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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碗狗血

第64章 第64碗狗血
  离开别墅后, 萧靖终于有了喘息的片刻。

  平日里,他住在租住的房子里,虽条件简陋, 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休息两天, 萧靖又回到学校。

  星海学院, 依旧热热闹闹,不曾为任何人而改变。

  那天, 在萧靖回来后,学生们却罕见沉默了,以别样的眼神,打量这个他们曾鄙夷的、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

  听闻, 江总一怒为红颜,将刁家折腾得苟延残喘,为了出气, 还将刁吉送进了风流场所,受尽屈辱。

  呵, 刁吉, 那个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终究比不上新人。

  还听闻,少年得了胃癌, 已时日不多,可看他的样子,虽消瘦了些, 也不像病入膏肓吧?

  难不成, 江总为了救他, 不惜斥巨资请来世界顶尖医学人才一事, 也是真的?

  对了, 大抵如此。

  或许……

  上流社会传言,江总一朝就疯了,为救活一个人,研究T病毒,这并非空穴来风。

  能让江总思之如狂,又走火入魔的人,就是他吧。

  如果,能攀上关系,借东风而上,岂不美哉?

  一时间,萧靖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如众星捧月般,说尽恭维之话。

  萧靖很烦躁,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都打消不了他们的热情。

  幸好,方远蛮横惯了,让人滚,就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清静来之不易。

  又一日,萧靖懒洋洋趴在座位上,浑身提不起劲儿。

  黄毛转过来,扯了扯他的头发,递来一包辣条,挤眉弄眼问:“吃不吃?”

  “不吃。”

  “喂喂喂,别这么扫兴嘛。”黄毛顿时垮了脸,嘟嘟囔囔说:“我特意留给你的,连远哥都没有。”

  何以桥坐如青竹临风,气质高雅,说话时如春风拂面:“他累了,你别吵。”

  黄毛撇撇嘴,痛恨他抢走了萧靖的同桌之位。

  可黄毛也不想想,他不是这个班的,窜班更过分吧。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萧靖不愿打理,用外套蒙住脑袋,恍惚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吵闹声。

  渐渐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已扰人清眠。

  萧靖很烦躁,用外套紧紧蒙过头,隐约听到说话声。

  “来了……那一位来了……”

  “哇……哇……真是好大的气派……”

  “他是谁?”

  “江总……直升机来了……”

  “漫天的花瓣,好浪漫,好羡慕呀。”

  “还能有谁……找萧靖……”

  萧靖:“?!”

  刹那间,他蓦然睁开眼,心怦怦直跳,生出不妙的第六感。

  此时,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喊:快跑!

  萧靖不待多想,立刻站起身,这才发现,座位上空空荡荡,走廊和窗户边挤满了人。

  他们哗然四起,指着漫天洒落的花瓣,欢喜雀跃,仿佛主人公是自己。

  不待多想,萧靖拔腿就跑,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哎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萧靖道歉后,起身就走,却被那人挡住了。

  “哎哎……哎哎哎,你不就是那个……那个谁吗?”

  萧靖:“??”

  心越来越慌,萧靖没空跟他东拉西扯,说抱歉后,刚要离开,却发现,他的前后都挤满了人。

  走廊上,人头拥挤,一道道火热的视线投在萧靖的身上。

  “是他,就是他!”

  “长得真漂亮,怪不得能让那一位倾心,要我……”

  “闭嘴!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

  “哎哎哎,来了来了,那一位来了……”

  忽然,前方的人群让出一条路。

  一人西装革履,捧着一大束艳丽的玫瑰花,款款走来。

  他长相帅气,身材高大又健壮,气势强大,一双细长的眼眸藏着凌厉的锋芒,举手投足间,自有霸总的风度。

  他明明嘴角含笑,仍锋芒毕露,有不怒而威的气魄。

  一时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走廊上一片静默。

  萧靖乃众人的焦点,心很慌,刚后退半步,却被一只暗手推了一下,几步踉跄,刚好停在男人的跟前。

  系统:“宿主,不太妙啊。”

  “别慌,看我发挥!”

  系统:“??”

  萧靖收敛神色,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江元化笑得如沐春风,语气中尽是宠溺:“我已有三天没见着你了,我……”

  “很想你。”

  此言一出,围观者哗然四起。

  好家伙,他是货真价实的江总?那个出手狠厉,一怒,则商界抖三抖的江总?

  他捧着玫瑰,是求爱来了?

  乖乖,真是好大一出戏!

  悄然间,已经有人拿手机拍视频了,毕竟江总当众求爱的场面,是绝无仅有的。

  江元化上前两步,离他唯有一步之遥,言语如含着糖果,很甜很腻:“你离开后,我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很想你,像疯了一样想你。”

  “我说过,会放你离开,可……”

  “我后悔了。”

  “不再见你,让我思之如狂,一闭上眼,都是你的身影,你的声音,你的点点滴滴。”

  “萧靖,我错了。”

  “以往的种种,都是我不好,我诚恳道歉,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重新追求你。”

  言罢,江元化将手中的玫瑰花递了出去,“我爱你,一生一世。”

  众人一听,激动得捂嘴尖叫,有大胆的人,都在叫嚷着:“收下花,答应他!”

  偏偏,作为当事人,萧靖却平静得不同寻常,他站着不说话,也不接过花,只是冷冷看着男人,眼神一片冰冷。

  渐渐的,众人有所觉,都安静下来了。

  萧靖目无表情,甚至有一分厌烦,“说完了?”

  江元化一顿,笑容依旧温和,“说完了,这花……”

  “你拿回去吧。”萧靖神情冷漠,撇过头说:“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更别来学校,这不是你故作深情的地方。”

  江元化慌了,“我……”

  “你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想着,萧靖噗嗤一笑:“说来,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呢。”

  “江元化,你装什么?”

  “你装作情圣,装作为情所困,我就能接受你了?”

  萧靖讥讽:“别傻了,你只会让我厌烦。”

  这一刻,江元化遍体生凉,一颗心仿佛被狠狠地剖出,扔到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炸,痛得骤缩。

  然而,哪怕再痛苦,他也不能表露,不能让少年厌烦。

  那冷漠的眼神,如一把刀,深深扎入心口。

  江元化受够了他的漠视,每多忍一秒,都痛不欲生。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与别人有说有笑,哪怕是陌生人,都能抱以善意,却唯独对自己心狠?

  江元化苦笑一声,近乎讨好说:“你别生气,我……只是想你了……”

  “哦,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在外面,住得习惯吗?”

  “好,习惯。”

  江元化:“如果有人欺负你,尽管跟我说。”

  萧靖点点头,也不拒绝:“嗯。”

  “你……你……”江元化笑不出来了,眉眼泛着落寞,“你,有话想和我说吗?”

  “没有。”两人一问一答。

  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漠如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江总怕是要失恋了。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会如此绝情,一点情分都不留,恨不得将江总的自尊心扔在地上摩擦。

  场面太过尴尬,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江元化垂眸敛目,喉头频频翻滚,纵有千言万语,在他的冷漠中,都吐不出半个字。

  “我不该来这里的,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江元化很怕他生气,讨好说:“我这就走,就走……”

  这时,李助理走出来,有心打破僵局:“萧少爷,你离开的这几天,江总很担心你,为了哄你开心,特意命人从欧洲运来的玫瑰花。”

  玫瑰,又是玫瑰!

  萧靖深吸一口气,朝他伸出手,“这束花是送给我的?”

  江元化双眸一亮,心中生出微弱的希望,双手递过花。

  接过花,萧靖微微嗅了嗅,笑着说:“很香。对了,这花我可以做主吧?”

  “可以。”

  萧靖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中,将花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顿时,娇艳的花瓣被踩得稀巴烂。

  李助理急了:“你干什么?”

  “踩花。”

  “你!你……”李助理气的够呛,沉声问:“我知道你在踩花,我是问,为什么?”

  明明接受了江总的花,转眼又踩烂?

  萧靖眼含讥讽,直直看着男人,语气带着恨意,“为什么?因为我讨厌他,自然讨厌他的东西!”

  言罢,脚下又用力了几分。

  萧靖面如寒霜,眼中没有一丝柔情,用力一踹,将花踢到了一边。

  江元化侧头看去,只觉得不仅是花,连他的心都被踩碎了。

  “有些话,我似乎没有说清楚。”

  “也罢,当着众人的面,我说最后一次。”

  “江元化,我们结束了。”

  江元化眉头紧蹙,恍惚问:“结束?”

  萧靖脸色阴沉,句句戳心:“往事不要再提,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只是陌生人。”

  “你爱或不爱,我不在乎;你后不后悔,也与我无关。”

  “我只知,我恨你!”

  “恨你,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呵,想让我接受你,除非时光倒流,让你尝遍我吃过的苦,方能解恨。”

  “言尽于此,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一刻,江元化的心很冷很痛,如暗夜前行,找不到求生之路,好不容易生起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少年的话,他翻来覆去的揣摩,都挑不出任何歧义。

  这一刻,江元化如坠冰窟,双脚似有千斤,看着萧靖离去的背影,说不出半句挽留的话,整个人像失了魂魄,脸色极其难看。

  众人神色大惊,不时交头接耳,可江元化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心里,回荡着少年决绝的言语。

  怎么办?

  他……好像真的失去萧靖了……

  另一边,萧靖再度回到空荡荡的班里。

  系统大惊,忙问:“宿主,你跟主角攻分手了?”

  “与其说分手,不如说是一刀两断。”

  “可……可为什么?”

  萧靖气笑了,反问:“还能为什么,你不想让剧情回到正轨了?”

  系统恍然大悟,“啊,也是……”它真傻,真的,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

  随即,萧靖催促道:“趁我状态还在,赶紧去下一个世界,我得一鼓作气,与另外两个渣攻一刀两断!”

  “你……认真的?”

  萧靖等不及了:“快!快快快!”

  系统佩服万分,“狠人啊。”

  那就走吧!

  转瞬间,一人一统来到下一个世界。

  睁开眼,萧靖从床上坐起身。

  窗外,微风和煦,温柔的朝阳洒落人间。

  此时,萧靖有些懵懂,在他抽离世界后,时间仍在流淌,躯体处于托管模式,将根据人物设定,作出最优行动。

  离开前,他自曝假失忆,无视李睿单方面的试蛊,将男人的一腔柔情都摔个粉碎,执意跑出了睿王府。

  这……

  过去多少天了?

  这时,一个伶俐的身影从推门而进,见他坐在床上,惊喜道:“啊,小侯爷,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

  绿竹放下水盆,都快哭了:“我的小侯爷,你从睿王府回来后,就大病一场,都昏睡三天有余了。”

  幸好,大夫一再保证,小侯爷只是悲伤过度,身体不堪重负,好好睡一觉就好。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来,急坏了侯府上下,也……急坏了睿王。

  那天,萧靖连夜跑回侯府,睿王拖着病躯追来,却被老侯爷拦在门外。

  两人说了什么,绿竹不清楚,只知,睿王竟罕见示弱了,不仅没有强闯侯府,还在门外等了一夜。

  大雨滂沱,睿王愣是没撑伞,也不避雨,近乎自虐般,默默站在门外,浑身湿透了,冷得脸色如纸白。

  第二天,雨停了,睿王倒下了。

  绿竹偷偷躲在门后,见公孙先生匆忙带人来,把睿王接回去。

  听说,睿王病了。

  病得重不重,他不得而知,可在听闻小侯爷一睡不起后,睿王愣是拖着病体,再度上门。

  老侯爷气头上,在侯府门外,当着人来人往的百姓,劈头盖脸一顿骂:

  “睿王,您是这片国土的天,万万人之上,老夫何德何能,敢让您亲自上门?”

  这番话,极其大逆不道,就差指着李睿的鼻子,骂他是乱臣贼子。

  一时间,百姓们噤若寒蝉,生怕被波及,更怕老侯爷遭到无妄之灾。

  偏偏,睿王不怒,任他发泄后,沙哑说:“本王要见萧靖。”

  老侯爷顿时气笑了,冷冷说:“他死了。”

  那一刻,李睿如遭雷劈,眼神如深渊巨口,变得极其可怕,像一头暴怒的荒古猛兽,说话的腔调都变了,“不可能!”

  忽然,他彻底发狂,双眸充血,咆哮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暴起的青筋,看得一清二楚,连翻滚的喉头,都给人一种不祥之感。

  绿竹不怀疑,若他暴起杀人,是绝对不奇怪的。

  或许,在那一刻,睿王真的疯了,才会面目狰狞,张着獠牙,似要吃人。

  “你说清楚,是谁死了?是谁死了?!”

  公孙明一惊,立刻走上前,“王爷,您冷静点。”

  “滚!”李睿狠狠推了他一下,瞪着赤红之瞳,大吼:“谁敢拦本王?”

  公孙明咳出一口血,一站起身,刚走两步,就被利剑抵住了喉头。

  李睿神色癫狂,似受刺激过度,得了失心疯,咬牙切齿道:“没有人能将他带走,哪怕是阎王!”

  他的狂躁,让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传闻,别国有天子一怒,而伏尸百万的惨剧。

  绿竹想,若小侯爷真死了,睿王真会疯的,他疯了,世道就变天了吧?

  心思一动,绿竹赶忙上前一步,大喊:“睿王殿下,小侯爷只是昏睡不醒,无性命之忧。”

  “无忧?”

  李睿将这句简简单单的话,琢磨了几遍,不由得松了口气,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侯爷冷哼一声,“睿王,寒舍太憋屈,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回吧。”

  “本王……只想远远看他一眼……”

  “可他不想见你!”

  老侯爷毫不客气,指责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围着你团团转,多少年了,都换不来一个眼神。”

  “睿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说到底,吃多少苦头,都是他自作自受,我们认了!”

  老侯爷看得很清楚,若不是自家孙子一头栽下,认准了一个人,也不至于伤得遍体鳞伤。

  被辜负、被抛弃,也是他活该。

  可现在,睿王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老侯爷拍着胸口,气得脸红脖子粗:“睿王,你不爱他,可以伤他心,我做梦都盼他死心。”

  “但你不该在他死心后,再说后悔之言!”

  李睿瞳孔骤缩,直直盯着他。

  老侯爷毫不畏惧,生气道:“他爱你时,你视若弊履;如今,他不爱你了,放弃了,你还追来干什么?”

  两人纠缠了多少年,萧靖就痛了多少年。

  他再顽劣,不过是个少年,也有血有肉,知道疼,会心伤。

  李睿不爱他,也不该如此欺侮人,一次次将他的爱意踩在脚底,眼神唯有轻蔑。

  老侯爷有多气,就有多心疼。

  他恨啊!

  可恨,有何用?

  如今,他的孙子看开了,心死了,知道回家了,老侯爷就不允许再生变!

  “睿王,你是一手遮天,可我们侯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此言一出,不仅侯府上下,就连围观的百姓们都噤若寒蝉,唯恐老侯爷被训斥。

  出人意料,睿王仍无动于衷,虽面如寒霜,内心极不平静,他深吸几口气,忍耐道:“本王要进去。”

  “不可能!”言罢,老侯爷转身就走,雷风厉行道:“关门!”

  下人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忤逆,立刻关门,将睿王拦在门外。

  天色很差,快要下雨。

  睿王像傻了一样,愣愣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每个进出的大夫,都会被他一通询问,直至问无可问了,才会让人离开。

  甚至,他还命人请来御医,可依旧被拦在门外。

  一扇门,阻挡着两个人。

  曾经,小侯爷像一块赖皮膏药,死死黏着睿王,却被弃若敝履。

  如今,不知怎么的,小侯爷跑回来,反倒是睿王巴巴追来了。

  百姓们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一句,这真是一段孽缘啊。

  一连几天,睿王仍大病缠身,却风雨不改,每日都寻上门,就算遭白眼,也不动怒,脾气好得令人侧目。

  说着说着,绿竹都动容了,叹息说:“小侯爷,您还生气吗?”

  萧靖一听,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绿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尴尬道:“听说……睿王还在门外……”

  一大早的,这就来了?

  呵,来得正好,萧靖还愁夜长梦多呢,便一边穿衣,一边说:“你让他进来。”

  绿竹诧异地觑他一眼,挪不开半步,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小侯爷……”

  “让你去,你就去。”

  “好嘞。”

  绿竹撒腿就跑,其实他一路陪着萧靖长大,心知也痛恨睿王的无情,可……

  小主子爱了那么多年,付出许多,若能修成正果,也圆了他一腔深情。

  说来,绿竹乃他的贴身小厮,尚是如此想的,又何况是别人呢?

  流言中,不乏有小侯爷闹脾气,或侯府不愿站队之话,唯独不信他是真死心了,悔悟了。

  想想也是,一个人爱了十年有余,怎么一朝就不爱了?

  这是无来由的,百姓们想不通,李睿也想不通,也不信。

  李睿想,只要他再用心,将人视若珍宝,定能让他打消气。

  前世,他们令人艳羡。这辈子,也能!

  轻快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难想出,来者有多快活。

  萧靖坐在梳妆台前,抓着满头秀发,无从下手,越梳越气急。

  若不是古代背景,他真想一剪刀断发。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为你挽发。”说着,一双大手轻轻撩起他的发丝。

  镜子中,一道憔悴的身影走上前,他笑容灿烂,眼中荡漾着欢喜,动作无比轻柔。

  李睿很开心,大掌拂过乌黑的发丝,语气温柔:“小侯爷,我来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自称本王,以最稀疏平常的称谓,悄悄拉进两人的距离,见少年不反驳,像偷吃了糖的婴孩,心头泛起隐秘的窃喜。

  一开始,先自称「我」;渐渐的,唤他靖儿。如前世一般,两人还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一刻,李睿浮想联翩,笑容愈发灿烂,抚着心上人的发丝,仿佛得到了他的身心,这无上的狂喜,是得到了全天下也难以媲美的。

  忽然,萧靖的一句话,将他从云端端,狠狠地拽落在地。

  “睿王,请自重,我们不熟。”

  不熟?

  他们乃一世眷侣,今生再续前缘,岂会不熟?

  李睿笑容僵了僵,若无其事道:“怎么了,我太用力,弄疼你了吗?”

  说着,他抓起桃木梳,“我再轻些,绝不弄疼你。”

  萧靖蓦然起身,看着他僵硬的姿态,心里已泛不起波澜,“王爷,我有一事与你说。”

  “不急,以后再说吧。”

  这一刻,李睿心慌意乱,心知不能让他说出口,否则就覆水难收。

  “不早了,你还没用早饭吧?”

  “你饿不饿,我先为你挽发,再一起用膳。”

  “我记得,你喜欢吃合福堂的百合粥。上辈子,我不让你多吃,你还闹脾气呢。”

  “对了,你想穿哪件衣服,嗯……青色显气色,不如就这件吧?”

  李睿语速极快,不给少年回答的机会。

  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件青色衣袍,笑得如沐春风,仿佛岁月静好,两人从未闹过不愉快。

  一会儿,萧靖仍冷冷看着他,一个字也不做回应。

  渐渐的,李睿的笑容淡了,心乱了。

  衣袍在手,明明轻若蝉翼,却似有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睿笑容全无,眼神闪过一丝落寞,故作淡定问:“怎么了?”

  “王爷,我们到此为止了。”

  李睿浑身一颤,似听错了:“到此……为止?”

  萧靖神色不改,决定放下时,心前所未有的宁静,“请王爷念我稚气,不通人情,犯下诸多过错,不与我一般计较。”

  “我错了,我向您道歉,也向陆公子致歉,我不该横插一脚,让你们有情人难成眷属。”

  “前尘往事,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甘愿承担一切苦果,如今……”

  萧靖笑了笑,释然说:“也请王爷放过我。”

  李睿心乱如麻,大喊:“不可能!”

  “这不可能!”李睿猛地上前,紧握他的肩头,慌乱道:“我不爱陆离,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前生今世我都只爱你。”

  在萧靖跳下城墙后,李睿发狂,终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又将罪魁祸首严刑拷打。

  终于,陆离吐露了真相。

  上辈子,李睿和萧靖乃一对神仙眷侣,恩爱至极,令人艳羡。

  陆离重活一世,因嫉妒,屡下暗手,抢走了睿王,又害得小侯爷沦为京城之耻,让两人白白错过。

  李睿悔不当初,哪怕日日夜夜被蛊物折磨,仍不得安宁。

  他很痛,也知,萧靖比他更痛。

  “我发誓,我所言句句是真!”李睿指天发誓,生怕他不信,将前世的点点滴滴都一一告知。

  然而,话未说三句,就被打断了。

  萧靖摆摆手,不耐烦道:“真假又如何,我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

  话一出口,心中的包袱瞬间被卸下,终于了无牵挂,有为自己而活的勇气。

  萧靖叹了口气,又说:“李睿,我不爱你了。”

  李睿张口结舌,在他的冷漠中,像一瞬间经历了寒冬,浑身一片冰冷,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生命,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意义。

  不爱?

  他不爱了?

  来之前,李睿有诸多猜想,哪怕被打骂,都甘愿受罚,唯独不能承担失去心爱之人的苦果。

  若他不爱了,若……不爱了……

  得到了全天下,又有何用?活着,又为了什么?

  李睿脸色大变,在万分震惊中,心拧成了一团乱麻,脚步竟有些不稳,虚退几步,整个人像失了魂。

  “不……不可能……”

  “不可能的,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萧靖面色不改,淡淡说:“你信或不信,又如何?”

  李睿愣了愣,睁着充血的双眸,不敢错过他的每一句话。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萧靖转过身,决绝道:“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从未认识。”

  “你若往东,我就往西;你往西,我就往东。”

  “谁也别回头,大道朝天,我们各走一边。”

  李睿一听,整个人愣住了,脸色极其难看,久久不能平复。

  忽然,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话,却猛地喷出一口血。

  衣裳染上血迹,萧靖皱了皱眉,与他拉开距离。

  李睿的心很痛,紧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了,却依旧笑着说:“我吐血了。”

  都吐血了,受伤了,他会心软吧,不会再说狠心之言吧?

  这一刻,李睿怀着微乎其微的希翼,笑容近乎卑微,眼里含着泪,讨好说:“我受伤了,你关心我一句吧,求你了……”

  “靖儿,求求你了……”

  不要再说狠话,不要不爱他,不要如此决绝,连一分希望都夺去了。

  求求了,再爱他一次吧。

  萧靖侧过头,扬声喊:“绿竹,送客!”

  绿竹小跑而来,看了看睿王,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心惊,说话时,不由得放轻了语气:“王爷,请……”

  李睿佝偻着背,缓缓说:“我不走。”

  “好!好……”萧靖深吸几口气,退了一步:“你不走,我走!”

  言罢,他抬脚就走。

  绿竹愣住了,追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睿王,急得团团转。

  “你发什么愣?”萧靖回过头,不耐烦道:“走吧,我与睿王一刀两断了,从今往后,别再让他进侯府。”

  绿竹一惊,缩着肩膀,快步跟上。

  屋子里,李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痛到了极点,恍惚中,一个念头闪过。

  他……好像真的失去靖儿了……

  不——

  李睿悲痛万分,又喷出一口血,晕乎乎倒下了。

  昏迷前,他迷迷糊糊在想,若自己伤势过重,靖儿……会心痛吗?

  若会心痛,就好了。

  呵!天下之大,他失去爱人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