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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起色

第67章 起色
乐生倏然红了脸, 摸摸自己腰上的淤青, 确实有些疼, 但也不太要紧。但乐生这副努力想要安慰许南山的模样, 却让许南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许南山把乐生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然后把乐生整个环抱着,拥得紧紧的, 乐生的脸埋在他胸口, 发顶抵着许南山的下巴。许南山用下巴蹭了蹭, 拍拍乐生的背,说:“明明受伤的是你,怎么反而要你来安慰我了,乖乖睡觉, 不要胡闹, 我没事。”

乐生在许南山怀里缩了缩,点点头, 闭上眼睛, 睡觉了。

或许是因为受到惊吓, 乐生这晚睡得很沉,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 许南山竟然先他一步起来了。自从两人住在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乐生先起床,除非前一晚因为某些事情,乐生累着了,第二天才会起晚。

乐生摸摸身旁空出的位置, 已经凉了,看来许南山今天起得很早。他有些好奇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腰部有轻微的刺痛,右手上破的皮,在昨晚许南山处理过后,涂上了红药水,药水都擦到了被子上,把蓝色的被罩给染红了一些。

脚腕没有昨晚那么肿了,但还是疼,受不住力,乐生下床时,左脚一落地,还没用力就开始疼,他不满地皱了皱眉,给自己换了衣服,打算去看看许南山在做什么。乐生一瘸一拐地推开卧室门,发现客厅没有人。

人呢?

这时,他听到厨房里传来说话声,声音被刻意压低了,怕打扰到他睡觉。

“等等等等,火小一点,别这么大火……糊了糊了!”那是小何的声音。

“啊!油溅到我手上了!Fuck!”这是许南山的声音。

乐生眉头一皱,油溅到手上了?乐生扶着墙,左脚太疼,他干脆单脚蹦着往厨房走,然而脚上穿的拖鞋又不太方便,差点把鞋蹦掉了。

许南山今天醒得很早,他是被楼下艾伦弹吉他的声音吵醒的,心想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好像永远不知道累似的。转头看到乐生沉沉的睡颜,想起昨晚的事,许南山心头又一阵自责。

以往乐生早上起得早,就会帮他做早饭,如今乐生受伤了,他是不是也该给乐生做个爱心早餐?这么想着,许南山在乐生额头上亲了一下,就满怀热情地起了床,把还在睡觉的小何从床上扒起来。

“教我做饭!”

小何觉得自己这个助理当得真是不容易,竟然还得教老板做饭,偏偏老板音乐上有灵性,这方面却是笨得可以,煎个蛋要么是糊了,要么壳掉进去了,要么没熟。

小何想着自己的工资,勉强忍着劝老板弃暗投明的心情,维持着自己的耐心。看到老板竟然被油烫了手,小何正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不像走,像在跳。

许南山显然也听到了,从厨房里转头一看,只见乐生正一步一步往厨房这儿蹦,眼看下一脚要落在一片水滩上,许南山连忙道:“小心——!”

但是乐生已经一脚踩了上去,接着,“呲溜”一声,乐生整个人向后倒去。还好许南山眼疾手快,本能先于大脑,在乐生踩上去之前,已经冲过去了,才赶在乐生摔倒前,把他接了个正好。

有惊无险。

许南山长舒一口气,看着怀里的乐生,眉毛皱得能拧死苍蝇:“瞎蹦哒什么,嫌伤得不够么?”

乐生眨巴了下眼睛,看向厨房的方向:你在厨房干什么?

但许南山也不知道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不回答,一把将他抱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乐生:“醒了,睡不着了。”

许南山:“洗漱了没?”

乐生摇头。

许南山于是把乐生抱到卫生间里,将他放下来,摸摸乐生的头发,说:“洗脸刷牙不用我代劳吧?”

乐生抿着唇摇头,在许南山收回手时,抓住他的手看了一眼,只见许南山右手手背上,被热油烫红了一小片。还好不太严重,没起泡。

许南山本来不觉得烫了下手有多大不了,但乐生盯着他的眼神,却让他莫名心虚,他抽回手笑了笑说:“冷水冲一下,等会儿就好了。”

乐生:“你在做早饭?”

“啊……嗯,是啊。”许南山说,“反正没什么事,之前都是你跟小何做,我也得学学。”

乐生抬头看着许南山,眼睛圆圆的,真诚又无辜,乐生说:“你不会没关系,我会就行了。以后你工作忙的话,就我做给你吃,我还可以去学更多你喜欢吃的菜式,反正我辞了如意的工作,以后没什么事。”

许南山笑着说:“你可以学我喜欢吃的菜,我也可以学着做你喜欢的,互相做给对方吃,好不好?而且,我现在也是无业游民啊,没有工作。”

乐生微微笑起来,点了头。

这时许南山摸着乐生的脸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抬头看我的样子,特别像在索吻啊?”

乐生脸微红,侧过脸摇了摇头。

许南山却捏着他的下巴,说:“你就是有,反正我想亲你。”说着就低头亲到乐生唇上。

由于这两人的腻歪程度,本来几分钟就能做完的事情,两人生生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直到小何在外面喊:“吃饭了!”

许南山才抱着嘴唇红红的乐生,到客厅来,将乐生放到沙发上。

小何简直没眼看,吐槽说:“乐生是较崴了,又不是废了,许哥你至于这么……”迎上许南山的眼神,小何强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口说,“许哥,你真疼乐生。”

许南山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毕竟乐生是我老婆,你们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

“……”小何内心一串和谐词。

许南山这样子,乐生也有些别扭。

许南山说:“吃完饭,我们约下医生,去看看你的脚腕。”

乐生摇头:“……说不定等到约的那天,我都已经好了。”

这话说得没错,国外的医疗系统和国内并不一样。

这天才吃完早饭,许南山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罗雨石的老婆生了,生了一个六斤半的姑娘。罗榆雁小姑娘刚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确实不大好看,不过罗雨石还是兴奋地跟许南山视频说:“榆雁的眉毛长得特别像我,眼睛和嘴巴像她妈妈!”

许南山看着罗雨石那两条粗粗的眉毛,说:“你确定眉毛像你,你闺女会高兴吗?”

罗雨石丝毫不在意许南山的调侃,摊开手说:“给你侄女的礼物呢,礼物呢?快拿来!”

许南山无奈道:“我人在国外啊,东西怎么给你,先给侄女发个红包,买几件衣裳吧。至于礼物,等我回国,再亲手给她。”

罗雨石喜滋滋道:“那也行,不过红包小了可不行!要是小了,以后你跟乐生结婚的时候,份子钱我就……”

许南山:“份子钱也这么小气?当年你跟嫂子结婚的时候,我可是……”

罗雨石掰着指头假装愁苦地说:“今时不同往日,你看我闺女刚出生,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奶粉钱,上学,什么都要钱啊,我可不得省着点,给她打算吗?”

话虽如此,罗雨石眉梢的喜色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许南山被他的欢喜所感染,说:“侄女我现在能看看么?”

罗雨石:“不行,有辐射!”

许南山:“……行吧,那过些日子我再看。”

末了,许南山还是由衷地道了喜:“恭喜你啊,司子平那家伙一大把年纪了,都还没个着落,没想到你孩子都有了。”

提到司子平,罗雨石却摇摇手指:“不,我看他最近好像有情况。”

“什么情况?之前说的那个?”

“不是,那个早就掰了,这次他没说是谁,一天天神秘兮兮的,就知道抱着手机傻笑,我觉得这回是真有情况。”

许南山半信不信地点了下头,司子平这人玩性大,不安分,这些年接触过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却没一个能超过半年。

夫妻和睦,事业有成,喜得贵女的罗雨石,现在满心都是无法抑制的喜悦和满足感,成就感,因此格外想关心关心亲朋好友的人生大事。

他话题从司子平身上转回来,又落到许南山身上,说:“你跟乐生现在怎么样了?”

许南山把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乐生拉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什么怎么样,很好啊?”

罗雨石:“不是,我是说,你们俩跟家里出柜没?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国内,同性恋人提到这个话题,总是难免沉重,许南山看到乐生突然蹙起的眉尖,皱皱眉,拍拍乐生的肩:“你继续看书吧,这些你不用担心。”

许南山挪了挪笔记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出柜出了一半。我出国前,因为要把乐生拐走,就提前向乐生妈妈出了柜。”

罗雨石吃惊道:“你已经跟乐如意出柜了?然后呢,她打你没?”

许南山扯扯嘴角:“她气得血压升高,当场吃了两片降压药,把我吓个半死。”

罗雨石:“这……然后呢?”

许南山:“然后,她又舍不得儿子难过,毕竟你也知道,乐生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最后只好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带着乐生赶紧走,别在她跟前烦她。”

“哦……”罗雨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她这是答应了啊,也没把你怎么样。”

许南山唇角弯了一下,看向旁边乐生低着头时的侧脸线条,说道:“算是吧,她挺通情达理的,我觉得挺幸运的,不然她要是反对,我还是会很头疼。”

对于大多数中国家长来说,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干预子女的婚姻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罗雨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她同意就好。那你爸妈呢?”

许南山:“回国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肯定是要跟乐生在一起的。”

罗雨石:“这么坚定?”

许南山用一种莫名与有荣焉的骄傲语气说:“你不知道乐生有多好。”

明明不是单身狗,却莫名还是被秀了一脸的罗雨石:“哦,我老婆也很好。”

挂了电话,许南山拿冰块给乐生敷了敷脚腕,敷完擦了点药。在许南山做这些时,乐生本想偷拍一下,却突然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他回想了一下,想起昨晚许南山打电话时,那醉汉把他的手机扔了,走的时候太着急,忘了。

因此,许南山又打电话挂失了手机号,处理了手机的问题。乐生的脚腕并没有骨折,因此养了几天后就消肿了,也能勉强走路了,两人便重新去办理了一张本地的电话卡,新买了手机。

因为这件事,乐生有些闷闷不乐,手机是小事,但是手机里特别多许南山的照片!都没了!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锅之所伏,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继乐生受伤后,许南山终于迎来一个好消息。

许南山去年写的那首《无声》,获得了格莱美年度歌曲奖,格莱美官方联系了许南山,希望他能去参加颁奖典礼。

这一消息,不仅仅传达给了许南山,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点燃了整个华语乐坛。

“音乐才子”许南山,自从去年十一月参加一个商演出意外之后,就再没在公众眼前出现过。而即使是在十一月之前,整个十月,他也一直处在被群嘲的状态下,通告不多。

因此,许南山获得格莱美年度歌曲一事,立刻轰动了整个娱乐圈。格莱美堪称美国最有含金量的音乐奖项之一,很少有中国人能得到这个奖项。虽然《无声》这首歌确实写得很好,可当初在被提名时,并不被大家看好,没想到最后竟真的获奖了。

这不仅是许南山本人和粉丝的荣誉,对于华语乐坛而言,都算得上一项喜事,#许南山格莱美#一夜之间登顶热搜,粉丝和吃瓜路人都在微博喊话许南山。

但许南山本人,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学做饭。

乐生显然也看到了这条喜讯,兴奋地跑到厨房,好像他自己获了菲尔兹奖似的,但是被忙于做饭的许南山赶了出来。

许南山说:“我马上就要把这个拔丝地瓜做好了!”

乐生热情不改,等许南山将午饭断上桌时,乐生扑到他身上,亲了许南山的脸颊一口,圆圆的眸子里跳动着喜悦:“恭喜你!你获奖了!”

许南山把乐生放到椅子上,一边把盛好的饭放在乐生面前,还有筷子,一边说:

“嗯,我知道了,吃饭,尝尝我做的拔丝地瓜怎么样。”

乐生还在笑,夹起一筷子地瓜咬了一口,很甜,甜到了心坎里,乐生用力地点头:好吃,很甜!

就是地瓜好像没太熟,不过不要紧,地瓜生的都能吃。

许南山:“真好吃?”

乐生点头,夹了一筷子喂到许南山嘴里,笑吟吟地看着许南山。或许是地瓜熟得不均匀,恰好许南山吃的是熟的,他竟然吃完了,没说什么,就评价了一句:“会不会太甜了?”

乐生摇头,又问:“你获奖了,不开心吗?”

许南山微笑着点头:“开心啊,但是我现在有点发愁。”

乐生:“发愁什么?”

许南山:“我要是去颁奖典礼,就得回国,办理签证,再飞去美国。”

乐生带着疑惑看着他。

许南山在乐生脑袋上摸了一把:“很麻烦啊,最重要的是,会耽误我们环游欧洲的时间。我现在腿也好了,等你伤完全好了,我就打算带着你去其他地方玩玩,去美国领奖的话,就暂时玩不成了。”

乐生咬唇想了想,觉得好像是个问题,半晌说:“那就领完奖再去玩嘛?”

许南山说:“可是来回又要折腾好多时间,我们办理的申根签的时间就被耽误了。”

小何插话说:“所以许哥是不打算去领奖吗?”

许南山考虑了一下:“不太想去。”

小何:“这可是格莱美啊许哥,这次不领奖,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获奖了。”

乐生倒是跟小何看法不一样:“南山想玩的话,就玩吧,一个奖项而已。”凭心而论,如果他现在获了菲尔兹奖,要他放下跟许南山旅游的时间去领奖,他也是不乐意的。

“以后,你还可以写出更多更好的歌,获奖什么的,还多着呢。”

两票对一票,小何惜败,三人合计完,许南山就给格莱美官方回了电话,说他忙着旅游,没空去颁奖典礼。

“所以我们下一站去哪儿呢,最近把伦敦逛得差不多了,乐生的母校也去过了,该去哪儿玩呢?”

许南山看着欧洲地图沉思。

小何指着巴黎说:“去法国?一提到法国,就想到浪漫,你们俩去法国,不是再合适不过了?”

“去丹麦也好,童话王国,多浪漫。”

“欧洲那么大,一个个去看吧,荷兰的花海,莱茵河,阿尔卑斯山……”

“我们俩?”许南山说,“你呢?”

小何摇摇头,说:“我家里有点事,就不跟许哥一起去了。”

许南山挑了眉:“你家里有事?怎么没跟我说过。”

小何笑了笑说:“不要紧啦,就是我妈病了,现在在医院里呢,我得回去看看。”

许南山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做得挺不合格的。

“什么病,要紧么?”

小何摇头:“没事许哥,你不用担心。”

“要是费用上有问题……”许南山说,“尽管跟我说。”

乐生眼里也带着担忧看着小何。

小何虽然是助理,却跟他们朝夕相处,关系早已经比一般朋友都好多了。他们俩只顾着自己谈恋爱,都没注意小何,说来有些惭愧。

小何倒是很看得开的样子。

由于小何家里出了事,许南山也不能强行把人留下,因此给小何买了机票,隔天就把人送到机场,让小何自己先回国了。而许南山就和乐生两个人,继续享受接下来的旅途。

一个清朗的午后,两人吃过午饭后,便一起出来,去逛了逛剑桥,走了传说中的康桥,也参观了国王学院,观赏了剑河沿岸的风景。徐志摩诗里的康桥,连许南山这个不怎么读书的人都知道。

“轻轻地我走了,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许南山站在桥上,看着河里的水草,装模作样地吟诗。

乐生却说不好,“这首诗不吉利,总觉得带着叹息和不舍,不应该念这首。”

许南山说:“我们这可不是就要走了嘛。”

牛津和剑桥合称牛剑,乐生在牛津上学时,没少和剑桥的人打过交道,对剑桥也比较熟悉,带着许南山四处逛了逛,皇后学院,三一学院等等。

晚上吃过晚饭后,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泰晤士河散步,晚风微凉,却已有春的暖意,伦敦的春天也不远了。乐生笑着说:“如果在这儿待到四五月,看伦敦开花的时候,就更美了。”

许南山:“那以后四五月,我们再一起来伦敦看花。这次嘛,就去别处逛逛。”

乐生点头,其实只要跟许南山在一起,去哪儿都一样。

伦敦眼在伦敦亨利贝斯区的泰晤士河畔,是伦敦地标似的建筑,享誉世界,有千禧之轮的美誉。零五年修健好的时候,号称是世界最大的观景摩天轮,高达一百多米,一整圈转下来,要半个小时,虽然现如今已然有不少摩天轮的规模超过了它,它的名声却依旧不减当年。

摩天轮在夜色中亮着绮丽的蓝色灯光,散发着梦幻般的气质,让人仿佛置身童话故事里,巨大的蓝色光环倒映着在泰晤士河宁静的水面下。水面在晚风的吹拂中漾起浅浅的涟漪,摩天轮的蓝色光环也随着涟漪而轻轻摇曳。水中倒映着的周边高大的建筑物的金色灯光,与摩天轮的蓝色光环交相辉映,远远望去,神秘又优美。

许南山花了几十英镑,牵着乐生的手,和异国游客、学生以及本地的英国人,一起坐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上的景色比站在地面更好看,随着车厢不断升高,伦敦繁华的夜景一点点收入眼底,举目望去,一片灯光璀璨,人声鼎沸。游客在“伦敦眼”中的半个小时,可到达城市中心的上空,俯瞰城内方圆25英里的壮丽景色,每看到一处景观,摩天轮里甚至还附有贴心的解说。

伦敦这座古老、神秘又优雅的城市,就这么尽收眼底。

但狭窄的车厢里,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这么窄,这么安静,气氛美好得像一场梦,像反射着五彩灯光的泡沫,一戳就破。不过,当许南山从那美丽的夜景中收回眼,转头看向乐生,却见乐生也看着自己时,莫名的安心感让他明白,这并不是一戳就破的泡沫,他的乐生是真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不仅仅是现在,今年,他会和乐生一直像这一分钟,这一秒钟一样。

心中仿佛充盈着一块棉花糖,柔软又甜蜜,许南山揽着乐生的腰,把他收进怀里。低下头,额头抵着乐生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以前自己来过吗,或者跟朋友来过吗?”他问。

乐生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南山,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许南山的脸,也只装得下他一个人。乐生的世界从来都是很纯粹很简单的,以前,他的世界里是灰蒙蒙的,自从许南山走进来以后,便是许南山赋予的各种各样的颜色。

他的情感单纯又执拗,并不会去想那么多,接近许南山,是因为许南山,也因为喜欢,想要对许南山好,仅此而已。两个人相爱,其实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而对于许南山,他所经历的要比乐生复杂,以前他想,为什么要重生呢,或许是因为他前世活得太糟糕。后来又明白,或许是因为错过了乐生。

如果说,乐生是在前年就认识了他,并喜欢上他,那么在前世,他完全错过了这个人,这个人又是怎么过的呢?没有人将他从那封闭的世界里带出来,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些,许南山内心涌上一些酸酸胀胀的情绪,他用手指一根根分开乐生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笑道:“那么以后,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们都要一起去看。”

……

从摩天轮上下来,许南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踩在云上,脚下轻飘飘的,大脑也晕乎乎的,他在脑子里回想着罗雨石跟他说的话“你跟乐生结婚的时候”,他会跟乐生结婚吗?

……会的,许南山自己回答了自己。

就算法律不允许,没有结婚证,他也要给乐生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么婚礼应该在哪里举行呢?在长山,还是在牛津,还是在哪儿呢?邀请的人不用太多,亲朋好友来就足够了。

还有出柜……他不能一直藏着乐生,对外说自己单身,也不能戴着婚戒,说自己的妻子是个女人。他得诚实地告诉大家,他的爱人是一个男人。

那一定会引起娱乐圈的轰动吧?虽然他人气不再,可话题度却还热得很,加上同性恋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先不提这些,他得怎么向乐生求婚比较好呢?要给乐生一个大大的戒指,数不清的玫瑰花,虽然俗气,可别人有的,许南山都想给乐生。他的乐生不能比其他任何人差。

正当许南山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乐生却突然不走了。

许南山停下脚步,顺着乐生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乐生抬起手,指向不远处。只见在街角巷子的黑暗里,阴冷的地面上坐着一个小孩。小孩不到十岁,瘦骨嶙峋,穿着件脏兮兮的破羽绒服,裤子是满是灰和泥,脚下的鞋子已经破了,露出了同样脏兮兮的脚趾。现在的伦敦天气还有些冷,小孩的脸颊、手和裸露在外的脚趾都被冻红了。

他金色的头发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原本白净的小脸上也黑乎乎的,不知道沾了些什么。

小孩手里拿着一个三明治,正低头慢慢地吃着,是那种生怕一下子吃完了就没得吃了的慢,蓝色的眼睛盯着手里的三明治,像盯着什么山珍海味。那三明治应该是某个好心人买给他的。

乐生的视线简直粘在小男孩身上了,一步也动不了,转头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许南山。许南山轻声说:“你想要帮他?”

乐生点头。

许南山只沉吟了一下,就带着乐生向男孩走过去。不过,男孩对人非常警惕,一看到有人走过去,就瞪圆了眼睛,半蹲起来,浑身紧绷地盯着两个人,时刻准备逃走。

许南山尽量放缓了自己的神情,用柔和的语气说:“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坏人。不过小孩充耳不闻,像根本没听到,视线直勾勾地落到许南山手上拿着的一杯咖啡上。咖啡的香味飘到他鼻间,小孩咽了咽口水。

许南山伸手把咖啡递向他:“你想喝吗?我可以给你买。”

男孩用狐疑的神情打量着两个人,没有动,但是蜷缩起来的手指,暴露了他的想法,他应该还是想要的,只是流浪的经历让他实在很难对人升起好感。许南山看得到,男孩的额头上有伤,像是被人打的,或许流浪的孩子之间也有争斗,为了几便士,为了一个面包,为了一个三明治。

不过幸好比起许南山,乐生显然更会哄小孩子,他弯下腰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向男孩挥了挥手,又对看着像大尾巴狼似的许南山说:“你别吓到他。”

谁知,男孩却突然比了个手势,问:“你们是谁?”

那手势分明是手语。

乐生眼睛一亮,这下好交流了,他用手语回道:“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中国人,你是不是饿了,我们给你买东西吃。

男孩说:“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乐生:“你妈妈是谁,她在哪儿?”

男孩回忆了一下,迟疑着说:“我妈妈很漂亮,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许南山问:“那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许南山,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乐生看明白了,向许南山解释:“他好像听不到。”

男孩也看得明白乐生的手势,表情沮丧下来,说:“我听不到,也不会说话,我爸爸不喜欢我,就不要我了。”

乐生:“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Jack。”

乐生:“姓呢?”

男孩:“……我不记得了,他们都叫我Jack。”

叫Jack的人可太多了,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这男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也说不上来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他自己似乎也为此而感到很沮丧。

“以前也有人想送我回家,可是他们看不懂我说话,我也不会写字,只认识很少的单词。”

乐生哄道:“没事,我看得懂。”

许南山:“这怎么办?送去警察局?”

乐生把手里拿着的热的咖啡递给男孩:“你冷么?拿着暖暖手。”

男孩没有接,迟疑着盯着乐生手里的咖啡,说:“之前有个男人也给我喝咖啡,醒来后我就找不到我妈妈了。他是坏人,我醒来后,他还打我,发现我不会说话,也听不到之后,他就更用力地打我,我趁他睡着偷偷逃走了。”

“我不会的,别怕。”乐生一边说着,一边向男孩靠近了一些,男孩的身体更紧绷了,却没有退,“你看我,我跟你一样不会说话,我怎么会打你呢?”

乐生耐心地一点点靠近,直到走到男孩身前,摸了摸他的头发,男孩都没有再逃离。乐生的掌心柔软温暖,眼神也温和得没有丝毫攻击性,迅速地博取到了男孩的好感。

何况,他这两年在伦敦大街小巷里跑,碰到过好心人,但没有人不讨厌他浑身脏兮兮的。只有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而且,他和自己一样不会说话,他们能用手语进行交流。

男孩点头,怯怯地把咖啡接过去,低头刚想喝。

乐生说:“这杯我喝过了,你拿着暖暖手,我再给你买。”

但男孩没有管,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杯。

乐生见男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脸冰凉,手也冰凉,刚想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许南山就把外套递了过来。乐生微微一笑,说:“谢谢。”

乐生又握着男孩的手,对男孩说:“那你跟我走,我帮你找你妈妈,好不好?你不要怕我,也不要怕他,你看,他把衣服给你穿,也是个好人,对不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男孩怯怯地看着许南山:“我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脏就脏了,”许南山摸了一下小鬼头的头,“碰到我们乐生,算你走运啦。”

男孩听不见,依旧迷茫地看着他。

乐生牵着小孩的手,把他拉起来。小孩大约几天没有吃饭了,身上没什么力气。

许南山问:“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乐生说:“先带回去……给他换身衣服,洗个澡吧,明天再送去警察局。他们要么去找到他家人,找不到就只能送去福利院,不过后面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了。”

世界上不幸的人那么多,他们不可能每一个都管到底。

许南山点头:“听你的。”

男孩看懂了乐生对许南山说的话,低着头没有插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安排满意。家里没有小孩穿的衣服,所以两人先去附近商场,给小孩买了一身衣服,再把他带回家里。

乐生想给男孩洗澡时,被许南山拦住了。

“我来吧,你歇着。”

乐生笑着眨眨眼。

幸运的是,小孩身上虽然有被打过的痕迹,但没什么太严重的伤。许南山差点给小孩身上搓下一层皮来,才把他洗干净了,把衣服给他,让男孩今晚先在小何之前那间房里睡。

第二天,两人便将小孩送去了警察局。没想到警察局里早有立案,走失了孩子,就是Jack。警察们没什么用,小孩自己在外面躲躲藏藏,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又不认识回家的路,所以即使就在伦敦,家里也没找到他。

然而,在警察联系男孩家属的时候,才发现他父母已经搬家了,不在伦敦了,想把孩子送走,还得要一段时间。

许南山和乐生回家时,回想着小孩说的话,突然忍不住想:“Jack说他爸爸不喜欢他,会不会是他爸故意不想要他,他才会‘走失’的?”

乐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种事情,又有谁说得清呢?

许南山叹了口气,握紧情绪明显低落的乐生的手,说:“别想了,这又不是你能阻止的。”

“我知道。”乐生说,笑了笑,偏头看着许南山,“我只是想到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妈,还好她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才从没出过任何事。”

许南山点头:“是啊,我也要感谢咱妈,不然我上哪儿去找到你啊。”

乐生忍不住笑了,沉默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什么。”

许南山:“嗯?”

乐生:“我学过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我不需要像大多数人那样为生计而奔波,即使我什么都不会,我也能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

“以前,我其实很茫然,学数学,是觉得纯数学很纯粹,就像在做数字游戏一样。”

这话说得许南山一时哑然:数字游戏……还行。

“在如意工作,是为了帮妈妈分担压力。不过,现在我也辞掉了,所以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许南山问:“那现在想到了?”

乐生说:“想做个基金会,专门为残障儿童做的。”

许南山:“咱妈家底都不够败的。”

乐生:“那就败你的嘛。”

许南山笑着捏捏乐生的手心,在乐生额头上亲了一下,说:“败吧,败没了我再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继续日六,最近日万日得我肾亏。

关于伦敦眼、洗礼等资料,全部来源于百度百科,穷b作者没去过伦敦,也没去过牛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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