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58、
利姆露偷偷溜走的第三天, 晴。
比起急得团团转的归终，摩拉克斯显得太过淡定了，他甚至还有闲心扮成人类模样去逛街, 一路上带回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归终翻了翻摩拉克斯带回来的一堆, 除了几本封面古朴大气的书籍，对其他的不怎么感兴趣。
“鸟笼子、夜泊石、茶杯……”归终有一搭没一搭地清点着，翻出只漂亮的玉簪，簪头白中带点青翠，被雕刻成了镂空的祥云模样, 玉种成色不错，颜色清透, 通体莹润, 做工随稍显粗糙但颇有几分巧思。
她把玩几下, 越看越新奇，“这个倒是不错, 不介意的话，我就自作主张地收下啦。”
摩拉克斯摇摇头, 表示没意见：“你喜欢就好……倒不如说，此物正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嗯？特地？”归终把玩玉簪的动作一顿, 颇为狐疑地对着摩拉克斯打量一番，眉头一皱，下一秒, 玉簪尖利的一端已经抵在了对方的喉结处。
她语气玩味：“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摩拉克斯自然知道友人这是在开玩笑，于是淡定地拂下颈间的簪子，“我不是摩拉克斯还能是谁？”
“摩拉克斯就是块又冷又臭的石头，他可不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还会特地为友人准备符合喜好的首饰物品。”归终顺势收回手，昂首笃定道。
其实归终的话算得上偏见了，这还是有些个人恩怨在里面的。摩拉克斯年少轻狂时情商不算高，古板又无趣，但与友人和子民们相处久了，千年顽石也能被捂热，更何况是个有智慧的魔神？
他已经变得有人情味多了。
不过买下这玉簪的人确实不是他……而是利姆露。
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不外乎就是逛街时余光一瞥，刚好目睹了某个水蓝色史莱姆狗狗祟祟地混在小摊贩中混吃混喝的场面罢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算准了回来后必定会面临归终大发雷霆的场面，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外面浪够了再回去。
“所以他买下了玉簪做赔礼，又带来了沉玉谷方面的一些情报。”摩拉克斯解释得慢条斯理，将来龙去脉都说得清清楚楚，丝毫不为利姆露辩解。
谁让某史莱姆来去匆匆，说好的沉玉谷香茗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利姆露只去了外围，观察到的信息不多，但他直觉里认为沉玉谷很奇怪，百姓们疑似被囚禁豢养起来……需要深入探查一番。”
“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本就无权干涉。他现在人呢？”归终捏紧玉簪，额角的青筋蹦起。
摩拉克斯目光游移。
“快说！”捏紧的拳头狠狠砸在石桌上，坚硬的岩造物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性魔神一拳打得四分五裂，落在地面发出来沉闷的坠落声。
擦着冷汗，摩拉克斯终于开口：“他在外面闲着也是闲着，已经被我派去盐之魔神的领地试探情报。”
归离原之魔神的交易持续了几百年，一直和谐稳定，但如今赫乌莉亚已经近一年未与部落交易食盐了。
虽然归离原的食盐储量足够，但魔神们作为部落的领导者，对这些关键性物资还是马虎不得的。
先前战事紧张时，归离原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其他部落的事，现在刚好利姆露闲下来，给他安排个外派的事，也算人尽其用了。
“帝君大人，您是说利姆露去了地中之盐？”
不等归终有所反应，伴随一声长啸贯彻穹宇，理水叠山真君扑闪着翅膀降落，面色凝重地询问道。
“理水？你和留云他们不是在负责周边魔神的异动情况吗？”
“正是如此……帝君大人。”理水叠山真君恭敬行礼，随后才将自己得知的情报诉诸于口。
“半日之前，海之魔神方才向盐之魔神发起战令，决定不日便攻打盐之魔神的领地，如今的盐之魔神领地大乱，人心惶惶，实在不适合利姆露大人前去趟浑水啊。”
摩拉克斯皱眉沉思，理了理自己知道的情报：“这些年海之魔神虽没再向归离原发什么小心思，但海之魔神的子民被强大的神明庇护，愈发不知满足，于是瞄上了邻近的盐之魔神领地。”
“赫乌莉亚的性格软弱，想来宁愿让步割地，也不愿参与战争，如此一番，海之魔神子民竟被喂得胃口竟愈发大，对盐之魔神的子民步步紧逼。”
归终头脑聪慧，自然也厘清了来龙去脉，当即拍桌：“快去通知利姆露，让他赶紧回来！”
两军交战之际，最忌掺和其中，利姆露不早日回来的话，恐怕会惹火烧身，还被无故卷入这场战争中。
“不。”摩拉克斯阻止道：“以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回来的，况且盐之魔神的对手是海之魔神。”
早在千年前，利姆露便与那家伙结下梁子了，这些年来，不是对方在装缩头乌龟，就是利姆露在昏睡，这才不至于打上一架。
若真的让他遇上了，这场架，利姆露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摩拉克斯从不怀疑利姆露的实力，他和对方是从初生时期便出生入死的挚友，利姆露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
可那是海之魔神。
这家伙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邪性，当年恶螭们还集体被其奴役，再加上天衡山部落的调虎离山计……海之魔神不得不防。
“利姆露或许需要帮助。”摩拉克斯直起身子，深邃的眼眸望向远方，几乎不带犹豫道：“归终，归离原暂且交给你们，利姆露那边，由我前去助战一番。”
“理水，探听情报的事继续交给你们，协助大家护好归离原。”
“好。”
“是，帝君！”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响起，理水再次抬眸，眼前早以没了那道沉稳而安心的身影。
只剩空气中弥漫着略带苦涩的茶香。
归终揉揉眉心，轻叹一声。
战争啊……还要持续多久才会结束？
159、
地中之盐，传说中盐之魔神的领土，虽说无论气候还是地理条件都比较优越，但在其他部落的鲸吞蚕食以及盐之魔神的步步割让之下，这个部落的领地越来越小，越来越贫瘠，已经看不出当年那副繁荣的景象了。
利姆露还记得，自己某次途经地中之盐时的匆匆一瞥。
那时还没有爆发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赫乌莉亚虽懦弱，但却是个贤明的君主，地中之盐有着大量的食盐产出，与周边部落都有交易往来，物资充裕、上下一心，子民们的精神面貌都格外不同，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意气风发。
与现如今的场面几乎是大相径庭。
很诡异。
部落的边境只有盐之魔神布下的防御，没有人类守卫，根本挡不住利姆露的空间切割。
［检查完毕，未发现任何高危陷阱，利姆露大人可放心前进。］
不需要利姆露动手，大贤者主动替他划开一道空间缝隙，利姆露不带丝毫犹豫地踏入其中。
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死气沉沉的场景。
大贤者直接将空间缝隙的落点安排到了人类聚集的城内，卡在视觉死角处，无人发现城内闯进一位格格不入的入侵者。
也方便了利姆露更细致地观察这座城池，以及城中的人们。
印象里朝气蓬勃的部落印象逐渐皲裂，层层剥落之下，鲜活又意气风发的人类逐渐褪色，变成了眼前迷茫无助，或是嫉世愤俗的狰狞面孔。
就连街上的孩子们都神情呆滞而麻木。
街上游荡的人们已经与游魂无异，只有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流，以及不时泄出的窃窃私语给他们带来点微不足道的生机。
利姆露只听到了零星几个字眼。
“攻打……逃难。”
“……神明大人。”
利姆露躲在阴影中，眉头紧皱，深觉事情并不简单。
“大贤者亲，你能听清楚他们在低声说什么吗？”
大贤者自然不可能辜负主人的期待。
［信息收集中——］
［收集完毕，根据以利姆露大人为中心直径一千米内的人类泄露出的情报，大贤者推测出以下情报点。］
［一、部落常年遭到外敌侵扰，搬迁数次，如今领地狭小贫瘠，百姓物资紧张，民不聊生。］
［二、因盐之魔神多次消极避战，百姓如今怨声载道。］
［三、推测有复数个魔神部落向地中之盐发下战书，此地百姓正计划逃难。］
不，还不够。
大贤者搜集到的情报都来自普通百姓，他们能知道的消息屈指可数，想要了解内情，还是得深入权力内部。
利姆露目光灼灼，望向远处那座象征权力的神殿。
要加快速度了。
直觉告诉利姆露，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可能会错过重要的情报。
当机立断，利姆露随机挑选了一个倒霉鬼敲晕，摇身一变化成那人的模样，混进了前往神殿的队伍中。
一路竟然畅行无阻。
盐之魔神的神殿并不豪华，比起那些穷奢极欲的魔神，甚至算得上寒酸，但防守的力量充足，小小一处神殿，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重兵。
披荆执锐，严阵以待。
正当利姆露还走着神时，大殿的入口处缓步走出一身装扮武威的人类。
“都到齐了吗？！”
众军沉默不语，利姆露眉心直跳，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
那人静默片刻，大掌一挥，“都随我来！”
夹在军队里的利姆露细细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假装犹豫片刻，也随着身边人的脚步迈进神殿的大门。
诡异，太诡异了。
无处不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在酝酿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物。
无人把守的边境。
计划逃难却游荡街头、不见急迫的百姓。
聚集在神殿中、一路畅行无阻的军队……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惊人的想法浮现在利姆露脑海中。
与此同时，耳边仿佛传来摩拉克斯略带急迫的嗓音。
“利姆露，能听得到吗？海之魔神向地中之盐宣战，我追着你的脚步前往地中之盐助战，却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海之魔神大概率还未动身，我破除结界需要耗费一段时间，你在里面等我，不要轻举妄动。”
利姆露：“……”
被挤挤挨挨的军队裹挟前进着，利姆露抬头望天，却只见黑漆漆的屋顶，此刻只想摇头苦笑。
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这情况，能不能轻举妄动，可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