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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除了马永江, 其他人都不在,只得先把信收起来,等回来的时候再看。

第63章

  除了马永江, 其他人都不在,只得先把信收起来,等回来的时候再看。
  马永江也跟着李青文一起弄种子。

  那天马永江看完信, 才跟李青文他们说, 原本他爹以为被骗, 后来被他娘揪着去了蒋家,得知蒋立平也写信回家并且拿回了银子, 这才相信……

  后来他自己躺在炕上仔细想想,他爹的怀疑也不无道理,谁能想到被流放几千里的犯人还能在这极北之地挣到钱?

  他算是幸运,蒋立平和江淙身手好,打猎能吃到肉, 像是边城其他的流犯,饭吃不饱, 住的地方更是遮风都难, 能活着就老天爷保佑, 更难有李青文他们家这样往来边城和并州之间送信运东西的亲人或朋友。

  这样一想, 他心里就好受的多, 干活也卖力。

  很快, 马厩那边就装不下了,李茂贤他们把新装土的筐子和木架子抬到这三个屋子里来,反正蒋立平他们短时间回不来, 空着也是空着。

  因为他们铺盖卷也被带走, 最后屋子地上, 炕上, 全摆满了育的苗, 走路都得点着脚。

  伙房的人看到了, 也学着他们在屋里种菜啥的。

  看李青文育苗,有人瞧着还有些稀奇,“这种的是水稻,这苗还得再移出去?我们家乡那边都是直接把种子种地里。”

  说话的人老家在江南那边,马永江一边浇水一边道,“我们洪州种水稻是要插秧的。”

  李青文腰都快要弯断了,直起来缓缓,道:“你们那边暖和,冬天怕是也不怎冷,水稻咋着都能长出来。边城这里不一样,暖和的日子短则三四个月,长则六七个月,要是直接种种子,水稻长到一半就该上冻了!”

  “育苗在这里也难活。”一个年纪稍长的伙夫道:“要想种出稻子,热和水缺一不可。这边任何时节都比别的地方冷,就算移栽,穗子能不能长成都难说。”

  “可以试试。”李茂贤道:“我们并州从前也种不了水稻,听说一开始一亩地就收几十斤,后来一直种,种了几十年,现在一亩地能出一百多斤,产的不如你们南边,价格可不便宜。”

  “我估摸着,这水稻跟人一样,一开始到冷的地方,冻死的多,只有禁抗的活下来,用它们的种子再种,就比从前的抗冻。”李茂贤接着道。

  李青文听着有些意外,他爹说的话可不就是种子的适应性和遗传性,虽然有点直白,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敢跟蒋立平打赌,也是这么想的。

  在屋里育种和育苗,可以勉强抵去边城土地解冻晚这个致命的缺陷,移种后就得看老天爷了,若是下霜晚,就很有可能活到成熟。

  李青文并没有太多把握一定能种出来,就算前世那科技水平,当初在寒带地区种植水稻,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更何况他用这种落后的方法。

  五年之赌,不过是他想要种出水稻的决心,就算五年种不出来,他也会不放弃继续试下去。

  他会有如此决心,不单是自己爱吃,也不仅仅是江淙他们惯常吃大米,更多的是因为,在煮二舅送来的大米时,她娘小心的模样,还有吃饭时,她碗里一勺子大米饭下面盖着的大半高粱米。

  他想让家里人吃饱饭,吃好饭。

  杨树村没水也就罢了,这里土地广袤,水系发达,只种大豆、高粱和一点小麦,实在是一种遗憾。

  育种的事情让爷几个忙了大半个月,这还不算完,李青文和李青宏俩人得看着几个屋子里的筐和架子,该浇水的浇水。

  李茂贤想要把农具搬出来拾掇一下,找了半天没寻到,一问才知道,农具和牛啥的都得等到官兵发。

  这就让李茂贤有点难受,就跟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一样,种地也不能临阵磨枪,得提前都备好才能安心。

  李青文和江淙他们的地有几百上千亩地要种、村里恁多人奔着这个来,边城的春耕又这么急……

  李茂贤说不行,跟李青文一起去跟老邢头说,看能不能把蒋立平等人的农具先领出来。

  农具都堆在仓房中,待种地的时候一起发,现在拿出来,官兵要提前开门,登记在册,会多些麻烦。

  李青文和老邢头一起提了酱肉,说了好话,官兵倒是同意了,还许他们挑里面好的,当然数量不能多。

  这方面有专门的书文条例,六个流犯共用一副犁杖,一头牛,种一百二十亩地。

  郭大永他们和李青文一样,都不能领这些,同样的,也不会把收来的粮食交上去,也不给营地干活。

  农具搬回来李茂贤的眉头皱的更紧,然后拿起了锤子。

  这些犁杖有的木头松动,有的犁尖弯了,鲜少有好的,可得好好修修。

  郭大永等人也不能空手开荒,他们把上次拉回来的爬犁拆开几个,各自做趁手的工具。

  外面雪还那厚,他们就开始为春耕忙乎起来。

  李茂群最近在学做酒,一直都在伙房,晚上才能回来。

  李青宏和马永江去取水,看到河边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一会儿试探的想下去,一会儿又缩了回来,还不停的抹着脸,像是在哭……

  俩人一下就想起林秀芸,赶紧飞快的跑了上去。

  河边的女孩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看,决绝的冲着河里而去。

  马永江这些日子没白受苦,他吃奶的劲都用上,跑的很快,飞起一脚,将要跳河的女孩踹到一边。

  为了救人,情急之下,他力气也就没收住,女孩被踢出去好远,一头栽在雪地里。

  马永江气喘吁吁地走到近前,数落道:“你都能走到边城了,还有啥苦吃不了的,年纪轻轻为啥要轻生,你这样死了,对得起你的爹娘?”

  此时落在他后面的李青宏也到了,想要将人扶起来,女孩却狠狠的拍掉他的手,咬牙怒道:“你们两个男人平白无故对一个女子动手,真是猪狗不如!”

  李青宏愣了一下,“他是为了救你啊,你死都不怕,还会怕挨一脚?”

  “谁要寻死了?”女孩脸脏兮兮,看不清模样,但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眼泪,眼睛里的怒火却是快要烧起来,她吼道:“我是去捡掉到水里的桶!”

  李青宏转头,果然看到打水的冰窟窿里飘着一个木桶……

  这人应该是想打水,不小心把木桶弄掉到水里,估计是不敢踩着冰去取,才在这犹豫徘徊,结果被他们误以为是要跳河。

  马永江傻眼了,支吾着赔不是,女孩捂着受伤的左臂,气哄哄的站起来,不想搭理俩人,扭头就走。

  “唉,你的桶,你的桶不要了?”

  马永江喊了两声,女孩头都没回,他现在知道自己误会了,而且那一脚也很重。

  “你追上去看看。”李青宏道:“我取完桶去找你。”

  马永江闷声的应着,跟在女孩身后,问道:“你胳膊咋样,要是疼的厉害,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你的好意心领了,就怕你找大夫看完我胳膊就废了。”女孩余怒未消,“你别跟着了,今天算我倒霉。”

  马永江把人踢了,自然不能就这样走,就远远的跟着。

  李青宏把水里的桶捞上来,打了大半的水,拎着快步追上马永江,俩人跟着女孩走到一片木头棚子旁边。

  这一片住的都是新来的流犯,没有房子,自然也不能冬天盖房子,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捡了破烂木头,用木头枯草搭成一个个上头尖下头宽的小草棚。

  女孩却不往前走了,戒备的看着两个人,道:“木桶还给我,就算两清了,你们走吧。”

  李青宏把装着水的木桶放在她跟前,道:“这事咋着都是我俩冒失,手伤的要是厉害,你过来找我们……”

  说着,他指了指住的地方。

  听李青宏这样说,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立刻和缓许多,“你们是住在那里的呀,我爷爷那天不小心摔倒,你们的人帮着背回来的,他还说身体好些就去道谢。”

  他们那住那多人,也不知道女孩说的哪个,客气道:“都是落难于此,该相互帮扶。”

  原本女孩是防着躲着他们,看李青宏和马永江俩人不似坏人,反倒不急着走了,她像是在犹豫什么,雪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半晌开口向俩人道谢并道别,吃力的拎着木桶离开。

  俩人站在原地,看她进了其中一个小草棚,这才转身往回走。

  吃饭的时候,马永江问谁背了一个摔倒的老头,刘家兄弟中的老大连嚼好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开口道:“前阵子,我看一个老头在雪地里薅草,不小心摔倒,半天起不来,就把他背回去,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其他人都摇头,那刘老大就应该是帮了女孩爷爷的人,马永江问道:“他家几个人?”

  “我就看着俩,一老一小。”刘老大道:“除了爷爷还有个孙女。”

  马永江一愣,首先想的是,这爷孙俩走到边城来得受了多大罪,然后想的是,他们要在这里咋活。

  他没再出声,闷头把碗里的饭吃完,跟李青文说了一声,跑出去找周瑶。

  这一日,李青文如往常那般练字,忽然觉得屋子里越来越暗,这才上午怎么就黑了?

  他放下笔,出屋子一看,天阴沉沉的,雪花飘落下来。

  惊蛰都过了,并州这个时候都该明显暖和了,边城积雪不见化,反而还下雪,这里的天气,可真是莫测。

  想着今年的春种,李青文脸上不由得多了抹忧色。

  李青文站在门口,看着远处有几个人站着,他爹好像在跟不认识的人在说什么。

  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李茂贤和那几个人说完了,一同向这边走过来。

  李茂贤拿了两袋粮食出来,那些人接过粮食道谢,背着就走了。

  “爹,这些人是干啥的?”李青文问道。

  李茂贤把手里的铜板递给他,“他们的口粮被克扣,肚子饿的受不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咱们这里有余粮,拿钱跟我买。”

  李青文也知道,官兵有好有坏,江淙他们刚来时,也被鲁刚刻意打压,还有林秀芸的遭遇……

  他们在这里不用钱,没甚必要卖粮食,再者,就算缺钱,卖的也应该是药材和毛皮,轻易不会动粮食。李茂贤之所以答应买,是不忍心看那些人饿肚子,那滋味不好受,他很清楚。

  这场不大不小的雪下了好几天还没停,看着屋里绿油油的小苗,李青文急了,背书的时候心不在焉,练字时神不守舍,常常看外头的雪发愣。

  这样下下去,雪四月份怕是都化不掉,今年的庄稼可咋种啊。

  李茂贤看他这样反而笑了,“种地本就是看天吃饭,急也没甚用,这种子还没下地,你就这般坐卧不宁,这一年怕是难有安心之日。”

  李青文当然担心,他从前没种过地,本就没啥底气,再加上边城的天气难以捉摸,他心里一直飘飘忽忽的。

  他一直以来都叫嚷着种地,事到临头,才发觉种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李茂贤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仔儿,这世上之事都急不得,像是你背书,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记,练字得一笔一划的来,着急忙慌没用。”

  李青文闷闷的点头,没有再硬着头皮看书,去灶间做饭。

  待李青文凝神静气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第二天,雪就停了。

  雪停后,日头一天比一天的亮起来,照在脸上的暖意也越来越足。

  干松的雪慢慢塌软下去,偶然一脚擦下去,还会滑,鞋子沾染半湿不干的泥。

  再过几日,去河边取水,能听到冰层断裂的清脆声响。

  这一切都昭示着,边城的春天快要来了。

  这里冷的时候真的冷,热的却慢,下面的地都被化的雪水浸透了,上头的雪还倔强挺着。

  李青文身上的皮袍还没脱,早晚还是很冷,只有中午那一阵子是最热的,这个时候换衣服,可容易受凉。

  刘老二就是脱的早,不小心被冻着了,生生的灌了两天药汤子。

  这些日子,不用再育苗,马永江不知道跑去哪里,除了吃饭睡觉看不到人影儿。

  他们这房子周边几十步之内的雪早就被铲光了,所以雪化后,门口还是干松的,李茂贤把带来的石灰洒在房子外头和屋里阴暗的角落。

  春杀一虫,胜过夏杀一千。

  边城这边的虫子,他们可是领教过,一不小心还要命。

  周瑶在安阳关也吃过不少虫子的苦,她特意拿了一些草药,让他们研磨之后撒在外面墙根处。

  从过年到现在,李茂群终于学会了做酒,他人前人后都恭敬的叫着董明师傅,比他小的董明一开始不自在,叫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李茂群来不及为这事高兴,就得干净开始收拾翻地。

  李茂贤和郭大永那些人天天拿着镐头去地里,这刨刨那看看,察觉到地慢慢解冻后,便开始赶起牲口翻地。

  李青文的读书和练字全都停了,每日去地里,把高粱地里翻出来的茬子拔出来,敲掉上面的土,剩下的根须扔到一堆,这是极好的引火的柴禾。

  碰到没翻到的茬子,还结结实实长在地里的,就用二齿镐子刨下来,这个就有点费劲了,不但刨起来下力,刨出来带着大块的土坷垃也不容易敲下来。

  蒋立平他们这些人,分到七头牛,七副犁杖,李茂贤和李茂群还有另外五个人扶着犁杖,剩下的全都在地里砸茬子。

  其他流犯还在想着,春天来了,能挖野菜充饥,李青文他们已经翻了好几天地了。

  砸茬子不轻快,也不是特别累,因为要把根须上的泥土敲掉,所以地里尘土飞扬,眉毛上都挂着厚厚一层,一不小心就会迷眼。

  待砸茬子的追上了翻地的,大家就驾车到地里,把一堆堆的茬子抱到车上,然后拉回去。

  翻地最累的牲口,虽然很急,但李茂贤也不会一直用牛,该歇的时候必须得歇着,要不牲口也会累坏。

  牛歇着的时候,他也不停手,拿着二齿镐子去地里,把大块的土给敲碎,要不种的时候碍事。

  李青文这些日子只会出现在三个地方——炕上睡觉、田地干活、灶台前做饭。

  他们翻了近千亩地,官兵才开始给流犯发农具,而这事李茂贤等人已经去给郭大永他们开荒了。

  去年秋收急,只顾得上把李茂群田地旁边的野草烧掉,耽误了一个冬天采翻地。

  因为要种地,吃食上就随意了些,天天都是粥、肉片和蘑菇汤,大家没有一丝怨言,要是像往常一般在家里,还吃不饱饭哩,更别提肉了。

  伙房的人看他们辛苦,端了两盆腌菜过来,他们的腌菜尤其咸,干力气活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口了。

  老邢头抽空也来帮忙,结果把脚给崴了,周瑶给他揉了两天,才将将敢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