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牵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房间内昏暗无比。

门半敞着, 走廊的火把全部熄灭。

塔汀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周围好像空荡荡的，冷风时不时钻入自己的衣服里, 他缩了缩脖子，有些冷。

“发生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身后的子嗣有了一些反应。紧接着，他抬起手, 轻轻地覆在了塔汀的小腹那，“没有发生什么。”

这句话很显然是假的。

因为他们意识重新连接，塔汀大脑一瞬间被冲击，很多属于兰伽叶斯的意识此刻爆发。

【妈妈喜欢。】

【咬掉咬掉咬掉, 啊，够不到……】

【好烦啊, 有点痛。我怕痛……但是妈妈喜欢, 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妈妈说我的翅膀漂漂亮亮的, 那就说明妈妈很喜欢！妈妈喜欢的东西，我要献给他。】

他居然是这样想的。

【啊, 咬不掉，要用刀子吗？】

【我知道，妈妈现在什么都不懂。他说的想吃掉并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有很多很多东西是妈妈不熟悉不理解不知道的，我也不会去强迫妈妈。】

越听越觉得……

塔汀双手摸索着，触碰到兰伽叶斯的手背：“你……”

“你现在怎么样了？”

你很难受吗？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指尖触碰, 塔汀倒吸一口凉气。兰伽叶斯的手背很冰凉，真是奇怪了。

掌心明明很温热。

啊，不对。

兰伽叶斯的体温一直比自己低的，凑一开始就感受到了。但，后面那几次……

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涌了出来。

兰伽叶斯垂着眸, 力度越来越重，紧紧抱着塔汀，“想要，抱抱。”

四个字，最简单的一个请求。

塔汀听见了。

但他觉得，兰伽叶斯真的想要的不止这些。

指尖缠绕，塔汀慢慢勾住了兰伽叶斯的小拇指。

兰伽叶斯呼吸声变得很重，塔汀和兰伽叶斯不一样，兰伽叶斯在黑暗中可以看清一切，而他不会。

掌心果然是温热的。

他们的指尖再次缠绕，这次是十指相扣。塔汀握住了兰伽叶斯有些发抖的手，从自己小腹上挪开：“翅膀还痛吗？”

他紧紧扣着那双很粗糙，比自己大的手掌，内心很平静：“我可以看看吗，把灯打开好不好，我就看一眼。”

一个看着很正常的请求，兰伽叶斯肯定会同意。

“不要……”

这句话的声音很小。

“不好看的，它破破的，妈妈不要看。”兰伽叶斯握紧了母亲的手，好像很紧张，开始冒冷汗，“妈妈不要看好不好，看看我吧，看看我，看看我的脸……”

他知道，母亲永远拒绝不了自己的这双瞳孔。从一开始是，现在也是。

【妈妈说过，我的眼睛很漂亮……】

【可能您没有印象了，那个时候您是在梦里夸的我。我还记得，我还记得。妈妈说我的瞳孔没有其他虫那样充满攻击性，很清澈很单纯的。】

【妈妈说，想吻我的眼角。】

好像是有这么个印象。

原来，在梦里看不清脸庞的‘人’，也是兰伽叶斯啊。

塔汀往后仰了仰脑袋，用头上的角蹭着兰伽叶斯的下巴“我不会嫌弃的，它很漂亮，让我看一看，乖。”

谁能拒绝被母亲用角蹭着呢？

即便是等级很高的兰伽叶斯，他也拒绝不了。

兰伽叶斯似乎很无奈：“啊，妈妈不要蹭我啦，我好痒……”

越是这么说，塔汀越是来劲，他更用力地蹭着身后的子嗣。

不知道起没起效果，但从连接上大概估测，兰伽叶斯没有刚刚那样紧张了，已经放下了不少戒备。

他真的，总是这样擅自做决定。

这一次是自毁自己的小翅膀，那下次呢？

下次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然后献给自己。虽然说虫族他们身体结构不太一样，心脏只是一个辅助品，生活上没有太大依赖。但要是真的把心脏剖出来，最后还是会因为心脏的消失，精神值慢慢流逝，然后死去。

可能在他们眼里，心脏没有那么重要。

兰伽叶斯可能也是这样想的。他的身体构造又和其他子嗣不同。

塔汀还在想这件事情，脸颊突然有点儿痒。

熟悉的感觉，应该是头发不小心蹭到的。塔汀开口：“你的头发怎么变得那么长了？上次好像还没有这么长……”

【唔……我好像也没有注意。】

【这几天它生长的好快啊，还是白色的。】

【我，我不喜欢。妈妈喜欢黑色的还是白色的？我不喜欢白色的。】

兰伽叶斯内心如此慌张，开口却很平淡：“可能是我成长的太快了，不会有其他事情的妈妈。”

塔汀：“骗我。”

“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内心话，又想哄骗我。我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去的。”塔汀用力捏了捏兰伽叶斯的手指，像是在发泄。

场面顿时变得沉默。

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兰伽叶斯心脏的跳动声。

他们贴的很近，塔汀可以听到‘砰——’

兰伽叶斯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自己的也是。

“啊，妈妈变聪明了。”

兰伽叶斯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塔汀差点晕过去。

“我一直很聪明！！！”塔汀意识到不对，这好像不是重点，“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儿？上次就注意到了，变成白色的了，还是一长条。”

记忆里有一些关于‘白发’的认知。

通常是身体器官急速衰竭，变老，头发才会一点点的变白。但兰伽叶斯这白的也太快了，不可能是之前没有注意到吧。

成长的太快……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但他怎么可能突然变老？这更不现实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兰伽叶斯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他就是不说，怕自己操心，和之前一样想一个人熬过去。而且他现在还在特殊期，特殊期还没有过，做出的事情是很不理智的。

兰伽叶斯感应到怀里母亲的不安，他释放出一些信息素，“妈妈不要那么紧张，我真的没有事情的。你看，我的翅膀还能挥动呢，它还是……嗯……有点完整的。”

后半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心虚了。

灯光迟迟没有亮起，看来兰伽叶斯是不想开灯了。

塔汀偷偷抽出一只手，往后摸索着，这兰伽叶斯的腰部拍拍打打，小声嘟囔：“奇怪了，在哪里呀……好像找不到了……”

兰伽叶斯无奈，他装作没看见。

【妈妈，你的小动作真的好明显……】

【我不是故意的，但，您是不是忘了我可以看得见呀……需不需要我把眼睛闭上，还是说，还是说……】

塔汀选择不听这些话，只要自己不听，那兰伽叶斯就是不知道。他的手在兰伽叶斯腰部来回摸索，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的。

“……！”兰伽叶斯身体突然一抖。

没错，就是这里！

塔汀动作很快，趁着子嗣没有反应过来，立马转了个身，一只手紧紧牵着，另一只手触碰着兰伽叶斯的翅膀。

……啊。

翅膀怎么，温度那么低。

这很不正常，不正常的。

他的动作很轻，从翅膀尖一路向下，摸到了翅膀根部。

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塔汀皱着眉，脸色不太好：“你怎么受伤那么严重，又骗我，你说没有事的。”

兰伽叶斯低着头，看着小小的虫母，心跳得很快。

“不严重的妈妈，这些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些皮外伤。”

塔汀看不见，但通过感应，他发现子嗣的翅膀没有以前那么有精神了，像是突然蔫掉了一样。

“兰伽叶斯。”

塔汀很严肃开口，他抬起头对上那双金色的瞳孔，“你看着我，看着我，眼神不要看别的地方。”

房间昏暗，那双眼睛始终闪着光。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就连母亲也分辨不清。

“好。”兰伽叶斯说道。

“我说的想吃掉你，不是让你毁掉自己漂亮对小翅膀。”塔汀一字一句说着，放慢着速度，“以后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我会解答清楚。不要再一个人擅自行动，我会担心你，我会睡不着的，知道吗？”

【担心……？】

【啊，妈妈担心我，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哇，妈妈担心我，妈妈说我可以问他好多好多问题，可以独处，可以……】

【可以享受几百年没有过的幸福！】

他果然又没抓住重点……塔汀早已习惯：“而且我也没说是哪个吃，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很怕也很不明白。”

“那我现在和你说，你所想的吃，我知道，我明白，我还想和你做，你会怎么办？”

这一次轮到兰伽叶斯大脑一片空白了。

【？】

【？？】

【？？？】

【妈妈在说什么，听不懂，想亲。】

【是不是被我气的说话都不清楚了呀，妈妈消消气……我不会再这样了。】

【好像是真的。好，好不一样，我该说什么？】

说完这些后，塔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好像又说了很有歧义的话，不管了。

他踮起脚尖，试探着仰起头。

【咦，妈妈怎么突然贴近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害怕，我不会流眼泪了吧，在妈妈面前丢人了。】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妈妈你说句话说句话，不要这样盯着我！妈妈‘’】

兰伽叶斯抿了抿唇，看着母亲仰着头一直盯着自己迟迟不说话，内心十分焦灼：“妈妈，怎么了吗，是我……”

呲溜——

“！？”

他的脸颊突然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又很快分离，还残留着余温。

“妈妈……？”兰伽叶斯不可置信地开口。

……

“唔。”

塔汀学着兰伽叶斯之前的模样，笨拙地舔舐着他的脸颊，希望这样会让他好一点儿，缓解一下痛苦。

很多次自己难受的时候，兰伽叶斯就是这样帮自己缓解。换过来的话……应该也有用的。

有用的吧……

他颤抖着声音，不敢再直视那双在慢慢变红的瞳孔。

“舔、舔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