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界的某处。
神域的天池本由这世间最洁白无瑕的美玉砌成, 和池中真露一样纯净。
此刻却沾染上晦暗的色彩,不明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好似一锅没煮成功的魔药。
神明脱下曳地长袍, 赤着脚一步步走进池水,直至浸没。
祂丝毫不觉这能熔掉铸铁的池水滚烫,反而因高温舒展开眉心, 神情享受。
祂的样貌并无改变, 唯有那璀璨的金色长卷发被池水染成了黑——
又或者, 那才是洗净之后, 原本的发色。
神放平双臂,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随着身体的放松, 眉心渐渐出现一道形状极为诡谲的朱砂。
如同将人拖进去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又仿佛正压抑着什么的封印。
常人在入浴后皮肤都会被水温熏出一抹健康的红, 然而神明的皮肤却愈发惨白, 鸦羽般漆黑的长发垂落于胸前、颈间、背后,仿若自炼狱之中断骨斩魂归来的鬼魅。
——哪里还有神明引以为傲的高贵圣洁。
“神主大人。”
“神主大人……?”
朦朦胧胧的热气之外, 有谁在呼唤祂。
神睁开双眸,血色瞳孔一凛, 闪烁间变回了原本的金发金瞳。
祂的指尖敲了敲池水, 身周浓稠的黑顷刻间变得清澈见底, 池壁上的污渍同样消失, 天池恢复了仙境般无瑕的原貌。
神扬起下颌:“什么事?”
得到允许后,两三个神侍迈着无声的小碎步走进来。
所有神侍都戴着面具,在神的领域中,他们是没有个体区别的;所有侍从的身份都一样——作为离神最近的信徒,将自己全心全意奉献于祂。
侍从在靠近天池数米的地方停下脚步,深深低下头, 不敢直视神的真容:“神主大人,鬼族首领求见。”
鬼族,首领?
神明在脑海中生疏地挑挑拣拣出一个字:“原……”
侍从嗓音恭敬:“是的,原大人。”
拼接记忆需要一点时间,神缓缓道:“他找我何事?”
侍从甚至不敢从面具的缝隙中窥探神明,牢牢盯着另一种质地的玉铺成的地砖:“想来确认您是否安好。”
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前前后后,陆陆续续,怎么也有十来号boss想打听一下主神的情况,以各种人脉,各种手段。
主神实在是“失踪”了太久,无限空间大大小小的震荡都不见祂出来主持工作,只有代行祂意志的中枢辛苦地运转着;可失去了神力供能的它每况愈下,bug越来越多,如今才会被称为无药可救的“大混乱”时代。
即便如此,神明仍然没有现身。
很多人都在怀疑,祂究竟是否还在。
和神侍们一视同仁的地位不同,子世界有强弱之分,大boss的权限也有高有低,并不是所有人都尊贵到可以面见神主的,哪怕是祂身边的侍从。
鬼族首领是第一个。
逐渐明晰的记忆告诉神明,鬼族首领和其他几位大boss一样,是祂在建立无限空间之前,从原初世界亲自拣选的伙伴。
光是能使得在祂近旁的神侍传达觐见请求这一举动,地位之斐然可见一斑。
如果是以前,侍从们想,神明大约是很乐意接见原大人的,与他共下一盘棋局,再追忆追忆往昔。
可从某个时刻起,神明就变了,把自己关在远离神域的某一处,只带上几个侍从——被选中的几人甚至不是祂往日里最信赖的那几个——除了天牢和天池,闭门不出。
除了牢狱里的那个人类,谁也不见。
发生了什么?
没人知道。
但一定有什么变了。
那个真相,那个谜底,或许会颠覆和撕碎世界。
神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嗓音里隐隐有怒气:“这不是他该过问的范畴。”
祂面色看似还算平静,实际上玉石池壁的裂纹已然延伸至侍从的脚底。
神明秉性还算平稳,鲜少发怒。
可一旦真的发了火,那是无限空间不可承受之重。
神侍们扑通一声跪下,脸贴在地上瑟瑟发抖,谁都不敢抬头:“神主息怒,神主大人息怒……”
“我再说最后一遍。”
神明从澄澈的池水中起身,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滴落,在半空中消泯于无形。
祂挥动手腕,神袍自虚空显形,服帖地滑过祂的手臂、身躯。
“在我有新的指令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再有胆大妄为者……”
有一瞬间,背对着侍从的神明英挺的双眉中央再度浮出那道封印般的朱砂。
也只有那么一瞬。
它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祂最后的警告是无声的。
唯有平静的池水卷起滔天巨浪。
*
海洋世界中。
“……哥哥……”小幼崽低头望着怒气冲冲的波坎格,咽了咽口水,“我们、我们真的要跳下去吗?”
小魔鬼的尾巴贴在后腰上,这是他罕见的、感到紧张时的反应。
但他表现出来的仍然和往常一样玩世不恭:“当然啦,你不相信我吗?我会很伤心的哦。”
他戏瘾上身,撇了撇嘴,眼泪和情绪一样说来就来,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卷翘的睫毛上,很是楚楚可怜。
小幼崽呆住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对大人撒娇,还是头一回有反过来的。
他和梅菲斯特的相处有限,无法像潜杏和芬克斯那样辨别出真假,把小魔鬼高超的演技当了真,以为是自己的不信任让对方伤心了。
梨觉连忙拉着梅菲斯特的衣服游近了些,泡泡从容纳崽崽的小号变成拢住两人的大号;他举起小手给梅菲斯特擦眼睛:“哥哥不哭哦,乖乖,不哭不哭……”
小魔鬼心中诧异着这崽怎么这么好骗,面上还要敬业地继续演下去,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问:“那,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为了哄这个哥哥,梨觉连连点头:“会哒。”
梅菲斯特睨了眼他们脚下喷发出更多浓烟的火山口,还是用那副受了委屈的表情:“就算我说‘三、二、一、跳’,你也会跳?”
“我……”梨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梅梅哥哥,那里真的是你的世界吗?”
少年泫然欲泣:“你看,你又质疑我了——”
“没有没有!”小系统连忙挥挥小手,使出浑身解数哄不成熟的大人,“好嘛,哥哥说跳,崽崽就跳!”
梅菲斯特一秒变脸,揽住小系统,双手捧着他软软的脸蛋往中间挤,笑眯眯:“你还真是和他们说的一样,太可爱了吧?”
崽崽被他挤成小鸭子扁嘴,含混不清:“谁嗦鸭?”
“都这么说哦。”梅菲斯特大发慈悲放开他被自己捏红了的小脸,改为用尾巴卷住他的手,“好了,我们再靠近一点儿吧。”
崽崽和很多人牵过手,还没牵过尾巴,体验很奇妙。
魔鬼的尾巴和猫尾巴一样仿佛,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箭头形状的尖尖在小崽儿的胳膊上捣捣戳戳,对梨觉很好奇。
魔鬼尾巴不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却是第一次见到完全不怕自己、甚至愿意亲近的人类。
好特别哦。
要知道,在地狱世界中能够见到他的人类通常意味着死期已至,会陷入强烈的惊恐中,就算是看到条尾巴——不,别说尾巴了,连像条尾巴的绳子、哪怕是影子,都能把他们屁滚尿流。
这个小朋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颤抖、尖叫、哭号,还很淡定,甚至是好奇地盯着它,在确认它没有抗拒之后,抬起小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像在对柔弱的小动物。
魔鬼尾巴还没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包括它自己的主人;小幼崽不仅动作轻缓,末了还对它扬起一个超可爱的笑容,酒窝甜得像是盛了蜂蜜,小奶音软软地喊他:“尾巴耶!”
魔鬼尾巴简直被萌翻了。
它愉悦地晃了晃,戳完崽崽的脸再牵他的手,心满意足。
看来,主人这次找了个很有意思的新玩具呢。
小恶魔没在意尾巴和梨觉的互动,牵引着小幼崽穿过灰白的云团向火山口游去。
这里的硫磺浓度已经不适合任何生物呼吸了,还好海妖王为他们罩上了牢固而清洁的泡泡。
之前离得远,波坎格轰轰隆隆的,随时要爆发。
等到现在小系统抵达它的正上方,离火山口仅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它还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梅菲斯特的尾巴没有松开梨觉,以防轻飘飘的小幼崽被不断蒸腾出的烟雾卷离自己身边。
他摸摸下巴,瞳孔的形状从正常形态变换成心形,又变回去,激烈思考着:“我说的没错吧,它真的在喊你,所以只要你过来,它就不用再那么大声音了。”
小崽崽扒拉着水花往前游一点,控制在魔鬼尾巴的范围内,靠近之后云雾稀薄了些,隐约看得见那黑洞洞的山体里闪烁着的深蓝色岩浆。
它们纵横交错,静静地流淌在火山岩壁之间,仿佛大地搏动的脉络,又或者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地图。
崽崽小手一指:“和幺幺哥哥的鳞片一样。”
梅菲斯特没反应过来:“什么?”
梨觉:“火!蓝色哒。”
梅菲斯特:“那个啊……”
崽崽担心地问:“会不会很烫?”
他们可是马上要跳下去呢。
梅菲斯特带着他又下降了几十米。
随着他们愈靠愈近,明亮的蓝色也愈发暗淡。
梨觉疑惑道:“火?”
“因为你来了,所以它们都熄灭了,准备好让你过去。”梅菲斯特胸有成竹,“不会有问题的,这里就是通道。”
梨觉有些怯怯地握紧尾巴:“去梅梅哥哥的世界吗?”
“是的。”小魔鬼叹气,“可能是我最近到处乱跑太多,被中枢检测到,把我经常进出的路线给了。如果这里不能成功,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回不去啦。”
他还真不是随口说的。
按照中枢的规定,子世界各自独立,除了玩家,不该有别的流动人口;但他、潜杏和芬克斯是老熟人,尤其后俩关系相当复杂,既是宿敌也是情人,又有新仇还有旧爱,互相串串门很正常。
当然,这种正常通常情况下地低调地瞒着铁面无私的中枢才行,它是个没有情感的调度机器,没法像系统那样被威胁,不可能对他们的违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梅菲斯特运气不太好,早在从潜杏那儿“借”走万年时就发现自己来的路不通了。
他的特别通行证仅能使用一次,用在了万年身上,把对方送去地狱世界之后,自己不得不重新找路。
波坎格火山,就是他发觉的子世界的另一处连通。
然而波坎格毕竟是原初时代的遗物,这些年龄太大的老东西总有些把握不住的变化,他不能轻易冒险。
小系统,便是他选中的最好的护身符。
梅菲斯特早就对宝宝崽的身份有所怀疑,如果连波坎格都不敢伤害梨觉,也就证明了他的猜想。
——眼下这次跳海底火山的极限运动,可不仅仅是他的回家之路。
术语太复杂,梨觉听不大懂,但是“回不去”三个字还是明白的。
崽崽问:“回不去,会怎么样?”
“你的话我不确定,不过既然你这么重要,中枢应该会专门派人来接吧?”梅菲斯特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呢,要么被波坎格同化,要么就被扔去‘迷雾’咯。”
“‘迷雾’……是什么?”
“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地方。”
“比这里还可怕吗?”
“是的。”
“比梅梅哥哥还可怕吗?”
“是——诶?”少年反应过来,看见幼崽眼睛弯成小月牙,捏捏他的鼻子,“小坏蛋,还会调侃我了?”
梨觉咯咯笑起来,接着松开魔鬼尾巴,主动牵上魔鬼本人的手,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哥哥不怕,崽崽会保护你哒。不会让你去‘迷雾’!”
梅菲斯特心里诧异,那可是“迷雾”,不曾有人从那里活着回来过,连中枢都不会透露究竟有什么难关在那里等待,梨觉哪儿来的自信?
其实小朋友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吧。
然而他面上表情天衣无缝:“谢谢你,小甜心,我真是太感动了。”
火焰熄灭,熔岩冷却,因小系统进入海洋世界而变得异常活跃的波坎格火山,在梨觉真正莅临此地时,再度陷入安分而温顺的沉睡。
此前一直盘旋在火山口的云雾正在散去,黑黝黝的山体近在眼前。
“准备好了吗?”小魔鬼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梨觉摸了摸珍珠,或许是因为里面的龙鳞,或许是因为它们曾是家长们最珍视之物,它并不冰冷,贴着颈部的脉搏温热。
崽崽扭过头,看向远方。
尽管视野被火山口未撤退干净的缭绕云雾挡得严实,可他知道,那里有哥哥们在。
大的哥哥会在确认他安全无虞通过火山口之后才离开。
小的哥哥,也会在提前抵达下一站,等待他的到来。
实际上他若是现在退缩了、折回他们身边,也没有任何人怪罪他。
哥哥们会带他回到那个有圣诞装饰的小木屋,槲寄生下系着金铃铛,窗外堆着雪一样的细沙。
晚餐会有莓果奶酪派、蒸鸡肉泥、薄荷巧克力木桩蛋糕。
吃过饭后他的上半夜和希希一起在珠光砗磲里打滚玩闹,下半夜抱着枕头找哥哥们。
如果哥哥和哥哥睡在一起的话……
嗯,就挤在他们中间好啦~!
可是呢。
小幼崽的睫毛颤了颤。
他不能退缩的。
他是勇敢的宝宝崽,也是认真负责的小系统。
不仅有工作要完成,还要找爸爸呢。
希希说,攒齐原初怪物的喜爱,就能够找到爸爸。
爸爸讲过的睡前故事里,有巨龙、海妖、地狱、魂魄和死亡。
现在他得到了龙哥哥与海妖哥哥的爱,接下来是魔鬼哥哥的,还有另外两个没有见过的哥哥。
不可以放弃,要见到爸爸才行。
还有那个金色的叔叔,他一定要见到祂问问看,为什么要亲爸爸,是不是想做崽的新妈妈呀?
唔,如果叔叔其实想当爸爸,爸爸当妈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
梨觉闭上眼,在恶魔尾巴环成的小小怀抱里,鼓起勇气跟着梅菲斯特跳进已然阒寂无光的火山口。
呼啸的、久违的风声卷走了一切杂念。
爸爸,要等崽崽来找你呀!
*
世界的另一处。
‘爸爸……’
‘崽崽……’
‘……找你!’
沈烟猛然惊醒。
睡梦中听见了谁对他的呼唤,然而睁开眼后记忆飞速消散,只依稀记得是个很小的幼崽的声线。
是那个他怀疑过的……自己的孩子吗?
他应当是有一个孩子的。
可名字、年龄、性格,什么都想不起来,连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忘了。
沈烟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空余叹息。
但一定是个可爱的崽崽吧。
沈烟看向高高的天窗外,勾勒着不曾见过的小宝贝的模样。
他被换到新囚室,比原来唯一进步的地方就是有了这方不足两平米的小小窗户;但能让他窥见外面的世界,好确认自己不是永远深陷下去,也足够了。
他并没有生出从窗户逃走的念头,一来它在天花板上,空荡荡的囚室根本没有工具助力他爬上去。
二来,他可不是在随随便便什么监狱,而是在神明的地界。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说起来,「那位」今天到现在都没来骚扰他,沈烟还有些吃惊。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神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讲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会触碰他,强硬的,冷酷的,却也恪守着底线。
沈烟还注意到,神明从不会靠近他的耳朵,似乎非常忌讳那上面的耳钉。
他习惯了每天摸一摸耳钉,这个动作能让他安心;它缀在他左耳的耳垂上,比右耳距离心脏更近。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
然而今天耳垂上空无一物。
沈烟这下彻底清醒了。
那颗耳钉的材质平平无奇,不是钻石,不是什么宝石,小小一颗,可能就是玻璃打磨的。
被掳到神域后,沈烟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其实根本不记得耳钉是自己在哪里买的,又或者有没有可能是谁赠予的礼物。
但潜意识告诉他,它很重要,而曾经的自己也非常珍惜它。
如果是某个人送的,应当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沈烟趴在地上仔仔细细摸索了半天,指尖硌到什么硬硬的小物。
他松了口气,举起失而复得的宝物。
玻璃的通透性有限,他之前就觉得里面有什么混浊物;然而它体积太小,监牢的光线又太差,看不清。
现在他看清楚了,里面是一滴红色的物质。
不是颜料,不是红宝石的碎片。
它流动着,甚至是温热的。
——像一滴血。
这个忽然冒出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
然而更惊恐的还在后面。
在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和牵引的前提下,耳钉飘了起来。
就那么自行飘到他眼前。
监牢没有昼夜之分,沈烟也失去了生理性的饥饿和疲惫,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总之,在此之前,若有谁展示给他看什么东西会自行漂浮,信仰科学主义的他绝不会相信,可能还要研究一下是怎样的恶作剧。
但他现在被神关在异空间里。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不科学的呢?
沈烟定定地看着它,一度想象着这个小玩意儿会不会像电影中那样忽然化身小精灵、付丧神。
耳钉晃了晃。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烟的视线在追随自己,它变更路线,从上下晃,换成左右晃,又分别沿着顺时针和逆时针绕了一圈。
沈烟无奈:“我看到你了。”
说完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可思议——他居然在跟一个耳钉讲话。甚至不是小猫小狗小鸟。
被回应的耳钉很高兴的样子,又重复那个眼花缭乱的晃悠路线。
“……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沈烟叹气,“可是我没办法听懂的。”
耳钉急地在半空中团团转。
忽然,它想到方法,生生从自己的背面长出一对翅膀——没错,和本体的环扣是同样的金属材质。或者说,它把那耳针的形状捏成了翅膀。
有了“肢体”,表达情绪变得容易了些。
它迫切地扇了扇还不到一粒米大的小翅膀,这回是字面意义上的飞到了沈烟手边。
人类好奇地伸出食指,接着,小东西停在了他的指尖。
沈烟无数次用这根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耳钉,这还是头一回以这样的视角看着它。
那对小翅膀尽力舒展开来,然后抱住了他的指尖。
抱得很紧,几乎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沈烟被逗笑了:“你是想保护我吗?”
小东西相当惊喜,给予了热情洋溢的回应。
没错没错,就是保护——它的使命,就是保护这个人类!
哎呀这个人类还是很聪明的嘛,怪不得能被祂看上。
沈烟失笑,同时又有点儿伤感。
他也是有手有脚、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居然沦落到要被一个……一颗耳钉保护的地步。
不过,他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耳钉继承了主人的意志呢?
从小东西的反应来看,他已经能判定这是别人送他的礼物了。
到底是谁?
他拼命想要记起,混沌的脑海中却只仓促抓住一片翩然滑落的羽毛。
它轻巧消散于他的指缝间,余下无尽空茫。
长翅膀的耳钉关心地抱住他的手指,沈烟再度盯着它看。
那滴红依旧静静悬浮在它里面。
——像一颗蓬勃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