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63章 比起其他人想要伸张正义的理由, 上野彻成为警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父亲是警察,母亲也是警察,父母为了查案而被犯人杀死后, 所有人在葬礼上哭泣,拍着他的肩膀,好像默认了他以后也会成为警察。

第63章
比起其他人想要伸张正义的理由, 上野彻成为警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父亲是警察,母亲也是警察,父母为了查案而被犯人杀死后, 所有人在葬礼上哭泣,拍着他的肩膀,好像默认了他以后也会成为警察。
这对以前的上野彻来说, 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毕竟他恐高, 又不喜欢跑步, 从小顶着“英雄之子”的名号长大,只能咬紧牙关,装出一副爽朗可靠的模样,回应所有人的期待。
“谁让你和辅佐官搭话了!”
又是一鞭, 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上野的右脸, 他被这巨大的力道打得踉跄一下, 原本停止流血的伤口撕裂,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下, 浸湿了他的衣领。
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死亡, 红色的烙铁摁在他的伤口,皮肉在高温下发出滋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烧焦的味道。
降谷零看着这一幕, 下意识地去看身边望月秋彦的表情。
他记得这个人。不管是哪一届, 鬼冢班向来团结。在他将望月秘密带去培训之后,他们几个曾联合起来寻找望月的线索。
再到后面, 就是公安的上门警告。听说朋友没事的消息后, 上野彻长长地松了口气,他那时已经加入了警备部,笑着问他们能不能在望月执行任务前, 最后见他一面。
降谷零本想拒绝。
可上野彻的背后,就是已故父母的照片。
年轻的警官笑得很难看,极力维持着礼仪,说“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降谷零的睫毛轻颤,看在他父母都是公安的前辈的份上,难得为对方破了例。
这就是降谷零讨厌罪犯的原因。
这个世界已经病态了,就算在咖啡厅里,他也经常会听到小孩对着电视里的反派喊“好帅”“等我长大了也要这么做”之类的话。
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了让他们能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背后有多少人在为之努力。
“谢谢。”
沉默了半晌,望月秋彦开了口。他站在阴影里,一身黑色的风衣矜贵,与面前血肉模糊的男人讽刺地形成了对比。
望月秋彦垂眼看着他,嗓音略微低沉,带了些凉意。
“你一直在关注我?”
上野彻笑笑,答得巧妙:“很难不关注你吧,你的照片大街上到处都是,我前几天还买了访谈的杂志。”
“是吗。”望月秋彦轻笑,“访谈上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我。”上野彻盯着布满血迹的地板,语气苦涩,“刚买回来就被叫去跟这个案子了,我本来还打算回去看呢。”
望月秋彦想了想:“你在和我聊天吗?这可不是一个俘虏应该对敌人说话的态度。”
“那我应该是什么态度。”脚尖抵在地面,上野彻艰难地支起身子,他原本要比望月秋彦高一些,可小腿的骨头已经被打碎了。
“向你求饶吗?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
上野彻是个很胆小的人。
他胆小到不敢和别人说自己根本不想当警察,胆小到每次进行高空训练前都要找各种借口,胆小到看着前辈们干脆利落地自杀,自己却迟迟不敢动手。
在上野彻眼里,望月秋彦也是个胆小的人。
是和他不同类型的胆小——
望月秋彦这个人,格斗射击门门第一,高空训练时也不好好戴安全绳,动作危险到教官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大骂他没有纪律,迟早要把他从警校开除。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躲避别人目光,可以在天花板的隔层里一动不动地待九个小时。
他的隐藏很完美,要不是父母小时候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躲到隔层里,上野彻估计也不会发现他。
多好啊。
上野彻那时候就想。
他没有父母,望月也没有父母,他们简直就是同类。
但望月秋彦很讨厌这句话。他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开口就是一句“你太弱了”,良久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面容扭曲地加上“不过没关系,就算你弱我也会喜欢你”。
上野觉得他那个样子很可爱。
尽管可爱不是形容男人的词,可放在望月秋彦身上又没有一点违和感。他看着十项全能,有些地方却又一点不懂,比如做得饭神奇的难吃,被谷口点评了一番后冷冷地抛下一句“那福尔摩斯还不知道太阳从东边出来呢”。
谷口说没关系。
他做饭很好吃,他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的。
“我希望你做你就会做?”望月秋彦歪头,细密的睫毛下虹膜剔透,眼底却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这个警察也太没用了吧。”
“说的也是。”
上野彻的胸膛颤动,发出沉闷的笑声。
“等着瞧,别以为得到港口黑手党的庇护就无法无天了,等我出去,我的同伴肯定会将你们绳之于法。”
这番嚣张的言论将周围的黑西装惹怒,他们手里的枪举起,正要打穿他的肩膀,望月秋彦却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出于对他的尊重,黑西装们瞬间停下了手。
“进了地下监牢的人,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望月秋彦掀起眼皮,懒洋洋地和旁边的尾崎红叶聊天。
“红叶,他瞧不起你诶。”
尾崎红叶阖眼:“依妾身看,你才是最喜欢挑衅的。”
望月秋彦无辜:“哪能呢,我怎么敢挑衅你。”
尾崎红叶轻笑:“怎么?这次不说他是你的粉丝,让妾身手下留情了?”
望月秋彦耸肩:“好像我每次那么说,你都打得更狠了吧。”
像是为了告诉他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也可能是他跟着人跑的次数太多了,尾崎红叶气到每次望月秋彦一开口,就笑眯眯地让金色夜叉在人身上捅一刀。
”当然了,我也很欢迎你来抓我。”
望月秋彦说着,将注意力挪了回来,他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破绽,指腹摩挲着口袋里冰冷的枪身。
“我只是有点不理解,你干嘛做这些无用功。港口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就算你不说,找到你的同伴,对我们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再退一步讲,就算你的同伴将消息传了出去,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没……办法。”
上野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谁让有人告诉我,要学会拒绝讨厌事嘛。”
因为好说话的性格,上野家的那堆亲戚时常打着善意的名号,指示他做这做那。
比如谁家的孩子生了病,让他借一点父母的抚恤金。
又比如谁家的孩子犯了事,让他借着父母的人情,去和拘留了对方的警官打打交道。
那时望月秋彦正好被谷口忽悠去接他回校,青年靠在车边,就这么看完了全程。
上野家的亲戚得寸进尺,认出了望月满身的牌子,吵闹着一定要让他见见自己家的孩子,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亲家。
拖拽的过程中还把望月的外套扯坏了,他身上的衣服被扯成了半截袈裟,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上野彻的肌肉紧绷,诚恳地和他道了歉,并承诺一定会赔他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可望月秋彦好像并不在乎这个。
他的脸色阴沉,问能不能付钱给上野,让他帮自己把刚才那些人打一顿。
上野彻说他刚刚也可以直接动手,有必要的话,他会做他的认证的。
【“你不懂。”】那时的望月秋彦捏紧方向盘,杀气腾腾,听完更生气了,【“我有打不了人的难言之隐。”】
“你干嘛老记着别人说的话。”望月秋彦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吗。”
“……”
“这就是我的思想。”
上野彻的回答简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相信他的话,就是我自己的思想。”
报复亲戚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上,从未遭过如此屈辱的望月秋彦那时越想越气,深夜把上野彻叫醒,威胁他和自己出门。
老实说,上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谷口说他恃美行凶,也不是没有道理。
宿舍的床本就是一人睡的,望月秋彦爬过来,难免压到他身上。青年身上的睡衣散开几颗扣子,长发蹭过他的脖颈,耳朵都气红了。
那天晚上他们闯了两个红灯,超速的单子拍了好几张。望月秋彦用小刀抵在他的腰后,把装了橡皮弹的枪塞到他手里,让他对准上野亲戚家的房子,打不回来就别回去了。
这是犯罪。
他是警察,怎么能犯罪呢。
可上野彻就是鬼使神差地动了手,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反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道德”与“善意”,上野家的人兵荒马乱,望月秋彦却一把将他拽回车上,在警笛的声音中嚣张地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侧脸被道路两旁的灯光映得时亮时暗,唇角咧开,带着无法描述的洒脱与肆意。
上野彻嘴上痛心疾首地说着他心眼真坏,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他们五个以后下班可以一起去聚餐,一起聊自己办的案子。
有他们在,当警察好像也不是那么痛苦。
真奇怪。
上野彻想,怎么他人生所有狼狈的时候,都要被望月秋彦撞见呢。
别人去见心上人的时候,要么是西装革履,要么是带着鲜花,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这幅狼狈的模样了呢。
“你们这种黑手党是不会理解的。”
上野彻坚定地说。他看着望月秋彦的眼睛,又充满挑衅地重复了一遍。
“我最好的朋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确实理解不了。
这家伙是白痴吧。
望月秋彦皱眉,他最好的朋友不是谷口吗,谷口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还帮他报仇。
说到底,警校也才六个月的时间吧。假设人能活到六十岁,那也就是一百二十分之一的时间,一百二十分之一算得了什么。
想活命的话,直接说和他的关系不就好了?上野这家伙不是在楼顶都不敢往下看的吗,今天这么能忍。
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本想再说点什么,降谷零却抬手,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感觉和刚才不一样,充满了安慰的含义,还带了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的警告。
望月秋彦当然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森鸥外已经怀疑上他了,也就是现在精神系的能力者还没介入,要是把梦野久作派过来,恐怕自己的过去暴露得一清二楚。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尾崎红叶向望月秋彦问道。
望月秋彦:“我平时话不多吗。”
“哦呀。”尾崎红叶微笑,“既不帮他求情,也不参与审讯,要不是你刚刚说不认识,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旧识了。”
尾崎红叶听得出来,想必之后听这里录音的人也听得出来。
望月秋彦感到疲惫,心想警校的那群人那么正义干嘛。
谷口去查秋山的案子,尸骨无存。
上野要追查港口黑手党的黑暗,估计也走不出这扇门。
剩下的两个人里,一个去了缉毒组,比他还神秘。一个去了科搜研,作为法医的鉴定技巧高超得令大家头疼,被挂在暗网上悬赏了好久。
“其实你就是嫌我碍事吧。”
望月秋彦沉痛地瞥了尾崎红叶一眼。
“红叶,两年前我们和大佐一起并肩作战的感情呢。”
“尾崎干部。”门口的黑蜥蜴匆匆忙忙地跑下来,“广津先生传来消息,疑似发现了剩下的警察的行踪,芥川大人已经带队去帮忙了。”
剩下的估计就是他们和公安的场合。
看降谷长官的意思,他估计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既没完全把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透露给警察,又违背森先生的意思为警察做事。你这样摇摆不定的,迟早被中也把腿打断。”】
又被太宰治说中了。
“看吧。”望月秋彦看着上野说,“你撑到现在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早点说出来痛痛快快地死去。”
“怎么会一点用也没有。”上野彻含笑道。
——万一以后见不到了呢。
“我这不是见到你了嘛。”
望月秋彦抿唇,生气地看向别处。
“这可是……我作为警察的尊严啊……”
【“诶,望月,你决定毕业后去哪个部门了吗?要不然和我一起来警备部吧,你不是喜欢刺激嘛,我看SAT就很适合你。”】
【“谷口,别看望月现在骂你,其实他以后也骂你。”】
【“哈哈哈哈哈——他真的要生气了!喂!望月!你冷静点!枪会走火的!”】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血液从上野的额头落到地上,他解脱地闭上眼睛,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现在,好像能理解一点父母的心情了。”
“辅佐官。”
负责处刑的黑西装恭敬地低头,瞥了眼降谷零握住望月秋彦的手。
“请您后退一些。”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问了句“为什么”。
黑西装们对视一眼,有些疑惑地抬头——
“您不是向来讨厌别人的血,弄脏您的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