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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谢青珣停顿了一下, 忍不住和徐大夫确认了起来,“徐大夫可有写错?”

第63章
  谢青珣停顿了一下, 忍不住和徐大夫确认了起来,“徐大夫可有写错?”
  徐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开口, “不曾写错。”
  “玄玠?”叶瑾声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么问?”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名单, 最终目光落到了红枣上。
  红枣补血, 向来是女子的青睐之物,莫非, 玄玠是害羞了?亦或是误会了什么?
  想到这里,叶瑾声也体贴地没有再追问, 而是又问了徐大夫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把自己的手伸向了棉被。
  谢青珣:……
  他有些头痛, 自己总不会在医馆里就被叶瑾声给包起来吧?
  好在,一旁的徐大夫看不下去了,特意出手,救了谢青珣一救。
  “瑾声啊。”徐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谢郎君衣服穿的够多了,不必如此小心。”
  “倒是回去之后, 可以让谢郎君活动一下筋骨。”徐大夫语重心长地道,“松泛开了, 手脚自然会热起来。”
  叶瑾声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说完,他看向了谢青珣, 琢磨了一会儿后,道,“那玄玠以后和我一起,每日练习五禽戏好了。”
  “五禽戏?”
  那是什么?
  徐大夫立刻喊住了叶瑾声, “瑾声,你所说的这五禽戏,是何物?”
  咦?
  叶瑾声也觉得有些惊讶,这个世界有逍遥散,居然没有五禽戏吗?
  “徐大夫可知华佗?”叶瑾声试探般问道。
  “华佗是谁?”徐大夫满脸茫然。
  叶瑾声叹了一口气,“五禽戏便是华佗所发明的,华佗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五禽戏,模仿的是虎、鹿、熊、猿、鸟等动物的动作和形象,所编成的一套养生健身功法,五种动作各有其自身的特点,但是结合起来之后,却又是一个整体。
  如果能够一直坚持练习正确的五禽戏,人的精神面貌、气血脏腑、身体素质都会有显著的改善。
  在叶瑾声的前一世,华佗五禽戏,已经被列入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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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夫也知道一些其他的养生功法,但是大都零零散散,说是功法,其实更像是手舞足蹈,并不成系统。
  徐大夫倒是也想过重新编一套完整的养生功法,但是这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可不少。
  而且,对于编者的医术也有比较高的要求,不然的话,编者医术不精,编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的。
  但听叶瑾声所言,那五禽戏似乎是一整套完整的养生功法,而且叶瑾声自己便有练习。
  徐大夫顿时好奇了起来,抓住叶瑾声的手也变得更加坚定了。
  “老夫也对瑾声所言的五禽戏感兴趣,不知瑾声可否传授?”徐大夫诚恳问道。
  叶瑾声眨了眨眼睛,没有拒绝。
  和医术有关的一切,叶瑾声向来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绝不会刻意隐瞒。
  只是医馆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好教学,徐大夫便将叶瑾声和谢青珣带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房间里。
  叶瑾声站在最前面,谢青珣和徐大夫站在他的身后,这排列方式,倒像是让叶瑾声像极了前一世广播体操的领操员。
  第一戏为虎戏。
  前面已经说过,五禽戏是模仿五种不同的动物所编出来的,所以,虎戏便是模仿老虎,虽不至于四肢着地,但是也要弯腰,仿佛双手扑抓猎物一般压下,因为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大部分前倾,所以下盘必须非常稳才行,不然的话,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一个狗啃泥。
  而鹿戏则是通过手脚的配合,以手作为鹿角,模仿鹿抵,以及鹿奔的姿势。
  熊戏虽然看着简单,然而要做到标准,却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来配合。
  猿戏则是模仿了猿猴摘桃子和提手的动作,乍一看,与猿猴的动作有五六分相似,神似形也似。
  最后的鸟戏则有不少单腿站立的姿势,对人的平衡性有一定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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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瑾声给徐大夫和谢青珣做了示范过后,谢青珣眉头微拧,他倒是记住动作了,只是这些动作看着或许古怪可笑,但要是想做到标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需要有人一点点地教导动作的要领,日复一日的练习才可达到叶瑾声那般纯熟。
  徐大夫摸着胡子,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道,“瑾声,这五禽戏,不太好学啊。”
  他也是和谢青珣同样的看法。
  被徐大夫提醒,叶瑾声这才恍然,立刻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并非瑾声之过。”徐大夫刚安慰完对方,就听叶瑾声道,“那还是来一段八段锦吧,相比较于五禽戏,八段锦更容易上手,流传也更广一些。”
  徐大夫神色复杂地看着叶瑾声,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丝的疑惑,叶瑾声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当然是跟别人学的。”叶瑾声无辜地道,“只靠我自己的话,也不可能琢磨出来这些东西啊。”
  这倒是。
  徐大夫心里升起的疑惑逐渐被打消了下去,他有些感慨地道,“为何老夫就不曾遇上这等愿意传授医术之人呢?”
  叶瑾声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只说是和别人学的,但是到底是和谁学的,却没有多说,毕竟……那都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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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段锦和五禽戏练着,徐大夫所叮嘱的食补,叶瑾声也是丝毫没有放下。
  谢青珣头一回有了躲着叶瑾声走的冲动。
  实在是,每天一碗补汤,谢青珣觉得,或许不等自己手脚冰凉的毛病好起来,那另外的一处就要出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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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谢青珣听到房门响动,立刻扭头看了过去,见进来的人不是叶瑾声,而是阿融和阿满,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他的这一口气,松得有些太早了。
  两个小家伙儿走进来之后,叶瑾声很快便出现在了门口。
  谢青珣一怔,目光在叶瑾声的身上转了一圈儿,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汤碗,再次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然而,不等谢青珣的心彻底放下,叶瑾声一挥手,一个仆从就端着木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谢青珣熟悉的汤碗。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谢青珣:……
  面对两个小家伙儿亮晶晶的眸子,谢青珣总不好多说或者是多做什么,只能是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说实话,那补汤的滋味儿其实不错,好歹也是叶瑾声特意搜罗出来的秘方,但是,再好喝的东西,喝的多了也会反胃的。
  再加上那补汤的滋补效果,以至于谢青珣自己都觉得他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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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融,阿满,可有事?”谢青珣喝完补汤,问道。
  阿融拿出自己手里的书,问了谢青珣一个问题后,就准备离开。
  谢青珣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看到叶瑾声一副心虚的模样,他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概是看到自己这段时间想方设法地逃避喝补汤,瑾声特意找了两个小家伙儿帮忙。
  毕竟谢青珣在阿融和阿满的面前,还是十分要面子的。
  想到这里,谢青珣又不免觉得好笑。
  待确定两个小家伙儿已经走远后,谢青珣忽然对着叶瑾声伸出了手,“瑾声,来。”
  叶瑾声虽然疑惑,但还是配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下一瞬,叶瑾声就被谢青珣拉着,倒在了对方的身上。
  谢青珣搂住了叶瑾声的腰,低声笑着,“瑾声就这么想我喝那补汤?”
  说完后,他又意味深长地道,“若是补汤喝太多,到时候难受的,可是瑾声自己。”
  ???
  叶瑾声有些茫然,这怎么就扯到自己的身上了?
  而且,徐大夫都说了,喝补汤也是为了谢青珣的身体好。
  不等他将徐大夫搬出,他忽然察觉到了某一处有些不太好描述的地方,有些古怪。
  同是男人,叶瑾声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玄……玄……玄玠,”叶瑾声咳嗽了一声,视线开始发飘,“我……这个……你……如果……如果你……”
  叶瑾声此时脑子里乱得很,有些语无伦次,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只是混乱的大脑让他说出来的话破碎又奇怪。
  谢青珣见怀中的叶瑾声慌乱至此,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安抚他道,“瑾声莫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至少,在叶瑾声及冠之前,谢青珣就只能是自己忍下去了。
  谢青珣吻了吻叶瑾声的耳朵尖儿,哑声道,“乖,先让我抱一会儿。”
  好一会儿之后,谢青珣才听见了叶瑾声那闷闷的“嗯”声。“害羞了?”谢青珣低声问道,“嗯?”
  叶瑾声没有说话。
  但是那已经变得通红的耳朵,说明了一切。
  谢青珣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笑起的时候,带动胸腔震动,传入了叶瑾声的耳朵里,混杂了谢青珣有些快的心跳声。
  在谢青珣看不见的地方,叶瑾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原来,你也不是不会紧张的嘛!
  .
  入冬之后没多久,扶阳县及其周边就已经飘起了雪花。
  扶阳县内柳树不怎么常见,人们看到纷飞的雪花,第一反应便是鹅毛。
  扶阳县的雪确实很大,这个大形容的不仅仅是雪落的量,还有雪花的大小。
  这让此前一直在偏南处生活的李苟有些惊奇。
  但是,惊讶过后,李苟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是连老天都在和自己作对吗?
  李苟这一路行来,并不太平,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一路上,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相比其他而言,这场大雪,似乎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得尽快找个避雪的地方。”
  鹅毛般的大雪一片片地打在了李苟的脸上,生疼,像是被一把把有些钝的冰刀子划过。
  李苟眯着眼睛,试图在这附近寻找一个山洞,亦或是猎人出门打猎的时候临时居住的小屋。
  但是让李苟失望的是,他找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
  凛冽的风雪中,李苟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正在逐渐下降。
  在临行之前,李苟就想过北方比较冷,所以特意多带了几件衣服,但是对于从未亲身体验过北方冬天的人而言,那种几乎能吹透人的冷风,仍旧让他猝不及防。
  李苟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但仍旧一步一个踉跄地往前走着。
  他很明白,这种时候,自己要是倒下去了,那就真的别想再起来了。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李苟的心里划过这个念头,迈出去的脚步愈发迟缓,好像下一步他就会跌倒。
  当求生的意志逐渐失去的时候,再多的坚持也会慢慢崩塌。
  但幸运的是,李苟倒下去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给拽住。旁边传来一个人大声的吼叫,“兄弟!你挺住啊!坚持下去!现在倒下去!人就没了!”
  .
  钱大河碰上李苟纯粹巧合。
  虽然入了冬,山林间活动的野物逐渐减少,但是钱大河只是把自己出门捕猎的次数减少了一些,却没有彻底闭门不出。
  没办法,家里的人要吃饭呐。
  他家媳妇儿病好了之后没多久,就怀孕了,也算是双喜临门,当时,钱大河开心地险些直接撞到自家的门框上,出门打猎也就更加积极了。
  当然,现在钱大河出门也不光打猎,还会注意搜寻山林间的一些草药。
  这活儿还是叶郎君帮他牵的线。
  钱大河打猎的时候,总是会冒险进入山林深处,而人迹罕至的地方,通常会生长着一些罕见又珍贵的药材。
  虽然不是次次都有收获,但也算是一个进项。
  钱大河今天原本是没想出门捕猎的,只是孕妇的口味实在是很难琢磨,钱大河为了哄自家媳妇儿高兴,便和自家兄弟打了声招呼,瞒着钱夫人进山了。
  只是没想到,进山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大雪,钱大河当机立断,立刻下山,不然的话,时间越久,雪就会越来越大。
  事实证明钱大河的判断非常正确,他下山后不久,雪就下得越来越大了。
  恰好,撞上了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李苟。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
  钱大河连打带拽的把李苟拖了回去。
  一回去,他就被自己媳妇儿兜头扔了一把雪,“钱大河,你胆儿肥了是吧!这么冷的天,你也敢瞒着我出门?”
  钱大河立刻赔笑,“夫人!夫人!你先听我说,我这次出门还救回来一个人呢!”
  救了人?
  挺着一个大肚子的钱夫人眉头皱了皱,将门打开,“什么人?”
  “看着不像是坏人。”钱大河赔笑道,“夫人先去旁边歇着,我来!我来!别冻着你。”
  .
  李苟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他本能地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耳边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叶郎君……叶宅……天好了……”
  叶郎君?
  李苟的神智缓缓回归,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有些破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里。
  还能听见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请问……”李苟声音沙哑地开口,“是你们救了我吗?”
  李苟对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既然这一对夫妻愿意救一位陌生人,想来心地应该很好。
  .
  听见李苟的声音,钱大河立刻跑了过来,“哎呀,兄弟,你终于醒了!”
  李苟抬手行礼,“郎君救命之恩,李苟没齿难忘。不知恩人贵姓?”
  “没什么贵不贵的。”钱大河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姓钱,叫钱大河。”
  “钱郎君。”李苟再次行了一礼,“敢问此处距离扶阳县还有多远的路程?”
  “你要去扶阳县?”钱大河笑着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们这儿距离扶阳县可近了,走一段时间就能到,也就是两刻钟的路吧,你要是腿脚利索,还能更快一些。”
  原来这么近了吗?
  李苟神色一动,若不是这位钱郎君出手相助,自己岂不是就倒在了目标前的最后一步上?
  想到这里,李苟对钱大河愈发感激。
  钱大河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兄弟来扶阳县是为了寻亲的?”
  李苟摇了摇头,“是来投奔一位叶郎君的。”
  叶郎君?
  钱大河神色一正,“兄弟说的那位叶郎君,全名叫什么?”
  “叶瑾声。”
  “还真的是!”钱大河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钱大哥认识那位叶郎君?”李苟立刻问道,甚至连称呼,都从钱郎君变成了钱大哥。
  “认识,当然认识。”谈到叶瑾声,不光是钱大河,在门后听着他们说话的钱夫人心里都觉得安定了不少。
  钱大哥简单地把自己和叶瑾声之间的渊源说给了李苟听,末了道,“等这场雪停下,我就带你去寻叶郎君。”
  “那真是太感谢钱大哥了。”李苟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若说之前,李苟对于叶瑾声的印象还仅仅是虞丛音的寥寥几句描述,那现在,听了钱大河的话之后,李苟对叶瑾声的印象顿时变得更好了。
  愿意帮助一个猎户,平日里交往也是平易近人,这样的主家,应该也是比较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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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钱大河又翻出来自己的一件皮袄,硬是要让李苟穿上。
  “你们南边过来的人,都不怎么抗冻,先穿上。”
  李苟却不过对方的好意,只能将这一份恩情记在心底,等自己日后在扶阳县站稳脚跟,再做报答。
  大雪一直不停,这段时间里,李苟便将自己在诸平郡所遇到的一些趣事说给了钱大河与钱夫人听。
  听完后,不管是钱大河还是钱夫人,都是心生感慨,“你不容易啊。”
  李苟却摇了摇头,“都是为了挣口饭吃,没谁是容易的。”
  说完,他又看向了钱大河,“钱大哥平时出门打猎,大嫂也肯定要担惊受怕吧?”
  钱夫人瞥了钱大河一眼,眼圈儿顿时开始发红,钱大河看着媳妇儿红了眼眶,也是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是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是我没用。”
  他们夫妻之间说话的时候,李苟的视线落到了窗外,大雪仍旧不见有停下的迹象。
  李苟虽然不曾见到过这么大的雪,但是他知道下雨下好几天不停的后果,那会逐渐演变成水灾。
  无数的人会在水灾中丧生,侥幸活下来的,也要么病,要么废,要么……失去了一切。
  李苟祖上就是在一次洪水过后,失去了自己的田地,好在祖宗咬牙去当了瓷工的学徒,不管遭受了什么辱骂与暴力,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终于学到了一身本事,这才一代代传下去,逐渐站稳了脚跟。
  .
  扶阳县
  叶瑾声看着窗户外面一直没有停下来的大雪,心里也是忧心忡忡。
  “算算时间,那位李姓瓷工,此时应该也差不多快要到扶阳县了,若是在路上遇到了这样大的风雪,可实在是不太妙啊。”
  谢青珣刚做完一套八段锦,再加上室内烧着的地龙,只是穿着单衣,也出了一身热汗。
  “而且……”叶瑾声喃喃,“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的房子被压塌,被冻死。”
  谢青珣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叹息着道,“以往也是如此。”
  每年的冬天,都会有人冻死在路边,为此,甚至催生出了一种职业,专门将路旁的尸体带走,扔进乱葬岗,好一些的会埋葬。
  闭了闭眼睛,叶瑾声还想说点儿什么,忽然有仆从顶着风雪过来,“郎君,宋明府来了。”
  宋昀?他来做什么?
  “快请他进来!”叶瑾声连忙道。
  这么大的雪还在外面行走,大概是真的有急事吧。
  .
  宋昀进门后,先掸去了身上的落雪,把已经有些湿的兔毛大氅解开,又喝了一口热茶之后,宋昀才终于觉得自己缓过来了。
  “这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宋昀有些担忧地道。
  听宋昀这般说,谢青珣眉梢扬起,似乎是猜测到了宋昀的来意。
  “看上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停了。”叶瑾声道,“宋先生过来,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瑾声聪慧。”宋昀赞了一声,片刻后,他叹息道,“我知道瑾声在扶阳县的郊外建起了一座瓷窑,只是还未投入使用。”
  叶瑾声点头,“之前特意去寻的那位瓷工还没有到达。”
  说到这里,叶瑾声又忧心忡忡了起来,“只是不知道那位瓷工能不能熬过这一场大雪。”
  宋昀停顿了一下后,道,“不知瑾声可否提前开启瓷窑?”
  被宋昀这一提醒,叶瑾声立刻明白了过来,“宋先生的意思是,用瓷窑暂时安置那些无法越冬的人?”
  “是的。”宋昀点头,“雪太大了,不少人的房子都被压塌了。今年比起往年,要冷上许多。”
  宋昀在扶阳县里过了不止一个冬天,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雪。
  只是,这种极端的情况根本无人能够预料,所以,宋昀压根就没有提前准备。
  “这是我的失职。”宋昀愧疚地道,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尽力让这一场暴雪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以。”叶瑾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不等宋昀开口,一旁的谢青珣已经及时补充道,“但不能免费让他们去住。”
  宋昀立刻道,“这是自然。”
  谢青珣微微点头,“事发突然,可以尽快把人迁进去,也不需要他们出钱,等到温度稍微回暖,春耕之前,让他们来瓷窑做工,住了几天,就做几天的工,用作抵偿。”
  “我想,”谢青珣淡淡道,“只是事后做几天工,却能换回他们的一条命,对他们而言,也不算是亏本。”
  宋昀道,“我原本是想由县府出面,租下瑾声的那座瓷窑,让他们暂住。但是现在看来,还是玄玠的这个法子更好一些。”
  要知道,虽然大部分百姓都是淳朴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喜欢贪小便宜的,最喜欢蹬鼻子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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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事情谈妥之后,宋昀便派出了差役,开始去扶阳县附近的村落中,将那些房屋倒塌的人都接入叶瑾声的那一座瓷窑里。
  叶瑾声思考过后,也带着叶宅里一些身体比较健壮的仆从,一并加入了其中。
  至于谢青珣,叶瑾声特意把两个小家伙儿拎了出来,让他们看着自家舅舅,不能随便出门。
  谢青珣:……
  “瑾声。”谢青珣认真地和叶瑾声讲道理,“我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人。”
  “可是,”叶瑾声抬起头,同样认真地看着谢青珣,“你出门的话,我会很担心。”
  谢青珣:……
  最终,还是谢青珣败下了阵来。
  叶瑾声平日里虽然很好说话,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简直犟得很一头牛一样,谁都没法强摁头。
  想到这里,谢青珣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幸运。
  试想,若是叶瑾声确实对自己无意,自己脑海中曾经翻涌的那些恶劣念头,真的能够让叶瑾声屈服吗?
  摇了摇头,谢青珣把这个假设直接扔出了脑海,这种压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何必在此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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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被“禁足”了,但是谢青珣也并未闲着。
  宋昀与叶瑾声出门办事,他便去县府,处理宋昀扔过来的一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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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的是,虽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场大雪,但是叶瑾声还是准备了足够的煤炭,此时正好用上。
  而更幸运的是,叶瑾声带着人把房屋倒塌的百姓带去自己的瓷窑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钱大河。
  “李苟已经来了?”叶瑾声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出门居然还有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李苟也是满脸震惊。
  他原本还想着请钱大河代为引见,却没想到,叶瑾声居然冒着大雪赶过来接他了。
  这……这让他如何担得起?
  钱大河说得着急,只说了叶瑾声过来找他,并未说明叶瑾声过来的目的,所以,李苟便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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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李苟之后,叶瑾声忽然发现,李苟和自己猜测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原本叶瑾声以为李苟应该是一个面色发红的汉子,因为经常在瓷窑里干活儿,脸上也会被瓷窑内的高温烤得发红。
  然而,真正看到人之后,叶瑾声居然从李苟的身上看到了一份读书人的气质。
  这可不怎么常见。
  “这位便是李郎君吧?”叶瑾声温和地道,“之前曾经听九乐提过,如今一见,李郎君果然光彩照人。”
  李苟似乎是从未想过,叶瑾声居然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讶,但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拱手行礼,“李苟,见过叶郎君。”
  “李郎君不必这么客气。”叶瑾声笑眯眯地道,“我原本派了人去接李郎君,不过,或许是路上和李郎君错开了,没能碰到一起。”
  还派人去接自己了?
  李苟心里顿时觉得暖洋洋的,再加上之前钱大河话没说清楚造成的误会,李苟对叶瑾声的印象又拔高了一筹。
  若是印象可以打分的话,满分一百分,李苟会给现在的叶瑾声打九十分。
  .
  既然见到了李苟,叶瑾声便直接邀请他去瓷窑中主持大局。
  “瓷窑里接收了不少家中房屋被大雪压塌的百姓。”叶瑾声解释道,“原本是想着,等冬天过后,让他们在瓷窑中做工,以作交换。”
  “只是如今李郎君既然来了,我想,这事儿就可以提前了。”
  李苟明白叶瑾声的意思,他是想现在就烧窑。
  “可以。”李苟直接答应了下来,“只是在正式开始烧之前,我需要看一看那瓷窑。”
  以确保里面没有出现差错。
  “除此之外,”李苟隐晦地提醒了叶瑾声一句,“窑火一旦燃起,就要尽量让它一直燃烧下去,不知叶郎君准备的煤石可够?”
  “这……”叶瑾声原本想说一定管够的来着,但转念一想,他又没有烧过瓷器,压根不知道这瓷窑的煤炭消耗量是多少,便道,“我之前有做过准备,但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如李郎君亲自去看一看?”
  听到这里,李苟心里了然,应该是不够的。
  不过,他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所以说话的时候,略微保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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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李苟站在了瓷窑不远处存放煤石的地方。
  “这些够了吗?”叶瑾声指着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煤炭,扭头问道。
  李苟:……
  待脑海中的眩晕过去之后,他冷静地开口,“应该是够了。”
  “那就好。”叶瑾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李苟的肩膀,“李郎君,这瓷窑我就交给你了。”
  “我已经和宋明府说清楚了,也告诉了这些来瓷窑里避难的人,需要在这儿做活儿才能留下来,但是包一日三餐。李郎君可以任意调遣。”
  .
  李苟看着叶瑾声的背影,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就这么放心自己?
  但是不得不说,叶瑾声给予的这份信任,让李苟心里那座由时间垒砌起来的高墙正在缓缓裂开。
  “苟,定不负所托。”
  .
  事实证明,叶瑾声给予李苟的信任是正确的。
  几天过去,李苟已经把瓷窑安排得井井有条。
  前来避难的百姓中,也有不少心思活泛的,已经跟在李苟的身后,师傅长,师傅短地叫了起来。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种地的农人,他们会的只有祖传的种地本事。
  农闲的时候便去别处找一些其他的活儿来干,填补家用。
  如今扶阳县的郊外开起了一座瓷窑,他们又有幸在这个瓷窑里干活儿,当然是趁着机会,看看能不能从李苟的那里学来一手了!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李苟自然是看得明白。但是他并不在意就是了。
  烧制瓷器可不是什么一学就会的本事,单说用陶泥捏成一个最普通的罐子的模样,就能直接刷下去一批人。
  除了天赋之外,制作瓷胚还需要天长日久的练习。
  而这些,这些人都不具备。
  看着在那些汉子手里出现的奇形怪状的瓷胚,李苟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
  好在,叶瑾声的到来,挽救了李苟。
  “李郎君。”叶瑾声将一份图纸递给了李苟,“这种茶具,能做吗?”
  李苟拿起来看了一眼,点头道,“能做。”
  叶瑾声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他连忙问道,“李郎君可识字?”
  “年幼的时候,有幸学过几个字。”李苟谦虚地道。
  话一说完,他就又被叶瑾声塞了一摞纸。
  李苟看到那一摞纸,连动都不敢动。
  这么一摞纸,大概就值自己辛苦一年的所有收入了。
  但看叶瑾声的态度,好像稀松平常。
  李苟沉默着接过纸张,一一翻看了起来。
  只看了前面一点儿,李苟就惊得站了起来,“叶郎君,您……您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紫砂陶壶?
  李苟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过这种陶器。
  他虽然是瓷工,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做瓷器和做陶器的流程是有些相似的,但是总体而言,烧制陶器所需要的温度可比瓷器低多了。
  但是叶瑾声给他的这几张纸上,却清晰地写明了,烧制这种紫砂陶壶的时候,需要使用和瓷器差不多的温度。
  这……
  那到时候烧制出来的,还是陶器吗?
  李苟觉得十分怀疑。
  叶瑾声其实也不敢肯定这就是紫砂泥,但不管是不是,只要按照从低到高的温度,一次一次实验过来,不就能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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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苟虽然心里有疑虑,但是这事儿是叶瑾声亲自吩咐的,他当然要尽力去做。
  控制瓷窑里的温度是一个技术活儿,而判断瓷窑里的温度,同样考验一个瓷工的经验。
  瓷口中,那黄色的火焰映照在李苟的脸上。
  一旁其他的人按照李苟的吩咐,将瓷胚推进了瓷窑里。
  .
  扶阳县
  回到叶宅后,还不等他说话,叶瑾声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谢青珣顿时脸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啧,这就叫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