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什么?有喜?
“师……”顾临声音蓦地一滞,像是说不出口。
我感觉自己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小腹一抽一抽的疼。
顾临顿了顿,含糊过那个称呼,走到我身边,目带焦色,“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吐得太厉害,我的胸口急促起伏,眉头难受地拧紧,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小腹沉沉的坠痛,难道是吃坏肚子了吗?
我无意识抚在小腹,茫然地想道。
“要不是知道小师叔是男子,看小师叔这样,还像是有了。”
苏涟漪玩笑似的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池塘。
恶心的感觉再次翻涌而上,我喘了几口气,勉强将那股恶心压下些许。
我抹了一下嘴角,缓缓直起身。
“我没事。”
略过苏涟漪的话,我对顾临说道。
苏涟漪像是半点没有发现我对他的反感,我都故意冷处理他,他还死皮赖脸的要凑到我身边来。
“怎么脸都白了?”苏涟漪心疼似的感慨。
我脸色苍白,腿也酸软,哆嗦着推开苏涟漪,“我要回去了。”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苏涟漪不依不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假模假样说道。
“我不要你送。”我不耐烦了,他怎么这么烦啊。
我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苏涟漪还这样烦我,我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离我远一点,你身上味道太浓,熏得我恶心。”
苏涟漪脸色几不可查的一僵,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我拧着眉头去掰他的手,“松手。”
“苏师弟,”顾临抓着苏涟漪的手,将我揽腰挽在怀里,“我也要回戮峰,我来吧。”
苏涟漪从善如流一样松开我,“我真是昏了头,竟忘了还有师兄。”
“那就拜托师兄好好照顾小师叔了。”
我虽然也排斥顾临的触碰,但比起苏涟漪,我还是宁愿被顾临扶着。
顾临带我回了戮峰,一落地,我便连忙退远了,“多谢你,剩下的路我自己可以。”
我躲得有些明显了,就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兽。
顾临怔了怔,眼中似有几分受伤。
我攥紧了手指,心中有几分愧疚。
但我实在是不愿同旁人有任何的触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同人有任何的接触,我便感觉止不住的反感。
寒毛耸立,头皮发麻,像是畏惧,像是排斥。
我怀疑自己是出了什么毛病。
“我先走了。”我偏过头,不敢同他对视,急匆匆地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洛无尘。
“出去玩了?”他站在院中的一株海棠树下,见我归来,眸色微微放软。
“嗯。”我胡乱点点头,拖着有些酸软的双腿走到他跟前,“夫君……”
洛无尘抚着我有些苍白的唇,垂下眼睫,“嗯?”
“你抱我回去好不好?”我朝他伸出手臂,同他撒娇,“我走不动了。”
洛无尘便微微俯身,将我抱起,“娇气。”
我没有同任何说过,我其实排斥所有人的触碰。
这其中,也包括洛无尘。
洛无尘的怀抱很温暖,可以轻易地把我抱在怀里,不叫我吹到一丝的凉风。
这给我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让我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我愿意克服自己的本能,如倦鸟在树枝小憩,将自己托付。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逐渐习惯与他人接触,也习惯同夫君亲密。
可我知道,其实我只是学会了伪装,习惯了隐忍。
我其实,还是排斥外界。
我是不正常的。
我很想知道,我自己是生来如此,还是经历了什么事情。
才组成现在这样敏感,多疑,又渴望被爱的我。
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抱有戒心,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叫我同受到惊吓的兔子那样心脏狂跳,如临大敌。
明明那样胆小,却又可以不顾后果地去爱……
可惜我没有记忆,不知道原因。
洛无尘将我放在铺得柔软的床榻上,温热的手指抚过我微凉的脸颊,“你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摇摇头,没有将在山门发生那些的事情告诉他。
那些弟子说的难听,但也确实没有说错。
我确实配不上夫君。
说了,也不过是叫夫君为我烦心。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夫君喜欢的,还是不要去消耗他对我的喜欢了。
我的手按在腹部,面朝着洛无尘的方向微微蜷着。
不知怎么,原本小腹处传来的沉沉坠痛,在我被洛无尘的气息包裹其中的时候,竟淡了下去。
到现在,只剩下身体的疲倦。
“就是有点累。”我轻声道,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同洛无尘保证,“睡一觉就好。”
最近,我总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夜晚……
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易起杂念,心中没由来升起的不安,不小心听见的一些闲言碎语,纷纷扰扰,绞得我坐立难安。
就好像自己的生活在什么地方出现了某些问题,但是无论我如何找也找不到问题在哪儿。
那种无法控制直接下坠到感觉,实在是叫我如鲠在喉。
尤其是当我一人独处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无限放大。
“夫君……”我拉住洛无尘的衣袖,“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
“好,”洛无尘抚了抚我的发顶,没有追问,而是上来同我并肩躺着,“为夫陪你。”
我是真的以为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但很遗憾,我的身体并没有好转。
自那日见到苏涟漪起,我的身体便出现了一些异状,我变得嗜睡,食欲也变得萎靡,时不时便会有呕意升起。
困倦,疲乏,恶心……我感觉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又吐过了一次,脑袋木木的,生理反应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脸。
我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与汗,可才擦了旧的,就又添了新的。
腹内好似钻进一只怪物,将我弄的吃不下,又吐不出,不过短短几日,便憔悴许多。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安的抓紧了自己的手臂。
我会不会……死?
我呆呆的坐在窗前,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了。
可我又不敢叫洛无尘知晓。
我不想叫他担心。
我舍不得他为我担心。
在洛无尘面前,我再难受都全部忍耐隐忍不发。
但他一走,我下一刻便能吐得撕心裂肺。
最严重的一次,我吐得满口都是又苦又涩的苦汁,小腹传来的疼痛叫我无法站直,站稳。
我起初还能扶着墙走,到最后我只能佝偻着,几乎是跪着,一点一点挪到房间里。
【要不是知道小师叔是男子,看小师叔这样,还像是有了。】
蓦地,苏涟漪那句取笑的话突兀地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下意识按住自己平坦的小腹,失魂似的恍惚了一下。
若……真能那样,其实也好。
可天底下哪有能够怀孕的男子。
我又马上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虽然我心中知晓这只是自己不着边际的联想,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当真。
我深爱着自己的夫君。
能所爱之人孕育子嗣,会给我无上的幸福。
可这也只能想想,哪怕是修真界,拥有各种奇特灵丹妙药的修真界,也从来没有男子怀孕的前例。
比起这个异想天开的猜想,我的情况更像是生了什么怪病。
我去过藏书阁,也翻阅过相关的书籍,可我毕竟不是良医,没找出自己的症结所在,反倒因为发现一堆同自己症状对应的病而慌了阵脚。
自己把自己吓得手脚冰凉。
更何况医书上,同我症状应证最多的就是怀孕。
就算我不痛医理,也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我没有再去翻在医书。
还是找个医馆看一看吧。
于是,我趁着夫君外出,悄悄下山,去了医馆。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医馆的大夫年纪不大,诊脉的时候眉心蹙得很紧,我在一旁看着,心就吊了起来。
“您稍等。”
他丢下这句话,便进屋去了。
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他的师父。
他师父骂他“这点脉都不会诊,我教你的,你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吗?”
结果,轮到他诊脉的时候,还把自己的胡子也揪掉了几根。
“咦?不应该啊……”
那老大夫又让我换一只手,一张脸皱成老橘皮,“奇怪……”
然后那老大夫喊了一个更老的大夫过来。
“师兄,你看看。”
另一个老大夫也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不应该啊,这脉象就是……”
“是吧,我也觉得是那个。”
两个老大夫嘀嘀咕咕了一会,面色沉重地同我说道:“夫人,你这是有喜了。”
我的脑子里几乎空白一片,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有喜?”
我茫然无措地跟着复述,脑子乱成了一团。
“是的,虽然不知为何您的脉象瞧着像是男子,但确实是滑脉。”
“就是你这胎怀得有些不稳,”那大夫沉吟了片刻,“这样吧,我给你开一贴安胎的方子,你先拿回去喝。”
……
我混混沌沌的谢过他们,听他们的建议买了一副安胎的药。
等等?
我怀孕了?
可,可我不是男……的吗?!
不会是他们误诊了吧?
换一家医馆吧。
我藏好安胎的药材,拉了拉帽子,确保自己的脸不会被任何人看见,走进了另一家医馆。
“……这是滑脉。”
“……确实是有喜。”
“胎像不稳,安胎……”
……
我换了一家又一家的医馆,找了一个有一个大夫,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凡人,修士。
答案都是惊人的一致。
我的肚子里,不是进了一只怪物,而是有了孩子——
有了,我与夫君共同的子嗣。
虽然仍是感觉不可思议,但我还是很快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我摸着还很平坦的小腹,那里有着我同夫君的子嗣。
只是一想,我便感觉飘荡的心好似被温暖甜蜜的水浸泡,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柔软的弧度。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夫君分享这个好消息。
欣喜之后,我又不受控制的升起了几分不安。
……夫君知晓我怀孕后,会高兴吗?
夫君他……
……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
这个念头一起,便打心底生出一种寒意,我的手心瞬间渗出冷汗,汗涔涔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