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房间没有开空调, 也没有装集中供暖设备,不过铺设了地暖,入冬以来便没有关过。
二十六度的室温不冷不热, 是令人脱掉大衣觉得舒适的程度。
外面风很大,刮得窗户偶尔砰砰作响,这里却安静得好似与世间纷扰统统脱去关联。
陆岁京碰了碰容念的鬓发,问:“第一次?”
“诶,你自己记不清了?”容念问。
陆岁京卖关子道:“不想告诉你。”
容念以往总是睡在里侧,面朝着陆岁京。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 每次他从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张英俊的脸, 而是透露出疏离的背影。
“那我自己猜。”容念嘀咕, “是夏天还是冬天?”
陆岁京道:“夏天。”
容念道:“因为我偶尔有过不小心把腿架你肚子上, 或者缠在你身上睡觉?”
“不是偶尔有过,你对自己的睡相心里有点数, 这种事发生的频率很高。”陆岁京纠正。
容念辩解:“我不是有意这个样子, 但你对我是故意的。”
察觉陆岁京刚才只是打岔话题,却没有直接否认自己的猜测,他狡黠地扬起嘴角。
“光是那样你就被撩拨到了?”容念问。
他一边说着, 一边本着探究真相的求知欲, 抬起笔直修长的腿,懒散地架在陆岁京的身上。
陆岁京握住了他乱动的小腿肚,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小容同学,你的吸引力确实没办法否认, 有的时候我确实会……”陆岁京道, “但一般来说我当时被半夜吵醒, 都是想把你丢下床。”
所以说第一次不是这样, 至少在陆岁京看来,有别的状况排在这之上。
容念听了有些不服气,脑袋抵在陆岁京的肩头,沉闷地表示自己没有头绪。
他道:“你藏得那么好,谁知道你动什么歪脑筋啊。”
陆岁京道:“也没有很好,第一次差点就露馅了。”
“真的么?”容念打起了精神,思考片刻后,又有些蔫巴巴。
“我想不出来。”他道,“每天上床就是睡觉,读书和洗碗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做别的事?”
说到这一茬,他忽地灵光一现,脑海中闪过了个可能性。
既然陆岁京说自己差点露馅,那就代表自己当时拥有判断能力,神智是清醒着的。
是哪次两人特别贴近呢?
其实陆岁京从高中起,就有意识地在与自己保持恰当距离,没有出于有小心思,就借着近水楼台占自己便宜。
与此完全相反,陆岁京往往会避开他,反而是自己起初总凑过去。
比如陆岁京安静地坐在床边换衣服,容念琢磨着最近对方和自己之间莫名有些别扭,便打算主动示好。
对十六岁的容念来讲,示好当然需要有个非常热烈的互动——拥抱就很不错。
瞧陆岁京又背对着自己,容念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陆岁京,再向前蹭了蹭。
他欢快道:“小岁!你好像个子又高了,长大啦,让哥哥来抱一下。”
那个时候陆岁京并不领他的情,似是对这个举动非常排斥,并且反应还挺大。
一头雾水的容念被陆岁京慌乱推开,茫然地呢喃了声对方的名字,响应自己的是关门声。
容念不明白这其中哪里戳了逆鳞,居然被如此对待。
为此他失落过一小会,从那之后没再大大咧咧触碰对方。
现在想想,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你不会是那天被我偷袭……”容念蹙着眉头道。
陆岁京垂下眼睫瞧他,道:“那个时候你突然凑过来,不好意思,被贴太近了,忍不住。”
“喔,我一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不想和我好了。”容念翻过身,也给陆岁京看背影。
继而他扭过头来,疑惑:“而且贴得有很近吗?就是正常地抱一下小岁啊。”
话音轻轻落下,陆岁京忽地展臂,牢牢环住了他。
陆岁京用的巧劲非常伶俐,虽然没有禁锢之感,但教容念一时间动不了,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绑缚。
眼下的容念有一些恍惚,躯体的灵魂准确来说已经离青葱时代很远,是个沉稳踏入社会的大人。
可迎面而来的拥抱却如此鲜活生动,力度和氛围都恰到好处,带着强烈的天真的少年气,使得他头晕目眩。
除此之外,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你就是这样亲亲热热地凑过来。”陆岁京提醒,“还用脑袋蹭我脖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如此去做,但覆在容念后颈上的不是发丝,而是一个个细密的吻。
仿佛某种犬类在捕捉之前要仔细确认猎物,他嗅着少年的气息。
“可能是想和我多聊聊天?关心一下弟弟?”陆岁京道,“那你计划错了,我当时被你抱住,只想把这层身份破坏掉。”
容念被他亲得声线有点抖,道:“你没那么做。”
“是,我觉得自己很过分,你尽职尽责地当哥哥,我却想把你压回到床上,告诉你我确实长大了,打着一堆关于你的歪主意。”陆岁京道。
他顿了顿,再道:“要招架你无意识的亲近,还要掩盖住自己单方面的喜欢,我一开始很煎熬,想过要不然把距离拉得更远点。”
“后来呢?”容念好奇。
“转头和你碰面,你又高兴地喊我小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喝冷饮。”陆岁京道,“实在拿你没有办法……”
即便滋味是如此百感交集,内心已然暗潮汹涌,表面却要克制着风平浪静。
一瞧见容念没心没肺、毫无防备地朝自己笑,他便放弃了逃离,对连带着的残酷与压抑全都甘之如饴。
陆岁京对此束手无策,在他的所有选择里,容念永远是必要条件。
“认命了,根本反抗不了。”陆岁京道。
容念道:“听起来我怎么有点坏啊?”
这幕场景非常熟悉,相同的狭窄床铺,相同的肩并着肩,相同的沉浮在身边的白皂清香。
如今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多求而不得与阴差阳错。
容念拂开那些记忆尘埃,眼神清亮明澈,顽劣地询问:“我会被惩罚吗?”
这句话像是邀请,但更像某种甜蜜陷阱。
他的话语里并没教对方触碰自己,状似无辜地探究着,却让陆岁京受到了蛊惑。
话音落下,他的脖颈处就传来一阵酥麻。
之前在学校太容易被同学察觉蛛丝马迹,陆岁京一直收敛,没在容念身体上添过任何痕迹。
容念的皮肤很白,也特别细嫩,很容易也很适合被留下红印。
两人呼吸交错之际,这一小片区域似是都在升温,容念耳根泛红,抬手摸了摸脖子处的吻痕。
紧接着,他有些匆忙地准备起身,像是想去看这副形象会不会很狼狈。
可惜他刚要直起身就被拉回去,软软地栽回了床上。
“陆岁京,适可而止。”容念道,“还没黏够吗?”
陆岁京打听道:“不罚你了,我也有件事挺好奇。”
每人提一个问题,这很公平,容念却显得有点着急。
“快点讲。”容念催促。
陆岁京扣住他的手腕,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反应的?”
问题砸了过来,容念一瞬间有些紧绷。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飞速地咬牙否认。
他道:“想什么呢?我才没你这么不正经。松开我一点,被你亲了半天,我要去洗脖子!”
可陆岁京一眼就看穿了他,道:“现在明明就是吧。”
听到陆岁京这么说,容念没再挣扎,嘴上却也不承认。
他忽地可以理解曾经的陆岁京有多么无奈,因为和喜欢的人离得这么近,当然会情不自禁……
陆岁京啄了下容念的脸颊,“别发抖,忍得难受?”
“我不难……”容念哑着嗓子回复。
话说到一半,他迅速收了声。
容念难堪地想要往下方看,又貌似难为情,于是眼神徘徊在半空中。
他不知所措地试图缩成一团,继而被迫在陆岁京的掌控下舒展开。
陆岁京道:“容念,抬眼。”
没有用命令式的强硬语气,但话里莫名有种力量,让容念顺从地望向他。
四目相对的时候,容念觉得脑海中有根弦啪地断了。
以往他总是喜欢处在上风,游刃有余地当支配者。
但现在蓦然迎上陆岁京的视线,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理智被吞噬,只剩下本能,失控地决定纵容对方作乱的手。
容念鲜少有情绪激烈的时刻,表情总是完美到不出破绽,在旁人眼里矜持而没有软肋。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在陆岁京眼里不是这样。
容念整个人放不开,试图遮掩住真实的一面,却无法压抑住急促的轻喘。
听起来其实格外悦耳,也许还有些委屈可怜。
白皙的皮肤在这个时候浮着淡淡的粉,被手指欺负得过分了,眼睛里的水雾朦胧一片。
过了会,他蜷缩着平复呼吸,随着洗手间里传来阵阵水声,将通红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接着身边的床榻微微陷进去,陆岁京坐了回来,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在擦手。
第一次被人做这种事,容念尚在恍惚中,犹豫地问:“洗干净了?”
陆岁京笑了声,没有回答,而是撬开了容念的贝齿,将指尖压在容念的舌面上。
容念想躲但没躲开,任由对方前后按了按,仿佛在模拟抽i插的动作。
是洗干净了,洗手皂是西柚味道的,他走神地想。
最后容念整理好衣服,送陆岁京走之前,把人叫住,在人的脖子右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陆岁京对这种打标记的行为全盘接纳,只不过被恋爱冲昏头脑,在亲昵的气氛中忘了件事。
燕大的考试周很长,比许多学校放得稍晚,寒假的节点临近过年。
原先在学校上课考试,陆岁京几乎不参与陆家的应酬酒局。
而如今不太一样,他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推掉社交。
放假没有多久,陆岁京便要收拾自己,代表家里去出席某合作律所的年会。
尽管年会没有硬性的着装要求,但他如果穿着高领过去,估计会变成所有人的焦点。
陆岁京照着镜子,对着脖侧的牙印沉思片刻,贴了一张创可贴。
年会定在晚上六点钟开始,他掐着时间赶到,场里已经差不多全场落座。
被侍者领着去入座时,陆岁京步伐一顿,见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傅琢州。
对方坐在一位老律师身旁,同时也注意到了自己。
“陆岁京?”傅琢州打招呼道。
陆岁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有点想去摸自己的创可贴,又嫌这动作有些生硬,硬生生地忍住了冲动。
他也朝傅琢州示意,不过对于容念上辈子的师兄,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戒备。
傅琢州道:“话说你的脖子怎么了?”
陆岁京临时找了个借口:“前几天被猫挠了一下。”
“这样啊,出血的话要及时去打狂犬疫苗。”傅琢州寒暄。
他们没有聊太久,年会的主持人已经站在台上调试话筒,陆岁京坐到了前面安排好的位子上去。
自打陆岳公布自己还有个小儿子,外界都把陆岁京视作了陆家的接班者。
每当在这种场合,总有一群人逢场作戏,各怀心思地与他搭话。
陆岁京没什么心事维系人脉,不太搭理这些攀谈,倒是时不时扭头去看一眼傅琢州。
瞧见傅琢州与律所同事们有说有笑,显然打成了一片,他心想,这人可真是受欢迎。
他清楚在上辈子,容念与傅琢州的相处大概比眼前的更融洽。
自己听到过律所的八卦,有其他组的律师误会过容念和傅琢州是情侣,可见那两人能有多么相投。
坐在陆岁京旁边的合伙人见男生频频回头张望,会错了意,朝人开口讲话。
“记得没错的话,陆少爷和我们小傅是同学?”合伙人哈哈大笑,“小傅在所里特别受欢迎啊,刚来半学期,我就听助理念叨过好几次。”
陆岁京道:“哦,他那么讨人喜欢啊?”
发现陆岁京居然在这个话题上理睬自己,合作人默默盘算着,然后透露了更多。
“对,有燕大的人专门来律所里找他,我们还开过玩笑,喜欢他可是要排队的。不过嘛,他也是可以谈恋爱的阶段。”合作人道。
陆岁京并不关心傅琢州谈不谈恋爱,不过合伙人这么讲,便随便接了几句话。
他道:“傅琢州不该一心忙工作?我听说律师刚入行都会很忙。”
合伙人听他这么讲,再度加深了误会,旁敲侧击道:“爱情和事业兼得才是人生赢家嘛。”
令合伙人搞不明白的是,陆岁京听完兴致缺缺,没了别的表示。
不过这并未打击到合作人拉拢对方的热情,在年会结束后,还朝陆岁京说了一嘴。
“我刚说完呢,就有你们同学来找小傅,他们在花园里。”合伙人道,“你们燕大怎么一个个都长得挺好,按照脸来录取人的么?”
陆岁京正在给容念发消息,一时半会没被回复,自顾自想去花园透口气。
路灯下,他在西装外披上了大衣,远远便看到容念欢快地挥了挥手。
只是这并不会对着自己做的,而是对傅琢州。
陆岁京停住了步子,没有直接上前,安静地看向他们两人。
“你怎么晚上跑过来?”傅琢州温和地笑着,往容念那边走。
借着路灯遥遥照来的光线,他打量眼前的少年,随即怔了怔。
他联想到了年会上遇到的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的脖子在哪里被划到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创可贴?”
容念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反思了下觉得也不是很多,三四张而已。
“啊,前不久被猫挠了一下。”他随口道。
傅琢州:“。”
作者有话要说:
傅学长:你们俩rua的是同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