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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朝三暮四07

第62章 朝三暮四07
  扶星真人没有立刻回答, 叶云舟摩挲着掌心疤痕,向床里瞟了一眼。

  老先生身上闪过一道清淡的白光,术法快要撑到极限, 扶星真人的声音模糊起来, 才反问道:“像他这样的人, 也想找到终点吗?”

  “……也许吧。”叶云舟心不在焉地说。

  “那就不需要我的答案了。”扶星真人语带笑意, “徒弟明知故问, 师父怎好拆穿。”

  叶云舟霎时有些懊恼,刚想反驳扶星真人,但术法已经消失了,叶云舟只得起身拖走椅子,自己另觅他处休息。

  扶星真人的药的确管用,叶云舟自己去倒了点热水喝,找出纸笔开始写信,写完之后裹着毯子躺回软榻,期望自己睡醒之后风寒能彻底痊愈。

  什么时候睡着的叶云舟已经记不得, 他从前不常做梦, 但最近却总是在意味不明的梦境中流连,他恍惚间突然想起自己是谁,却远远地看见自己提着柄剑, 缓步而行。

  佩剑并非若水,更加肃穆高贵,但他双手沾满鲜血,血迹顺着剑鞘银紫交错的刻纹滴落下去, 身后有面目慈爱的老者,还有笑容朗润的青年,他在地上留下一串刺目的红色, 与他们渐行渐远,步入一片不知多深的迷雾。

  叶云舟骤然睁眼坐了起来,他有些混乱,周围金纱帘幔和通明灯火,仔细思索一番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方才噩梦中人的模样,只剩下熟悉的感觉,让他无端想到同样和善的扶星真人。

  他心底还残存着一点梦中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意料之中,很快就如春风掠过残雪一般不见踪迹。

  叶云舟起身倒水,发觉天色已晚,之前的不适一扫而空,他对着镜台重新梳好压乱的头发,放下木梳,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一道自角落现身的挺拔人影。

  ……

  亥时,泉灵山。

  慕临江坐在雪杉林里,古老而苍劲的杉树被灰白的细雪笼罩,又镀上一层幽蓝夜幕,他架着伞挡住半个身子,呼吸轻浅,像在漫长的岁月中与山林融为一体。

  残魂御剑在半空停住,转了一圈轻盈收剑踏上地面,没发出半点声息,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树下的慕临江,面露警惕,仿佛担心唤醒沉睡的猛兽。

  “乔堂主。”春江庭月动了一下,伞下的嗓音透着虚弱,“不打个招呼吗?”

  残魂顿时绷紧了神经退后几步,慕临江抬起了伞,露出那双深邃从容的眼睛,他匆匆扫了一下就赶紧移开视线,盯着伞面上暗自流动的云雾星河。

  “慕临江,上次施展摧神诀,我已看透你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想不到你还敢单刀赴会,真不知你是勇气可嘉,还是狂妄自大自寻死路。”残魂冷笑一声,“即便以乔心月的修为,要杀你也非难事。”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慕临江轻蔑,“殷思呢,为何不带他前来助阵,我如今重伤在身,在他手下走不过一招。”

  残魂听他承认,反而有点意外:“哼,殷思我自有安排,岂会让你见他。”

  慕临江了然地点头:“你怕殷思被人发现,不敢带他……你没控制霍风霖?看来你只有嘴上功夫,也不得信任,是我高估了你。”

  “慕临江!”残魂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慕临江摸透了底,随即反而走近,在慕临江身前屈膝跪坐,嫣然一笑,葱白的手指探向慕临江握着伞柄的手,“宫主,我嘴上功夫到底如何,只有试了才知道,雪山寒冷,长夜漫漫,陪我做些暖和的事好吗?”

  慕临江有备而来,春江庭月其中一根伞骨已经徐徐降下金辉,令他保持清醒,他清楚地感到有一股难以察觉的术力罩向自己,若是没有事先防备,恐怕修为再高也将沦为残魂的掌中玩物。

  “我知道你有所倚仗,以为我不敢伤害乔心月。”慕临江目光清明,暝瞳渐渐亮起,“但你别忘了我还有永昼灯。”

  残魂脸色一僵,直接闪至数尺之外,恼羞成怒。

  “不必惧怕,我不打算与你同归于尽。”慕临江笑了笑,“说出你的条件吧,叶云舟还好吗?”

  “给我追踪引暮石的方法。”残魂已不想再和慕临江言语争锋,玩味道,“至于叶云舟,他好的很,他还要和霍风霖合作除掉你,可怜你被蒙在鼓里,惦记着叶云舟那老狐狸。”

  慕临江沉默片刻,收起雨伞拄着地面站起来,残魂狐疑地斜眼打量他,只见他似乎站都站不稳,靠着树干把一副空白卷轴抛到空中,用伞尖在卷轴上勾出灵力线条。

  “叶云舟背叛你,你好像并不在意。”残魂问道。

  “你怎么能确定是叶云舟背叛我,而不是假装与霍风霖合作,实则对付霍风霖?”慕临江反问。

  残魂冷哼:“我不管你们三个如何对付彼此,我只想要引暮石。”

  “那永昼灯呢?”慕临江提醒。

  “等引暮石到手之后,你再拿永昼灯来交换殷思吧。”残魂大方地说,“毕竟我可不想像霍风霖一样引狼入室,残片被人做了手脚还不知道。”

  慕临江用伞尖在卷轴上点了一下,浅紫的光晕散开又凝实,他挥袖一扬,把平铺的卷轴推向残魂:“残片就在图中所示的方位,你回凌崖城自可确认。”

  残魂看看卷轴,上面是一幅精细的地形图,以神识观视便能看出模糊的通道墙壁和门窗摆设,应该是慕临江把自己所见印在了卷轴上,十分方便确定残片位置。

  “慕宫主果真爱护下属,早知如此就能令你言听计从……”残魂啧了一声,收起卷轴,“来春华宴时记得多带些人手,别死的太容易,告辞。”

  慕临江负手目送残魂离开,甩开雨伞撑起,步伐轻巧,哪有半分疲色。

  另一边,凌绝山顶。

  叶云舟慢慢回头,殷思抱着剑靠在窗边的纱帘下,冷着脸不发一语。

  “殷大人,稀客啊。”叶云舟玩笑道,“怎么得空到我这来了?”

  “乔心月亥时在泉灵山约见宫主。”殷思一板一眼地答。

  “意料之中。”叶云舟挑眉,起身抬手示意茶桌,“坐,别像来杀人一样,清茶水果自便。”

  殷思走到方凳旁一撩衣摆坐下,望着叶云舟等他开始正经说事情经过。

  叶云舟组织了一下语言,从殷思佯装被残魂控制,到他和慕临江找到卫一潜入永夜宫,救得霍风霆。

  殷思的剑横在腿上,不自觉的攥紧了,始终保持沉默,叶云舟向他展示了一下掌心的疤痕,摇头叹气道:“我是什么人?慕宫主亲口认证的大少爷,为了让慕宫主少伤身体,我只好牺牲自己,忍痛放血,这是何等的无私奉献,不值得你一声赞叹感谢吗?”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宫主受伤。”殷思不给面子地说。

  叶云舟顿时板起了脸,心说慕临江又不是他的跟宠,自己要出手,谁能拦得住:“你以为宫主希望他事事躲在人后,被人保护的密不透风吗?”

  殷思欲言又止,垂眸道:“我不想让宫主遇到危险。”

  “他不会有危险。”叶云舟从袖中拿出封信,成竹在胸,“危险的事我来做,他只需要做他能做到的。”

  殷思接过信件:“你来此目的,尚未说明。”

  “目的和安排都在信中,我要你去找扶星真人,把信和这颗解药交给他,届时你也可以顺便看一眼内容。”叶云舟把一粒丹药放在桌上,“不过那些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如果我所料不错,残魂知道霍风霖信不过他,必定不会自己冒险,他会给你找到引暮石残片的方法,让你暗中为他刺探引暮石的下落,你只要保证引暮石不会落入残魂之手,其他一概我来负责。”

  殷思深思片刻,问道:“解药?”

  “霍风霖给扶星真人下了毒。”叶云舟坦言,“同样的毒我也喝过,七天之后才会发作,霍风霖只给了我一份解药,被我暗中留下。”

  “你确定给他解药?”殷思罕见的迟疑。

  “没关系,我需要他全力帮我,况且春华宴上宴请各大门派首脑,其中不乏有医修,出不了问题。”叶云舟轻描淡写,又挑了下嘴角,“殷大人莫不是在担心我?”

  “是。”殷思出乎意料地说,“宫主必定不愿见你出事。”

  “天天将宫主挂在嘴边,其实你根本不理解他。”叶云舟翻起一个茶杯,砰地一声顿在桌上,“我真不知道你自我陶醉些什么,若是真忠于宫主,就该试着了解他的想法。他为何要配合我?正因为他了解我的想法,如果他怕我出事,他会尽量帮我,而不是阻止我。”

  “叶云舟,你……”殷思握着剑鞘站起来,却忽然偏了下头,低声道,“有人来了。”

  叶云舟面不改色:“霍风霖?”

  “只有合体期,灵力不稳,似是强压伤势。”殷思摇头,“要我离开吗?”

  “看来是景先生。”叶云舟一指纱帐后的软榻,“你先回避,我稍后有话要对你说。”

  殷思转眼消失在了原地,连同气息也隐匿的毫无痕迹,叶云舟悠闲地倒了杯茶,等大殿的门被推开之后扬声道:“谁?”

  “叶公子,风寒已无碍了吗?”副城主从正殿过来,皱着眉敷衍地问候。

  “多谢景先生关怀。”叶云舟拱手施礼,若无其事地审视一遍副城主,只见他脸色不佳,一边衣袖空荡荡的,隐约有药味在暖阁内扩散开来,“景先生伤势沉重,为何还来凌绝山顶沾染寒气,城主没准你休假疗养吗?”

  “城主仍在忙碌,我岂能独自清闲。”副城主沉着脸,“我此来是奉命带话给你,慕临江已有回信,酒宴到场,我明日去见霍风霆,必要他自顾不暇,管不得这档闲事,你尽可安心。”

  “景副城主真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叶云舟佩服道,“可要先在此休息一晚?先生用刀,更能以刀布阵,乍失一臂,恐有损实力,明日若与霍风霆发生冲突该如何是好?”

  “休息一晚我就是霍风霆的对手了吗?”副城主语带嘲讽。

  “还是乐观一点吧,景先生请坐,喝杯热茶。”叶云舟笑得毫无负担,“景先生是否有性命之危,还要赌霍风霆是否重视我,城主也明白这个道理,还让您带伤前去冒险,说句实话,我是有些看不过去的,我记得城主收藏有一种‘重阳仙草’,他不打算给你用吗?”

  “小伤而已,用什么仙草。”副城主不耐地说,坐到桌边单手压着桌子趴了下来,俨然是疲惫至极。

  “我若是有景先生这般鞠躬尽瘁的下属,定会百般善待。”叶云舟轻笑一声,取过薄毯轻轻盖到他身上,点起卧炉,在缭绕的香气中温声道,“药房中有不少止痛丹药,我替您拿一瓶过来。”

  “……不必。”副城主盯着桌下的地板,觉得眼前有些发花,索性闭上了眼,“我只休息片刻,还有任务。”

  “唉,恕我多言,城主对景先生可有知遇之恩,才让景先生如此奋不顾身?”叶云舟靠在桌边,惋惜地轻声问。

  副城主的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是救命之恩……我只是一个卑下的奴隶,城主买下我,救了我的性命,我自当为城主赴汤蹈火。”

  “可是恩情也有还完的时候。”叶云舟故作心疼,“你究竟是为了报恩做的副城主,还是真成了城主的奴隶?”

  “有区别吗?城主若将我当成奴隶,我就是奴隶,城主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副城主渐渐失去意识,最后留下一句警告,“你若敢背叛城主,我定不计生死杀你。”

  “抱歉,交浅言深,是我唐突了,以后大家都是同僚,还望景先生见谅。”叶云舟扇了扇卧炉的烟气,把香熄灭,走远几步,招了招手出门来到殿前走廊。

  凌绝山顶的弦月又亮了一些,殷思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廊柱旁边,问叶云舟:“你有何话说。”

  叶云舟深吸口气,他也跟着吸了不少安神香,勉强在夜风里保持清醒,肯定道:“永夜宫必定是他负责,霍风霖生性多疑,看来只有副城主能得他信任,大事小事都要亲自奔波,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殷思不加掩饰地露出厌恶,杀气在眼中一闪而逝。

  叶云舟瞥了他一下,笑道:“说起来,你对宫主的忠心恐怕不下于他,我以为你对他会有点志趣相投的共鸣,虽然宫主从未把你当做奴隶。”

  “荒谬。”殷思冷声道,“我是寂宵宫首席剑卫,仅此而已。”

  “哈,殷大人倒不至于自甘堕落。”叶云舟坐在檐廊的栏杆上,抬腿跨到外面,“你知道慕临江和霍风霆提起你时怎么说的?他说‘我能命令下属,不能命令朋友’,我有一瞬间竟然感到嫉妒。”

  殷思眯了下眼,对叶云舟随意的语气和似有深意的慨叹大惑不解,就静静看他自白。

  “他问我和他是不是朋友,要我三天给他答复,他认定你是他的朋友时明明很流利,认定我是他的朋友时,就开始期期艾艾,欲盖弥彰,他在遮掩什么?他怕我拒绝他吗?”叶云舟扶着开始昏沉的脑袋,这安神香后劲儿忒大,“宫主那么有趣,我还没腻,当然不会走……你说点什么吧,殷大人。”

  殷思冥思苦想,这个时候应该接什么:“那你将宫主,当做朋友吗?”

  叶云舟笑了起来:“差不多,可能比朋友再近点,我还算喜欢他。”

  殷思:“……”

  “所以我要让他心中所盼,都成为现实,他不愿动手,我就为他一手促成。”叶云舟回过头看向殷思,像是玩笑又像威胁,“他想要朋友,殷大人若是不敢,我可不答应。”

  殷思:“……”

  “殷思,你觉得我这样,算付出真心吗?”叶云舟撑着柱子,尽力睁着眼睛。

  殷思当然没被问过这种问题,他绞尽脑汁,想起残魂发表那番何谓喜欢的概念,觉得套到叶云舟身上好像也行,就搪塞道:“算。”

  作者有话要说: 殷思:算,快成亲吧,钱给你,别再来骚扰我(来自娘家?的同意

  一个血泪教训,出远门千万不能穿背带裤,本来计划昨天到家的,晚上五点多的火车,我精打细算走路和坐地铁的时间,结果去洗手间才意识到背带裤这个大麻烦,我东北冬天在背带裤外边穿了三件衣服,于是我在洗手间折腾了快二十分钟,导致没赶上火车,只好又住了一晚(不会有比我更鱼唇的人了QAQ(大概明天叶公子和慕宫主就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