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4)
青夜霜摩拳擦掌,立即钻进了那地道,眼看青夜霜大半截人一下就没入了幽黑中,怜江月想喊他,没喊住。这时,青夜霜回头朝怜江月和行山招了招手,比划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手摇手电筒,道:“墙上挂着这个,有台阶。”
怜江月就也踩着台阶,下了那地道去。青夜霜看他下来,笑嘻嘻地贴着墙壁让出个身位,点头哈腰:“冲锋陷阵,我就算了吧,您请。”
行山听了,要下去打头阵,可怜江月已经走到了最前面,还吩咐行山:“你殿后吧。”
行山只得是走在最后,拿了手机照明。
那青夜霜美滋滋地走在两人中间,道:“好有安全感哦。”
没人接他的话茬,这一前一后的师兄弟都在地道中专心摸索。
这条地道的台阶都是用土夯出来的,越往下走,台阶越发松软。怜江月摸着墙壁,走得很小心,青夜霜也是小心翼翼地,行山探着身子往前打量,说道:“这地道好深。”
青夜霜道:“可不是嘛,我们走了得有十来分钟了,还在往下呢。”
他仰头看了看,那地道的入口此时如同一扇小小的天窗,窗外光线十分昏暗,想必太阳已经落山了。
接着又走了约莫十分钟,下了百来级台阶,终于到了底。怜江月左右一照,他右手边是堵土墙,左手边是一条羊肠小径。怜江月踏上小径,径道既窄且矮,他不得不猫着腰,缩起肩膀。虞兮正里。
怜江月回忆道:“这大概是怜吾憎的身高和体型。”
青夜霜就道:“你爸还挺有能耐,你觉得这是他自己一个人挖出来的吗?”
怜江月摇了摇头:“不知道。”
行山道:“这会是通往哪里的?”
怜江月还是摇头,还是道:“不知道。”
青夜霜就猜测:“不会是通往那个医院吧?”他摸着肚子禁不住埋怨了起来:“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早知道吃了东西再下来了,饿死了。”
他的肚子积极响应他这番话,擂起了鼓,可眼下别说吃的了,连口水都喝不上,青夜霜免不了是长吁短叹,如此猛得吸进了一口空气,他打了个喷嚏,问其他两人:“你们有么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行山嗅了嗅,说:“土的味道吧。”
怜江月说:“烟味吧,这里的人常抽的一种烟的味道,是有一些。”
那烟味若有似无,像是埋伏在空气中的刺客,不时偷袭一下人的鼻腔。怜江月摸了把身边的墙体,把手放到鼻下闻了闻,土质愈发潮湿了。那烟味不是从土里传出来的。
青夜霜拍了下他,往前一指:“烟味好像越来越重了。”他还道,“今天那个找你麻烦的男的身上也有这个烟味。”
怜江月又矮下了些身子,几乎是蹲着往前挪动了,这地道是越来越矮,也越来越窄,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三人只能用爬的了。怜江月咬着手电筒,那电筒光一闪,兀的消失了,他就喊了停,坐在地上正要手摇发电,青夜霜道:“你看前面。”
地道前面隐隐出现了一个光点。怜江月便收起了手电筒,关照后头的行山:“把手机也关了吧。”
三人摸黑朝着那光点爬去。
光点逐渐放大,怜江月逐渐看清了,那光是从一扇金属排风口后投出来的。怜江月爬到了排风口后,往外看了眼,外头能看到一些货架,似乎是个储藏间,没有人。他就试着去卸那排风口,竟轻而易举就卸了下来。他爬进了储藏间,拍了拍身上的土,原来这房间里的货架上摆放着的是一些清洁用品,门后挂着一套清洁工的制服,墙边竖着些拖把扫把。
行山和青夜霜也爬出来了。行山把排风扇安了回去,怜江月看着那套清洁工连体服,说道:“我去看看情况。”
青夜霜一把拽住了他,瞪大眼睛:“你?独臂清洁工?”
行山道:“我去。”
他就穿上了连体制服,提了个拖把,在裤兜里塞了条毛巾,拿了个装着消毒水的喷壶开了门走了出去。他留了道门缝,怜江月和青夜霜就猫在那门后,透过门缝往外张望。这房间对面是个两扇门紧闭的房间,再边上能看到一个打卡器。因着视野有限,两人所能看清的布局也就这些了。
门前的走道宽敞干净,灯光明亮,不时有一些穿白大褂的人走过,人人脖子上都挂着证件门卡似的东西。
青夜霜悄声道:“真的是医院?医院地下的办公室?”
怜江月道:“石头村的医院统共十个医生,我都见过,这里走过去的十来个人,人我都没见过。”
“新招的?”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由一个护士搀扶着由远及近走了过来。那中年男人失魂落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你们怎么都像我女儿不存在过一样?我养了她十几年,怎么就不存在了呢?怎么就没这么个人呢?”
护士轻轻点着头,附和着男人:“你女儿在的,有她这么个人,你冷静一些。”
男人却哭得愈发厉害了,经过那两扇门紧闭的房间时,突然伸长了颤抖的双臂,喊着:“闺女啊,闺女啊!”
恰巧那两扇门向边上打开,一个年轻人推着一辆装满了土的小铲车从门里出来。男人看到那铲车,立即是扑了过去,扒拉着土,激动不已:“闺女!闺女!”
护士忙要去拉他,可怎么也拉不动,她就呼喊了起来:“来个人帮帮忙!”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腰间配着伸缩棍和枪的壮汉赶了过来,各个都像那二床青年那般健壮。壮汉们拉开了男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跑了过来,给了这个男人一针,男人立即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这女人的嘴边有颗黑痣。
怜江月的眼神一紧,这女人还指挥了起来:“人送去实验室,谁来轻一下这里的土,快,那边那个清洁工,你过来!”
女人喊的正是往储藏室走回来的行山,女人就拉着他,指着地上撒下来的土道:“赶紧扫一扫,记得送去实验室,不能乱扔,知道了吗?”
行山点头应下,跪在地上和那推铲车的年轻人一块儿清理了地上的泥土,年轻人推着铲车走开了,行山一看左右,趁无人注意,溜了回来。
“怎么样?”怜江月问道,“看出是什么地方了吗?”
行山把沾了不少土的毛巾塞进裤兜,摇着头道:“像医院,有手术室什么的,但是又像实验室,有会议室,档案室,都要刷门卡才能进去。”
青夜霜搓着手道:“怜江月,这不就是你爸画的那张地图里出现的那些房间吗?实验室,档案室……”他啧了两声,“你说他就这么把这么重要的地图放在家里,不怕被这里的人发现?”
“被这里的人发现了又会怎么样?”怜江月道,“我们去实验室看看。”
行山道:“太多监控了,连厕所进门的地方都有一个,”他皱着眉叹气,“我没找到监控室。”
怜江月看了看他:“你没被人发现可疑吧?”
青夜霜一笑,拍了下行山,亲热地揽住他的肩,道:“你放心吧,师弟那么会胡诌,哪那么容易被人怀疑?”
青夜霜就摸了摸行山那身清洁工制服的口袋,行山从他的臂腕下绕开,道:“没有门卡,我早摸过了。”他辩解道,“我不是胡诌,是合理规避风险。”
“看吧,这又胡诌上了。”青夜霜哈哈直笑。
那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怜江月就压住了嘴唇,众人噤声,挤在门后,从门缝往外窥看。这回经过这储藏室前的是三个人,一个男护士推着一台轮椅,那轮椅上坐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男人,像是昏了过去,一个医生走在他们身后,看着手里的文件。
怜江月问行山:“能照到这个地方的摄像头在哪里?”
行山凑过去一看,明白了怜江月的意思,就开了门,闪身出去,寻到摄像头的死角,趁周围没人,迅速点晕了那男护士和医生,一手扶着一个,将他们拖回了储藏室,接着又把那坐在轮椅上的人也给推了进来。行山关上了储藏室的门。
怜江月摸了摸轮椅上坐着的人的鼻息,还有气,身体很烫,双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伤了,手上的烟味很重,甚至有些呛人了。
青夜霜这时已经扒下了护士和医生的衣服,他穿上护士服,把医生的大褂给了怜江月,道:“我走你右边,你注意护着点右手,别让人发现了。”
怜江月拿起那医生攥着的文件纸,扫了一眼,这是一份体检报告,检测的是体内辐射成分,这辐射物只有一个中文代称:黑星。
“你还愣着干什么啊?”青夜霜一拍怜江月,怜江月匆忙换上医生的衣服,把附有医生一寸照的门卡塞进口袋,推着轮椅男子出去了。
行山找了把扫把,横在地上,留了道门,跟了出去。他在前带路,三人往实验室去。这一路上,怜江月就低头看体检报告,他这医生虽然是假扮的,看报告倒看得很仔细认真。青夜霜注意观察着周围,见了人就客气地笑一笑。
行山不时拿个消毒喷壶喷一喷门把手,抹一抹墙。
并未有人识破他们的身份,到了档案室门口,怜江月就用那医生的门卡去刷门锁,这一刷,刷卡器上亮起了红灯,没通过。行山和怜江月都有些傻眼,青夜霜上前去,左右看看,摸出了一张门卡,一刷,档案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护士能进,医生不能进?”行山疑惑道。
青夜霜推着他进了档案室,关上了门,抬头一看:“这里没有监控。”
“可能档案室里有很多机密,装了摄像头反而容易被人偷看了机密。”行山道,“不过到底是什么道理,你……”
怜江月直接拿了青夜霜捏在手里的门卡看了看。青夜霜一把将门卡夺了回去,叉着腰显摆道:“这可不是医生护士的门卡。”
怜江月道:“你从那男的身上偷的?”
行山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对着青夜霜道:“你以后能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吗?”
青夜霜不服气了:“那我们今天恐怕就进不来这间档案室了。”
怜江月道:“看来他在这个地方权限很高。”
“他到底是什么人?”行山看着那坐在轮椅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这个人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怜江月这时把体检报告放在了轮椅男的膝上,走到档案室里的移动密集柜前,移开了一只标有“水质报告”的柜子。青夜霜道:“我去看看那个‘户籍变动’里有什么。”
行山和怜江月一起行动,两人在那存放水质报告的移动柜上翻找了起来。这柜子里按照年代存放着不同的水质报告,从2010年至今。怜江月翻出一份2011年的水质报告,道:“这和怜吾憎本子里夹的那份一模一样,就是日期差了一天……”
他面前这些档案夹里夹着的报告全都出自不同的大学实验室,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他疑道:“难道那份不是他送检得来的报告,是从这里偷拿的?”
行山站在他对面的柜子前,回头喊了他一声,道:“师兄,这里还有2010年的报告,不过,好像内容和那个架子上的不一样,看时间,这里的报告是每个星期都做,里面有一种物质……”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黑星是什么?你们化工专业学过这种化学物质吗?”
怜江月找了份面前柜上的10年的报告,和行山拿着的报告比对了番,两份报告从实验室环境,到检测的物质截然不同。
“黑星到底是什么?”行山问道。
这时,青夜霜道:“怜江月,有你爸的户籍资料。”
怜江月就要过去找他,他这才从柜子间走出来,档案室的门开了,就见那2床青年冲了进来,怒目圆睁,脸膛发红,仿佛要吃人。
行山拉着怜江月,一指密集柜后的一扇门,道:“这边走!!”
2床青年高喊:“不能进去那里!”
怜江月和行山相视一眼,那就偏要进去看看!
行山一掌震开了那关着的门,迎面一股呛人的烟味,一股灼人的热气,他和怜江月都不住咳嗽了起来,那青夜霜也跟了过来,他往怜江月手里塞了一张纸。
“你爸是被建议诊断为肺癌的。”青夜霜说道。
“建议诊断?”
行山一看周围,附近有好些桌子柜子,他就拖了一张桌子过来堵住了那门,道:“先想办法出去!!其他事情回头再说吧!”
怜江月迅速环视四周:“怜吾憎的地图上档案室后面应该是一间实验室啊。”
可他们面前隔着一条走道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坑洞,那坑洞上方的物体看上去都是扭曲的。源源不断的热量正从那坑洞中涌出。附近的桌子上有的是空的,有的摆着水缸,水缸里泡着弓箭,匕首之类的东西。这里的墙上还挂着不少防毒面具。
“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夜霜轻声问道,一步步走向那坑洞,他实在很好奇。
行山这时看到了斜对角处的一扇小门,说:“那里有扇门!走!”
怜江月却不为所动,他也朝着那坑洞走去,他也很好奇。他还觉得很熟悉,无论是这份热量,还是这弥漫在房间里的独特的刺鼻烟味……
砰!砰!!
有人在不停撞击行山用桌子抵住的门。行山着急去拽怜江月:“还是先走吧!”
这时,一个穿着连体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从那坑洞中爬了上来,他的手里提着个小水箱,箱子里躺着一把黑色的匕首。他看到怜江月一行人,四人面面相觑。青夜霜已走到了那坑洞边,这坑洞非常深,但周围没有护栏,也没见到往下去的楼梯,趴在坑洞边的戴防毒面具的人踩着插在坑壁的两把宝剑站着。他此时站得很不稳了,腿明显在发抖。
青夜霜指着那坑洞问道:“这匕首是从下面拿上来的吗?”
怜江月和行山也走到了坑洞边,两人往下一看,坑洞真的很深,或许可以称之为深渊了,这深渊的底部是猩红色的,好像一团被压得很扁,还很平静的火。坑壁周围插满了各式宝剑,大刀,斧头,机枪。全都是漆黑的,还有漆黑的烟雾从它们身上涌出,流向那深渊的火红底部。
怜江月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
青夜霜道:“这不就和你说的那个沙漠地下的森林一模一样吗?那个森林吸收动物植物的生命力,这个地方是吸收武器的生命力啊!”
他皱起了鼻子:“这个味道,就是那烟味。”
怜江月忽然想到:“难道他们抽烟其实是为了掩盖在这里工作,沾染到的这个怪味道,才把那味道说成是抽了特产烟导致的?”
行山道:“走吧!”
砰!
门被撞开了。一颗子弹飞了过来,在空中炸出一团火花,那戴防毒面具的人似是被吓到了,往后一仰,摔了下去,怜江月要去抓他,没能抓住。
就听二床青年大吼:“槽你妈,这里不能开枪!!”
行山一看怜江月和青夜霜:“走!”
三人正要往那小门跑去,突然三道寒光射来,三人分别躲开,只见地上多了三只飞镖。青夜霜还要往那小门摸去,一只飞镖射在了他的脚上,他抱着脚在地上打了个滚,一不留神就滚到了那坑洞边缘,眼看他人滚下去了,怜江月忙伸手去抓他,行山也来帮忙。
两人一人抓着青夜霜的一只手,怜江月发力,行山也要发力,就在这时,怜江月突然撒了手,晕了过去。行山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怜江月的的肩上竟中了一支尾端绑着根绿绳的飞镖。
青夜霜哇啦哇啦呼喊起来:“别松手啊!!
行山便要把他拉上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黑烟升上来,熏到了行山的眼睛,他有些看不清青夜霜了。行山犹豫了。怜江月昏迷,后有追兵,人多势众,这难道不是摆脱青夜霜的最佳时机吗?无论如何,他没能救下他,怎么都说得过去。
只要松开手,这个不干正经事,不说正经话的青夜霜就会消失,从此他就耳根清净,从此他师兄身边也就清净了。
“师弟……行山师弟……行山……!”
青夜霜还在呼喊着,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也充满了盼望。
行山揉着眼睛,那黑烟熏得他直想流泪。他听到身后有人正朝他们跑过来。
他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