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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能准确说出曲靖名字, 说明曹澄很清楚他们为何而来,如此沟通起来啊,对双方都好。

第66章

能准确说出曲靖名字, 说明曹澄很清楚他们为何而来,如此沟通起来啊,对双方都好。
洛闻歌望着曹澄:“你对他知道多少?”

“知道不多。”曹澄说,“他是沈爵一门远亲,关系远到想查都查不到那种。我之所以会知道他,是有次遇上麻烦事,处理不掉,他受沈爵之托来帮我, 当时只说欠个人情要还,我那时焦头烂额,也没去深究,直到后来好几件事都是他暗中操纵, 我才知道他不简单。”

“你手里有他帮沈爵的证据吗?”洛闻歌问。

曹澄一时没说话, 从神态来看,还有些犹豫。

洛闻歌见状,忽而问:“我若没记错,曹大人老来得子,小公子不足十岁吧?”

曹澄脸色雪白, 像想起眼前三人的身份,颤颤巍巍:“我、我做的孽,还请洛少卿不要牵连家人。”

“我是不会对令公子怎样,他人就不好说了。”洛闻歌轻声道。

这给曹澄提了个醒, 沈爵抓不到他, 是因他被萧毓岚藏起来了, 那他的家人呢?

曹澄一想便心如刀割,面朝洛闻歌,当即下跪连声恳求:“洛少卿,求你救救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啊,我为官这些年,做过什么,他们概不知情。”

洛闻歌不为所动,斜睨着声泪俱下的曹澄,温声提醒:“曹大人,如今能救他们的,只有你啊。”

曹澄哭声停顿一瞬,眼神闪烁,少顷,像是下定决心般狠狠道:“洛少卿想要曲靖动手证据?若是你肯将我家人送出城,我便将如数奉上。”

这倒是个有趣的交易,洛闻歌觉得曹澄估算错一件事。

他转过身微微弯腰,胳膊自然搭在膝盖上,就着靠近姿势,嗓音微暖动听:“曹大人,你可没有谈条件的资格,纵然你不配合,我也能查出曲靖这些年做过什么,不过多花些时日罢了,而我之所以愿意来见你,是想给你个自救机会。你若是不识好歹,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沈爵的为人,你比我要清楚。”

曹澄目露愤懑,在他慢条斯理说话里逐渐转为无助。

要真不求回报将证据递上去,曹澄心有不甘,那对他而言,毕竟是能保命的免死金牌。

他也舍不得为省那道免死金牌,让妻儿惨死。

这刻,曹澄内心煎熬极了。

很想要有个人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若是你肯将证据给我,我会让人保你妻儿无恙。”

曹澄耳边飘来这样一句话,瞬间照亮世界,曹澄抬头看见洛闻歌那张堪称花容月貌的脸,他神色还是那般似笑却有疏离的淡然。

曹澄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声问:“真的?”

洛闻歌扯唇笑了下:“我答应的事会尽力办到,若是你提供证据有功,我会替你向陛下求情,酌情处理,到时你还是能一家团聚。”

这些年来曹澄并未作恶多端,多数时候是不作为罢了。

真要饶一条命,还是能说得过去。

曹澄对保命这上面没敢抱太大希望,沉声说:“证据被我寄存在一家钱庄里,开户是我妻子名,需有这块玉佩方能拿到。”

说着,曹澄将腰间玉佩解下,递到洛闻歌面前:“这是我和我妻子定情之物,她那块被留在钱庄当做应验之物。洛少卿持玉佩去聚财钱庄,再报上我妻子之名,便能得到我收集的证据。”

洛闻歌接过,入手温润细滑,是块上等好玉,玉上雕刻双开并蒂莲,他摩挲那朵花片刻:“你妻子叫什么?”

曹澄憔悴脸庞难得流露丝温柔:“元娇娇。”

洛闻歌记下了,回眸给谢温轩递眼神。

接下来的审问便由谢温轩和慕容郁接手,洛闻歌揣着玉佩匆匆出宫,直奔聚财钱庄而去。

聚财钱庄是城内极有名气的大钱庄之一,坐落在德济堂斜前方,离安丰楼也算不得远,位置很不错。

洛闻歌站在聚财钱庄门前,这地方和别处不同,人家店门口放得都是石狮子,唯有这家放着两头貔貅,寓意财源滚滚,只进不出。

钱庄放这东西,倒是很有想法。

身侧蒋霖见他视线在貔貅上停留,闷声问:“公子,哪里不妥吗?”

“没有,就觉得这家钱庄主人有意思。”洛闻歌说,提着衣摆拾级而上。

蒋霖见状跟上去。

洛闻歌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撩开帘子进去,便见帘子从里面撩起来,露出张秀美不再、风韵犹存的脸,一位貌美妇人站在那。

妇人也没料到会如此凑巧,帘外来了他人,先是被他动作一惊,瞧见他容貌,雪白脸颊生出些粉色来。

洛闻歌见是妇人,连连后退,让她先出去。

这等懂礼让妇人脸颊更生粉,不免多瞧他几眼,小步离去。

洛闻歌在妇人离去后还未收回视线,蒋霖垫脚看几眼,小声嘀咕:“公子怎么那么看她,是觉得她长得好看不成?”

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让洛闻歌听个清楚。

洛闻歌没好气白蒋霖一眼:“想到哪里去了,我在看那妇人装扮,穿着光鲜亮丽,饰物也很精美。”

真正让他收不回视线的是那妇人腰间坠着的玉佩,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他总觉得那东西在哪看过,一时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平日做事不见你这么机灵?快走。”他说。

蒋霖憨憨摸着脑袋,自以为说中他心思,觉得回去能跟洛安吹一波了。

洛闻歌进到钱庄里面,直到柜台前。

坐在柜台前做掌柜打扮的人不以为然看他一眼,接着转回目光,认出他是谁后,惊慌失措:“这、大人,大人大驾光临,是小人做错何事了吗?”

“不是,我来取样东西。”洛闻歌抬手压压,示意掌柜别害怕。

掌柜寻常时候喜欢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收藏过不少话本子,对朝中大人也有了解,猛然见到洛闻歌,私以为对方来查封的,怕极了。说话都带着颤音:“我、不知大人要取什么?”

“户主叫元娇娇,用这块玉佩应证。”洛闻歌说,将玉佩放在桌上推过去。

掌柜看见玉佩惊讶一瞬,心直口快:“这人刚走啊,大人难道没在门口碰见一位貌美妇人吗?”

洛闻歌瞳孔微缩,想起那妇人腰间玉佩为何在哪见过,可不就是和他手里这块一样吗?

还是真急昏头,人就在眼前还给跑了。

洛闻歌皱眉问:“东西都被她拿走了?”

掌柜生怕被牵扯,急声撇清:“是啊,一份没剩,都被她拿走了。”

“我知道了。”洛闻歌脸色阴沉下来,抓过玉佩往外走。

蒋霖由衷感觉事情大条了,原本缓步走路被他带成小跑:“公子,不如咱们直接去曹澄家里?总不能她拿过东西连家都不回吧。”

“她应当在昨夜曹澄离家,也跟着带孩子走了。连夜没等到曹澄归家消息,这才来取东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德济堂,来都来了,去找韩执。”洛闻歌说着,脚步一转进了德济堂。

如他所说,韩执确实在这。

今日德济堂不开张,堂内无他人在,韩执会在这,是来配药的,临江楼里不少稀奇古怪药丸,都是韩执捣鼓出来的,是以在这抓到韩护法可能还挺高。

洛闻歌找到韩执时候,对方围着围裙,在一堆药材里忙得不可开交,看见他微惊:“楼主?”

“韩护法。”洛闻歌点头打招呼。

韩执放下药材,过去抱拳行礼:“楼主有何吩咐?”

洛闻歌言简意赅:“帮我查下曹澄原配元娇娇消息,再找到此女在哪。”

“楼主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韩执说完,转身上二楼。

约摸半盏茶功夫,韩执下来了,将一张薄纸递过来:“元娇娇是曹澄自幼定下的童养媳,熟知夫妇二人的都知道元娇娇是曹澄双亲在边陲小镇捡的,属下查到此女分明是北疆王室出来的细作,被派来潜伏在朝内重臣身侧,用以收集消息,必要时候以身为饵,刺杀重臣。”

就是说他想要的东西落在北疆人手里。

洛闻歌想到那日在大理寺门前强抢民女的两个神秘人,那位身份不明之人,很可能就是北疆王室。

对方冒险入城,还那么高调行事,难道真是意外之举?

洛闻歌觉得长乐城这潭水越来越浑浊,他问:“查到人在哪了吗?”

“就在玄武大街,公子让我们盯着别被发现的那处院子。”韩执低声回答。

那处院子可不就是两个北疆人的藏身所在吗?

元娇娇还真是北疆人早先安排下的细作,那沈党里面恐怕也不干净,这还真让人头疼。

“前几日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韩执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属下不太明白楼主为何要陷害徐应屏杀你,也不理解楼主为何要借此金蝉脱壳,难道不要宏伟大业了吗?”

洛闻歌神色不变,嗓音微凉:“朝内乱世将起,我根基称不上太稳,贸然出头极容易弄巧成拙,先韬光养晦些时日,见机行事。”

韩执听出他不悦,不敢再多问,低头道:“属下明白,楼主所要准备皆安排妥当,但凡徐应屏动手,他将是杀害楼主的真凶。”

“好,你让人继续盯着那小院子,还有,”洛闻歌停了下,想到那日楼内查出的叛徒,眉眼冷意森然,“借那人手给淳王送封恐吓信。”

“属下遵命。”韩执道。

洛闻歌将薄纸折好收进袖子,看眼满地狼藉:“韩护法继续忙吧。”

韩执见他往门口走,弯腰行礼:“恭送楼主。”

离开德济堂,蒋霖又问:“公子,咱们现在去哪?”

洛闻歌脚步没停,神色冷然:“回都察院。”

谢温轩和慕容郁应当审完曹澄回来了,他这边事发突变,该回去和两人商讨下解决办法。

还没走出太远,凌空横穿来支箭矢,又快又准,奔着洛闻歌心口而来。

蒋霖脸色大变,抓着洛闻歌胳膊:“公子小心。”

另只手抬起剑抵挡上去,愣是靠转动剑成百花状将箭矢打了下来。

箭矢叮当落地,洛闻歌都没太大反应,直勾勾看向那根箭矢尾部。

蒋霖还从未在青天白日里遇上敢对洛闻歌下手的,今日这头一遭,愤怒之余还想知道是谁那么大胆。

在蒋霖神经还紧绷时候,身后的洛闻歌拍拍对方肩膀,指着地上箭矢:“拿起来给我看看。”

蒋霖声线还是紧绷的:“公子,危险。”

洛闻歌好笑道:“没事,要真想杀我,也不会用蜡做箭头了。”

受他提醒,蒋霖低头,果然看见被剑挡歪的箭头,蒋霖有片刻感觉被侮辱了。

洛闻歌无法理解高手被藐视的愤怒,见蒋霖还站着不动,绕过对方,弯腰捡起箭矢,摘下上面携带信封,将箭矢丢到蒋霖怀里。

“带回去让谢温轩看看。”

蒋霖木着脸:“公子就半点不害怕吗?”

“当街暗杀朝廷命官,换做任何人都没这个胆子。”洛闻歌边拆信边说,“除非有人想暴露自己。”

蒋霖捏着软哒哒的箭头,又将箭矢颠来倒去看一遍:“这就是很普通的箭矢,谢大人也不见能查出什么吧?”

洛闻歌看完信揉成团,脸色称不上太好看:“他可以,蒋霖,你速去都察院找谢温轩,让他带人去玄武大街的小院子。”

蒋霖愣了下。

洛闻歌又说:“他们约我见面,说只要我去,就会将拿走的曲靖证据给我,我要去看看,但不能毫无准备,你让谢温轩来抓人。”

蒋霖一听他要孤身涉险,坚决不同意:“我是公子侍卫,怎么能去报信,让公子一个人去危险地方?”

“你要不去,那就是咱两一起被俘虏,先前做下的准备付之东流,你家公子我说不定还要吃尽苦头,遭人毒打。你要是去了,结果自然不一样。”洛闻歌给蒋霖分析,说到后面又补充句,“我身边还有人,他们能护我周全,现在就需要你去帮我送个信。”

蒋霖犹豫再三,在他渐冷下来的神态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好,我这就去,公子一定要等我们啊。”

洛闻歌心想你再墨迹会儿,等你带人到了,那两北疆人也带我跑路了。

想到蒋霖性子,他觉得对方更需要鼓励,当即道:“好,快去吧。”

蒋霖连个停顿都没有,飞快往都察院方向跑去。

洛闻歌将纸团揣起来,往相约小院走去,路上他和寻常一样,碰上认出他的老百姓,但凡大胆上前打招呼的,他也会回两句,相当平易近人。

那小院位置偏僻,走到后面空荡荡街面看不见人,在枯树积雪衬托下,这处显得格外阴气森森。

洛闻歌停在院门口,撩起袖子抬手轻扣。

小门应扣而开,高眉深目的雄壮男子微俯视他,不苟言笑:“洛公子,请进。”

洛闻歌侧身进去,礼貌道谢:“多谢。”

“公子客气,你能过来该是我等道谢。”男子又道。

洛闻歌多看对方几眼,这不正是那日在大理寺前驾马之人吗?

当时这人看似憨厚老实,实则巧言善辩,武功还高,不出意外就是那位北疆大将军。

他看透却不说破,跟着人往院内走。

刚走两步,男子便自我解释,口音有着明显外族腔调:“洛公子应当不认识我,我来自北疆,名叫吉布哈。”

对方说他不认识,那他就装作不认识好了。

洛闻歌微露诧异:“原来是北疆高手,幸会。”

“先前我同洛公子的人交过手,他很厉害,和我不相上下,来宁朝后很少遇见这等高手,遇上就有些念念不忘,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我很想再和他切磋切磋。”吉布哈举止大方道,像是真单纯想和蒋霖打一场。

洛闻歌唇角微提,浅笑道:“我这个人呢,比较任性,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等不得,这不肚子馋虫闹别扭,想吃朱雀大街那边的烧饼,让他去买了。再等会儿,他应当过来了。”

吉布哈眼神微闪,还是那般有礼貌:“那还真是可惜,我等不及要和他一决胜负,要知道我在北疆少有对手。”

“与你同行那位也不是你对手吗?”洛闻歌轻描淡写含笑问。

吉布哈吹牛皮一不小心闪到舌头,疼半天回不上话。

洛闻歌顿明白这是何意,吉布哈打不过那位神秘王室,那还真如萧毓岚所说,抓也只能抓到吉布哈了。

若真能抓到吉布哈也不亏啊,北疆新任威猛大将军,还是有些价值的。

“洛公子真是才思敏捷。”吉布哈憋半天,干巴巴道。

洛闻歌笑道:“谬赞,你来长乐城有几日了,感觉这里怎么样?”

“很好,人土风情都让人很喜欢。”吉布哈脸上生出些向往之色,是真喜欢这里。

洛闻歌敛眸,眼神冷酷无情,语气还算和煦:“比北疆如何?”

吉布哈脑袋没转过弯,不假思索:“比北疆好,所以我和公子打算……”

吉布哈话没说完,被一道略低沉的磁性男声打断,那人道:“吉布哈,和洛公子聊得很投缘?”

被点名的吉布哈一个激灵,没留神差点被洛闻歌套话,这人这张温和无害的脸,真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吉布哈顿时对洛闻歌感观不太一样。

不愧是让徐应屏抓心挠肺想除掉的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城府。

吉布哈不敢看洛闻歌,转脸面朝说话人:“洛公子面善,我看着喜欢。”

“那你觉得咱们带洛公子回北疆怎么样?”说话人总算露出真面目,与吉布哈相似,眉目却更为有气势,有种生而不凡的味道。

洛闻歌看见那双阴沉双眸,便确定此人就是那日和萧毓岚交手之人。

两个北疆人谁也没跑,还试图想带他走,洛闻歌从容不迫:“在公子眼里,洛某是件物品?”

元公子浓眉挑高,做趣味神态:“自然不是,众所周知,洛公子才高八斗,是难得的三元及第状元郎,翩翩俏公子,怎会是个物品呢?”

“既然如此,那为何公子在没问过洛某意见,就问吉布哈要带洛某回北疆呢?”洛闻歌神态自然友好,话说得强势。

元公子品出些强硬味道,并不为他这话而生气,有来有往道:“洛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北疆男儿看上什么就会争夺什么,不管合适与否,只要我们喜欢,统统都收入囊中。”

真是好生无耻的言论。

洛闻歌听笑了:“照公子这么说,你们北疆王室看上我宁朝疆土,也会想方设法收入囊中了?”

元公子满脸赞赏,忍不住向他走过去:“洛公子举一反三能力让我惊叹,单凭这份聪敏,我也想让洛公子去北疆做做客,看看大草原的日起日落。”

洛闻歌收敛神色,恹恹道:“大可不必,我这人毛病多,非晨露煮茶不饮,非稀奇古怪不吃,口味刁钻,身娇肉贵的。你们北疆口味浓重,每日不是粗茶就是烤羊肉,吃久了难免有味道,我闻不来。”

元公子听出他含沙射影,半点不生气,他越是这样,元公子越觉得他有趣。

“那假如我在北疆为你建座长乐城,和这里一模一样,你愿意去吗?”

洛闻歌匪夷所思看着元公子,半晌哂笑道:“你当随便弄个地方放点人随便搞搞,就能称之为长乐城?有时人不要说大话,会被雷劈的。”

这讽刺味道扑满面了,傻子都感觉出来洛闻歌的不喜。偏偏元公子装作不知:“那不妨这样,洛公子随我等去北疆看看,若真不喜欢,我再送洛公子回来,权当出去散散心,听说洛公子从小到大都在长乐城,没出过远门,那去趟北疆就很有必要了。”

洛闻歌算是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想让他去北疆。

为什么呢?

想不通,这是他第二次和他们见面,扯不上渊源,不懂就问,他诚心问:“冒昧问句,你为何执着于让我去北疆?”

“因为我不将你哄去北疆,只能忍痛杀了你咯。”元公子用最温柔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表情柔情似水,好似见到心上人。

洛闻歌浑不在意,只道:“那公子大可试试能不能杀得了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呢?”元公子叹息,“你知道吗?今日我冒险约你前来,是担下极大风险,这地方受徐应屏照拂,难免会有他得人注意到我行事,你说要让他看见你来这里,会如何?”

“会想先杀了你。”洛闻歌淡淡道。

元公子稀罕看他,像是无法理解:“你为何对我敌意那么大?这是你我第二次见面,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洛闻歌闻言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就差捧腹而笑,好半天笑够了才问:“倘若有天你在自家门口碰见个外乡人,上来就和你说,这地方真好,我想要就一定会拿到手,这里以后将会写上我的名字,而你可以作为朋友常来玩,你会作何感想?”

元公子眼眸微眯,先前装出来的友好和平全然不见:“会想法子抢夺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和你不同,我会在这个外乡人说出真实想法时候,直接斩断他所有念想,让他灰溜溜滚回家。”洛闻歌眼眸也眯起来,话说道最后,咬重了语气。

元公子脸沉下来:“也就是说洛公子拒绝和我合作?”

“和你合作不就和徐应屏一样了?”洛闻歌说。

元公子冷笑:“你很瞧不起他。”

“我不是瞧不起他,知道他通敌卖国的那刻,我就鄙视他,懂吗?”洛闻歌语气嚣张道,他表情不屑,甚至有些厌恶,可见徐应屏在他心里确实一文不值。

元公子对洛闻歌所有了解都源自表面消息,可这人见到了,和听说过的不太一样。

元公子拧眉看他:“你就不怕死?”

“怕。”洛闻歌冷淡道,继而反问,“难道你不怕?”

元公子蓦然笑道:“当然怕,你都怕死,也知道我说不会将证据给你,你还来?是觉得我不会杀你,还是觉得自己能从我这安然无恙走出去?”

“我就是想来看看哄徐应屏好几年的人长什么样。”洛闻歌说着当真打量起元公子来,“不过一个鼻子两眼睛,也没生出三头六臂来,他怎么看走眼愿意听你画大饼呢?”

“看来你知道我和他很多事,如此一来,更留不得你了。”

“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你们有所勾结的证据,我早已悉数立成奏疏,”洛闻歌停顿一息,抬头看眼天空,“这个时辰,陛下应当拿到手了。”

元公子眼神阴鸷,盯着他的眼神像淬了火:“洛闻歌,你真有让人想杀的资本。”

洛闻歌笑笑:“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

元公子笑不出来:“你不是孤身前来。”

“何以见得?”洛闻歌惊讶问。

元公子觉得他在把自己当傻子,冷冷道:“你若是一人,敢口无遮拦说那么多话?洛闻歌,这世间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对方要这么认为,洛闻歌也愿含糊其辞糊弄人:“让你看出来了。”

元公子想到临行前君主交代的话,不好明目张胆对他下手,转念想到件事,自己故作聪明将人引过来,万一他将计就计,布下重重陷阱等自己落网,再回头让萧毓岚修书一封递到北疆,那自己在官场一路就此走到头。

想到这里,元公子便有退意。

他人要在这里失手被捕,君主不会派人捞他,死就死了,不会白浪费财力。

元公子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活着才有机会继承君主之位。

“你还真狡猾,果然不能小看你,你想抓我?”

洛闻歌挑眉,隐约透出点是那个意思:“没有,其实我前面说谎了,以为你真会看在我大胆前来份上,会将抢到证据给我。”

元公子看不出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被糊弄的有些拿不准:“若我给你了,你会放我走?”

洛闻歌从这几句话里听出深意,这人很怕被抓,为什么?

是被抓之后便失去价值,还是说被抓了就等于被丢弃呢?

无外乎这两种理由,不然说不通此人为何这样问,真要被他说中,那吉布哈反而比这人更有用。

权衡之下,洛闻歌觉得要抓就抓吉布哈好了。

“我可以考虑。”

他戏演得太好了,让元公子踌躇。

洛闻歌又觉得这人不对劲,前后转变太快,并不生硬却让人生疑。

不到一盏茶功夫,两人互猜对方心思,谁也没准确猜准过,全因消息不充足,无法完全了解。

元公子退到门内,皮笑肉不笑:“洛公子,今日要不先到这儿?你想要的证据,其实我没拿,直接让人送去给徐应屏了。他和沈爵什么关系,你也知道。”

洛闻歌确实知道,但不代表就那么被忽悠了,他也假笑道:“你在城内偶尔出门就没听街坊邻里说点什么?”

元公子呼吸滞停片刻,连城内老百姓都说这地方只要有人就有眼睛,那就没有秘密可言。

这是失算,也是自大酿造的恶果。

自己决策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那么想要拉拢他人,一时冲动想绑闻依依逼闻天冢见面。会有如今僵持局面,都是受自信心爆棚影响。

“元娇娇进了哪里,还要我重复吗?”洛闻歌不急不缓道,“看来需要我给公子指条明路。”

洛闻歌知道影卫绝对在身边,他此时还在院内,所说之话,影卫都能听得见,他抬手轻声:“公子送我支箭矢,那我也礼尚往来好了,送箭。”

话音未落,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直接穿过吉布哈面前,射在元公子脚边,若不是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那箭落在哪,就不好说了。

元公子愣愣地看着脚边箭,额头汗不期然铺满,是真没想到洛闻歌会来这么一手。

洛闻歌想要威慑力达到了,心往肚子里收:“信我了吗?”

元公子更加觉得这地方不能再待,在袖口摸半天,甩出一封信,身形一转:“吉布哈,走!”

吉布哈似早有准备,随元公子一声令下,两人宛如鬼魅般消失在洛闻歌眼前,只余地上一封信,在提醒他,方才人是在的。

孤身前往,仗着身后有几个影卫,含糊几句便将人吓走了,这也是洛闻歌没想到的事,更没想到的是地上这封信真是他要的东西。

洛闻歌拿着上面写得跟猜谜似得纸哭笑不得。

把他骗过来这场图什么呢?

那边先后逃脱得主仆两看向身后,确定无人追击,停在一处偏僻茶摊。

吉布哈不太懂:“公子,我们为什么要跑?”

“不跑怎么有理由把东西递过去?”元公子道。

他来长乐城是立下军令状的,要两手空空的回去,君主怕是不会饶过他,不说把宁朝搅得天翻地覆,怎么也不能让其继续风平浪静。

就目前来看,真想搅动风云还不太容易,有洛闻歌在,这个人平定是非的能力太强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除掉洛闻歌了。

也行。

元公子当即决定就杀洛闻歌,杀了人还能给徐应屏个交代,顺便让徐应屏自愿再奉献出最后作用。

在元公子眼里,徐应屏差不多和死人一样。

吉布哈似懂非懂,跟在元公子身后,完全充当个帮手,道:“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元公子想了会,往前走:“那还真要好好想想。”

当蒋霖带着谢温轩赶到院子门口,就看见在雪地里无聊跺脚的洛闻歌,他啥事也没有,心不在焉踢雪想事情。

谢温轩看蒋霖一眼,知道对方品行,不然都要怀疑被逗着玩了。

谢温轩上前:“人呢?”

洛闻歌思绪回笼,说不清是何表情:“跑了。”

谢温轩眉梢动了下:“跑了?”

洛闻歌自己都觉得这特别像个笑话,长长叹了口气:“要不是我一个人等半天,都怀疑我带着千军万马,把人给吓跑的。”

谢温轩有瞬间无言以对,又问:“拿到要的东西了吗?”

洛闻歌将纸递过去:“就这个,回头拿给曹澄看看,让他确定下。”

谢温轩脸上闪过丝诡异:“这事儿挺奇怪。”

洛闻歌默了会:“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给我的,看不透是何居心。”

“蒋霖说这是徐应屏收留的两个北疆人,是上次当街绑架闻依依的?”谢温轩问。

洛闻歌又踢一脚雪:“嗯,是他们,我知道他们和徐应屏有往来,那这手抢证据又送过来,是想帮徐应屏报个仇,聊表心意?那他们借故见我,应当也有目的。”

谢温轩看眼纸:“这是藏东西的地方,曹澄在藏证据方面还挺有小心思。”

“自作聪明。”洛闻歌说,见谢温轩身后带着好几个人,回头望着被遗弃的小院子,“你让人进去搜查一遍。”

这是该走的流程,谢温轩挥挥手,身后的护卫鱼贯而入,东奔西走翻找起来,纵然很可能一无所获,但该做的样子还得做做。

“慕容郁那边进展如何?”洛闻歌手揣进袖子里,暖和微凉的手。

他不喜欢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查曲靖帮沈爵做事证据一事上,他更倾向于等慕容郁。

谢温轩来之前,他研究过那张纸,不是宁朝会用到的材质。

宁朝纸张出自江南,如江南温婉女子一般细腻,撕开边角也是柔软的,他手里这张却不同,手感粗糙,撕开隐约锋利割手,凑近细闻,还能闻到淡淡青草味。

洛闻歌没去过北疆,可先前在大理寺翻阅卷宗,曾见过详细解析两国风土人情不同的卷子,上面描写的北疆纸张,和他手里的如出一辙。

要说这纸上写得跟捉迷藏似的内容是真的,那还不如说曹澄开始就是个诱饵。

诱导他们彻查沈爵,那北疆人为何这么做?

这一圈圈猜测下来,绕得洛闻歌头隐隐发疼,真想将那北疆人抓起来,逼问清楚。

谢温轩脸是冷的,硬邦邦道:“不知道。”

洛闻歌呆一下,条件反射问:“你两吵架了?”

谢温轩默然,显然在承认和慕容郁吵架这件事上,不想说太多话。

洛闻歌歪头颇有些稀罕看着谢温轩,语带调侃:“我离开宫里时候,你两还好好的,这没到大半天功夫,还吵上架了?”

谢温轩也没懂,淡淡道:“审完曹澄回都察院路上,说到早朝沈爵和徐应屏应约之事,发生点小不愉快。”

洛闻歌明白了,昨晚不欢而散埋下的雷,今日给踩爆了而已。

他睨着谢温轩:“我也不多问,你两闹情绪别带到办案上就行,私下里怎么样都随你们心情。”

谢温轩听出别得意思,回眸瞥他:“我和他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没说什么,你不用急着解释。”洛闻歌慢悠悠说,是与不是,那都是他俩的事,他个局外人不管不问最好。

谢温轩觉得越是解释,越是欲盖弥彰,索性不说,举起手中纸问:“这边证据还要不要拿?”

“拿。”洛闻歌望着升到半空俨然刺眼的太阳,被强光刺得微眯起眼睛,“别人都送到眼前,为什么不拿?”

谢温轩和他沿着街边走,没走太远,直到巷口老柳树下:“他们不安好心,你还真打算顺势而下?”

“不顺着,怎么能钓出那两北疆人想干什么?”洛闻歌反问。

谢温轩没和那两人交上手,不知人到底如何:“不能太过纵容。”

是的,不能太纵容,那两跑得太快,从这能看出他们的准备,想一下抓到人不太可能,还得多了解了解。

“他们不止和徐应屏合作,应当还有个帮手。”洛闻歌猜测道。

谢温轩理智分析:“沈爵不太可能,他虽醉心权势,但不屑于与北疆勾结,曾几何时,他随先皇征战边界,与北疆将领隔空对骂,口才绝得北疆士兵做梦都恨不得杀了他。”

洛闻歌了解过沈爵为人,谢温轩说得在理,那目光便要往几位藩王身上放了。

襄王和蜀王入城后安分守己,并未出过幺蛾子,云王和淳王就不同了,这两如今俨然是表面好兄弟,背地互相捅刀子。

就不知道这两能为自保敢做出什么事。

“还有五日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谢温轩道。

洛闻歌碰了下垂到眼前灰色柳条:“那就在他们离开前让那两个北疆人落网。”

他这种自信,真让谢温轩自叹不如。

“在你走后,宫里出事了。”谢温轩忽然说。

洛闻歌问:“怎么了?”

“沈如卿在御花园将皇后推入荷花池里,自己吓到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