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此时此刻, 万魔殿正处在一片喧哗声中，阿斯莫德和那个领主正在进行最后的较量，两人都被魔族和堕天使围绕着, 醉眼迷离地看着对方，却谁也不服气谁。
“阿斯大人一定赢！”
“不！我赌三百金币, 古瑞德大人赢！”
“阿斯大人赢！”
双方的支持者正僵持不下, 路西法忽然僵硬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陛下，怎么了？”沙利叶正向领主们介绍自己新收集到的古董酒杯，见到路西法古怪的反应，有些讶异。
很快，沙利叶也感到了那股熟悉而又强大的力量。
他与萨麦尔对视了一眼, 分明感到了同一种复杂的感情——不会吧, 黑暗神又回来了，地狱恐怕又要不得安宁。
这股无形的力量先是被灵力高的高阶堕天使和魔王感应到, 很快就传遍了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殿堂的喧嚣都不约而同地沉寂了下来, 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没有声音的时空。
万众瞩目之中，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缓缓出现在万魔殿门前, 长身而立, 看着王座的方向。
站在王座前的路西法有些错愕地望着突然现身的黑暗神, 他怎么也想不到黑暗神竟然回来了。而且这么快。
见到现身的黑暗神，堕天使和领主们主动让出一条路。
坐在路西法身边的弗尔德几乎要拔腿而逃。而刚才还在争夺着谁应该在侧妃中更有话语权的候选人们此时都双腿发软, 暗暗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黑暗神会不会不承认他们, 一道天火把他们劈了。
走过长长的地毯，黑暗神在经过侧妃们身边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三个魔族不约而同地深深埋下头, 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 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揪出身体, 被抛在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吾回来了。”
黑暗神一步一步地走上阶梯，来到空置的黑暗神座前。当与路西法错身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话音不大，但却横扫寂静的殿堂，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唔……”路西法被黑暗神如此平和亲切的话弄得措手不及，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以公式化的语气道：“欢迎……您回来。”
上帝心满意足地坐在黑暗神座上，摸了摸扶手上的花纹，竟觉得比从前亲切了一些。果然只有路西在身边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加冕祭典么？继续。”黑暗神说。
看路西法还站在原地，黑暗神补了一句，“撒旦，你也坐。”
路西法这才发现自己还板板地站着。他浑身僵硬地坐在黑暗神身边，总觉得王座不如从前舒服，而且回来后的黑暗神哪里有些不对。黑暗神虽然依旧自带威严，但说话的态度似乎不再那么冷漠，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撒旦表面冷静而内心纠结不已的时候，他的思绪不能不被恶魔们强行拉回现实。
“黑暗神重临地狱了！！”
王座下“黑暗神重临地狱”的欢呼不绝于耳，魔族们似乎都处在亢奋之中。撒旦的加冕祭典又一次变成了黑暗神的降临仪式，可以想见他的婚礼肯定又要被搅黄了。
向自己的侧席扫了一眼，路西法并不惊讶地发现侧座空空如也。吃过亏的弗尔德已经趁机溜了。
路西法无奈又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知道黑暗神选择这时回来绝不是巧合，他就是故意的。
欢宴仍在继续，不过原本调情和拼酒的魔族们顿时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了低声交谈和相互寒暄。过于拘谨的魔族们让整个地狱都见识了黑暗神虽然只离开了半年，但余威犹在。
看着座下拘谨交谈的魔族们，黑暗神很是满意。然而当他看向那三个魔族侧妃的时候，目光顿了一顿。
黑暗神的关注让侧妃们打了个寒噤，然而他们没有弗尔德的经验，还在徒劳地巴望着黑暗神的垂青。
“路西，他们是谁？”黑暗神转向路西法。
“他们是我的侧妃候选人。”路西法不太情愿地说。
“你知道吾不会承认他们。”
“……”路西法当然没指望过黑暗神的承认，然而和黑暗神对着干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为了三个魔族的魔身安全，撒旦不得不违心地说，“他们只是从魔域中推举出的候选人而已，我还没打算和他们结婚呢。”
“这就好。”
“这半年您去了哪？”不想让黑暗神再关注选妃的事，路西法主动转移话题。
“冥想。”
“冥想？”路西法问，“回深渊冥想吗？”
黑暗神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而路西法早已习惯了与黑暗神对话的模式，也就不再问下去。在他的意识中，神灵如果不回答，一般就是默认。如果你追问，他也不会回答你。
“上帝来过……”路西法本想陈述一下上帝到来时的情景，并委婉表达他对黑暗神临战逃脱这种毫无责任感的行为的谴责，然而黑暗神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吾都知道，你感到不安了？”
对黑暗神如此不重视的态度颇有非议，路西法冷冷地说:“您都知道？可您居然躲在深渊不出来……”
“吾并不是有意要‘躲’起来，只是上帝‘来得太过巧合’而已。”
“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路西法向黑暗神靠近了一些，近乎施压般地问，“既然您不是在躲避什么，那么现在上帝已经来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迎战上帝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黑暗神不假思索地说。
“……”在路西法的眼里，“不是时候”这种说法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平复了一下心情，路西法缓缓地说，“他的力量真的很强大，说实话我也有点儿为您担心……”
黑暗神的语气里透露着上位者的自信，“吾也比你想象得要强大。”
路西法的语气里多少带有一点儿嘲讽，“但您表现出来的可不是这样……”
黑暗神转过脸，一字一顿地说：“一切都在掌控中。”
“……”
路西法不知道黑暗神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只能紧紧地盯着他金色的神瞳，想从他淡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然而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好吧，希望您是对的。”路西法退了一步，缓下语气说，“不过约战在先，上帝还会找上来，您不会永远‘恰好’不在吧。”说完，路西法就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在他看来再和黑暗神说下去也没有意义，黑暗神只会为自己的行为找托词而已，而他万万没想到黑暗神竟能无耻地把临阵脱逃的行为解释为巧合。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可想而知黑暗神的神品！
“撒旦？”黑暗神唤路西法。
路西法正对黑暗神有意见，也就装作根本没听见，目光虚虚地落在殿堂华丽穹顶的一点上，好像在想着什么事。
黑暗神顺着路西法的视线看了一会儿，又说：“撒旦……”
路西法仍然不理。
被路西法冷落了好一会儿，黑暗神忽然将身体向路西法靠近了些，“你……在生吾的气？”
生气？
装作没听见的路西法再不能无动于衷。愕然地看着黑暗神，路西法不明白身为神祗的黑暗神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么会生您的气？！”
简单的敷衍不能掩饰撒旦的确在生气的本质。倒是黑暗神竟在关注他的感情，路西法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就是在生气。”黑暗神说，“你的气息比平时乱上一些，呼吸也急促一些，你说的都不是实话。”
本还觉得受宠若惊的路西法实在不适应黑暗神的过度关注，不知哪里来的脾气，表情一僵脸上一红，突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我就是在生气，怎么样？！”说完，撒旦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尴尬地站在原地。
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宴会上，路西法这才发现魔王和领主们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撒旦后知后觉由于自己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说话的声调也不自觉地越来越高，因此原本殿堂里的领主们不得不停止交谈，洗耳恭听他和黑暗神的对话。所以他的每一句话和说话的语气都稳稳地被座下的魔族和堕天使们听到了。
殿堂里安静得犹如真空，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果然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座下一片哗然。
这是继深渊试探后他们第一次看到路西法主动挑衅黑暗神，从前路西法对黑暗神都是恭恭敬敬礼仪周到的，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原来那些只是假象，真相真的就如传言一样，撒旦和黑暗神不合，他们明争暗斗不知多少次了，而和谐只是做给他们看的。
一时间魔族和堕天使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撒旦和黑暗神不和的话，他们当然也要各自站队，维护自己的利益，为撒旦或是黑暗神而战。
然而和不明真相的领主们不同，知道黑暗神“临阵脱逃”的魔王们都表情凝重，立场与撒旦保持着惊人的一致。甚至原本在这种场合下会暗中与堕天使较劲的亚巴顿和别西卜也没有为黑暗神说话的打算，只是沉默着——毕竟撒旦一语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感受到魔王们的古怪，黑暗神稍稍在魔王们身上释放一些精神力，就从他们充满情绪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共同的怨念：上帝来了就会跑，竟还有脸回来？！
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