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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陈悯之回到家时, 卫殊正如同一根木桩一般,呆立在客厅里。

第65章

陈悯之回到家时, 卫殊正如同一根木桩一般,呆立在客厅里。
还在机场的时候顾明珏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会从秦陌那里把陈悯之带回来, 让他在家等。

但他没想到顾明珏竟然没骗他。

少年一头黑发微微乱着, 面颊白净泛粉,依旧是那副小动物一般, 柔软可爱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一些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一丝改变被卫殊捕捉到,像是一阵寒风从他的胸腔中刮过。

他直觉地、本能地感觉到,他似乎要失去小公主的一部分了。

这一认知让卫殊的心有如被刀刺中,他大步上前,将少年紧紧揽入了怀里。

“对不起, 悯悯。”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难忍的痛意,“是我没保护好你。”

但每次被他拥住,都会回抱住他的少年, 这一次却没有动作。

陈悯之只是在他怀里, 轻声道:“卫殊,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卫殊抱着人的身体一僵。

半晌,他缓缓松开了手。

陈悯之抬步朝卧室走去, 没走两步却被一只手拉住。

男人的力道很大, 像是攥着什么极容易流失的东西, 一双深褐色兽眸紧紧盯着他:“你会和我提分手吗?”

少年眼睫微微动了动, 摇摇头:“不会。”

卫殊放开了手。

他看着少年有些疲惫似的,慢慢走进卧室的背影,张了张唇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才是这段关系中,糟糕的那一方。

既保护不了他的公主,也无法大方到对公主放手。

男人垂着头,像是一头落败的兽般,良久伫立在昏黄暮色中。

*

陈悯之把自己呈大字型摊开在床上,双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

他有些迷茫地想着,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只是单纯地因为,他的运气比别人差那么一点点吗?

如果他在一开始没有去拉跳湖的顾明珏,那事情后来的发展会不一样吗?

或许会,但总体上,与他现在的处境也不会相差太多。

因为性格决定命运,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愚笨的、怜悯心泛滥的圣父。

所以他会主动去和看上去很孤独的、被排挤的陆承轩做朋友,所以他会向摔到泥里的卫殊伸出援手,所以他会不假思索地去拉跳湖的顾明珏,所以他会对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的秦陌,也释放出温暖的关心与友爱。

一个个看似偶然的选择,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但那些偶然实际上也是必然,因为陈悯之清楚地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么,既然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既然他这辈子注定要和疯狗纠缠,至少,他要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陈悯之发现,卫殊又开始当起了他的贴身保镖。

卫殊现在马上大四,该修的课程基本上都已经修完了,故而有很多空余的时间可以守在他身边。

上下学的接送自是不必说,现在连上课卫殊也要坐在他身边,特别是上那种他和秦陌都会去的专业课的时候。

男人仿佛一只全天24小时警戒,随时都防备着自己的配偶被抢走的雄兽。

陈悯之对此很无奈,但也没有再去阻止。

毕竟卫殊会这样,也都是因为他招惹的疯狗太多。

但无论卫殊再怎么防,他终究只是一个人,面对虎视眈眈的三条饿狗,总会有出现漏洞的时候。

更何况,捅破窗户纸后,那几个人现在是连演都不演了。

陈悯之经常头天晚上还在自己家里和卫殊一块儿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另一个人床上,然后被狗压着舔来舔去,黏糊糊的满脸都是口水。

要么就是在图书馆自习,去接水的时候,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反锁上门,压在茶水间里亲。

最离谱的是有天下了晚课,他和卫殊在黑黢黢的小树林里接吻,结果亲着亲着,陈悯之就感觉后脖子湿漉漉的,像是有人后面舔他,可卫殊明明站在他前面,正在吻他的嘴唇。

黑暗中看不太清,但陈悯之还是凭借着以往练出来的技术,精准地一巴掌扇在了后面的人脸上。

然后凭借那人发出的一声愉悦的哼哼,判断出来着是陆承轩。

好不容易把陆承轩赶走了,陈悯之为了安抚吃醋的、仿佛在狂躁边缘的男朋友,不得不主动去吻男人的唇。

卫殊把他悬空抱了起来,用身体卡着,让他坐在自己结实有力的腰上,把他按在树上亲,他也很配合地没有拒绝。

然而亲了没多久,陈悯之又感到脚踝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凉意。

这种凉意是相对他温暖的皮肤而言的,因为被抱在树上的姿势,少年宽松的裤腿被扯上去一截,白皙干净的脚踝就露了出来。

于是就方便了一些坏狗的舌.头。

那条舌.头凉凉的,舔上来时让人感到一种类似蛇皮滑过的、湿润的冰凉,仿佛已经在凉飕飕的黑暗中晾了许久,馋得上面都是水。

陈悯之一脚踹了过去。

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某位秦姓男子压抑的、爽到了的闷哼。

等好不容易再把秦陌赶走了,陈悯之和卫殊去地下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却发现车胎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扎爆了。

无奈,两人只好打车回家。

可等打的车到了,陈悯之刚一上车,车门就自动关闭落锁,把还没上车的卫殊锁在了外面。

前面的司机取下墨镜,转过头来,端着一张如玉君子的俊脸,笑意温柔地问:“悯之,最近芝芝又学会了前滚翻,要去我家看看吗?”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总之,只有陈悯之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这样过了快两周,陈悯之终于受不了了。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成天被几条狗抢来抢去,被亲几口舔几下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弄得他没办法好好学习,甚至缺了一些课,即将到来的英语四级考试也没能好好准备。

即使在自由散漫的大学,陈悯之也打算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他不想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挂科没办法毕业。

俗话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等着贼找上门,不如主动出击。

正好租的房子要到期了,陈悯之在朋友圈发布了一则租房启事,要求是离学校近、宽敞干净、房间多、且主卧有独立卫浴。

他配的文字是麻烦朋友圈有合适房源的人推荐,但实际设置的是仅某三位可见。

不出所料,不到半天,就有压根不可能看到他朋友圈的租房中介来加他微信。

周末,中介先是带着他去看了好几个平平无奇、不是这里不符合要求,就是那里不符合要求、价格还奇高的房源,在陈悯之都说不满意后,才叹口气把他带到一个高档小区,神秘兮兮地说这是他一个熟人的房子,现在空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他内部价月租五百八。

陈悯之看着这套环境清幽、靠近学校、装修奢华、完美符合他所有要求的五百多平的大平层,心里明白中介的这位熟人不是姓顾就是姓秦或者陆。

中介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满意,连忙拉着他夸这套房子这里好那里好很多人都抢着要说再晚就被人租走了,最后甚至拉着陈悯之说只要租了这套房子他倒给他两万,就差跪在地上求陈悯之把它租下来了。

陈悯之最后当然签了合同。

这一切都是在卫殊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的,直到搬家前一天,他才告诉卫殊要换房子。

卫殊吻他:“只要你喜欢,住哪儿都行。”

只是搬家时,男人打量几眼这套房子,再一问价格,就浑身警戒地把他拉到了房子外面:“悯悯,你上当了。”

但陈悯之脸上毫无惊讶的神情,只是坚定地说:“我要住这里。”

做惯了上钩的鱼,这一次他要做放钩子的渔翁。

卫殊愣了半晌,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缓缓地走上前,颓然地抱住了他:“好,我陪你。”

陈悯之搬完家的第三天,三条狗不约而同地闻着味儿来了。

三个男人站在他家门口,相貌衣着各异,相同的是手里都拉着一个大号行李箱。

陆承轩一个小狗依人扑到他怀里:“哎呀哥哥搬家啦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诶最近不知怎么的我家晚上突然闹鬼我好害怕哦呜呜呜都不敢一个人住,哥哥你家这么多房间借我住一间你不介意吧?”

秦陌语气淡淡地说:“最近天热,我家出现了很多蟑螂,我有洁癖住不了。都是室友,帮个忙不过分吧?”

顾明珏面带微笑,掏出怀里的猫:“悯之,小猫最近在家里很不安分,晚上总叫唤,我感觉是对你思念心切,就把它带来了,想着它和你一起住,以后你日日都能看见它,免得在我家来回跑麻烦。”

卫殊站在开门的陈悯之身后,一双手紧握成拳,骨头都快捏碎了,但看陈悯之没说话,也就生生忍下来没有动作。

陈悯之看着这三个人,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可以。”

陆承轩亮起星星眼:“真的?”

陈悯之:“嗯,但我有条件。”

秦陌:“你说。”

陈悯之:“你们既然要来住我的房子,就要遵守我的规则。”

顾明珏如水似的温柔目光微微一动,却没说话,只是含笑地望着少年。

陈悯之道:“第一,你们住进来后,不能影响我的作息和正常生活,尤其是在我上课和学习的时候,不许来打扰,也不能做任何会耽误我上课的事情。”

顾明珏:“这是自然。”

陈悯之:“第二,不可以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对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陆承轩兴奋地舔了一口他的脸,眨着眼睛问:“哥哥,什么算奇怪的事情?”

陈悯之把他的狗嘴推开:“你现在做的就算。”

陆承轩失落道:“可是我小时候都是这样舔哥哥的…”

陈悯之:“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你要是还小就出去。”

陆承轩立刻立正闭嘴了。

陈悯之:“第三,不可以打架斗殴,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

秦陌冷冷往后扫了一眼:“只要某个暴力狂不先动手,我想这里没有人会喜欢打架。”

“啪——”话音未落,一巴掌就已经落在他脸上。

秦陌一怔,与红色巴掌印一同浮起来的是脸上的错愕。

虽然他并不介意陈悯之打他,甚至还有点喜欢,但他确实是没弄明白自己是哪里把陈悯之惹生气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少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第四,不许欺负卫殊。”

秦陌咬牙切齿:“欺负他?谁能有那么大本事。”

那个黑皮体育生就跟个肌肉哪吒一样,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陈悯之说:“口头欺负也是欺负。”

少年这幅样子,摆明了是护短。

秦陌牙都快咬碎了,却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名分。

陈悯之:“第五,后面的我想到了再补充,现在,听明白了吗?”

陆承轩像条狗一样,条件反射地想伸舌.头舔一下主人来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但想起少年的话,最终只能舔了舔自己唇角快要流下来的口水:“嗯嗯知道了哥哥,我最听哥哥的话了。”

顾明珏温柔一笑,随之表态:“明白。”

陈悯之看向秦陌:“你呢?”

秦陌看着前面两条表完态都被放进去了,就自己还剩在外面,即使对某些入住规则有些不甘心,也只得点头:“明白了。”

自此,三个人全部进屋。

离陈悯之的主卧最近的一间次卧,自然是在昨天就被卫殊给占了,而顾明珏和陆承轩则分别占了次近的两间次卧,秦陌进来的最晚,轮到他时就没得选了,只剩下离陈悯之最远的一间主卧。

他提着行李箱进去了,收拾完出来时都还满脸黑线。

陆承轩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问:“哎呀,把最大最好的一间都让给你了,怎么还不满意啊?”

秦陌冷笑:“你喜欢,那你跟我换?”

陆承轩:“那哪能啊,哥哥最讨厌的人,当然要住得离哥哥最远咯。”

秦陌攥紧了拳头,指骨捏得咯咯作响,看上去是想把陆承轩叭叭个不停的嘴给打烂。

顾明珏不紧不慢地道:“秦先生,别忘了规矩。”

秦陌冷冷乜他一眼:“用不着你提醒。”

顾明珏微笑:“那样最好。”

他自然也没那么好心去提醒秦陌,事实上,他巴不得剩下几个人都触犯规则被赶出去,他一个人和陈悯之住最好。

但今天毕竟还是搬进来的第一天,他们现在暂且还是一条绳上的小三,顾明珏担心要是秦陌这个不知好歹的蠢狗惹了少年生气,会牵连他一起被赶出去,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三个人在外面进行友好交流,暂时没有注意到剩下一个人去了哪里。

这让卫殊有了单独和陈悯之说话的机会。

锁上门的主卧里,男人把身形小了一号的少年困在身体与门板的夹角中,可明明困着人的是他,他却更像是那头困兽,声音近乎乞求:“那我呢?悯悯,我也需要遵守这些规则吗?”

如果他未经允许吻了小公主,他也要被赶出去吗?

久久听不到回应,卫殊从未觉得一颗星像是如此焦灼,仿佛悬在万丈高的钢丝上。

就在他以为,已经不会得到回答时,他听到少年说:“不用,你是例外。”

卫殊怔然。

但和狂喜一同涌来的,还有心底那一丝小小的、患得患失般的不敢相信。

他问:“为什么?”

陈悯之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因为,你是我唯一想要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