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新生
================================
成君彦第一次孕反是在老妈那儿吃饭。
成颂心女士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但是很奇怪,他没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吃了些,后来等老妈把一道水煮鱼端上来,今天觉得辣椒味儿异常刺鼻,捂着嘴冲去厕所。
吐也吐不出,只干呕,接连不断地干呕,就像是谁按了他后颈的开关,条件反射似地张开嘴巴。
成颂心敲敲门,“怎么了成君彦,吃坏了?有事没事啊?我进去了啊。”
一看成君彦那可怜样儿,心疼坏了,抚他后背,“吐出来就好了,是不是今天做的菜不行啊,那鱼闻着是新鲜的嘿?”
“妈。”成君彦白着脸,把老妈推出去:“您先吃着,我这漱漱嘴就来,没事儿了。”
关上门,成君彦又干呕一阵,这次吐出些黄水儿,别的也没什么,过一阵自己就好了,他就没太在意。
直到后来,这样的症状又出现了几次,一般都是在早上,下午很少。怕成颂心担心,他尽量不让她看见,寻思什么时候去医院挂个号看看。
还没来得及去,他干呕的时候让老妈看见,老妈纳闷极了:“你这,怎么跟我怀你的时候一个样儿。”成君彦人愣在原地,笑得比哭难看:“您说真的啊?”
“真的,一模一样。”成颂心逗他,“去医院瞧瞧,是不是怀了。”用扇子拍他脑袋:“傻小子。”
她这么说,成君彦反而更不敢去医院。下午跑了一趟书店,去找母婴方面的书,心神不定地翻了一回,没得到什么结果,那些症状套也能套上,但也不能肯定就是怀孕啊。
邱善那人神叨叨的,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男人怀孕,太离谱了。
他往自己住的地方走,路过一中医馆,成君彦压低帽檐,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进去等着自己的号,坐也坐不住,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他下意识地摸肚子,希望不会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可万一是真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号脉,先一步跑了出来,出来终于能松口气,转而却很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手机响。他接起来,是周敬霄,他快速按了接通,这种时候,他竟然因为听到周敬霄的声音感到些许的安心。
“你在家吗?我晚上过去。”周敬霄说。
“嗯,在。”成君彦心落下去,他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说:“好。”
周敬霄还是带着菜过来的,进门先去厨房做饭,成君彦坐着等,拿遥控器换台,稀里糊涂看到婴儿出生的一幕,他的家人们喜极而泣,充满期待地迎接他的到来。
锅中排骨炖上,周敬霄洗了桃子端到客厅。
往日,除了上床,成君彦不会和他处在一个空间太久,今天他无暇顾及那些,往旁边挪挪,给周敬霄让地方。
周敬霄把片好的桃子递给他,自己啃剩下的。看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小孩和家长,问他:“看这个干什么?”
“随便看看。”成君彦回,周敬霄随他,反正对他来说看什么都无所谓。
这估计是个纪录片,小孩子有些天生疾病,在温箱里度过危险期,成君彦认真看着,随口问他:“你有想过以后会生小孩么?”
周敬霄想都没想,“没有。”咽下口中蜜桃:“你又生不了。”
成君彦笑一声,“说什么呢,也没说是我啊。”
听到这句话,周敬霄先是愣,然后笑,好像自己刚刚说了很好笑的话,想了想随口说:“那也不会生下来。”
成君彦嘴角还挂着笑,“就这么讨厌小孩儿?”
想到为他老去、死去的周清筠,周敬霄说:“对,非常讨厌。”
成君彦再没说什么,到晚上在床上的时候,阴茎在他身体里搅,他莫名心中凄凄,手搭在肚子上,周敬霄压到他的时候,他推他,反应很激烈:“你别碰我!”
周敬霄自然不去惹他,立刻直起身抽出阴茎,擦掉上面的水液,淡声道:“那等你乐意做再做,我对强奸没兴趣。”
换好衣服,成君彦还蜷在原处没有动过,周敬霄又去卫生间按下烧水器的开关,走近看成君彦闭上眼睛了,提起一边的毛巾被扔到他身上,最后看了一眼厨房就走了。
他走以后,成君彦睁开眼,脸埋毛巾被里,摸着肚子发呆,决定还是先买个验孕棒。
看到结果的时候,他倒没有很大反应。因为心里已经有了预设,然后开始想,周敬霄不想要这个孩子,那自己呢。
……
成君彦还没有从小哭消失的劲儿里缓过来,他还想问:“它为什么?”
为什么,周敬霄心里发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听到成君彦让别人怀孕,它就死了。
他绷紧了脸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神态让成君彦想到那盘录像带,里面周敬霄听到自己被媒体说成“路边野狗”时,也是这种冷淡带点不解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好,没关系。”成君彦站得累了,一条腿打弯,站得很吊儿郎当,回答他先前问的问题,“搬过来之后认识的。”
“叫什么?”周敬霄问,但很快又说:“算了,我不用知道。”
他不去看成君彦,目光落在茶几上,喉咙干涩,“你们……在谈恋爱?”
“算不上吧,只是遇到了,合眼缘,就睡了。”成君彦坐下来,手脚舒展。
周敬霄的脸色十分难看,“嫖娼啊成君彦?”
“欸,也不能这么说得这么难听。”成君彦这会儿破罐子破摔,竟然有种快意,“你情我愿的事儿。”指指他再指指自己:“就像我们一样。”
“像我们一样……”周敬霄重复他的话,“好。”他闭上眼缓解头晕:“怎么打算?什么时候去流产。”
成君彦:“没打算要流。”
周敬霄向后倚了,静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溢出一声疲惫的叹息,“打了吧。”
“为什么?”成君彦冷了脸,“你还要管别人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手伸这么长,挨得着边儿么您。”
哗的一声,茶几和上面的玻璃水杯在这一刻都碎了,他们周围的家具摇摇欲坠,周敬霄眼睛睁开,望着天花板,“成君彦,把孩子打了。”
这句带上主语的话让成君彦一瞬间心脏抽痛,眼圈倏地红了。
周敬霄觉得好荒唐,他站起来,眼前有一阵发白,他走到成君彦面前蹲下去,成君彦只动眼皮,靠着沙发俯视他。
周敬霄扶着沙发的把手,软了声音:“成君彦,骗我的吧,怎么可能呢?”
成君彦错开视线,“骗你干什么。”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周敬霄垂下头,去摸他的膝盖,良久开口:“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尾音压不住哭腔,变得走了调。
听着,成君彦眼眶也酸,他抬头快速地眨眨眼,呼一口气。
腰间缠上手臂,周敬霄前倾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肚子,闷着声音:“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是想报复我吗?”他说:“因为录像带,你在报复我吗。”
他的眼泪掉在成君彦的衣服上,“我错了,成君彦。”
成君彦摸索到他的脸,想不然就不要再互相折磨,即使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沟壑要填,如果什么都不想,只拥抱这一刻呢。
但世事不会如他所愿。
他本准备去看了医生,确定是否怀孕之后,跟周敬霄说实话。
但就在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他正刷碗,突然觉得呼吸不上来,心快得异常,脑袋发晕,在快倒地的时候,幸好捞住了一边的桌腿,撑了一把,才不至于磕到头。
第二天他去医院,遇到了姥爷战友的儿子,他现在是主任医师,成君彦对他还有印象,寒暄了几句。
折腾了一天,拿到各项检查结果,医生看到之后,拍拍他的肩:“来。”带他出了科室,找到一处隐蔽的楼梯间,表情凝重,沉吟片刻才开口:“君彦,你……怎么会,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叔叔,我……”成君彦面色憔悴,简短地告诉他小时候植入腺体的事儿,没有提周敬霄。
“那孩子的……对方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他有事儿,我先来看看。”成君彦低下头去,“叔,您能给我保密么,就,万一碰见我妈,您别告诉她。”
“可你这瞒不住的呀。”
“我知道。”成君彦点头,“以后……我慢慢告诉她。”
他的情况太特殊,医生叫来了几个信得过的老师,让他做全面的检查,结果,发现不仅肚子里多出类似子宫的器官,心脏也有问题,而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周大。
成君彦有点懵:“心脏?心脏不是好了么?”
从医院出来,成君彦还在琢磨,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发作过的心脏病,会突然又出现了呢。
不是有腺体吗,腺体……成君彦突然想到那天,周敬霄生气,信息素把茶几震碎,当时就觉得哪里奇怪,现在想来,自己压根儿没闻到花香味儿,是怎么了。
医生说,他们医院检测不出腺体,估计是需要特殊的仪器,所以没办法看腺体的具体情况。
回家的时候,在小区楼下看到了周敬霄,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等多久,车前盖上都是掉落的最后一茬儿榆钱叶,他站在车旁边,可能刚从学校回来,没有摘眼镜。
他没动,等成君彦走过去,从兜里拿出一包还热着的板栗,“听同学说的,这家好吃。”
成君彦点头:“尝尝。”
周敬霄就攥着板栗袋子给他剥,递到他嘴边,成君彦没躲,低头吃了:“好吃。”
“真的?”周敬霄挺高兴,屈指推推眼镜,有种在他身上很少见的天真,成君彦移开视线,从袋子里拿出一颗圆滚滚的板栗,剥开给他,“你也吃。”
“嗯。”周敬霄就着他的手吃了。这会儿起一阵秋风,把两人的头发吹得乱飞,周敬霄往边上挪一挪,给成君彦挡风。成君彦看他,他对成君彦露出牙齿笑,成君彦偏过头,“哎呦这风,吹得我眼疼。”
周敬霄就离他更近点,“还吃么?”又喂给他一颗,成君彦本来说不吃,一张嘴就被喂进去,嚼啊嚼,咽下去之后问他:“你下周有时间吗?”
“下周。”周敬霄紧张地看他:“干什么?”
“枫叶快红了,下周咱们一块儿看去吧。”成君彦揣着口袋,快落下去的太阳洒了碎金在他头发上,眼睛弯起来,眼角新添了几道不明显的细纹。
成君彦啊在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