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总要活着,”许久,徐小平叹了一声:“你和我,都要活着。”
徐小平和往常一样是要去煮粥,欢欢照例挡在门口,徐小平踹了一脚它,欢欢猛地直起身,长大了嘴。
徐小平现在看着这东西已经褪去了恐惧,他用两手合住欢欢的大嘴,欢欢蛇尾在地上不悦地拍着,恼了。
徐小平“哈哈”笑着放开手,欢欢弯身要爬走,徐小平拽住它的蛇尾,一路拖着它走,道:“走,陪我煮粥去!”
荀木听见笑声睁开眼睛,撩开纱帐看见外面欢欢像条死蛇一样僵直地身子被徐小平拽着尾巴拖行。
徐小平的生命力简直顽强,他萎靡了几天,面上便又如以前那样,至于心内是否还和以前一样,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徐小平生了火,坐在灶台旁边烧水,而后又拉起柔软的蛇尾把弄。
欢欢猝不及防地被拉过去,愤慨地再次长大嘴对着徐小平,却也只是示威恫吓,未咬下去。
徐小平嗤笑了一声:“蠢蛇。”
一会儿他又摸着蛇头:“每天就逗你,才能开心点儿。”
蟒蛇能听懂人话似的,立刻软了身子,讨好地趴在地上。
好一条有灵气的蟒蛇,几乎要成精了。
徐小平感慨地抱着蛇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身后渐渐走近一人,徐小平听见脚步声,警惕地站起身,眯眼看向来人。
只见一约十四岁左右的少年,身周绕了几只蝴蝶,面色青白,眼眶微红地看着他。
是梁觅秋。
徐小平缓过一口气,打量着他道:“你来干什么?”
梁觅秋道:“他们说你死了。”
“来看我是不是死透了?”
“你!”少年比之以往像是成熟了一点,只说了一字便住嘴,似不想与徐小平辩驳,他抿唇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徐小平在他身后道:“你来时山下还有人守着么?”
“没有,”梁觅秋未回头,直接道:“山下空了。”
徐小平看他步伐不稳,刚想再问他一声他怎么了,梁觅秋便直接倒在地上。
徐小平向前走几步,扶起昏迷的少年,扫了一眼他腿上渗出的血迹,而后被梁觅秋肩头的炙热所吸引。
徐小平撩开他的衣襟,看着肩头上流动的红印不由骂了一句,他松手把昏迷的梁觅秋摔在地上,冷笑地看着他。
他徐小平这辈子简直欠梁家的,大的走了来小的。
昏迷的梁觅秋正因痛苦皱眉,徐小平看了他一会儿,又将他背起来,放到温泉旁的石凳上,撕开他的裤腿,处理了腿上毒蛇咬下的伤口。
梁觅秋转醒,看了眼四周。
徐小平道:“三刀山四处都是蛇,你怎么上山的?”
梁觅秋指了指一直跟着他的蝴蝶虚弱道:“爹留给我的食肉蝶,会叮咬蛇——不会伤人。”
徐小平扔给他一条裤子道:“伤好后便走。”
梁觅秋垂眼看着那条裤子,道:“我会走。”
“往里走有屋子,不要惊扰床上的人。”
“有人?”梁觅秋扭头看了一眼里面:“是谁?”
徐小平未理他,重新出去揽米,煮粥时梁觅秋又跟了出来,挽着裤腿,提着裤腰,站在徐小平面前道:“此处可有针线,裤子太大了。”
徐小平伸手比量了下对梁觅秋来说过于宽大的腰身,道:“月无牙腰细,穿着是正好的,怎么到你这儿多出一截。”
“腰……”梁觅秋似乎想到什么,脸顿时通红。
徐小平在衣服上撕下一道布条,绑住梁觅秋的腰道:“姑且凑活吧。”
梁觅秋低头看他,抿唇道:“你真如他们所说,是那魔头的……那魔头的男宠么?”
徐小平对他厌烦,闻此道:“是又如何,若觉丢人,便从这里滚出去。”
梁觅秋亦怒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何不能好好与我说话!”
徐小平起身推了他一把,梁觅秋一个踉跄,徐小平道:“你一口一个魔头,便是在我这里讨骂。”
梁觅秋冷笑道:“如此便护着了,我爹待你不薄,他被人逼死时亦未见你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
徐小平面色顿时阴沉,扑上去给了他一拳,咬牙道:“闭嘴!”
“我就要说!”梁觅秋捂着脸,眼眶瞬间红了,道:“你前脚和我说你与我爹在一处,后一脚与月无牙不清不白,处置我爹的公明状纸上还有月无牙的印章,那是我的杀父仇人!”
徐小平冷笑一声,逼近梁觅秋道:“论起杀父之仇,当日你不在现场,他们或许也未同你说,一箭射中你爹心口的,是他的挚友,你最敬爱倚重的具庄主,对了,你怎么不去找他?你现在父亲没了,梁府亦没了,怎么不去找那个口口声声要养你长大的具信流?”
梁觅秋捂住耳朵带恨地看着他:“不要再说了。”
“我让你闭嘴,你还要说,那我也要说,”徐小平掐住梁觅秋的下巴,逼梁觅秋直视他的双眼:“看看你,是不是知道了具信流才是你的杀父仇人,所以才像只丧家之犬,灰头土脸地上三刀山,来找你这个舅舅,以为我能念着血缘关系,满足你那点四处寻找安慰的心思?”
梁觅秋咬了他一口,一把推开他,用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道:“我此时便走。”
那边锅沸腾了。
徐小平转过身去舀粥,半晌对已经走出几步的梁觅秋道:“不要再修炼梁家心法,于你没有好处。”
梁觅秋侧首看他:“他们从未教过我心法。”
徐小平哼笑。
梁觅秋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吐出一口血,又倒在地上。
徐小平扔了大勺把他拽到屋里,“啪”的锁上门,看梁觅秋掉在门外的银钱袋子,捡起来颠了颠,道:“银子给我,我养到你伤好。”
梁觅秋在屋内骂道:“徐小平,你无耻,那都是我爹留给我的!放我出去,我要下山!”
徐小平打开袋子,看着夹层居然还有一沓面值不菲的银票,三刀山值钱的东西早被大火烧没了,届时去苗疆,一路上车马旅居,不都得要银子。
徐小平转了转眼珠,靠着门道:“方才是舅舅口不择言,说话伤到了你。”
门内梁觅秋道:“呸,你那是句句真心实意,你如今为了我那些银子才说好话,徐小平,你委实无耻。”
徐小平道:“你爹就只给你留了银子?”
梁荥行事向来稳妥周到,去公明台赴死,还给自己的儿子留了一笔家当,他自称要养徐小平,怎么死后就没给徐小平一分半点。
梁觅秋听出他言下之意,道:“你算什么人,我爹去世还要给你银子。”
徐小平将银钱袋子揣进怀里,道:“舅舅只你一个血亲,你跟着舅舅,舅舅亦能照顾你,银子我便为你收着,待你娶妻生子,我将它一并给你。”
梁觅秋捂住胸口,气得急喘,一字一顿道:“你不要脸。”
徐小平在门外嗤笑,扬长而去。
妈的,梁荥睡了自己十几年,以后他儿子还要靠着自己活下去,现在拿点儿钱怎么了。
梁觅秋踹了一脚门,满面郁气,忽想起床上有人,梁觅秋走向床,将纱帐撩开。
荀木正面色淡淡地看着他。
梁觅秋看了他一眼,脱鞋爬上床的另一侧。
荀木道:“那是徐小平睡的地方。”
梁觅秋道:“他与你睡在一张床上?”
“都为男子,有何不可。”
“可他……”
荀木阖眼,似是极为倦怠,不再理梁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