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哎, 哎, 好好好。赵爷爷, 你放心, 你要是投胎转世了,我绝对能认出来的,您那惊才绝艳的, 是吧?”
“嗯嗯,三十年后,对, 那时候我还不到五十, 你年富力强, 我演技精湛, 咱们俩配合起来那绝对没其他人什么事儿了。”
“好好好, 我答应你, 到时候你的转世来找我, 不管咱们俩地位差距多大,我都一定把你认出来,同意参演你要拍的戏, 好不好?”
“你消停歇着, 遵照医嘱, 别瞎琢磨, 得空儿我就去看你。”
谢辞声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宴灯翻着白眼,一脸虚脱地挂断了电话。
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凑过去给了宴灯一个亲亲,然后,像安抚一只烦躁的小奶猫似的,轻轻地抚摸宴灯的额头耳朵后脖子。
“赵导的电话,又来跟你诉衷情?”
说起这个,谢辞声就忍不住想笑。
之前,赵老爷子再三权衡,还是把最佳男配给宴灯报上去了,为此还被老朋友俞逸飞讹走了他存放了快三十年的好酒说是作为精神损失费,给老爷子心疼的哟。
后来,宴灯又一次上热搜了。
因为他是历年来,第一个同时被国内三大金奖同时提名最佳男配,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于一身的演员。
是的,华夏影视上的第一人。
而这个第一人,才刚刚过完十九岁生日不久。
这事儿一出来,多少人摇头叹息不止,比不了比不了,你还在地上努力跑的时候,人家直接飞到终点线了,太过强悍的人,你连嫉妒这种情绪都生不出来。
也许是秋老虎最后的挣扎扫到了赵老爷子,抑或者是想到再也没法拍到宴灯,老爷子心中有点抑郁,这不,前段时间老头儿突然病倒了。
不过,也没啥大问题,就是人年纪上来了,放在年轻人身上多喝热水睡一觉就能好的小毛病,换到老人身上,那就颇有点缠绵病榻的架势。人老了,一旦生病就喜欢胡思乱想,总觉得阎王爷这是要找他谈心的节奏,成天就开始寻思写遗嘱,给自己操办葬礼之类的。
给冯乐康这个孙子,那是真折腾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孙子。
甚至为了安抚赵老爷子,冯乐康跟甄蓁这对准夫妻,还把原定在一两年后的婚事给提前了。
看到孙子都结婚了,赵老爷子精神头好多了,这精神一好,他就觉得是回光返照。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儿就给宴灯打电话,诉衷肠。
感叹什么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之类的酸词儿。
宴灯扑进谢辞声的怀里,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有些无奈地说:“嗯,今天的主题变了,变成了前世今生未了缘。跟我说呢,他要是今年嘎嘣没了,按他这大半辈子做的慈善阎王爷怎么也会善待他,让他尽快投胎转世的。以他对电影的执念,想必三十年后定是又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让现在答应他,三十年后他的转世来找我拍戏的时候,我一定不能摆架子,一定得认出他来,然后跟他珠联璧合。”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在这里面老病死都无一不让人伤心难过。
可是,让赵导这么一搞,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透着那么股子好笑的味道,生生冲淡了旁人对于他生病的担忧。
不过,说起来今年的天气是热的邪乎,明明都已经入秋了,可最高气温居然能往40以上走。
不但赵老爷子病了,比赵老爷子小好几岁的高编和他夫人,也在这次秋老虎的肆虐下病倒了。相比起赵导躺病床上还能自导自演拍大戏的精神头儿,高奶奶的情况就不太好,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光急救室去了两回了,因为老婆情况不太好,高编的病情也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
谢辞声和宴灯这段时间,尽往医院跑了,不是看这家就是去看那家。
“对了!”宴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捞起放在桌面上的平板电脑,让谢辞声帮忙做参考,“过几天咱们去参加孙哥家闺女的百日宴,我选礼物选的头皮都麻了,哥你帮我挑挑?”
对,大半个月前,李瑶瑶和孙晖这对盼孩子盼了十多年的夫妻,终于晋升成了傻爸傻妈。李瑶瑶的身体保养的很不错,在医院顺产生下一个七斤六两的大胖闺女,生完以后一边看闺女,一边还有精神亲自给宴灯打电话报喜,恭喜宴灯光荣就职胖丫头的干爹一职。
是的,干爹。
之前李瑶瑶就一门心思想让宴灯给孩子当干爹,但是,因为宴灯的再三拒绝,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宴灯当个干舅舅。结果,前段时间聚餐的时候,谢宴俩人没有在亲近的人面前隐藏他们感情的意思。挺着大肚子多愁善感的李女士在吃完这顿饭,回家狠狠哭了一场之后,强势地做出决定,单方面给自家未出生的孩子稚嫩的小肩膀上,按上了一个多年后给宴灯养老的任务。
舅舅再亲,那能有爹亲吗?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因为宴灯才能来的,那让他/她认宴灯当干爹,以后给宴灯养老送终,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了吧?
对于老婆的决定,孙晖虽然有点点酸,但是看着在妻子肚子里拳打脚踢特别活泼的小家伙,他也没有不答应的。等到闺女出生之后,他抱着大胖闺女看着她的小胖脸,孙晖觉得,只要他能往人瑞上活,以后他亲自给宴灯养老都没得问题啊!
宴灯在发现这两口子的心思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很是感动,顺水推舟就接下了干爹这个身份,多了一个软乎乎贼能吃的大胖闺女。
作为一个非常有育儿经验的宴灯,在给孩子挑满月礼上,有点麻爪了。他想了很多,比如编纂一本拳法给闺女,教她从小练拳,这样以后遇到坏人就安全多了;又比如总结一本医书给闺女,让闺女以后当个受人崇敬的国手大能,同时也能保住她自己的身体健康。
但是怎么想,这些东西等她三五岁能开始学的时候再送,好像也是来得及的,现在才是一个不满月的小宝宝,送过去也是放家里落灰。
那么,给一个满月的小胖妞,应该送点啥好?
谢辞声作为借着宴灯的光,成为胖丫头干二爹的男人,思来想去,提出一个建议。
“给豆宝建立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用来救助被遗弃的女童?”
谢辞声点了点头,“给孩子什么,都不如早早给她行善积德,让她从小学会善待他人,然后学会善待自己。”
这是他从宴灯身上看到最好的品质,既然豆宝是宴灯的干女儿,那么这一点,她要是学会的话,以后的人生会幸福很多。
宴灯很惊喜地笑了,“哇,谢哥你这个主意未免太棒了吧!好好好,我去算一下,我现在有多少存款,拿一半出来建立这个慈善基金。我以后每年收入的一半都拿来维持这个基金会的运转好了。”
谢辞声抬手摸了摸宴灯的脸,他心想,可能是人心总是贪婪的吧。之前明明想着只要能跟宴灯在一起,不管多久,哪怕只是一年半载,他也知足。可是,当他真的跟宴灯在一起之后,慢慢地就发现,自己心里生出了一只名为贪婪的小兽。
别说只一年半载,他想这辈子都跟宴灯在一起,甚至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能相遇,还能相爱。
这种人力不可能为的事情,想多了,谢辞声不由得就想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他没有告诉宴灯的是,他之前就以自己和宴灯的名字,拨出了自己名下五分之一的资产,成立了一个在贫困地方建立小学的基金会。想要改变贫困山区孩子们的命运,让他们上学,是最好的也最快的捷径了吧?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府轮回有功德簿一说,这样做的话,是不是能算作他们二人的功德?若是二人有了大功德,等到下了地府进入轮回以后,或许还有下辈子再次相遇的机会吧。
就在宴灯带着谢辞声清点自己名下资产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敲门,谢辞声过去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失魂落魄,神色憔悴惶恐的傅曦。
见到这位,谢辞声脸色一冷,就想关门。
傅曦赶忙把胳膊往门缝里一卡,被门夹的胳膊都瞬间青紫了也没喊疼,反而泪眼汪汪地高声喊道:“宴灯,宴灯,你在吗?我知道你在,你出来一下,我有急事找你。你要是不出来,我,我就不会走的,除非你把我胳膊夹断!”
谢辞声最烦这样拿自己威胁别人的人,他眉心一皱,冷喝道:“看来,你是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
“你凶什么凶!”
傅曦红着眼睛瞪了一眼谢辞声,继续朝着屋里扯嗓子喊道:“我今天来不是找麻烦的,宴灯,爸爸妈妈病倒了!我是来求你去看看他们的!”
宴灯闻言,赶忙跑了过来,“你说什么?”
傅曦面对谢辞声这个揍过他的人没有丝毫畏惧,却在看到宴灯的时候,眼神乱飞,涨红了脸,神色紧张又尴尬,看上去狼狈极了。
他嗫喏道:“就,就是前几天,爸爸妈妈回家以后,突然说要分家。哥哥要是只要我,我这个弟弟的话,就把哥哥分出去,让哥哥带着我去生活。哥哥不同意,这几天家里一直在吵这件事,哥哥很伤心也很生气,他觉得……”
说着,傅曦小心翼翼地偷觑着宴灯的脸色,结结巴巴地说:“他觉得爸爸妈妈是疯了,就为了认回你,把好好一个家要拆的四分五裂,现在已经走火入魔,还想把他也赶出去。爸爸一生气,就,就说了狠话,要召开董事会,剥夺他转移给哥哥的股权,还有继承权。哥哥气坏了,说了一些过,过激的话。妈妈就被气晕了,从昨天下午送进医院,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宴灯闻言气笑了,这是什么叉烧属性的儿子?
听着傅曦前言不搭后语遮遮掩掩的花语,宴灯用脚指头都能想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作为受害者之一,傅清辉和方珺珺想必也只是不想天天看到傅曦这个仇人的孩子在眼前晃荡。但是,傅曜护犊子护的厉害,不许他们把傅曦送走。
夫妻俩人估计想着,既然你只认这个弟弟,这么护着他,那我们把你和他一起分出去。你担心他出去了不好过,那你去陪着他,去继续护着他,只要别让仇人的儿子在我们眼前出现,别在我们的家里晃荡就行。
而傅曜这个弄不明白的重点的叉烧,八成是觉得父母居然要为了一个刚刚找到的儿子,不但把养了十八年的儿子撵出去,甚至他这个亲儿子也得靠后,跟着一起被撵出去。
这就跟父母顶上了。
方珺珺的身体这段时间是宴灯亲自调养的,要不是实在被傅曜气的狠了,伤的重了,怎么可能就一下子气晕过去,还晕到现在都没醒?
傅曦这家伙看似在担心生病的母亲,实际上,言辞中一直在给傅曜打马虎眼,努力粉饰着傅曜过分的行为。
想到方珺珺被气病了这么严重,宴灯一边捞衣服,一边拿起手机拨打傅清辉的电话。傅曦这个傅曜的脑残粉说不定为了维护傅曜,言辞中多有隐瞒含糊,他必须得问清楚方珺珺的情况,看看要不要做点什么准备。
结果,打过去半天都没人接。
“怎么样?”谢辞声换好衣服,就看到宴灯皱着眉头,脸色沉重的样子。
宴灯摇了摇头,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以傅清辉对待他的态度,那真的是恨不能让他缩小个十几岁,好捧在手心里疼爱呵护。哪怕再忙,也不至于不接他的电话。
看着亲自跑过来传话找他的傅曦,宴灯的眼神变得冷厉极了,他质问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磨地板的傅曦,“除了方阿姨病倒了以外,你还隐瞒了什么?傅先生怎么了?说!”
傅曦被宴灯这一声厉喝吓的哆嗦了两下,沉默了片刻,才哑着嗓子抽泣道:“哥哥,我哥他……他就是跟爸爸打起来了,不小心失手伤了爸爸,妈妈才被气晕过去的。呜呜呜……宴灯,我哥他就是气坏了,不是故意的,现在外公也病倒了,家里乱成一锅粥,我怕,我怕爸爸妈妈会……才来找……”
“哈?”
宴灯被气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怪不得方珺珺被他调养的好好的身体会突然被气晕病倒,感情是傅曜这个叉烧,啊不,畜生对傅清辉大打出手,还当着方珺珺的面,打伤了傅清辉?
吗的,这是什么新品种的畜生人渣,啊?!
还有傅曦,你他娘的这么大一小伙子,你哥打你爸,你就在旁边看着?你是死人吗,不知道阻拦一下的?你是吃饭长大的还是吃shi长大的,傅清辉和方珺珺养你十八年,还真他娘的不如养条狗,好歹养条狗看到有人对主人动手,怎么也会护着主人的。
“……所以,你私心里想着,他们万一要是挺不过去,嘎嘣没了,起码死之前见见我这个亲儿子?”
对于傅曦,宴灯向来没有任何感觉,上次这位闹事被打,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被方老爷子宠坏的小霸王而已,不值得看在眼里。
可是,这一次,宴灯是深深地被傅曦的骚操作和自以为善良有道德底线的行为给恶心到了。
他冷冷地看了傅曦一眼,“哪家医院?”
“哦哦,第一人民总院。”
傅曦涨红了脸,根本不敢面对宴灯嘲讽的眼神,“爸,爸爸和妈妈,都在那儿,外公也是。”
谢辞声已经吩咐保镖把车开过来了,他招呼宴灯,“走,咱们赶紧过去。”
就在宴灯刚要上车的时候,谢辞声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柳老爷子的特护打来的。
谢辞声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总觉得这通电话怕是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边柳老爷子的特护扯着嗓子喊:“小先生,小先生,出事了!老爷子刚刚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您赶紧过来一趟吧,看情形不太好,老爷子上救护车的时候都开始说胡话了。他让您带着宴先生一块儿过去,好像要交代什么事,你们赶紧过来吧,老爷子送去圣约翰医院了。”
这一个消息,对于谢辞声来说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外公让他带着宴灯过去,说要交代什么事情,能交代什么?肯定是老爷子伤的很重,觉得自己怕是抗不过去了,硬挺着一口气,让他和宴灯过去,给他们交代后事!
那边特护的喊声是真大,宴灯耳朵灵,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俩人对视一眼,神色中都是满满的担忧无奈和为难。
宴灯知道,按照情况危急程度,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摔了一跤,其危险性绝对要比两个正值壮年的人被气的病倒要大的多。
说不得,柳老爷子这一跤摔下去,可能真的就要去跟阎王商量事了。
柳老爷子对于谢辞声来说,是为数不多被他当做真正亲人看待的老人。作为谢辞声的爱人,就算宴灯知道老爷子心里其实一直不愿意接受他甚至是排斥他厌恶他的,可到了老爷子生死关头,他确实是应该跟谢辞声一起过去的。
可那边病倒的人是他的亲生父母。
不管情况有没有柳老爷子那么危险严重,那都是他的父母。
就算宴灯一直没有改口,可人心都是肉做的,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面对两个对他如珠似宝地疼爱呵护的人,宴灯真的做不到一直坚定地不认父母。实际上,就算没有改口,可在宴灯的心里,已经是有点认了的。
谢辞声看出了宴灯的为难,他强撑起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宴灯的脸:“对不起,这次我没法陪你去看叔叔阿姨了。我先去看外公,你先去看傅叔叔和方阿姨,等到确定两边都没有大碍了,我再陪你去看叔叔阿姨,好吗?”
“……”宴灯眼眶瞬间红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
傅曦在那边急的直跳脚,听到谢辞声不跟着去了,也要去看病人,他马上冲着宴灯招手,“你别磨蹭了,快点吧。”
谢辞声示意宴灯赶紧上车,“行了,你快去吧。我让他们再开车过来就行。”
反正家里车多着呢,宴灯没必要在这上面跟谢辞声推让,他坐上车冲着谢辞声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谢哥,你那边要是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尽量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嗯,好,电话联系。”
傅曦见宴灯终于要走了,赶忙钻回自己的车里,冲宴灯喊:“行了,赶紧的吧!”说着,一脚油门,车就飙出去老远。
宴灯跟谢辞声摆了摆手,赶忙跟了上去。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宴灯开着车跟着傅曦才刚刚走了不到半小时,突然一辆别克车简直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地就朝着宴灯的车撞了过来。
要不是随同的保镖车技够好,快速打方向盘避让开来,那车就能一头顶在宴灯坐的副驾驶位上去。
尽管努力避让了,可那车还是重重地撞到了宴灯这辆车的后车身上,后车厢都被怼扁了。
宴灯和保镖俩人也被弹出来的气囊给撞的胸闷气短,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宴灯头昏脑涨地打开车门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肇事司机满脸鲜血地打开车门跑了下来。
肇事司机脚步踉跄,酒气冲天,都伤成这样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一副想要过来闹事的样子。
靠,遇到酒驾了!
那人还没走到宴灯跟前呢,就表情痛苦地摔倒在地,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的连连咳嗽。
宴灯厌恶地撇开头,冲着惊魂未定的小个子保镖招了招手,“报警以后,你在这儿看着人和车,等交警过来。”
小个子保镖一脸担忧地说:“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行了,我身手比你还强一点。你在这儿看着人,别让这家伙吐完了发酒疯,再跑路上去被撞死了。”
看了一眼被撞的后车厢几乎被怼扁一大半的车子,宴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忙完了真得看看黄历,尼玛什么倒霉日子!
“顺便再给这家伙叫个救护车过来。”
见那人吐着吐着,居然晕过去了,宴灯就算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赶忙蹲下去把人翻成侧躺,舌头拽出来,免得无意识的状态下舌头掉下去再给气管堵死了,那还不得被憋死。
发现后面出事,傅曦的车也停了下来,他下车跑了过来,焦急地问:“你没事儿吧?”
听到宴灯还操心一个撞了他的醉汉的安全,傅曦满脸无奈,“行了行了,就让他在这儿看着吧。你上我车,咱们赶紧走,再晚一会儿晚高峰来了,咱们非得在路上堵到半夜去不可!”
尽管非常不想跟傅曦这人同处一车,但是宴灯也承认,这地方想打着车怕是难,再耽搁下去真的要赶上晚高峰被堵在路上了。
“行吧。”
宴灯心想,今晚回家以后,一定要弄点柚子叶来泡澡,去去晦气。
傅曦可能是感觉到了宴灯对他的排斥,很识相地换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坐下,留宴灯一个人坐在后排。
走着走着,宴灯就发现这路线好像有点问题?
要知道,以宴灯的超群的记忆力和方向感,整个B市的地图都在他脑子里放着呢。按理说,去一总院的话,应该朝南走,可是,刚刚司机耍了个花活儿,上了两次高架桥下来以后,就变换了方向,现在他们的车在往西走。
“绕……”
话未说完,宴灯就忽然看到车子前后排突然被升起的玻璃死死地隔开了,紧跟着,他听到后排车玻璃处有细微的嘶嘶声,一股子幽幽的像是苹果被切开的香味瞬间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被密封起来的后排车厢里。
宴灯瞳孔骤然一缩,氟烷,强力吸入式麻醉剂!
他迅速屏住呼吸,一抬头就看到前排的傅曦已经不复之前看着他有点愧疚心虚的模样,略带稚气的脸上挂着恶意爽快的笑容。
傅曦冲着宴灯慢慢地做着口型:傻!瓜!
说完,就得意张狂地笑了起来,他冲着司机笑着点点头,道:“停车,放我下去吧,人交到你们手里,后面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啊。”
司机点了点头,见宴灯已经摇摇晃晃地翻着白眼栽倒在后座,确定对方吸入的麻醉剂够多,人一时半会绝对醒不过来,这才把车慢慢停靠在路边。
傅曦扭头趴在靠背上,想要再看一眼活着的宴灯,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宴灯肆意的笑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阻挡在俩人之间的那层一公分多厚的防弹玻璃,就被宴灯飞起一脚踹出了蜘蛛网,再接一脚,碎裂的玻璃已经被彻底踹掉,砸了傅曦满脸。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司机在看到宴灯第一脚把玻璃踹出蜘蛛网的时候,就赶紧手忙脚乱地想要从车座下面掏东西。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没等他碰到自己想拿的东西,宴灯已经踹掉了格挡的玻璃,整个人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去一拳打在司机的后颈侧。
霎时间,司机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傅曦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顶着被玻璃砸出来的两管鼻血,抖的跟筛糠一样,嘴巴张的老大,却根本叫不出声来。
实在是宴灯现在神情真的很吓人,嘴角虽然挂着笑,可眼神却冰冷淡漠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宴灯伸手掐着傅曦的脖子,把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扯了过来,轻声问道:“乖,告诉我,想对我做什么?弄出这样的事情,是谁在背后支使你,傅曜?爸妈到底有没有生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的情况,傻子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设套了。
宴灯别的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傅清辉和方珺珺的安危。
因为,他确定自己那会儿没有打通傅清辉的电话。如果只是傅曜想要算计他,偷偷藏起了夫妻二人的电话,免得穿帮,这还好说。可是,宴灯确实这两天没有遇见天天来跟他偶遇的夫妻俩了,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傅曦说夫妻俩都病倒的时候,第一时间相信了。
现在,既然是有人要整他的话,那么,傅方夫妻二人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说,傅曜到底有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算计他的时候不露破绽,将父母给囚禁了起来?!
一想到这一点,宴灯身上不自觉地就冒出了杀气,掐着傅曦喉咙的手也越发用力了。
“……”傅曦被掐的脸青唇紫,只翻白眼,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根本没法回答宴灯的话。
闻着对方身上隐约传来的尿骚味,宴灯终于稍微松开了铁钳一般的手,让傅曦能够正常呼吸,但又不至于从他手里脱困出去。
“说!”
“咳咳咳……”傅曦咳嗽了两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道:“没有没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好好的,就是……就是我给他们用了点安神的药,吃下去就会一直昏睡,不会伤身的,就,就是一直睡!”
哟,想不到,傅曜居然没有掺和这事儿?还被自己疼爱到骨子里的弟弟给下了药?
傅曦打了一个哭嗝,抽噎道:“对不起,你不要杀我,别杀我。我也不想的,但是,那人抓了我奶奶和爸爸,要挟我一定要听他的话,我没办法的。他说,只要我把你带出来,交到他的手里,他就放了我奶奶和爸爸。宴灯,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是被迫的!”
而且,那人承诺他了,一定会把宴灯带走,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只要宴灯消失了,他有哥哥外公护着,爸爸妈妈找不到宴灯,时间长了也就不会再闹了。到那个时候,他还能继续开开心心地当他的傅家二少爷,跟爸爸妈妈哥哥外公他们生活在一起。
再也不需要每天担惊受怕,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时刻担心着会被爸爸妈妈从家里赶走。
威逼加利诱,傅曦从一开始的不情愿,慢慢的,居然觉得这个人说的很对。宴灯这个人就是魔鬼,是不该存在的,看看他,一出现就不停闹出各种事端,闹的他几近家破人散。
这样的人,如果彻底消失,就好了,一切都会恢复从前美好的样子了。
于是,傅曦开始主动配合,甚至想出了利用傅方夫妻二人病重的借口,将宴灯引出来的主意。
听到傅曦一个劲儿说自己的无奈痛苦和种种不得已,宴灯简直快要笑出来了。
奶奶?
爸爸?
呵呵,真该让傅曜那个叉烧来听听,他倾尽全力维护,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弟弟,已经认回了亲人,还为了将近二十年未曾谋面的亲人,给他下药。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宴灯没兴趣关注。
他在想的是傅曦口中所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按理说,傅清辉和方珺珺出于尊重宴灯的情况下,可是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儿子被调换,宴灯才是他们亲儿子这件事。
更何况,这个人还能知道傅曦的真正身世,准确地找到傅曦那个残疾很多年的亲生父亲,和早已经被傅方夫妻二人整到近况凄惨的陈家老太太。
这个人的身份,简直要呼之欲出了。
“周沛让你这么干的?”
“……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宴灯凑过去,掀开刚才司机伸手去摸的地方,里面放着的是一把手木仓。
哦,厉害了,看来是真的跟东南亚的毒枭搭上线,长本事了,居然能在国内弄到这样的玩意儿,还配给一个过来抓他的打手,手面儿不小啊。
“你跟他在哪儿见面?用什么方式联络?你知不知道,你迷倒我之后,把我交到这人手里之后,他要带我去哪儿?”
傅曦看到手木仓大大地发出一声哭嗝,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看他这怂包样儿,宴灯都快被逗笑了,“你都跟周沛商量好,把我弄倒交给他手里了。可别装什么纯洁无辜的小白兔,觉得他把我弄走就是打一顿,或者弄个断手断脚之类的出出气吧?”
“我、我……”
“呵呵,你心里啊,门儿清。周沛是什么人,一年前电视新闻里报道了好几天,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可是亲手杀了母亲还差点砍死亲弟弟的人。这样一个人要跟你合作带走我了,肯定是知道我得死在他手里,怎么这会儿看见个木仓就吓成这样?”
傅曦使劲摇头,不知道是否认宴灯说他心里门儿清,还是在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周沛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
“说!”宴灯忽然拉下脸来,冷喝一声,吓得傅曦差点跳起来。
“我,我就是加了一个他,他的邮箱。我们在网上联络的,自从他第一天带着我奶奶和爸爸的照片威胁我,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他到底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氟烷这种东西,可不是你这个小学鸡能弄到手的,周沛弄来给你的吧?你们要是没见过面,这玩意儿怎么到你手里的,你这车,又是谁给你改装的?”
“是他!”
傅曦赶忙伸手指着昏死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周沛每次给我发邮件联络我,给我下一步指使之后,这人就会带着东西来找我。那个药是他弄来的,车子也是他改装的。我,我就是不敢反抗,我奶奶和爸爸的安全,还在周沛手里,我得为他着想啊。”
见宴灯还是阴沉着脸的样子,急于洗白自己的傅曦赶忙主动说:“原本,我是不知道他们要带你去哪儿的。但是,这人大大咧咧的,不避着我。今天中午,我听到他跟周沛联络,说是一号计划就是刚刚撞过来的车,如果一号计划失败没有把你撞个半死的话,就启用二号计划。”
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眼神朝着后座车窗户那儿飘,“那就是二号计划,只要,我把你带上车,迷晕了。这人就会第一时间去打断你的手脚,然后把你带去城郊西北方向的一个废弃的化工厂里。我就听到这么点,那个化工厂具体位置在哪儿,他们没说,我,我就不知道了。”
计划的挺周密的。
想起那辆车不要命地冲着他坐的副驾驶撞过来的样子,宴灯有些后排,又很庆幸。庆幸柳老爷子居然在这个关头摔伤了,让谢哥没有跟他同行。
要不然,谢哥肯定是无论如何要跟他一起走的。
按照两人往常坐车的习惯,同在一辆车上的话,他们肯定是要一起坐在后排的。而谢哥的永远都会像是未雨绸缪似的,以保护者的姿态坐在外侧。
今天那辆车出来的时机太刁钻了,就连小个儿那么高超的架势技术,也只是勉强避让开了副驾驶位,被撞到了后半截。
如果,今天车上有谢辞声的话,宴灯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听完傅曦结结巴巴的话,宴灯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打完报警电话,宴灯抬手狠狠地给了傅曜脸上两拳,不但把对方刚刚止住的鼻血又打出来,鼻梁骨也咔嚓一声骨折了,甚至连门牙都被打飞出去三颗。
“这一拳,是替爸妈打的。”
看着缩在车座上像个大虾米一样,呜呜直叫的傅曦,宴灯冷哼一声,道:“别的暂且不论,他们养你十八年,拿你当心肝宝贝的疼爱。后来之所以变了态度,也是因为你奶奶是换掉孩子,伤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是仇人。对于一个仇人的孩子,他们就算迁怒也从来没有虐待过你。只不过是待你冷淡了一点,你居然就能给他们下药?!”
不管多么不伤身的药物,能给疼爱他十八年的父母亲人下药,就已经是畜生不如的行为了!
宴灯觉得自己这一拳的还是太轻了。
打完之后,宴灯甩上车门,站在路边拨通了谢辞声的电话。
这事儿还是得跟谢哥说一声,免得他一边要担心柳老爷子的情况,还得给他这边操着心。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却没有被接通。
宴灯的心,咯噔一下,朝着不见底的深渊坠落下去。
他红着眼睛,扑过去,一把掐住了傅曦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谢哥呢?傅曦,告诉我,周沛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对我谢哥下手?!”
“……咳咳,我,我不知道啊,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啊……”傅曦被宴灯疯狂的样子吓的再次尿湿了□□,如果不是宴灯掐着他的脖子,他估计恨不得把头摇的掉下来,证明自己真的不知情。
忽然,宴灯的手机一震,有一条来自谢辞声的微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手,好半天才对准位置把消息点开。
只见对方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被铁链五花大绑在一根水泥墩子上的谢辞声。
紧跟着,下一条微信又发了过来,上面写着:宴灯,好久不见,还喜欢我这份见面礼吗?我猜你肯定很喜欢,不要报警哦。你报警的话,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想要见见血,比如,削几根谢辞声的手指头或者耳朵鼻子什么的。
“……艹!”
最坏的预感,应验了!
宴灯的手哆嗦的几乎拿不住手机,他想要打字,却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打不了字,只好发送语音过:“周沛,直说吧,你要什么?”
对方回复的很快:哈哈哈,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啊!宴灯,我要你啊,我日思夜想你好多年好多年,我只想要你来见我。
“地址?”
这一次,对方好半天才发过消息:达帆化工厂。记得一个人来哟,仔细看看谢辞声怀里的东西,如果你带第二个人来,我恐怕会不小心按下手里的遥控器哦。
“好,我会来见你。”
接到报警说是有刑事案件发生以及对周沛案有线索,作为曾经负责周沛案的警察,程云兵在接到报警电话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刚过来,就看到上次见面还温和讨喜的故人之子,这会儿脸色阴森狠戾,眼珠通红,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正恶狠狠地瞪着手机,仿佛他那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手机里住着似的。
吓了一跳的程云兵刚想过去问问宴灯到底怎么了,才抬起步子,就被宴灯突然发出的喊叫吓的差点一脚没倒腾过来,摔地上。
“不对!”宴灯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抠在太阳穴上,眉头打了死结。
他使劲掐着自己的皮肉,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压下喷涌激烈的感情,唤醒冷静的理智赶紧上线。
“不对不对不对!”
周沛怎么会知道谢哥没跟我在一起,转道去了圣约翰医院?
再说了,谢哥身边还跟着六个保镖,那可是柳老爷子和谢淇奥专门找来保护谢哥的精锐力量。有这六个人在谢哥身边,除非周沛是真的带着十几号打手,人手一把木仓,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瓦解谢哥身边的保护力量,将谢哥掳走。
可是,周沛一个被通缉了快一年,阴沟里老鼠似的家伙,就算搭上了东南亚的毒枭,回国以后也得夹紧尾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人手?
至于对方手里的木仓,有三把就已经顶天了,要想弄出十几把来,不是宴灯小看周沛,确实是周沛还没有那个本事。
说不通,说不通!
这里面,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这个不对劲的地方,他现在脑子太乱了,一时半会无法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