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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此时此刻,见到皇帝身后有龙相随,如此恍若神人临世,这一幕叫人更加震撼,岸边诸人情不自禁的跪倒在那里,龙本为大妖,可是眼下却见到皇帝连龙都能说服,龙还在欢送天子。
这样的奇景,怎么不叫人心生感慨:“天子殊胜,之前有紫光加身,本就已经非同凡响,如今又有真龙相伴,如此更叫人难以置信了。连龙神都被陛下打动,这是何等的奇闻啊。”
裴钰心想,也不知道这群NPC们会说些什么,别讲了不该讲的,就和身后的白龙沟通:“宝音,你先回去吧,刚刚你发出了龙吟,别惊动了蟒蛇,先去杀死仇敌要紧。不必担心我,我这就带着大军离开了。
很快就会再次相见,期待着那一天到来。只是希望,以后挑选的水神,不要向两岸人类索求太多供品,以免负担过重。”
白龙依依不舍的盘旋着:“好吧,我送你到岸边,就回去。放心,我会好好安排接任者的,不叫它太过压迫人族。”
等到站到江岸上以后,白龙入水,消失不见。
这时候众人才议论纷纷,“刚才被震撼到了,总觉得有股特殊的感觉在,不敢怎么说话,现在龙走了,终于能够开口了,真有龙神啊。”
感受着那股威压,不少人赞同的点头。
裴钰没给他们闲聊的机会,匆匆吩咐:“朕已经和龙神达成约定,以后沧江水神会换代,以后也不会大肆索取供品,诸事已毕,大军即刻开拔,以免岸边百姓听闻后,多做挽留。”
张怀仁等人本来还沉浸在遇见龙的惊喜中,如今见皇上果然解决了难题,此时还惦记着别给百姓造成太多负累,这等心肠,让人十分感慨。
只是也许是经过这一遭遇,皇帝看起来威势更重了,叫人有种想要战栗拜服的感觉,不愧是天子,这就是皇家的气象吧。
但是这其实只是,蛛丝甲胄上面龙威,带来的错觉而已。
大军很快就拔营而起,随着离开沧江之后,裴钰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跑得快,不然这群NPC们要是再喊出来他的说辞,那不是当场露馅。至于之后长安见面会怎么办,那不是问题。都是些不懂事的百姓和士兵,没有见识,见到了龙以后,就在那里胡言乱语,自己也不知道。
宝音问他,他比龙还惊讶,这事不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只要别当面提起,那样他就不好骗龙了。
反正白龙心地善良,知道这是谣传之后,也不会把那些不知情导致乱说话的凡人怎么才是。
***
长安
耶律普贤正在眺望这座大城,她为大可汗的长女,为诸位兄弟姐妹中最为年长之人,自然从出生起,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为了不叫自己坠了家中的声望,耶律普贤从小就对自己要求严格。
她为人强势,说一不二,整个军队中,哪怕是纷乱再多,可只要她下了决断,所有人都将听从她的命令,服从她的指挥。
她为人骁勇,每当作战都会身先士卒,而且不吝惜于赏赐下属,每当看到她面部那道巨大的伤疤后,贵族们都很赞叹,认为跟随她,才能畅快的去夺取战利品。
因此,占据了年长的优势,发展势力的时间最长,还有这样的勇毅在身,她麾下的军队是所有王子王女中最多的,足足有五万多人。
不过,大可汗的直系部队数目还要比所有的王子王女都要多,不然,他也不能继续稳稳坐在这个草原共主的宝座上,经过养蛊一般的厮杀,他的这些儿子女儿们,大多数都凶猛好斗,做事十分弱肉强食,若是他没有军队傍身,这个位置早就被野心勃勃的孩子们给推翻了。
耶律普贤想到耶律速达,这个弟弟叫她生出了不小的危机感,若只论勇武和部队,她占据了不小的优势,如果不是大可汗更加强势,她早就掀翻自己的父亲,自己去做大可汗了。
大可汗和大王女之间的差别,可以说是天差地别,能够主宰他人的命运,她为何又要乖乖只去当个所谓的,能够叫父亲自豪放心的好女儿?
权利,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耶律速达,咀嚼着这个名字,一道寒光从耶律普贤眼中闪过,经过她的观察,这个弟弟在提出引入佛教之后,虽然更加得到大可汗的欢心,但是显然叫大萨满失望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可汗和大萨满的利益冲突,矛盾尖锐,与其当个墙头草两边倒,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一旦有什么万一,都是先清理墙头草,所以必须要选边站。
想着族中波谲云诡的局势,自己被派遣攻打长安,而非洛京,这本来就已经有种意味。也许会有人觉得,长安富庶,是一座很好的城池,这是大可汗的赏赐和满意的体现。
但是耶律普贤却不这么认为,洛京为魏国皇都所在,一旦被攻破,意味着灭国。能够立下这种泼天之功,又会得到怎样的重视在?
父汗在有意无意的平衡诸位子女的势力,他指派只有一万人军队的耶律承启去攻打洛京,而叫自己来长安,不过就是出于这种考虑罢了。
如今看来,长安果然是一块硬骨头,并不好拿下,她冷酷的指挥着士兵们不断的驱赶着魏国百姓们攻城,若是不愿意去的,统统射箭射死。
这一批死光没事,继续抓捕就是了,她已经把周围小城都一一攻打完毕,因为军队数量够多,留下两万人看着长安,剩下的可以从容四处破城,还有余力。现在手里的俘虏无数,正在耐心的消耗着长安守军的军械。
长安的主官甘白薇是个极为果决的人,见到局势不对,她十分强硬的接管了一切,最开始听说胡人攻城,一路长驱直入,临近城池都被攻破后,见势不妙,立刻强行组织人员征收城外青苗,因为这,她被不少人诟病,就算是听说胡人要来了,可终究还没有到不是吗?
但是把没有成熟的麦子都给割了,这让农户们明年该吃什么?用什么去缴纳赋税?
一些人见她表现强硬,少不了背后冷嘲热讽,认为她小题大做,被胡人吓破了胆子,还没见到胡人,这就开始慌不择路了。
甘白薇听说了这些,但是并没有放在心里,她家世不错,也读过许多史书和兵法,自古以来,两军交战的时候,绝不可以给敌人太多的补给,要想办法给对方造成困难才是。
并且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要有一个领导者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不可以朝令夕改,时时动摇。
不然,见到主心骨都这么软弱不确定,只会把恐慌不断带给其他人。
因此,她的态度始终如一,谁有不听从命令的,直接带着人去强行收割,然后把那些城外村庄里面的村民等统统驱赶进城,之后再去放火烧毁一切,把水井都给堵上。
这是坚壁清野,就是为了叫胡人不能够获取补给,对于远道而来的入侵者来说,是比较有效的办法了。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做了这种准备,显然是需要极大的决心才能推行。
当然,迁徙过程自然是遭到了村民们的剧烈反抗,他们咒骂着甘白薇,这个恶魔竟然把刀子对准了自己人,就算是说了为了防备胡虏,可是自家都被烧了,人也被赶走。
人离乡贱,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里,偏偏被一个当官的给毁掉了。
甘白薇面对自己人的不理解,她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对于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户来说,田地房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自己就算是把大道理讲的一套又一套,又有什么用,只要手段不变,始终都要遭受谩骂的。
她顺带派出了使者警告周围的城池,作为一地主官,她无权插手别的地方的内政,能够通知一声,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叫人把城墙外的树木等都砍伐运回城中,然后搜集滚石等物,又去迅速收购大批粮食,填充常平仓。
常平仓是为了救灾设置的,仅仅只有一些大城内才有,甘白薇为人清廉,成为长安城的主官之后,就巡视过了粮库、武库等地,见到军械破烂,粮食空虚,就抓了一批人惩治,然后调用金银补充库存。
那时候就有人笑她脑子有病,当官以后,不想着贪污腐败,或者游山玩水,不理世事,反倒是一心扑在世俗事务上,毫无世家子弟的优雅潇洒,而且她累死累活干这些又有什么,只要出身好,躺着就能当官,完全不必费心。
甘白薇不曾理会这些,听闻胡人快要到了,她驱赶这么多村民入城,如果不安置好,无疑是会造成更大的灾难,不仅会饿死大批村民,还会影响城内的秩序。
大量青壮年就算是为了逃避兵灾进城,要是不安排做活计,很快就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从而惹是生非,白白增加麻烦。
甘白薇就安排这些人里面,年轻力壮品行老实的充作民夫,帮助运输物资等,剩下的一批用来平整城内道路,制作各种防守器械。年老体弱和幼小的,安排做些熬粥、扫撒之类的活计,总而言之,绝不可以叫人闲着,不然会生乱子。
常平仓的粮食,是甘白薇为了给这些村民们发放救命粮,又紧急购置填满的,她为此还被当地的世家大族们勒索了一笔,不过看在她出身的家族在洛京中也不错,所以这些本地望族做的不算过分,要得价钱只是略高一些,还不至于把她当成傻子来宰。
甘白薇忙碌许久,做的这些都是战前准备,不少人认为她小题大做。
可是,等到胡人真的来攻城之后,人们才察觉到她的先见之明:因为胁迫了大量村民们入城,胡人们并未从长安附近抓到多少俘虏。而且在真正战事开始前,就已经把城外可以被砍伐掉,做成云梯等攻城器具的树木统统砍伐,所以胡人只能是从外地运输来攻城器械。
常平仓里面粮食不少,这让甘白薇不用面对世家大族骤然涨价的嘴脸,知道兵灾来临后,本地大户们已经把米粮炒到了一两银子一斤,这简直丧心病狂,平时都是用铜板来去购置的那些平民百姓们,如何能够吃得起这些米粮?
好在城内粮库和常平仓可以应急,甘白薇自然不是白白发放粮食,这没什么好处,她安排人做了活计之后,做活的可以领到口粮,这就已经够了。
至少虽然长安被围困数月,但是城内居民居然还没有饿死多少,直到看到胡人驱赶着那些被攻破的城池内的魏国百姓攻城以后,这些村民们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捡回来一条命。要是还继续留在城外,一旦被胡人抓捕,他们就彻底身不由己了。
城内因此风向又是一变,不少人赞美起甘白薇的先见之明。
她仍然没有因此心态受到影响,而是沉稳的指挥着一切。此时,经过漫长的拉锯战,这场防守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长安储备的檑木、滚石、火油等物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多的库存,也经受不住高烈度的防守需求。
见到这种不利局面,甘白薇并没有发愁,而是要求拆掉城中的房屋,将房梁作为檑木,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假山奇石等,也顾不上是否名贵,当时又是花费了多少银两,耗费了无数人力,才运送回来的,统统拉出来当成滚石扔下去。如果不服气,她直接调动军队强拆。
尽管知道此战过后,弹劾她的人一定会很多,毕竟长安城内,也是有权贵的。可是甘白薇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至少得先把眼下的困难解决掉,不然一旦破城,长安城内,还能够有多少活人,就是未知数了。
胡人凶残暴虐,时不时屠城灭门,真要叫他们进来,谁敢保证自己能够独善其身?
自己身为一地主官,自然要对百姓负责,竭尽全力也要赢得这场战争。
本地守将性格温吞,不过是家世良好,才想着来长安镀金,谁知道会遇见攻城,顿时慌了手脚。甘白薇见他不堪大用,索性叫他只用管巡视城门,检视街道等活计,剩下的自己一力承担。
她这样一说,守将自然喜悦,无论如何,有人主动接过大包袱,不用他再去发愁,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反正真要有个万一,甘白薇肯定要负责,谁叫她提出的要去收揽军权呢。
此时征集来的假山奇石就摆在城墙下,那些房梁们都是不错的粗壮木头,被扔下去攻击敌人。城墙不远处时刻不停的支起大锅,熬煮金汁,一股股的难闻味道,随着火焰的升腾,不断漂浮在城墙处,熏得人眼睛发疼。
宽阔的护城河此时早就已经填平,堆积的到处都是尸体和各种残破的军械,这些尸骸还越来越高,好在城墙足有二十米高,这个高度足以暂时保护长安之民的安全了。
见到战场血腥一片,蚊蝇乱飞,尤其是天气炎热,此时各种虫子都滋生出来,甘白薇眉头紧皱,立刻召集了城中的医者和法师们:“诸位是否有什么好办法,城外尸骸堆积如山,如今我军暂时无力出城清理,可继续这样下去,唯恐会爆发疫病,侵染城内居民,还望大家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出来,共同讨论。”
这也是个实际的困难,有的医者想到祖传的医书,表示可以拿出来一些药剂方子,用来防备疫病。还有法师们,都把甘白薇的操劳辛苦看在眼里,这位主官,是个真正能做事,手腕铁血的官员,显然是长安内最大的主心骨。
如今长安城还能够平安无事,不过是因为甘白薇调度有力,安排合理罢了。就算是稍微有些风浪波澜,甘白薇掌握了兵权,时刻紧盯了那些大户们,还暂时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去献城。
更何况,大王女的残暴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她为了夸耀武功,竟然生生砍掉了之前破城的城池官员脑袋,就挑在旗杆上,一连串的头,都是各位官员的。
这些人能够做官,都是家世不错的,和长安城内,不少人家都是熟识。
如今,见到这些熟人都被残忍分尸,不得安宁,他们哪里不明白,胡虏的暴虐,这根本就无法和平共处,再加上城池如今情况还能勉强抵抗,自然是暂时熄灭了投靠心思。
甘白薇对这些一清二楚,为了叫各位家主们打消投敌心思,她还特意叫他们上城墙,一起观看胡人制造的惨象,看到那杆大旗上面的头后,这些家主们都沉默许久。
倒是甘白薇再征集军资时,容易了不少,被吓破胆子的这些人,生怕自己也步入后尘,自然是尽力配合。
甘白薇吃住都在城墙处,许久不曾合眼,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在胡人去攻打其他城池的时候,她已经趁机放飞了信鸽求救,长安是大城,里面居民众多,守城的军队才数千人,这是常备军。
随着胡人持续攻城,甘白薇不断吸纳城中青壮协助守城,同时为了防备有哪个世家大族想不开偷偷投敌,她还强行征集这些家族的大量家丁,虽然每户都留了一些人,但是更多的家丁,都被她以防备胡人的名义给征走了。
尽力把城内的不确定因素处置好,甘白薇连睡觉都不敢,她只有实在是困得受不住了,才会眯眼休息一会儿。
整个长安都被压在她的肩膀上,这份沉甸甸的重量,并不是那么好负担起的,她算是夺走了城内所有的有生力量,强行以自己的威望使得全民都在抗敌,但是这种高压的军管状态,绝不可以一直持续,因为人的情绪是会有极限的。
几个月了,睁眼就见到死人,士兵们崩溃的都有不少,只是甘白薇能够及时察觉苗头,然后替换人选罢了。
如今,长安乱象渐渐滋生,不服气她的人始终都存在。
看着外面的胡人大军,永远在外面始终气定神闲的甘白薇,嘴里面只觉得阵阵发苦,不知道援军何日会来?
最重要的是,涌入城中的村民们太多了,加上长安城内本来就有的大量贫民,这些人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储备,全靠官府接济的话,经过数月,粮库的粮食已经消耗许多,军粮是绝对不能够动用的,常平仓也要留一些,万一等到最后,还没人来救援,城内百姓能够活多久,全看这些救命粮还剩下多少了。
现在城内施粥摊子,已经从刚开始的浓稠米粥,变成现在的米粒分明,甘白薇没想到,胡人入境,本以为长安做好防守,等着其他城池来救援,两边夹击,这事情最多也就两三个月,怎么着也该有援军解围了。
为此,她分明是按照大半年的量来储备的,这就已经够大手笔了,毕竟粮食购置以后,如果不能及时吃完,是会受潮生虫发霉变质的,不能放置太久。
谁想到,这就已经十个月了,整整十个月啊,就算是从琼州派兵来救援,也该走到长安了,结果甘白薇每天翘首以盼,什么也没有等到。
城内现在已经开始有人质疑了。
支起的施粥摊子处,见到碗底米粒清晰,顿时有人不满意起来,把木头做的碗筷往桌子上面重重一拍:“怎么,我们这些城外的百姓,天天做活,还都是搬运重物,拆房这种工作,每天又累又饿,就给我们吃这些吗?”
身后的百姓们见到有人出头,也都忍不住帮腔道:“是啊,之前叫我们进城躲避,说的是很快就会结束。可是,这都十个月了,城门整日关闭,一问就是还在打仗。我们出不去,城内的铺子们也都关着,没人要我们去做工,身上带着的那点银钱和粮食,早就已经吃完花完了。
我们根本没得选,只能去给官府做事,然后凭借凭证来领碗粥喝。最开始的粥水浓稠,大家伙儿们都喝的开心,最起码家里做饭都舍不得下这么多米。
但是现在,这一个多月以来,这粥水是越来越稀少了。每当我们去问,都敷衍我们,说是城内储蓄的粮食不足,所以只能叫我们喝稀粥。我呸,分明那些大户人家们还能继续歌舞升平,每天的剩菜剩饭都吃不完倒掉,哪里缺粮了,是不是看我们都是好欺负的贫民百姓,所以才会克扣我们的口粮?”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上,之前吃的好,他们自然不吭声,拼命的往肚子里面塞东西。至于干活,在哪不是干呢。
但是现在,既要干活,又只能喝点稀粥,这他们可就不愿意了。
有了带头的人,现在其他人也都吵吵嚷嚷,闹了起来:“你们是不是贪污了,不然粮食怎么会只分给我们一点点?”
还有人趁乱抓住了放粮食的官差,然后其他人端起锅子就跑,趁人没有反应过来,钻进人群中就迅速消失。剩下的人一见锅都没了,更是越闹越凶。
被启发的诸人,有的去抢夺一旁装了粮食的袋子,有的去扒拉官差的袖子,从里面抢了银子出来。还有的手脚慢一些,干脆把锅碗瓢盆等杂物都给抱走。
本来在这一处摊子附近有士兵把守,可是这些士兵才不过四五十个,前来领取粮食的百姓们,足足有数千名,一旦民意沸腾,互相推搡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些士兵能够去阻止的。
秩序一旦失控,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难再被控制住了。
混乱之中,有的百姓被踩踏至死,官差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别抢,都让开!”
结果乱局中,不知道被谁暗暗下了拳脚,身上挨了好几下,他双拳难敌四手,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值钱的东西被搜罗一空。
没人去听,本来不打算抢东西的一些人,见到这种乱局,吓得转身就跑,去往官府通风报信。还有些百姓想要阻止争抢,结果他们刚刚靠近,就被某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暴打一顿,这下子火气上来,也顾不上许多,更是加剧了争执,打成一团。
甘白薇此时正在接见城中大户的代表,劝说对方多献些粮食出来,她说的口干舌燥,可以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旦城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想保卫城池,就要发挥全城人的力量,仅仅依靠城防军和家丁们,是无法持续应对这么大的伤亡的,更何况,家丁们本来就是诸位家族的力量,我也不愿意让大家损失太多。
不如多捐些粮食出来,用这些来安抚那些平民,诱惑他们去在前线保卫城池,这样对大家也是一重好处。更何况,说句危言耸听的话,现在城内气氛紧张,涌进城池的百姓们,许多都吃喝困难,如今再看到城内大户们酒醉金迷,这样的刺激之下,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这虽然是实话,但是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刚开始被吓住,可是都十个月了,他们对甘白薇的不满意也在积累,因为她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强拆房屋,强征家丁,威逼大户献粮······
这桩桩件件都叫他们心中不快,只是碍于胡人在城外,所以暂时忍耐住而已。
如今听到这番劝解,这些代表们气的脸色发红:“我们清楚长安要万众一心,不然也不会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可是各家各户的积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为了救助这些贫民们,甘大人,你既不要我们大肆提高价格售粮,要我说,现在打仗厉害,城外粮食运不进来,我们每卖掉一斤粮食,这些都是无价之宝,能够救命。要个五两银子一斤,完全不过分,让大家收回成本之余,小赚一笔。
可是你始终压着我们,还要只用稍高一点的价位去收购我们手里的粮食,发给那些贫民们,这一进一出,损失的都是我们家里的银钱啊。”
甘白薇心里暗骂,没挣到钱就是亏是吧,明明你们收购的价格不过是几文钱一斤,她买的时候分明是二三十文钱一斤,这都已经叫这群人赚到钱了,只是赚的少。
卖五两银子一斤,你们怎么不去抢啊,一户农户一年能不能挣到这么多钱都说不好,这个价格是要逼死人的,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此短视,但是甘白薇还得耐着性子和他们周旋,因为她的作为,本来就已经招惹了许多不满,强势和动手灭门还不是一回事,如今城外援军不知道何时会来,不可以再火上浇油了,真要下定决心对世家大族们动手,除非她真的拼着命都不要了,一旦做下此事,自家也不会理解,其他世家们都会排挤她家。要知道,她自己也是出身大族,这种顾虑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更何况,这些人家里都和朝廷沾亲带故,许多都有些当官的族人或者亲眷在,自己本就是外来户来此做官,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这些坐地户悄悄暗杀她,都不稀奇。她夺走木头和石料固然过分,但也不是伤及根本的作为,为了这些,和正是抗敌主力的她对抗,显然不明智,所以权衡一番,这些大户们选择了忍耐,所以本地军队还肯听一听。
甘白薇心里清楚,这些家族们肯定在城防军中安插的有人手,没什么事的时候,自然是一派歌舞升平,可真要有什么,这些城防军的亲眷子女们都受到这些大户们的施加影响,到时候会听谁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甘白薇只好喝了口白水降降火气:“是,大家对朝廷的贡献,我们是有目共睹,不会叫你们寒心,打算刻录石碑,记下大家的贡献,然后等到长安之围解决了,还会补给你们一些银钱。”
代表们哼了一声:“甘大人,这话说的可真是轻巧,三言两语就要套走我们辛辛苦苦买的米粮,等到长安之围解决,什么时候才能解决?这都十个月了,援军呢,怎么一个人也没见到过来?”
甘白薇感受着嘴巴里面长的一大圈燎泡,她还得打起精神安抚:“诸位,事情的原因,是因为先皇驾崩,新帝登基,这一点洛京之前也发来了书信说明,就是因为中央动荡,洛京也被围困,所以暂时顾不得长安了。可是洛京为我魏国皇都所在,仁人志士无数,自然会有忠君爱国的去勤王,所以洛京危局早晚会解除。那时候中枢腾出手来,便会发兵来救助长安了。”
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就是因为这番话听着有道理,所以他们才耐着性子等了一天又一天,“新皇登基也差不多半年了,这半年都解不了洛京的危机?说是援兵会来,什么时候来,莫非要让长安之民都饿死了,才肯大军降临吗?”
甘白薇心想,我哪里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援,但是这是仅剩的希望了,就算是心里没有底气,她装也要装出个胸有成竹的样子来:“此言差矣,陛下刚刚即位,总要坐镇中枢,打理朝政,又不可能放下一切千里迢迢来救助长安,所以调兵遣将,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发出诏令到大军动身,也许路上还会碰到敌人,再到走到长安这里,走走停停,数月都很正常,兴许现在援军就已经快要到了呢。”
大户们的代表,也就是各家的继承人或者管家之类的心腹们,虽然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总拿这来抚慰大家,他们也受不住啊。
各家的家主们没有亲自登场,倒不是瞧不起甘白薇,而是因为这种利益冲突的事情,必然要有一方妥协,想着现在就让家主们和甘白薇大闹一场,彻底关系破裂,并没有什么好处。
毕竟,现在长安离开了她,确实转不动,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魄力接手这个烂摊子了。
找些代表们参与议事,真要有什么,还能勉强有块遮羞布:我又不知道,都是其他人自作主张瞒着我。
别管信不信,至少冲突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那就还能继续扯皮下去。
这时候,却突然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见到屋内气氛沉重后,也顾不上许多,趴在甘白薇耳边小声的说了变故。
甘白薇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忙说:“本官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要去处理,先走一步,各位不妨回家,先把今天讨论的这个意思转告家主们,若有后续,我们再去详细谈论。”
她站起来走了,其他人倒是眯起了眼睛:“找些仆人们打探一下,看她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什么小事,走得这么着急。我们明明是本地大户,消息自然要比她灵通许多。”
很快就有人回禀:“那些贱民们,见到放出的粮食太少,闹事造反了,施粥摊子被打翻在地,东西被抢光了,官差们都被暴打,现在那里乱得很,到处是吵架和哭声,我们挤不进去,不过估计暂时处理不完了。”
众人冷笑一声:“真是一群蠢货,要不是甘白薇坚持,谁会拿出粮食来救济灾民。他们这样闹事,我倒要看看甘白薇怎么去处理,处置太轻了,以后不就是鼓励他们吗。真要是不管,那她之前的辛劳,就要彻底白费了。看起来,咱们的甘大人,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