到他脖子上。
俞思化忽有所感地抬头过来:“谢逢野?”
“你这般没了触觉也是麻烦,什么时候被人绑了去都不知道。”谢逢野呵笑一声,又低头深深地看他。
顶上合欢花瓣飘舞成雪,月辉融融。
“我在你脖子上留了样东西,便请你代我保管了。”
他看着俞思化试图去伸手探,又说:“别试了,又感觉不到。”
“也是。”俞思化垂下手,又循着声把脸转过去,“你怎么会过来?有什么事吗?我大哥他们呢?”
“没什么事。”谢逢野看着他,“你祝我一句生辰快乐吧。”
“今天是你的生辰?”
谢逢野低低笑了一声:“没有,只是忽然觉得情绪到位了。”
俞思化像是说了,又像是没依了他。
梦里再也没有那场凄离风雪,醒时晨曦微薄,他脖子上多了块木牌,腰间不知何时坠了个天青色锦囊。
自他病好之日,谢逢野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