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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直到夜风吹拂至脸颊,谢筠兰才迟来的意识到,他被夏侯鹜光带出了谢府。

第65章

直到夜风吹拂至脸颊,谢筠兰才迟来的意识到,他被夏侯鹜光带出了谢府。
他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夏侯鹜光放到了马背上,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夏侯鹜光拉起马缰绳,一夹马腹,一路冲破人群,策马疾行而去。

他坐在马鞍上,冰凉的双腿抵着马背,后背是男人精壮温热的胸膛,逐渐陌生的景色纷纷闯入视线里来,心脏砰砰跳的很快。

谢筠兰虽然骄纵任性,但好歹还不算过于叛逆,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有一件写话本。

如今在哥哥的大婚上,当众和男人“私会”“出逃”,这大大出乎谢迁鹤和谢夫人的意料之外——包括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原本只是想让夏侯鹜光先走的。

“吁——”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久,直到入目是寂寥无人的草地、再无鼎沸且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人声,夏侯鹜光才一拉马缰绳,迫使马停下。

马原地转了一圈,踏了踏马蹄,随即低下头来,狠狠地咬了一口草,放在口中不紧不慢地嚼着。

入目是星星点点、宛若银河般光亮璀璨的萤火虫群,绿莹莹似一盏盏晃动的小烛灯,被风一吹,呼啦一下飘散在谢筠兰和夏侯鹜光的周身,将两人的发丝颜色都染上了点点的彩色荧光。

周遭青草摆动,空气中浮着雨后清新的水气,不远处红色的许愿树挂着红色的丝绸带,被零星的萤火虫包裹着、轻柔地飘动,如梦似幻。

“…………”耳边很安静,除了蝉鸣,就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迟来地感受到男人放在自己腰间的桎梏,谢筠兰不适地动了动,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于是便小声道:“夏仁,你快放开我呀。”

“………..”夏侯鹜光闻言,这才如梦初醒。

他紧绷的双臂缓缓松开,随即翻身下了马。

他让谢筠兰坐在马上,他则将马牵到树边,用绳子绑好。

谢筠兰坐在马上,冷风从他的肩膀,一直蔓延到光裸的脚背,令他缩起脖子,悄悄将手藏在衣袖下,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出来的急,身上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绫裙,又大病初愈,被夜间凉风一吹,难免又冷的颤抖,脸色也发青发白。

夏侯鹜光一直在用余光看他的举动,见状,脱下自己外袍,展开披在了谢筠兰的身上。

还带着体温的外袍隔绝了周遭的寒冷,为了不让自己在浸入那冷透骨髓的夜风里,谢筠兰也顾不上外男和双儿有别,赶紧用夏侯鹜光的外袍用力裹紧自己的身体,以此御寒。

他浑身藏在夏侯鹜光的衣袍里,连腿都被盖住了,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小脸上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安静地注视着夏侯鹜光。

夏侯鹜光也仰头看着他。

一时沉默。

夏侯鹜光本来就话少,谢筠兰等了一会儿,见夏侯鹜光一直沉默,也就没指望他会再说话了。

他轻轻撇开脸,看向不远处飘着红绸的姻缘树,轻声道:“夏仁。”

他说:“你还是送我回去吧。”

“……..”听到谢筠兰说要让自己送他回去,夏侯鹜光原本波澜不惊的瞳仁里缓缓浮动出一丝情绪,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措辞,好半晌,他才面向谢筠兰,蹦出一句:“为什么?”

他歪了歪头,看起来像是某种努力思考的小动物,马尾发散下来,落在后腰,漆黑的发带轻轻晃动,“他们关着你。”

夏侯鹜光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不高兴:“他们对你不好。”

“这……….”谢筠兰不知道怎么和夏侯鹜光解释,纠结了很久,才勉强道:“他们不是对我不好。”

他说:“他们是担心我,怕我的……….怕我的名声会受损,所以才关着我的。”

夏侯鹜光:“………”他能理解,但却不认可。

在皇陵里暗无天日的九年,让他深刻地明白自由的重要性。

在他看来,没有哪一种爱能束缚自由。

即便是亲人之爱也不可以。

于是,夏侯鹜光想了想,才道:“虽然我明白,你家里人关着你,是为了你好…….但是我不认为这样是对的。”

他理所当然道:“你是人,不是畜生,他们不能这样关着你。”

谢筠兰闻言,无可奈何地看着夏侯鹜光,叹气一笑,“你说的对。”

他说:“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亲还有哥哥…….我与你私下相交,本来就是不和礼法之事,如今我一个人被关起来还好,难不成我们还要继续和他们做对唱反调,以至于两个人都遭受责难不成。”

在谢筠兰看来,关他一个人,虽然行动受限制,但好歹吃喝不愁,还可以忍受;但是如果谢迁鹤和谢筠亭迁怒夏侯鹜光,那就不是关一两个月可以摆平的事情了。

毕竟夏侯鹜光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侍卫”,一个侍卫,又怎么可能敌的了中书令和詹事府詹事的权势呢?

到时候,莫说是被关几个月,要是被他父亲和哥哥知道是夏仁把他谢筠兰带走了,说不定将夏仁暗地里打死,都不是难事。

思及此,谢筠兰只能再度好声好气道:“夏仁。”

他说:“人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爱也是。”

“很多感情,不能用非此即彼来表明……..就算我的父亲和哥哥把我关了起来,但我还是知道,他们是爱我的,并不是想要我死。”

谢筠兰说:“夏仁,你把我带回去好不好?”

他注视着夏侯鹜光的眼睛,轻声道:“我已经出来够久了。你要是不把我带回去,我的父亲和哥哥一定会生气的。”

夏侯鹜光:“……..”他抿了抿唇,心中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在谢筠兰的祈求和注视中,缓缓松动了口:“……..好吧。”

他说:“竟然你想要回去,我尊重你的选择。”

言罢,他走到树边,解开了绑在树上的绳子,随即翻身上了马。

谢筠兰见他肯带自己回去,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弯眸对夏侯鹜光道:“谢谢你呀,夏仁。”

“…….”夏侯鹜光藏在面具后的脸颊绷紧,并不应声。

正在他双腿一夹马腹,拉了拉马缰绳,准备带谢筠兰离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马蹄踏地声响。

紧接着,似乎是有大批人朝这里而来,夏侯鹜光敏感地察觉到不对,猛地转过头,尖锐的箭声迅速划破了夏夜的宁静,如雪夜的寒光,嗖的一下径直朝他的脸张牙舞爪而来。

夏侯鹜光瞳孔骤缩,猛地一拉缰绳,策马转头,险之又险地侧脸躲过流星般的箭矢。

箭尖直直地没入了马身侧的泥土里。

马登时受了惊,高高地抬起前蹄,往前狂奔,而此时此刻,谢筠亭已经率领府兵,追上了夏侯鹜光的马。

“长公子,我看到那个贼人和小公子了!”

身边的府兵拉着马缰绳,伏在颠簸的马上,借着月色和萤火虫的弱光,很快就看清了策马的夏侯鹜光和他怀里小小一只的谢筠兰。

“……该死!”

谢筠亭显然也看见了谢筠兰和夏侯鹜光,说话间,已然用力咬紧了后槽牙。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拜天地,一听到谢筠兰被一个贼人从房里劫持了,他立刻就跨上马、带着府兵赶来了。

他此刻还穿着喜服,但脸上却无喜色,月色将他铁青的脸庞照的一览无余——他肩膀上背着箭弓。

“长公子,我们……..”府兵正想询问下一步是直接追还是将那贼人喊停,岂料刚抬起头,就看见谢筠亭抽出箭,坐在马上直起了身,借着月色和萤光,将冰冷的箭尖对准了夏侯鹜光。

不远处,夏侯鹜光的马受了惊,正在往前狂奔,夏侯鹜光用力拉紧马缰绳,不让其乱跑将谢筠兰颠下去。

但这幅景象落在谢筠亭的眼底,就是有贼人要带他的弟弟“私奔”,谢筠亭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光,指尖微松,手中的箭就瞬间撕裂空气,如同狮子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挥舞着爪牙朝夏侯鹜光冲去。

夏侯鹜光一只手揽着谢筠兰的腰,一只手拉紧马缰绳,耳朵微动,听到了箭破空的声音,心尖骤然一沉。

如果现在马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当然能迅速躲开箭,但一旦躲开这一发,势必会有第二发,第三发。

而马现在已然失控,一旦马中了箭,他一定控不住,会被甩下马背。

思及此,为了不伤到谢筠兰,夏侯鹜光当机立断,揽着谢筠兰的腰,直起身来,用轻功一踩马背,衣角轻旋,随即徐徐朝地面落去。

而在他松开马缰之后,果然有第二发箭射中了马的后腿。

马因为疼痛而嘶鸣一声,发疯地撅起马前蹄,身体直直如同要与地面成直角,片刻后,马重重倒下,砸在了草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嗖——”夏侯鹜光惊魂未定,揽着谢筠兰在地面上站稳,还未放下心,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破空声,仰起头,只见头顶有几发箭矢如同流星一般,朝他直直射来。

夏侯鹜光:“…….”他的眼神猛地一沉。

谢筠亭真的是个疯子。

夏侯鹜光心想,不仅敢抢婚,还敢在谢筠兰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下令放箭。

可惜他现在没有带长剑,不然别说是这几支箭,就算是万箭齐发,他也有办法脱身。

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夏侯鹜光考虑太多,他一掌将谢筠兰推到了一边,随即从袖子里掏出的短匕首,抬手抵在心口,挡去了直冲他胸膛而去的箭矢。

“叮——”箭和匕首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得夏侯鹜光虎口发麻。

很快,还没等夏侯鹜光抬手当下第二支,余光里又见寒光一闪,夏侯鹜光猛地侧过头去,冰冷无情的箭矢直直穿过他的脸侧,将他的面具绳子射穿。

面具绳子顺势掉落在地,露出了夏侯鹜光沉冷的表情。

他抬手砍去了第三根、第四根箭。

第五根箭射落了夏侯鹜光的金冠,夏侯鹜光的青丝失去桎梏,纷纷扬扬落下,遮住了他的侧脸。

“夏仁!”谢筠兰在一旁看着这惊险无比第一幕,简直连心脏都快要吓出来了。

他想要往前走几步,却因为没穿鞋,脚掌被草地和砂石磨得生疼,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想起来,转过头对谢筠亭大喊道:“哥!”

一道鞭子缠上了他的腰,很快,谢筠兰整个人就被谢筠亭拉上了马背。

“闭嘴。”谢筠亭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恶狠狠道:“还敢和野男人私奔!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不是的,哥!”

谢筠兰急的快要哭了,来不及解释,只能匆忙转头,对那些已经拉紧了弓弦的府兵大喊道:“停手!快停手啊!”

可那些府兵听命于谢筠亭,哪里肯放下手,还未等谢筠兰说完话,手中的箭矢就已经同时松手,朝夏侯鹜光而去。

箭矢在夜空中划过二十多道寒光,如同雨点一般,升至最高空,随即以更加迅速的速度往下落。

夏侯鹜光站在不远处,长发散落,遮住了半张脸。

见到眼前这一幕,谢筠兰的心跳都快要静止了。

然而,更让他惊恐的是,此时的谢筠亭也已经拉开了弓,指尖勾着三发箭,对准了夏侯鹜光。

谢筠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要,哥!!!”

“嗖!”

三发箭矢随即跟上。

很快,察觉到杀意的夏侯鹜光并没有躲,而是足尖轻点,直直朝谢筠亭而来。

他掌心的短匕首旋转,飞出砍断了朝夏侯鹜光要害处而来的箭矢,但很快,夏侯鹜光的衣袖和脸颊就被一发接着一发的箭矢划破。

很快在夏侯鹜光双拳难敌四手之时,体力逐渐下降之时,谢筠亭看准时机,在夏侯鹜光转身的瞬间,于暗处的一发冷箭悄然而至。

这一回,夏侯鹜光想躲,但是却没来得及。

冰凉的箭矢射进他的右肩,溅起了血液。

剧痛随之而来,像是蚀骨的蚁,密密麻麻穿透了骨髓,啃咬着每一根神经。

夏侯鹜光皱紧眉头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手中的匕首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

千钧一发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拔出箭,丢至一旁,随即就地一滚,下一秒,三发箭就没入了他曾经站过的草地。

“呼……”周遭安静的只剩下夏侯鹜光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

有温热的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滴进眼睛里,夏侯鹜光捂着出血的伤口,踉跄几步,右膝抵在地面上,强行撑着上半身,不让自己脱力跪下去。

不远处,谢筠亭揽着谢筠兰,缓缓靠近了他。

“夏仁!”

谢筠亭见夏侯鹜光受伤了,急着想从马背上跳下来救他,但却被谢筠亭死死搂在怀里:“别动!”

谢筠亭紧紧拉住谢筠兰,不让谢筠兰靠近夏侯鹜光,随即对身边的府兵吩咐道:“把那个贼人给我带上来。”

“是!”府兵听令,翻身下马,连拖带拽、毫不客气地将夏侯鹜光带到了谢筠亭面前。

谢筠亭坐在马背上,手里抓着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侯鹜光:“抬起头来。”

夏侯鹜光不堪受辱,沉着脸,用内力,单手震开了禁锢着他的府兵,随即一把抓住谢筠亭的马鞭,用力将他拽了下来。

谢筠亭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不其然被他拽下马,摔在了地面上。

“——哥!”

谢筠兰在马上急的大叫,都不知道该帮谁好了:“夏仁,你怎么能……..”“好久不见,谢大公子。”

夏侯鹜光看着摔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的谢筠亭,沉着脸,冷笑着喘息了一声。

随着他运功使用内力,血液愈发汹涌地流出伤口,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显得脸上的青色印记在月色之下愈发明显,声音沙哑:“很抱歉,毁了你的婚礼。”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筠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随即像是想要确认什么般,猛地抬起头。

月色下,夏侯鹜光因为印记而略显狰狞的脸庞一览无余。

“……..”谢筠亭用力攥紧了指尖,呼吸之间,已经将夏侯鹜光的目的和用意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睫不自觉轻颤,随即用力闭了闭眼睛。

许久,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夏侯鹜光,半晌,低低开了口:“别来无恙啊……..三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