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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宋千峰所交代的金子,裴钰找人去取了,这种小事也不需要他盯着看。
***
城外远处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宋千峰揉了揉脸颊,这才打起精神,他要的东西,徐怀英都给了。
就是配合到这种地步,才越发叫他害怕,这位贵人为了达成目的,基本上是他要什么都给了,如果使命失败,可想而知,他怒火中烧之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泄愤。
他不想叫家人去死,只能拼尽全力完成任务了,至少他许诺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站在城外,宋千峰摸了摸背上的包袱,这里面装了一些金银,还有一些他钦慕长生天、愿意向五王女投诚的内容,这些是紧急赶制出来的东西,到时候知道自己是个魏奸后,想来这些人也不会对他多做警惕。
没叫他等太久,很快有人就来到了,宋千峰早有准备,拿出一块银子举起。
斥候见到他手中银光闪闪,情不自禁的驱马靠近,宋千峰看着他说道:“草民掌握了晋阳的布防情况,心慕五王女殿下的名望,特意前来投诚,还望您能够带草民面见王女,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收下。”
这么懂事?
斥候见他细皮嫩肉,手掌上连个抓握兵器时留下的茧子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武功的。而且肚子有点大,凸出来一块,看着胖乎乎的,手脚不便,这能有什么威胁?
不客气的抢过银子,颠了颠重量,这才满意的收下,随着己方凶残的名声在外,投降他们不是很正常吗,反正这些魏国人就是这么懦弱。
利落的翻身下马,斥候被宋千峰背后的包袱吸引了目光,夺过来看了看,里面是一些表示仰慕军威的书信,还有为数不少的金银。
他嘿嘿一笑,从包袱里面抓出来一把金银塞进自己怀里,这才不客气的把弄乱的包袱扔给宋千峰。
生怕耽误时间久了,后面其余人赶过来,被他们看到自己收受贿赂的一幕,斥候连忙吩咐:“快上来,我带你去面见殿下。”
幸好,感受着假肚皮下面完好无损的木盒,宋千峰心中暗中松了口气。
鸽血红宝石这么值钱,要是被下面这群人不客气的搜走了,他可是难以夺回,为了不被人查出来,他想办法往自己的本来只有一点点凸显的肚子外面塞东西了,好在这人没有细细检查。
很快他们一路奔驰就到了本阵附近,斥候简单的通禀一番,值守的士兵自然又是一阵盘剥,熟练的打开包袱看了看,左右都笑了出来,他们娴熟的都抓了些金银在手,然后默契的塞进怀里,这才把包袱丢回去:“不错,看出来是个诚心人。”
宋千峰心想,什么诚心人,是金银开道的魅力够大才对吧,幸好他早就有所预料,这些准备足以应付一路的盘剥了。
等过了这道关卡后,斥候就带着宋千峰就到了五王女的中军附近,这里都是她的亲兵所在,如果只有斥候,他是个熟面孔了,自然没有什么。
可这次身后还带了其他人,亲兵们拦住了他:“来者何人?”
斥候不敢得罪这些耶律景淳的心腹,自然慌忙和宋千峰一起下马:“大人,此人是来投降我军的,据说掌握了晋阳的军情,而且十分仰慕五王女。”
宋千峰熟练的挤出来一个谄媚的微笑,然后主动递出来包袱:“还请诸位大人查验一番,草民确实一番真心,有晋阳的布防情况要禀告。”
亲兵们显然盘查的要比之前的仔细,不仅打开书信看了一番,还特意找了认识魏国文字的士兵去读出来听听,见到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内容,都是些阿谀奉承。
金银他们自然也分了一些,指了指剩下的问道:“什么意思?”
宋千峰小心翼翼的回答:“大人,草民想着要给五王女禀告军情,这样还不足以彰显对王女的尊崇,这些金银是预备献给殿下的一点心意。”
见到包袱里还剩下一些金银,自己等人拿的也不算多,亲兵这才开始搜身,草草检查过没有什么利器在身后,就大手一挥放行了。
宋千峰本来一颗心都提到肚子上,生怕有人要他脱衣服检查,那他这个假肚子可就遮不住了。
这是用某种妖物的皮做的,触感柔软,而且粘合性很好,用血粘在皮肤上就不会脱落,摸着只是软和,只有用力按下去,才能感受到一点木盒的边边角角。
如今见到这些人检查没有想象中仔细,顿时让宋千峰踏实不少,他确实身无他物,也不是抱着当刺客的心来的,就非常坦然。
这无疑更是让人放松了警惕,没有什么鬼祟的举动,让干嘛就干嘛,这么听话胆小的魏国人,一看就是很好拿捏才是。
等到终于被带到耶律景淳那里,见到这位王女后,宋千峰的心激动的怦怦直跳。
耶律景淳身材高大,样貌英武,皮肤被晒得有些黑,她因为在自己的军中,也未曾穿戴盔甲,手里把玩着一把末端为黄金的鞭子,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鞭子被她随意的狠狠往地上一甩,激起一片扬尘。
宋千峰脸上陪着笑容,不敢躲开,生生被溅了一脸尘土,就怕被认为是不够恭敬。
耶律景淳见他这样癞皮狗的模样,顿时感到一阵没意思:“无趣,说吧,你要见我讲什么军情?”
宋千峰看了一眼周围,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在,要是自己拿出红宝石来,不知道他们在呈现木盒子的时候,会不会碰到这里面的珍宝。
常理来说,总得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才是,可要是这样的话,无疑会违背那位贵人的需求,哪怕是无意间,这后果他都承受不起。
宋千峰不敢有丝毫大意,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这最后一下子。
“殿下,草民乃是晋阳城中的商户,因为和守军有点交情在,花重金贿赂了一位偏将,从他口中得知了守城的具体布防情况,只是这最新的军情,若是被太多人知晓,是不是?”
没敢接下来说,生怕被耶律景淳认为在挑拨离间,但一切未尽之意都已经足够让人听懂了。
耶律景淳打量一番宋千峰的模样,刚过来的时候,就见这个魏国人脚步虚浮无力,而且身材如此,更不是什么精悍的模样,应该没什么威胁,就算是个刺客,她也不是吃素的,也有一把子武力在。
抱着想要听听看,不知道来人能讲出什么隐秘的心思,耶律景淳屏退了诸人,“你们先出去,不用走远,我倒要看看这魏国人能说什么军情,要是不和我的心意,就把你拖下去砍头。”
如此直白凶残的威胁,让宋千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也不敢去擦,只是陪着笑脸。
见到身侧的亲兵们逐渐退去,这时候拿出来宝物献上,应该不会有人再摸上了吧?
“草民在诉说军情之前,还有一件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为当世罕见的一颗硕大宝石,想要献给您。”
听到是献宝的,耶律景淳顿时来了兴趣,她利落下马问道:“东西在哪里呢?”
宋千峰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小心思:“因为宝物贵重,担心有失,所以未敢放在外面,草民找了块皮子卷了起来,藏在了衣服里面。”
虽然宋千峰的话说的含糊其辞,但是想到自己治下的德行,耶律景淳也明白,真要被他拿着过来,路上不知道会不会有谁被宝物迷了心智,昧下此事,事后随手砍死献宝之人,当无事发生过。
魏国人不算人,杀了他们也没有人会给这些人讨回公道,到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东西也被底下吞了,想到这里,耶律景淳这才有了些欣赏:“居然不算太笨,好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宋千峰这才从衣襟侧边伸出手去,他摸索着撕开了一部分那块粘在肚腹上的皮子,从里面掏出来了一个小木盒,盒子并不大,顺利的将其从怀中掏了出来。
见到他的作为,耶律景淳笑了出来:“我就猜,应该是在肚子上,你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位置了。”
宋千峰尴尬一笑,想着我要不说,你们分明是觉得我吃的太胖了,只要一提藏东西,自然会想到这个地方不正常。
面上还得吹捧一番:“殿下神机妙算,草民汗颜,还请您观赏,这枚奇珍异宝。”
打开盒盖后,见到里面是一枚足有拳头大的红宝石,光泽艳丽,犹如一汪鲜血一般美丽,中间不见一丝杂色。
耶律景淳呼吸猛地一粗,她贪婪的看着这枚宝石,然后三两步靠过来,一把夺过木盒子。
盒子里面只能看到半截宝石,为了更仔细的欣赏,耶律景淳随手将宝石掏了出来,刚一触手,沉甸甸的重量,莫名的森冷了瞬间,耶律景淳以为是宝石还没被摸过,所以自然有些凉意,没当回事。
她放在太阳下细细打量,果然没有裂缝、细纹等等影响品相的东西。
爱不释手的在手里面把玩着,眼神恋恋不舍的流连于上,耶律景淳的心情很好:“不错,果然是罕见的珍宝,宝石常见,可这样大的并不好找。你有心了,还有什么军情要说?”
目的达到了,自己一路贴身存放,亲眼见到,耶律景淳就是第一个碰到宝石的人,总算是满足了那位贵人的要求。
宋千峰所谓的军情,不过是想要面见耶律景淳的借口,不然士兵们根本不会让他来到主帅身侧,拿出来之前商量好的托词,说了些假情报。
耶律景淳的注意力被宝石引走了大半,耐着性子听完了军情后,随口道:“做的不错,你先退下吧。”
不是,就算是真的来投靠的,又是献宝,又是吐露军情,你就这样打发走了?不给点赏赐和承诺吗?
宋千峰感到震惊万分,知道魏国人地位卑下,可这有点太超出他的想象了,他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真的窃取军情成功,就被抓走了。
这要是胡人都这幅德行,他就算是带着大功劳来投效,家人跟着他,也不会得到重视,这能有好日子过?
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冒着杀头的风险通敌,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他还不如继续老老实实当魏国平民呢。
有些感到齿寒,宋千峰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退下,他那一包袱的金银之物,自然不敢拿回来,也算是送给耶律景淳的附加品了。
他只是有点庆幸,无论如何,家人这次应该能活下去了吧?
***
在得知耶律景淳是第一个摸到宝石的人之后,裴钰显然没忍住嘴角扬起:“放心,我的承诺不会变,等几天就把你的家人放出来,这段时间里,我也好验证一番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这是应有之义,虽然不知道这位贵人,怎么得知胡人大军中的情况,但有了这句许诺,宋千峰别无选择,只好相信。
裴钰示意徐怀英把宋千峰单独关押起来。
他自然是不会透视眼,看不到五王女营地的情况,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流程,但是他只用知道,这诅咒发作起来的效果是否猛烈就行,反正看说明,这次肯定会殃及其他人。
裴钰等到徐怀英回来之后便安排道:“这些天内,城内闭门不出,不必理会城外那些胡人,他们怎么叫阵都不用管。
城内的法师们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现在起,让他们会超度加持护身之类的,有什么用什么。朕等会儿让道录司的那群人跟着一起念咒。
不可放松警惕,无论是否有异常情况发生,都要日夜不停,始终有人在加持。以防止鬼物阴祟作乱,替朕收拾个地方,朕就住在城墙处。
有何紧急事务,不影响继续向朕禀告。徐卿,不用着急,等等看,到时候敌军也许就会大乱了。”
这种安排,只是为了防止诅咒起效后,蔓延到晋阳中,裴钰便打算暂时和对面物理上隔离开来,反正隔着城墙,对面的人也过不来。
而找法师在那里轮班,也是裴钰想到了耶律燕的鬼变,她都能变成鬼了,这耶律景淳若是真的中了诅咒身死,谁知道她会不会也变成鬼,自己总要防着这手才是。
他现在手里的奇物保证了,只要不是遇到紫色以上身怀恶意的妖精魔怪,都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忧。
而且只让这群家伙去加持,他还不放心他们这群绿卡的水平呢,自己气运浓烈,总要亲自坐镇才好方便处理任何意外情况。
如此预言让徐怀英满头雾水,他是见到皇帝让宋千峰送的,不过是一块巨大的红宝石罢了,难道宝石上面有毒?可他怎么没有看到可疑的粉末或者闻到什么气味啊。
虽不明白天子为何会这样吩咐,但徐怀英乖巧的就此进行了防守的安排。
***
耶律景淳在得到这块宝石之后,越看越喜欢,她总觉得这块宝物有着某种非凡的魔力,她长这么大,就算是贵为王女,也没有见过这样硕大的珍品。
真是个好宝贝,她爱不释手的摸着。
在常人无法看到的视界中,红色的宝石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黑色的诅咒之气,浓郁的黑烟笼罩了耶律景淳。
草原一方本来共有十四位王室支柱,可是随着二王子耶律齐齐、三王子耶律若望死于洛京城外的陨石之下,八王子耶律承启死于射杀之下,四王女耶律燕死于耶律承启的尸变利爪,六王子耶律德贤死于天火。
如今已经有五位王子王女身亡,草原一方的王朝气运不知不觉中已经衰退不少,这些气运随着魏国一次又一次的战争胜利,被魏国不断的暗中吞噬,越发壮大。
耶律景淳身上笼罩的王朝气运早就不像是她出征时那样浓烈,能够密不透风的把她紧紧包围起来,保护她万法不侵,诸事不染。
而因为这些王子王女军中都未曾带着萨满,大萨满正恼怒于大可汗的种种举措,并未再关注国运的变化。
观察国运需要消耗极大的法力,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反噬,轻则当场昏迷,重则修为倒退,如非必要,没有哪个修行者敢去在未做准备的情况下,直视气运所在。
为了躲避惩罚,往往是先求取国朝主人的明旨同意,用这个作为媒介沟通,这样才能用国运的消耗来代替自身法力的支出。
大修行者看多了国运,就算每次都有旨意下发,也会消耗不少气运,所以人主只要晓得其中厉害关系的,不到危急时刻,是不会同意下旨的。
气运的下降往往会在统治范围内有着各种情况发生,比如说原本顺利的一切突然变故突生,臣下心思浮动,境内发生天灾等等。
经验老道的统治者,看到这些征兆出现,就会赶紧让人看看国运是否有失。
但是大萨满被变相软禁,正是和大可汗相见两生厌的时候,自然不会和他讲这些。
所有和国运相关的知识,都是被严格保守的秘密,就是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针对性破解,因为国运正是凡人能够保护自身,对抗妖魔精怪,压制修行者最大的依仗。每一任皇室有懂得的,都唯恐这些外泄出去,被数不尽的妖精魔怪们找到空子来。
就算是王朝覆灭,可是他们只要还有后人在世,就随时可能会面对妖魔,这个秘密自然要尽力保守。
一些大修士也对此有所了解,至于其他人只是知道国运可以保护凡人,法不加贵人,至于是个什么原理,具体又是怎么样运作的,这些也不会告诉他们。
耶律景淳看不到,黑色的烟雾在她的身侧包围着她,顺着国运蔽体的薄弱处,不断的进行消磨。
这位大妖生前最后的怨憎,就像是猛毒一样,随着持续的浸染,很快就有细微的缝隙被腐蚀出来,顿时,那些烟雾们就像是饿狼见到了鲜肉一样,迫不及待的从缝隙中涌入,然后缠绕到了耶律景淳的身上。
这些黑色的咒力遮住了耶律景淳的双眼,捂住了她的双耳,从她的七窍处不断的向着她的头脑覆盖而去。
在外面,虽然耶律景淳的外表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是她心头莫名烦躁起来,暴躁让她有些失去理智,不耐烦的抄起一旁的鞭子,然后呵斥道:“怎么这么慢,还没有开始攻打晋阳吗?”
一旁的亲兵们不理解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回道:“殿下,我们不是刚到城下吗,还没来得及扎营呢。”
五王女只觉得往日里还算能够忍耐的一些行为,现在让她很暴躁,她大喝:“做事情磨磨蹭蹭的,给我传令,现在就攻城。”
亲兵们往日享受丰厚的待遇,和王女极为亲密,加上还有一些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交情,说是亲兵,实则和家人也相仿了。见到她情绪不好,顿时有人关怀起来:“这是怎么了?”
耶律景淳恼怒的一鞭子抽过去:“怎么,我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吗?下个命令还推三阻四,快点去做!”
开口说话的那人,和耶律景淳可以说有着过命交情,身上只有一只眼睛,她名为阿姆达,这是为了保护王女所受的伤害。
因此五王女素日很尊重这位亲兵,待她十分亲厚,就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如今,阿姆达没有防备,脸上被鞭子狠狠擦过,顿时一道大口子血流如注,看起来十分吓人。
偏偏耶律景淳冷酷无情的说道:“不要仗着以前有点功劳,就敢对我指指点点了,给我记住,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分清楚上下尊卑。”
这话听了让人心中寒凉,对待魏国人无情,这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自然觉得无所谓。
可亲兵被养出来,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可以替主君去死,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主君,完成命令的啊。
耶律景淳如今这样说,叫人难受。
阿姆达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本来以为自己和五王女一起长大,不说是情同姐妹,也该是情分非凡,所以在王女遭遇危险时,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下意识的挡在了她的面前,为此还瞎了一只眼。
其他人见到劳苦功高的阿姆达都被打了,主君还没有为她止血的意思,哪里敢去触霉头,慌忙跑出去要去传令。
耶律景淳看到那几个领着宋千峰过来见她的亲兵们,想到包袱明显瘪了不少,这里面的金银本就是献给她的,却被手下贪墨了。
她心头怒火高涨,没忍住叫住了这几个人,只用往他们怀里一掏,果然抓出一把金银,看规格形制,就是那张包袱里面裹着的。
“好啊,敢贪给我的孝敬,你们的胆子太大了,来人,把这群混账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见到主君怒火中烧,其他人不敢阻拦,毕竟前车之鉴就在一旁呢,自忖自己和君主的情分,还没有这位独眼的阿姆达来的好,如今她都被当众落了面子,自己怎么敢去出声?
这番奇闻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虽然大军被派去攻打了,可贵族们无所事事,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不了解原因的,抓住问了问,也很奇怪。
“怎么会这样,不就是拿了魏国人的一点金银吗,这种小事有什么可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的?”
贪墨都是常态了,亲兵们可不是那些死了就算了的大头兵,每个都是好米好肉养出来的,还得培养数年,教授武艺,教导忠君才能成型,这样因为小事就把亲兵给活活打死,实在是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耶律景淳冷漠的看着声音逐渐微弱的亲兵,其他亲兵们都被她叫出来观看这血腥一幕。
“私自动手脚拿了我的银钱,就是这种下场,你们给我记住了。”
主君对待自己这边的人,都这样毫不手软,让人心中畏惧不已,众人胆寒。他们见她心情不悦,就没敢太靠近耶律景淳,生怕被迁怒。
转头看到那些站在一边的贵族们,心头戾气生出,耶律景淳态度恶劣的说:“你们这群贪婪的家伙,非得要那些珍贵珠宝,我不给就各种有意见,本来我就该享有最多的战利品,这些珍品都该属于我才对!”
其他人眼睛瞪大,“殿下,这不是你提出要通过比赛,当彩头发给大家的吗?现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贵族们不满的闹腾起来,当时为了笼络他们,拿出的珠宝,怎么,现在又后悔了是吧,居然这样小气。
被耶律景淳紧紧攥在手心的红宝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黑色烟雾分离出来一部分,开始向周围的人缠绕而去。
随着诅咒范围的扩大,这些军中的头头脑脑们一个个都受到了或轻或重的影响,他们心中原本被理智压制的种种情绪,不由分说的爆发了出来。
“王女,我心直口快就直接说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大家的心,明明说了是赏赐,你也知道,我们跟着出兵,不远千里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发财吗?你要是连点东西都扣扣搜搜的不愿意给我们,那也太叫人失望了吧?”
这话听着就十分刺耳,原本要是理智还在,考虑到也许是耶律景淳心情不好,一次两次的忍让也没什么,毕竟她的身份尊贵,自家还要在她手下继续做事呢。
就算是提意见,也可以私下提,或者是用比较婉转的口吻,不去激化矛盾。
但是不详的黑烟笼罩了不少贵族的头脑,放大了人心中的冲动与恶念。
耶律景淳作为诅咒之血的持有者,受到的影响是最强烈的,偏偏她又掌握了最大的权利,平日里不说是万人之上,也是地位尊崇,如今被贵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顶了回去。
她顿时恼火了起来:“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
耶律景淳卯足了劲一鞭子抽过去,顿时把没有防备的贵族打的皮开肉绽。
对方惨叫一声,不敢置信的捂住脸说:“啊啊啊,我的脸,好痛,你这个疯子,竟然敢伤害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皮肉火辣辣的红肿起来,鞭子还有倒刺,硬生生的刮下去了碎肉,脸肯定是毁容了,这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以后出门见人,知道事情怎么回事后,说不定还要嘲笑他。
这个贵族平时也是养尊处优,极少有人敢冲他呛声,如今被惹毛了,顿时把仅有的一点点理智扔到一边。
诅咒猛烈的缠绕了上去,覆盖了他的整个头颅,无限放大了他的怒火,叫他忘却了顾忌,也忽视了两者之间的身份之差,贵族的两眼充血发红,一脸鲜血淋漓,恶狠狠的瞪着五王女,就像是看待自己的杀身仇人一样。
他本来就站的和耶律景淳很近,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中间无人遮挡,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受伤。
如今这个位置正好方便了他,这个贵族三两步就扑了上去,随手抽出身侧的宝石匕首,然后恶狠狠的冲着耶律景淳刺下。
这还是耶律景淳之前赏下的比赛彩头,其上各色宝石光彩夺目,拼凑出吉祥的花纹图案,是从魏国这里抢到的珍品。这个贵族爱不释手,一直放在身边方便把玩,此时正好顺手抽出来用。
耶律景淳原本武艺不错,就算是被突然袭击,也能稍微招架一二,她是个骑马打猎的好手,被人称赞过勇武的。
可是此时她左手手心的宝石,此时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大量的诅咒之力遮挡了她的双眼,使得她的行动慢了半拍,没有反应过来。
耶律景淳没有穿甲胄,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匕首捅进了心窝,两眼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贵族,浑身都在哆嗦:“你,你竟然敢伤我……”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血液从被拔出来的匕首伤口处涌出,喷了贵族一脸。
那个贵族已经疯魔,他魔怔的反复用匕首往耶律景淳身上捅去,嘴里一直在自言自语:“我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这样对我,我要你付出代价!”
其余的那些贵族们行动迟缓,他们都被蒙蔽了心神,正处于恍惚之间,不然早就扑上来把这个狂徒拖走了。
原本站在远处的亲兵们见到这一幕,见王女倒地,连忙跑过来要去救下主子,虽然五王女今天的作为让人不满,但是她终究是这么多人,能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保障,而且过往这些年里的感情,也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几个人冲过去拖着那个贵族,要把他扯下来。
此时耶律景淳已经感到周身寒冷,身上被捅出来不少口子,大量的血液喷洒出来,染红了泥土,带来一片乌红,她无力捂住伤口,来去阻止生命的流逝。
左手失去了力气,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颗硕大的宝石骨碌碌的滚落地面,跌落在鲜血之中,原本还要救人的亲兵,顿时被吸引了目光,他们双眼迷离的看着那枚宝石,闪烁着妖异的流光。
猛烈的咒力毫无保留的暴发出来,缠绕在了距离最近的这群人身上。
顿时,亲兵们忘记了主君已经性命垂危,急需救治,他们只能看到那颗宝石,这是多么美丽的稀世珍宝啊,看到之后,就让人心生贪恋,想要据为己有。
他们互相扑出去,抢夺着掉落地面的红宝石,谁得到了这颗宝石,立刻就会被其他人疯了一样推搡,人们争抢着宝物,无人理睬耶律景淳。
远处的其他亲兵跑得慢一点,看到乱象后,连忙冲过来,想要叫同僚清醒一点,这时候抢什么宝贝,当然是先救人啊。
可只要靠近了那颗宝石,他们也被迷惑了心智,加入了争夺。
生命的最后时刻,耶律景淳身上的气运剧烈的燃烧起来,破除了她双目双耳等处的咒力,她顿时感到神智清醒,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颗宝石有大问题,她和贵族还有亲兵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为他们被影响了心智。
见到眼前的混乱一片,不,她还不能就这么死去,不然军中的首脑都变成这幅模样,这两万大军,将要白白送给魏国了。
耶律景淳咽了口血沫,她的性情虽然对外族暴虐,但对本族之人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拥有这么多拥簇,两万人在众多兄弟姐妹中,也是中等规模的军队了。
不愿意见到一直忠心耿耿的亲兵,还有支持她的那些其余贵族们,就这么无知无觉的陷入梦魇。
不能叫魏国人的阴谋得逞,耶律景淳强忍着心口的剧痛,她也数不清自己被捅了几刀,浑身都在疼,不是那种平时打仗后骨折受伤的难忍,是一种绵密的痛苦。
宝石此时被人群争夺着,不断的被抛掷在半空中,然后又被下一个人抢走。
随着混战的加剧,最后打斗中被扔出了人群。
耶律景淳见落地处离自己不远,她现在站不起来,生怕自己根本撑不到那时候,咬牙爬了过去,一把攥紧了这颗罪魁祸首。
她抓起一旁地面上的石头,对准宝石狠狠的砸了下去!
随着将死之人最后的力气用出,耶律景淳再也没有了丝毫活力,她倒伏在地上,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濒死前,只听到一阵凄厉的呼喊声:“啊啊啊啊,殿下!”
听出这是熟悉的亲兵声音,耶律景淳缓慢的转动思维:能有这种反应,看来她成功了,毁掉了那邪物……
心气泄出,了却了最大的愿望,耶律景淳死时并未产生太大的遗恨。
五王女的眼睛半睁,斜躺在地面上,她的呼吸已经停止。
而手里的那颗红宝石,本就因为在最后的持有者死后失去了效力,在加上耶律景淳最后的砸击,此时失去了全部的色泽,变得苍白破碎,裂成了无数碎片,随着一阵风吹来,沙化于此,随风而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杀了耶律景淳的那个贵族,此时醒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染血匕首,他痛苦的大叫一声,扔下了匕首,然后抓紧了自己的头发:“啊啊啊,我都做了什么啊,殿下,我罪该万死,竟然伤害到了您。”
那些从迷茫中回神的贵族们,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们急忙去探五王女的鼻息,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动静。
见到这一幕,这些人惊慌失措起来:“遭了,殿下怎么就这么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混账,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居然弑君,我要杀了你为殿下报仇!”
情绪激动的五王女心腹,咬牙切齿的攥紧了那个贵族的衣领子,恨不得活生生掐死他。
亲兵们眼珠子都在发红,再也没忍住要去暴打那个杀人凶手。
独眼的那个亲兵拖着受伤的身体,颤抖的抚摸着耶律景淳的面容,趴下倾听她的心跳,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想到她们相伴数年,互相经历的风雨,就算是之前被打后有些怨气,可人都已经死了,她如何还能再恨起来,这是自己追随了二十多年的君主啊,她的喉咙压抑的发出一阵阵咕噜声。
抓起身边长刀,撕开正在打人的其他亲兵,然后默不作声的狠狠刺入那个贵族的身体。
她记得这人伤害了耶律景淳多少次,她要叫这个仇敌一次不少的经历同样的痛苦。
其他亲兵都知道这个独眼的,和五王女一起长大,感情非比寻常,自然不会加以阻拦。
五王女的其他铁杆心腹们,此时也加入了这场复仇,残忍的把那个贵族活活分尸后。
阿姆达摇摇晃晃的走到耶律景淳身边,她跪在地上,毫不犹豫的用刀抹了脖子。
既然活着时发誓,无论生死,都要去效忠自己的君主,那么她绝不会食言。
黄泉路长,她现在已经没有了牵挂,自然要追随五王女而去,以便于在地下继续拱卫她的安宁。
尸体倒地,魂灵飘出,耶律景淳的阴魂早已在燃烧气运时一并被损伤过重,根本无法保留神智,只剩下了本能。
倒是那名亲兵怀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恨,对君主大业未成的遗憾,对遭遇劫难的不服,自杀之人产生了鬼变。
她化作了一头厉鬼!遥遥望向晋阳的方向,执念中,依稀记得这是献宝之人所出城的方向,这点念头很快就破碎消散,但不妨碍她飘向了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